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视角与情感张力的构建

2024-02-24 00:00:00刘琳
长江小说鉴赏 2024年36期
关键词:叙事时间叙事视角

[摘" 要] 《我的叔叔于勒》通过叙事时间的多层次交叠、叙事空间的隐喻性构建及叙事视点的灵活切换,展现了强烈的情感张力。小说以非线性时间叙事强化情感波动,通过物理、心理及社会空间的多维建构隐喻家庭关系与阶级流动的复杂性,并借多视角叙述深入刻画人性矛盾与社会复杂的意义,最终形成节奏美感与思想深度的统一。作品叙事策略的创新性与主题隐喻的多义性凸显了其文学艺术的多维价值。

[关键词] 叙事时间" 情感张力" 空间隐喻" 叙事视角" 人性复杂性

[中图分类号] I106.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4)36-0031-04

小说叙事视角与情感张力的构建,直接决定了文本情感波动的层次感与思想深度。《我的叔叔于勒》凭借叙事时间的层次叠合与节奏变奏,塑造出跌宕的情感张力。同时,叙事空间通过象征隐喻揭示家庭关系的压迫性与社会阶级的流动性。此外,叙事视角的切换以戏剧性节奏深化情感冲突,使读者在文本中体验到叙事美感与人性复杂性交织的艺术效果。这些叙事策略推动了作品主题思想的深刻升华。

一、叙事策略的纵深解析

叙事策略作为小说艺术的核心构成要素,不仅构建了文本的内在结构,还极大地影响了情感张力的塑造。《我的叔叔于勒》在叙事时间、叙事空间和叙事视点的灵活运用上,展现出独特的艺术效果,其背后蕴含的复杂情感内涵由此得以全面展现。

1.叙事时间的层次叠合与节奏张力

叙事时间的多层次构建是《我的叔叔于勒》情感张力生成的关键手段之一。文本通过将故事时间与话语时间进行非线性重组,打破了传统线性叙事的单一性,为情节发展注入了强烈的节奏感和情绪波动。

一方面,回忆与现实的时间交错营造了叙事的层次感。故事主要以“现在”的时间框架展开,但其中穿插的大量回忆性叙述,不仅补充了背景信息,还将读者的关注点从表层情节转移到人物内心的情感波澜。例如,叙述者在船上的场景与他对过去家庭贫困的回忆不断交织,通过这种时间的交叠,强化了人物对叔叔于勒的期待与现实落差之间的张力。这种叙事时间上的多维度运用,使得情节发展既具有节奏上的起伏,又深刻映射了叙述者心理的复杂变化。

另一方面,节奏的变奏与悬念的设置进一步增强了文章的情感张力。从叙述者的期待到对“于勒”身份揭示的逐步推进,小说通过放慢叙事节奏的方式增强了读者的心理紧张感。例如,叙述者在船上反复观察于勒的言行,但并未直接揭示其真实身份。这种节奏上的缓慢处理强化了叙事中的情感张力,直到真相揭露时形成情感的强烈释放。

这种时间的层次叠合与节奏的精准把控,不仅为小说注入了动态的叙事张力,还使得人物内心的情感起伏与读者的心理期待形成共鸣,为作品的艺术魅力增添了深度[1]。

2.叙事空间的象征隐喻与心理维度

叙事空间的构建在《我的叔叔于勒》中具有多重象征意义。小说通过物理空间、心理空间与社会空间的有机交织,不仅推动了叙事的展开,还揭示了人物的内心冲突与情感张力。

物理空间的设置为情感冲突提供了具体场景。船舱作为故事的主要叙事场域,象征着家庭关系的聚合与隔阂的并存。在船舱内,叙述者的家庭与于勒的偶然相遇呈现了表面上的团聚,然而这种空间的狭小性却隐喻了情感的压抑与人物内心的对立。此外,船舱作为跨越海洋的载体,象征了社会阶层之间的流动性,而这种流动性也正是小说情感张力的重要来源。

心理空间的描绘揭示了人物内心的情感冲突。叙述者对叔叔于勒的最初期待与最终的失望之间形成了强烈的心理反差。这种反差不仅体现在对话与行动中,还通过空间的变化暗示出心理的波动。例如,当叙述者看到于勒作为一个穷苦的海员时,船舱内的压抑感随之加剧,这种心理空间的描写强化了情感张力。

