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履山河（组诗）

王西杰

游上海古镇朱家角

站在放生桥上看朱家角

古镇就是一本年代久远的线装书

河流是书脊，桥梁是书脊线

黛瓦坡顶是书籍的封面

插图明朝沧桑的容颜

两岸的风景是摊开的书页

临水而建、明清风格的民居宅邸

是密密麻麻排列的旧体字

“一线街”逼仄深邃的巷弄

商铺密集美食塞途

好像盗版书的排版没有留白

花岗岩石板路斑驳时间的印记

曲曲折折地伸进清朝和明朝

一只只乌篷船摇着流水旧年的月光

千姿百态的揽船石系住古老的歌谣

报国寺的银杏树氤氲五代的烟云

课植园的胜景微缩江南的灵秀与文韵

靓丽的时尚女郎

给古镇贴上新的商标

行走在三十八度的高温天气里

居然没有汗意和疲惫

那个撑着油纸伞的丁香姑娘

在纸上立起娉婷，走出《雨巷》

倒映在漕港河古老的光陰里

像青鱼吐出的潋滟水泡难以打捞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时代的表情靓丽在鸥鹭掀开的彩霞里

她把天空一并推送给我

——上海临港赶海记

东海退去浊浪汹涌的浩荡浑厚

露出坦荡无垠琉璃一样的底牌

夕阳伸着红红的长舌舔舐海面

在西边海岸下点一盏彩灯

把大海的面容装点得陆离婉约

清风吹皱丝绸鱼鳞样的水纹

黑面一样细腻的黏土质海底

传递清爽、光滑、瓷实的触感

一个个蟹洞藏着大海的什么秘密

一只只暴露的海蟹娴熟地钻进淤泥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空旷

清凉无上如梦似幻的感觉

大海太过柔情了

在目光很近的东边

就和天空黏吻在一起

我本想留下她娇媚的身姿

她却把天空一并推送给我

让我意外捕捉立秋后的水中彩霞飘

南阳武侯祠的老楸树

根系来自唐朝

枝叶伸向未来

听过大唐的吟哦

经过宋金的兵燹

见证元明的命名与致祭

迎纳此后的修葺与扩建

多年的风雨岁月

具象成如今的模样

春风十里入牌坊

你和宁远楼探讨明志的章法

明月皎洁映草庐

你和仲景碑交流生死的意义

身体里写着兴亡的秘密

枝叶上长满三国的故事

耳濡目染大拜殿的祭祀仪式

一路高举武侯的忠义廉洁

迎来送往官士民的游览咏赞

恭谨肃然恪守诸葛的风骨

龙角塔铃吊朝阳

卧龙潭水送晚霞

春萌秋落夏花冬雪

一半沧桑遒劲青葱

耸立一道精神的风景

一半枯萎撕裂腐烂

昭示时间的空洞

绵延生的，褪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