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早期历史进程

摘" 要：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早期传播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并在事实上蕴含和开启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进程。本文回顾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早期历史进程，明确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需要厘清几大关系，对深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哲学" 中国化早期" 毛泽东思想

基金项目：2024年度湖南省社会科学成果评审委员会一般课题“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早期历史进程研究”（XSP24YBC327）。

一、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内涵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内涵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广义上，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过程包含着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翻译、宣传和运用的过程，也包含着早期的传播阶段。其中的代表人物可以追溯到党内最初的一批理论家，诸如陈独秀、李大钊、瞿秋白、艾思奇、李达等。但同时也要看到早期理论家的宣传阐释，如瞿秋白对辩证唯物主义的传播，艾思奇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大众化传播，李达将马克思主义哲学系统化等与毛泽东从中国革命具体实践出发进行的理论阐释及推进存在一定的距离。

毛泽东明确提出要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成为广大干部群众喜闻乐见的理论和行动指南，从而使马克思主义能够真正实现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与此同时，要把马克思主义当成革命的科学来学习，学习马克思、恩格斯等经典作家观察问题和解决问题的立场和方法。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必须与中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并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其中国化；另一方面，要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承继这一份珍贵的遗产”［1］。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情况相结合的进程，也是继承和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历程。

狭义层面上，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指的是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不只是翻译、介绍和传播马克思主义，更是通过总结中国具体实践经验，将其上升到哲学的理论层面。

二、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早期传播过程

（一）以陈独秀、李大钊为代表的初步传播阶段

受所处年代的限制以及对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翻译的局限，以李大钊、陈独秀为代表的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没有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一个独立的学科来研究。他们传播的重点主要是唯物主义在社会历史领域的运用，更关注其中的阶级斗争和社会革命等内容，相对忽视了唯物辩证法。他们的观点是正确的，但更多是陈述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的思想。

陈独秀的《马克思学说》里将马克思的剩余价值学说称为“经济的历史观察”或者“唯物的历史观察”，在“唯物史观”中，以“人类文化之变动”和“社会制度之变动”两个视角解释唯物史观，来说明人的意识是由人的社会生活决定的。生产方式的变化会引起经济结构的变化，而经济结构的变化又会影响制度、文物、时代精神的变化，因此社会生产力一旦有了变化，就会引起社会制度的变动。陈独秀指出马克思社会主义和别的空想社会主义不同之处在于，马克思不像别的空想社会主义者那样仅仅停留在主观上的理想上。［2］

李大钊于1913年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经过学习，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一文中，他从“唯物史观”“阶级竞争”“经济论”三个方面对马克思主义进行了系统宣传。他认为社会物质财富的生产方式决定社会发展的进程，指出经济现象的发展和前进路径具有“不可抗拒性”，人为是无法阻挡的。［3］只有依靠人民开展无产阶级的大联合和大团结，才能实现社会主义，从而真正消灭剥削和阶级社会。而通过对剩余价值和资本集中两个视角的分析，李大钊论证了马克思主义的正确性，得出无产阶级必然胜利、社会主义必然替代资本主义的结论。在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阐释马克思主义思想时，李大钊也逐步确立了自己的马克思主义信仰，成为一名行动上的马克思主义者。［4］他强调在分析中国的具体问题和现实情况时要坚持和运用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提倡在深入理解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础上来运用这一思想，要看到国家之间、地区之间革命的共同点和不同点，做到“务求其适合者行之”。

（二）以瞿秋白为代表的全面传播阶段

瞿秋白是党内编译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先行者。他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唯物辩证法和唯物史观来分析和考察中国社会实际和具体问题，发表了大量具有学术性的文章，作出了原创性贡献。

早在1919年11月，瞿秋白就指出中国的旧社会、旧文化“是宗法社会的文化”，如今“革新的时机到了”，真正的革新是到“全世界、全社会、各民族、各阶级”中去求普遍，求得真正的民本国家。［5］1923年5月，瞿秋白在《〈新青年〉之新宣言》一文中明确强调，只有“劳动阶级”才能担负起实现“中国的真革命”这一伟大使命，中国社会近代史上的无数事实已经证明这个结论，即便是资产阶级革命，如果没有工人阶级参与，也是不能成功的。