社会空间则隐喻了阶级差异对人物命运的深远影响。船上的空间划分不仅体现了不同阶级之间的对立,也直接影响了人物之间的互动与情感关系。叙述者家庭的优越感在与于勒的遭遇中逐渐消解,揭示了社会阶层流动性带来的情感撕裂。社会空间的张力在于它既是物理空间的延伸,又是心理空间的投射,这种多维度的空间叠合使得叙事更加饱满而深刻。

3.叙事视点的多重切换与艺术表达

叙事视点的灵活切换赋予《我的叔叔于勒》叙事张力与情感表达以更多可能性。倒叙、插叙与直叙的多种手法交替使用,不仅增加了叙事的层次感,也极大地增强了读者的情感共鸣。

倒叙的运用在小说中具有重要作用。通过将叙述者对于勒的童年记忆穿插到当前叙事中,小说使读者能够感受到人物情感的连续性与深度。叙述者对叔叔于勒的回忆,不仅为后续情节的发展埋下伏笔,还通过时间的跨越对人物关系的复杂性进行了多角度的展示。这种倒叙视点的插入,使得叙述者对叔叔的认知既具有历史感,又具有层次感,增强了情节的张力。

插叙视点则起到了填补情节空白与深化人物心理的作用。例如,叙述者在回忆家庭对叔叔于勒的评价时,采用了插叙的方式,这种插入的叙述不仅揭示了人物性格的多面性,还在时间上形成了非线性重组,为情节发展提供了更多可能性。

多视点的切换极大地增强了叙事的灵活性与艺术表现力。在小说的高潮部分,叙述者的视点与于勒的视点短暂交错,使得情节张力达到顶点。这种多视点的运用,不仅使读者能够从多个角度理解情节,还通过不同叙事声音的交织,展现了人物情感的复杂性与情感波动的真实性。

叙事视点的多重切换使《我的叔叔于勒》的叙事节奏充满变化,而读者在跟随叙述视角不断调整的过程中,情感也随之被一步步推向高潮。这种艺术化的叙事视点运用,使得小说在叙事技巧与情感张力之间实现了高度统一[2]。

二、情感张力的叙事构筑

情感张力是文学叙事中不可或缺的内在力量,它通过人物的心理波动、情境的多重张力与情节的起伏变幻,不仅深刻揭示了人性复杂性,更为小说整体构建提供了强劲的动力。《我的叔叔于勒》以菲利普一家与于勒的交互命运为中心,通过对期待与失落的交错叠加、人物间情感冲突的深化以及戏剧性情节的设计,展现了情感张力的独特构筑路径。

1.期待与失落的交错叠加

期待与失落之间的强烈对比,赋予菲利普一家鲜明的情感波动。这种情感的流动性并非单一的起承转合,而是由希望与幻灭反复交织而成。叙事中,菲利普一家对未来的期待几乎全然寄托在于勒身上,他们相信这位失踪多年的家族成员能够改变自己的处境,从而实现物质与精神的双重解放。然而,叙事中对“期待”的叙写并未单纯流于表面,而是通过细节刻画来深化这种感受。例如,母亲反复提及于勒在信中描述的“成功”,通过她的语气与神情,暗示出一个家庭对未来的憧憬既是美好的,也是脆弱的。

失落的情感在情节发展中被急速放大。叙事者通过菲利普夫妇在海港餐馆意外发现于勒后的反应,将这种落差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看到的于勒不再是信中那个充满希望的成功人士,而是一个潦倒不堪的流浪者。母亲眼中的“厌恶”,父亲瞬间的“沉默”以及后续两人急切地转身逃离,都直观展现了情感从巅峰跌落至谷底的过程。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情感的落差并非简单地展示失望,而是通过对失落后的冷漠与逃避进行深刻的心理解析,揭示出人性在面对现实冲击时的脆弱与自私。

2.人物对比与情感冲突的艺术张扬

情感张力的深化,离不开人物对比与冲突的营造。小说中,菲利普一家与于勒的命运反差极具象征意义,于勒从“成功者”的虚幻形象坠入现实的贫困深渊,而菲利普一家也从满怀希望的寄托者变成冷漠疏离的旁观者。这种鲜明的对比在叙事中构成了巨大的情感冲突,也使得于勒这一角色成为全书情感张力的核心。

