后来的我们

2024-03-13 05:25陈果儿
当代人 2024年1期
关键词:一针流星天空

新雪落在旧雪上

新雪落在旧雪上

加重的白像是一层更深的虚无

雪的一生都在掩盖

落在匡冲的雪一层层地

掩盖了我的童年和青春

掩盖了我的父亲和其他亲人

我的母亲住在父亲造的新屋内

雪落满了屋顶

腊月里我们回乡

远远地看到飞舞的雪花中

母亲站在门口

花白的头发,雪一样

像个虚词

秋天,不能再深了

秋天不能再深了

散落的蒲公英

开始白了中年人的头顶

有多少故事在深秋发生

某些人,在秋天的某一处相遇

然后再别离,看那一只白鹭

想越过拥挤的车辆,去丛林寻找

那一只为它鸣叫的秋蝉

并与它的生死达成某种契合

秋天不能再深了

那个被秋草掩埋着的人

像突然失去拥抱

一切的事物已经与他无关

他的遗言醒目地挂在老柿树上

成为一种标志

秋天不能再深了

西风吹散的雁群

已经飞过荒凉,至暗时刻

所有的光,被一种微寒替代

流星

不需要预谋,天空的盛宴

从流星划起的弧度开始

一场破碎会连着

许多场破碎

你指尖上的凤仙花

血红,有刚染过的鲜艳

一个人在月色很白的夜晚

独自行走

秋虫吹起的号角中

孤独和影子一起

若隐若现

有一朵云,懒散得不像一朵云

见到我的时候

母亲用能动的右手

拉着我的手放在她的嘴唇上

亲了又亲,这是我记事起

第一次被这样宠爱

母亲脸上泛起娇羞

那目光不像是我的母亲

倒像是此刻的天空,有一朵云

懒散得不像一朵云

在匡冲的土地上,劳作了

一辈子的母亲,因为脑梗

舍弃了故乡的山山水水

城里的日子,平直得像一根长线

母亲轻轻地捻动着

对匡冲的思念。在线的那头

一针一针地缝,可是

母亲啊,你的针脚那么密

怎么还是漏着秋天越来越冷的风

春日

杨树梢头接住从山坡上

返回的东风

父亲坐在石磙上

使劲地掐灭手中的烟蒂

一束阳光打进老屋,照在

靠墙根的犁头和铁耙上

暗红色的锈迹和灰尘

闪着饥饿的光

闲了一冬的老牛吃着枯草

反复咀嚼的嘴边挂满白色泡沫

父亲牵着它去河里饮水

他们的影子在水里重叠

那时,大雁在空中鸣叫

排着队形,为天空留下好看的空白

恩光

春天里所有的事物

都在生长,母亲躺在床上

氣息微弱,唯有意识清醒敏感

风吹动母亲的白发

闪烁的光灼伤我的眼睛

我的兄弟抱起母亲

母亲又回到了儿时

乖巧地不再喊疼

倒伏的炊烟从回程票里升起

敞开的门缝,塞进来清脆的鸟鸣

一束光落在我的兄弟的头顶

慈祥地,照着母亲

也照耀着我们

后来的我们

你许我清晨起身

寻找草叶上露珠的灵魂

你许我捡起少年

丢失的一片月光

我揣着你许我的春天

把那些花朵挨个儿都想了一遍

时光在走过的路口停顿一下

风来不及诉说。遥远的时空

雨砸下一声声落寞

如果有一片叶子落下

整个秋天都落在我们身上

还好,我们站在这里

举起一盏灯火

照着过去

又照着后来

(陈果儿,原名陈具慧。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歌散见于各种刊物。著有诗集一部。)

编辑:耿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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