瞿秋白关注中国革命和社会情况，分析了民权主义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区别，强调“无产阶级是资产阶级社会的产儿”，也是“颠覆资产阶级社会的健将”。无产阶级的力量在于其有着明显的阶级意识，并且有组织、有系统地为开展政治斗争而奋斗。［6］瞿秋白沿着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李大钊等人开拓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方向，运用唯物辩证法和唯物史观来分析中国实际，提出解决现实问题的办法，并出版了《社会哲学概论》等书籍，促进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进一步传播。也有学者明确指出，瞿秋白关于中国社会和中国革命的性质、对象、任务和步骤的认识，“运用阶级分析法剖析中国社会各阶级及其相互关系”和“重视农民问题积极探索解决中国革命的基本道路”，这些都对毛泽东哲学思想的形成产生了重要的影响。［7］

（三）以艾思奇为代表的大众传播阶段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拉开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传播的帷幕。这种传播因“十月革命”的胜利而带有突发性、急速性的特点，这与俄国接受传播马克思主义理论是经过本土学者翻译、宣传、解释并与其他理论作斗争而取得胜利的情况不同，中国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接受与传播没有经历这样的先行过程。因此要实现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真正传播，使广大干部群众能够掌握这一理论并使之成为武装头脑的武器，就必须实现马克思主义的大众化。

1934年至1935年，艾思奇在《读书生活》上发表了关于哲学方面的讲话多达24篇，后整理出版为《大众哲学》一书。《大众哲学》以走进群众生活的方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和生动有趣的故事来阐述唯心论、唯物论、认识论、唯物辩证法等哲学思想。在《哲学的现状和任务》一文中，他首次提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号召，这一概念的提出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经过初步传播和全面传播后的必然结果，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和发展的必然结果，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发展的必然要求，可以说是一种“自在状态”向“自为状态”的转变过程。［8］

（四）以李达为代表的系统化传播阶段

李达在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传播中更为注重创新，从而使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传播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李达的《现代社会学》《社会学大纲》《经济学大纲》《法理学大纲》《唯物辩证法大纲》等著作在当时产生了重要影响，毛泽东就通过阅读李达编著和翻译的作品学习、掌握了这一理论。

马克思主义自五四运动到20世纪30年代中期在中国的传播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启蒙传播阶段从五四运动起到大革命失败，李达此时的标志性成就是《现代社会学》，系统研究和阐释了历史唯物主义；第二个系统传播阶段从1927年到20世纪30年代中期，其《社会学大纲》是首部系统完整阐述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的著作。

（五）以毛泽东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阶段

毛泽东认为，要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使马克思主义“带着必须有的中国的特性”［9］。只有根据中国特点来谈的马克思主义才是真正的“在中国具体化”，才是活的马克思主义。

毛泽东强调马克思主义有三门学问，但其中起基础作用的还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在阐述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时，毛泽东结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取其精华并进行改造和创新。毛泽东喜欢借用群众熟知的民间俗语和典籍故事来阐述具有深刻哲理的思想。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产生了重要的积极作用，如《实践论》《矛盾论》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通俗化阐释，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的确立，主张党员领导干部在实际工作中应遵循辩证法、认识论等等。

三、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早期历史进程中的几大关系

准确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丰富内涵，既需要开阔“理论视野”，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放在马克思主义170多年来的发展历程中考察，又需要拓展理论研究论域，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关注点从中国具体实际和经验总结拓展到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进程中的贡献，并在关注过去的同时不断深化对“未来走向”的研究。

（一）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人民群众的关系问题

中国既是一个人口大国又是一个多民族国家，怎样让广大中国民众接受、理解并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大难题。艾思奇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大众化作出了有益探索，毛泽东则让哲学思想不再仅仅局限于课堂语言中，而是以自身作表率，一边用哲学思想指导革命，一边用哲学理论总结实践经验，并致力于让马克思主义哲学变成干部和群众手中的锐利武器。