于勒的命运轨迹在叙事上极具戏剧性。他从一个负债累累被迫离家的失败者,被家庭寄予厚望的“重生者”,到最后被视作羞耻的流浪者,每一个身份的转变都揭示了社会对个体命运的无情塑造。这一命运反差不仅仅是情节设计的结果,更体现了叙述者对人性复杂性的深刻洞察。菲利普一家对待于勒的态度转变则更为集中地展示了人性的两面性:他们对“成功的于勒”寄予极大的热情,但面对“真实的于勒”却选择逃避与否定。情感冲突的最高潮出现在他们与于勒“擦肩而过”的瞬间,于勒的“陌生而无助的目光”与他们的“急忙回避”形成了强烈的情感对照,不仅凸显了人际关系的虚伪性,更深化了叙事的张力[3]。

3.戏剧性情节的构建与讽刺效果的深化

戏剧性情节是情感张力的重要载体,也是小说讽刺力量的核心表现手段。《我的叔叔于勒》在叙事构建上,通过一系列巧妙的情节安排,不断推升读者的情感预期,而后以意想不到的情节发展打破这一预期,从而形成深刻的讽刺效果。

船上的初次见面是戏剧性情节构建的起点。叙事者通过孩子对陌生老人的描述,为后续的情节埋下伏笔。然而,这一伏笔并未直接揭示,而是以菲利普夫妇的轻松谈话与漫不经心的态度与之形成对比,使得读者在认知上的不对称进一步增强了叙事的张力。海港餐馆的重逢则是整个戏剧性情节的核心转折点。菲利普夫妇在看到于勒的瞬间,那种由震惊到失望再到逃避的情感递进,不仅展现了戏剧性的冲突,也深化了讽刺的力量:他们从期待中的“亲密亲人”退化为“无关他人”,不仅否定了家庭关系的温情,更直接揭示了人性的功利性。

讽刺的效果还体现在情节的细节处理上。例如,于勒以善意帮助餐馆中的其他流浪者的行为,成为他与菲利普一家的强烈对比。前者体现出即使在困境中的宽容与同情,而后者却选择在利益无法实现的情况下将血缘关系置于冷漠之下。这种情节安排不仅突出了叙事的讽刺意图,也通过戏剧化的手法揭示了人性在社会关系中的复杂性。

三、叙事技法与主题深度的融合

在文学叙事中,技术的运用不仅服务于情节结构,更深刻融入对主题的挖掘。小说《我的叔叔于勒》通过巧妙的叙事技法实现了结构美感与情感张力的统一,同时在有限的文本空间内塑造了深刻的隐喻与多义性。本章从叙事时间的延宕与高潮、空间隐喻的表现力以及文本多义性的升华展开探讨,揭示小说如何通过叙事技法与主题深度的高度融合完成情感和思想的双重升华。

1.叙事延宕与高潮爆发的结构美感

叙事节奏的调整直接决定了小说情感张力的走向与结构的整体性。《我的叔叔于勒》善于通过时间的压缩与延展制造情节的递进层次,最终在高潮处实现情感的爆发与主题的揭示。情节的展开,小说采用了“缓铺”与“急转”的叙述手法,在细节描写中展现一种带有戏剧性反转的节奏美感。

“延宕”作为叙事中的重要策略,集中体现在于勒身份的反复铺陈与家庭经济状态的详尽描写上。叙述者以大量篇幅描绘菲利普一家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叔叔于勒重归家庭的期盼,强化了读者的期待心理。然而,情节转向却充满突兀性:在旅途尾声,主人公在船上偶然发现以乞讨为生的于勒,这一情节设计急剧压缩了时间维度,使得此前所有叙述的情感积累在一瞬间集中释放。小说在“高潮爆发”的叙述中展现了对人性困境的刻画,其艺术张力在于揭示了家庭理想与现实经济利益之间的撕裂。

这种叙事结构上的“张弛结合”形成了对比鲜明的美感效果。一方面,通过大量延宕使得人物心理与情节走向充满悬念;另一方面,通过高潮处的短促叙述使得主题迅速明朗,从而完成了情感与伦理思考的双重激荡。作者对叙事时间的操作并非单纯服务于情节本身,而是通过对节奏的把控映射了个体对突发命运的被动接受,进一步强化了情节深度与读者共鸣[4]。

2.空间变幻与主题隐喻的共生关系

空间在叙事文本中的意义不仅在于场景构建,更体现在对主题的隐喻性表达。《我的叔叔于勒》利用“海”“船”“岛”这三大关键空间完成了情感与命运的象征化表达,赋予叙事以更深刻的内涵。

海洋作为小说的核心空间符号,蕴含了开放与未知的双重属性,象征着家庭命运的不确定性。在菲利普一家对财富与幸福的想象中,海洋既是希望之地,也是情感的疏离之所。海洋连接了两个空间维度:一方面,它是连接法国与外部世界的经济通道,于勒的远航代表着对财富的追逐;另一方面,它又是家庭团聚的阻碍,表现为地理距离与情感距离的双重割裂。

船只作为动态空间,具有桥梁式的意义。小说将家庭成员在船上的相遇作为叙事转折点,以其独特的空间流动性体现了命运的偶然性和无常感。船舱内对于勒的描写浓缩了人物身份的巨大反差,从昔日富有的商人到今日流浪的乞丐,这一转变完成了对人物形象的二度塑造。同时,船的摇晃与不稳定状态隐喻了菲利普一家对未来的摇摆不定,家庭幸福的幻想在现实冲突中逐渐瓦解。

岛屿则是对孤立感的最终体现。尽管未直接描绘,但于勒流落异地的生活暗含着岛屿的象征意义:孤立、困顿、无力回归。这一空间设定将个体在经济逻辑压迫下的异化展现得淋漓尽致,强化了小说主题对社会结构的建议与对人性价值的思考。三大空间的交织与转化体现了叙事与隐喻的共生关系,为情节增添了层次感,也为读者提供了多维解读的可能性。

3.文本多义性的叙事表达与精神升华

《我的叔叔于勒》以其多层次的叙事策略为文本注入了超越单一情节的思想深度。小说在叙述小人物悲剧命运时,超越了简单的伦理评判,借助多义性表现了人性复杂性与社会复杂意义。

小说以叙事视角的细腻切换构建了文本的多义性。叙述者既是故事的参与者,又是家庭经济逻辑的见证者,透过菲利普的目光审视父母的行为与叔叔的命运。通过第三人称与内心独白的交替使用,文本在具体细节中展现了经济现实与情感伦理之间的张力。这种多重视角的叙事不仅增强了情节的丰富性,也使读者在人物内心与外部情节之间游走,从而引发多维度的共鸣[5]。

与此同时,小说的叙事细节蕴含了丰富的象征意义,进一步升华了文本的精神内核。于勒作为底层流浪者形象的典型,赋予了作品超越个体命运的社会复杂意义。他的悲剧命运不仅是家庭内部矛盾的产物,更是社会经济运行逻辑的牺牲品。通过这一形象,小说在小人物的叙事中体现了对人道主义的深切关注,将个体尊严与社会公平的探讨推向深处。

此外,小说在结尾处对家庭关系的处理并未刻意拔高道德感,而是选择让情感在现实压迫中淡化,展现了复杂的伦理困境。叙事策略中的多义性正是通过细节上的模糊性与意义的开放性实现的,为读者提供了广阔的解读空间。这种开放式的叙述不仅使文本具备持久的吸引力,也体现了叙事艺术对人性思考的深远影响。

四、结语

《我的叔叔于勒》通过独特的叙事策略与情感张力的巧妙构建,探索了家庭关系、阶级流动与社会伦理的多重主题。小说非线性时间叙事与多重视角切换展现了人性的复杂矛盾,空间隐喻深化了社会表达与情感疏离的内涵。其叙事艺术与主题深度的有机结合,使文本在形式与内容上达到高度统一,不仅引发对人性困境的深层思考,也彰显了文学叙事的艺术力量。

参考文献

[1] 许玉婷.金钱与亲情的斗争——叙述学观照下的《我的叔叔于勒》[J].语文建设,2015(7).

[2] 李彦.叙事时空视角下的经典重读——以《我的叔叔于勒》为例[J].中学语文教学,2021(5).

[3] 娄宏亮.解读作品《我的叔叔于勒》中人物形象[J].语文建设,2014(6).

[4] 王君.灰色小人物的灰色理想的幻灭——《我的叔叔于勒》的另外一种读法[J].中学语文教学,2008(12).

[5] 陈敬学,黄爱芳.细读《我的叔叔于勒》中的“小”与“大”[J].中学语文教学,2018(8).

(特约编辑 范" 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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