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大部分普通人并没有接受过较高水平的教育，能够卓有成效地普及马克思主义哲学，并让部分群众理解这一思想、让部分干部利用这一工具，与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特别是毛泽东同志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但在早期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历史进程中，存在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思想简单化的倾向。一直以来，我们党都提倡学哲学、用哲学，但是在基层工作中的形式主义和实际工作中的主观主义现象在某种程度上仍然存在，这也是今天为什么我们要认真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并号召党员干部读原著、学原文、悟原理，让干部将理论学习当作一种生活习惯和精神追求。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需要以党员干部们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为前提，广大群众更需要干部们为他们普及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

（二）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关系

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历史进程中，当前学界对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地位问题有着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占据主体地位的；另一种观点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主导，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补充，如用传统文化中的概念改造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概念等。但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早期历史进程中，中国早期部分马克思主义者曾没有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有的甚至还把两者“完全对立起来”［10］，批评和否定传统文化。后来，毛泽东既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来阐释和揭示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包含的哲学思想，又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来丰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内涵和表达形式。

当前，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解与诠释，不能忽略中西文化一百多年以来的碰撞和激荡的时代背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和根本特征是其所秉持的人民立场和为解放全人类而奋斗的初心使命，这使得马克思主义哲学能够不断实现民族化和世界化。有学者指出，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关键视角就是“处理好世界化与本土化的关系”［11］，马克思主义理论虽然产生于西方，但这一思想内容本身却带着全球眼光，具有世界性。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具有的时代性使其虽然产生于特定时代、特定地域和特定民族，但是能不断地走向世界并丰富和发展自身。

（三）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与中国现实的关系

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自觉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具体国情相结合，自觉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来考察和分析中国现实，从具体考察和调查研究中找出具有共性和时代性的重大哲学问题，再在实践中通过对这些问题的解决，总结经验，用理论继续指导实践。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早期历史进程也是马克思主义者探索救亡图存道路的过程，根本目的是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改造中国，改造人民的思想。他们效仿俄国的道路，坚持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改造国人的思想、“伦理”与“心”，这在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如李大钊、陈独秀、李达、毛泽东等人身上体现得尤为充分。如何在回到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的基础上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和方法解决时代课题，是一大现实挑战。

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早期历史进程对毛泽东思想形成的影响

在研究早期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成果时，我们一方面要深入研究、宣传和阐释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标志性成果，如毛泽东思想等等，另一方面也不能忽视标志性成果所赖以产生和发展的基础，全面总结其他重要的理论工作者对标志性成果产生的重要贡献。因此我们不能离开早期党内理论家的思想探索来谈毛泽东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解与认识，因为这两者之间有着紧密的理论关系。如陈独秀在《安徽俗话报》发表的《亡国篇》和《爱国心与自觉心》，表明了他对国家与民族前途命运的担忧，也表明了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在中国传播的迫切需要。

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早期传播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因此不能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早期传播和中国化看作两个不同的时期。1937年5月，李达的《社会学大纲》正式发表，这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哲学早期在中国的系统传播基本完成。

但与此同时也要看到，毛泽东所提倡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比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所提出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内涵更丰富，视野更宽广。与其他部分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相比较而言，毛泽东在实践经验上更胜一筹，这是其他早期理论工作者所无法比拟的。毛泽东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思想，在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指导中国革命，形成实践经验并将经验上升到理论层面进行系统科学总结，以及在怎样将发展优势转化为话语优势等问题上，仍然值得今天的理论工作者学习和借鉴。

参考文献

［1］［9］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534，534．

［2］陈独秀.陈独秀文章选编：中［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内部发行），1984：194．

［3］李大钊.李大钊文集：下［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52．

［4］李学林，王智.接受、确立与践行：李大钊的马克思主义道路［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22（2）：42-48．

［5］瞿秋白.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 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25．

［6］瞿秋白.瞿秋白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72．

［7］王月美.试论瞿秋白对毛泽东唯物史观哲学思想的贡献［C］∥江苏省瞿秋白研究会.瞿秋白研究论丛——纪念瞿秋白同志英勇就义65周年专集，徐州师范大学社科部，2000．

［8］张明.重估艾思奇“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贡献［J］.江海学刊，2016（6）：36-41．

［10］汪信砚.视野·论域·方法——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问题研究的三个方法论问题［J］.哲学研究，2003（12）：3-7，92．

［11］陶德麟.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研究的方法论问题［J］.学术月刊，2003（11）：8-1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