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健,丁 皓,潘 镇
(南京师范大学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改革开放四十余年来,中国民营企业不断发展壮大,为经济社会发展作出重要贡献[1]。作为中国民营企业的一种主要组织形式,家族企业是国民经济发展中不可忽视的企业群体。然而,根据波士顿咨询公司2021年《基业长青:家族企业传承的成功之道》的统计数据,中国百强家族企业中超过25%的一代创始人已年届七旬,这无疑给家族企业带来代际传承的重大挑战。与此同时,在当前高度不确定性及充满竞争的市场环境中,家族企业需要不断作出变革以适应外部环境的变化[2]。创新是企业持续发展的不竭动力,提高创新水平成为新的历史条件下家族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3]。
当前,中国家族企业代际传承与创新的关系已成为学术界和业界共同关注的热点问题。通过梳理现有的重要文献,本文发现该主题仍有以下研究空间:首先,代际传承与家族企业创新的边界条件有待进一步丰富。当前,学术界对代际传承是促进还是抑制家族企业创新莫衷一是。有研究认为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会因代理问题[3]、速胜动机[4]、短视损失厌恶[5]等降低创新水平。也有研究认为,代际传承家族企业因代理冲突缓和[6]、父爱主义的“深谋远虑”效应[2]等提高创新水平。研究结论的差异说明边界条件研究的必要性,即关注在何种情境下代际传承会抑制或促进家族企业创新。目前学术界普遍认为,在代际传承阶段,有利于提升家族企业创新水平的因素主要分为以下三类:个体层面因素,如较小的二代年龄[2]、二代上位前较长的涉入时间[5];公司层面因素,如低内部冲突水平[3]、高机构持股比例[6];外部环境层面因素,如良好的信息环境[3]、高投资者法律保护程度[6]。然而在外部环境层面,尚缺乏媒体关注调节作用的研究。媒体作为一种法律和行政强制力之外的治理机制,对公司管理层的决策产生重要影响[7]。2020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加快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意见》,呼吁建立“新闻+政务服务商务”的新模式。因此,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有待进一步明确。并且在高质量发展背景下,有必要进一步探索代际传承对家族企业创新效率的影响。当前家族企业跨代创新的研究往往从投入或产出的规模角度出发,尚缺乏对创新效率的关注。“十四五”规划提出,经济发展由注重数量、规模向注重质量、效益转变。创新效率与企业创新资源配置情况有关,在很大程度上是企业创新质量和能力的体现[8]。同时,创新活动具有不确定性和高风险性,因此企业创新投入未必能带来相应的创新产出[9]。此外,创新效率兼顾了投入和产出两部分,也有助于弥合现有代际传承与家族企业创新关系研究中只关注创新投入或创新产出带来的结论冲突。为此,本文探讨代际传承对家族企业创新效率的影响以及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并在拓展性研究中进一步分析不同情绪类型媒体关注对家族企业创新效率的影响及可能的作用机制。
社会情感财富是家族企业在长期经营过程中获得的用于满足自身情感需求的非经济效用,例如家族权威、家族价值观和归属感等[10]。随着社会情感财富理论的不断发展与完善,学者们逐渐认识到家族企业追求的社会情感财富是一个多维且异质的概念[11]。Miller和 Le Breton-Miller (2014)将社会情感财富划分为约束型和延伸型[12]:约束型社会情感财富属于短期的非经济利益,重点在于保持家族对企业的控制,可能导致企业在战略上趋于保守;延伸型社会情感财富强调家族企业的长期导向,重视维护家族声誉及企业与合作伙伴的持久关系。
一方面,随着家族企业进入代际传承阶段,二代家族成员在权威合法性方面的不足可能导致家族权威旁落的风险加大[5]。因此,为确保权力在一代、二代之间的平稳过渡,家族企业更倾向于关注避免社会情感财富的损失,从而形成维持家族控制这一体现约束型社会情感财富的战略参考点,对企业创新的意愿往往并不强烈。此外,在代际传承阶段 ,家族企业更加看重家族的控制权,更有可能因避免“分权”的威胁而降低引入外部人才的意愿。创新效率很大程度上与创新决策的质量和执行程度有关[9],缺乏创新人才使得创新方案质量得不到充分保障,最终导致创新效率的降低。另一方面,在企业长期的生产经营过程中,家族成员逐渐形成对家族身份的认同[13]。“视企业为己出”的管家精神使管理层更关注企业的价值提升和长远发展。企业创新有助于提升经济效益和获得竞争优势。因此,在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一代企业家可能会为二代接班提前谋划,从而推动企业创新。然而,代际传承阶段资源相对紧张,合理配置创新资源显得尤为重要。本文认为,在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也可能会优化创新资源配置,以期在资源有限的条件下获得高效的创新产出,从而提升创新效率。综上所述,提出如下竞争性假设:
假设1a: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平均创新效率显著低于非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
假设1b: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平均创新效率显著高于非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
根据社会认同理论,当个体认识到自己属于某一特定的社会群体,并且意识到该群体成员身份所赋予的情感和价值意义时,社会认同便得以形成[14]。Riley和Burke(1995)的“认同反馈模型”指出,身份认同是外部环境影响和自我意义建构的综合体现[15]。作为一种法律和行政强制力之外的外部治理机制,媒体具有独特的优势并对企业的战略决策产生重要影响。
一方面,媒体关注通过“声誉机制”激发家族企业管理层的“社会身份”,增强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从事创新活动的意愿。随着家族企业受媒体关注程度的升高,家族企业管理层会更加看重在社会公众面前展现良好的企业形象。媒体关注具有传染效应,短时间产生的社会舆论会对家族成员的声誉及企业的社会形象产生影响[7]。而在家族企业代际传承阶段,向外界展现良好的企业形象显得尤为重要。在创新驱动高质量发展的社会背景下,家族企业从事创新活动是其积极履行社会责任、服务社会、奉献社会的重要体现[2]。积极创新的家族企业形象,不仅能为二代顺利接班创设有利的舆论环境,也有助于获得包括投资者在内的社会公众的认可。另一方面,媒体关注通过“信息传播机制”促进创新资源的优化配置,提升家族企业从事创新活动的能力。创新投入不足或创新资源配置不合理都可能导致家族企业创新效率的损失[9]。媒体关注扮演“信息中介”的角色:媒体将家族企业经营决策等信息传播到外部环境,使社会公众更加了解家族企业;与此同时,家族企业也能从媒体报道中获取关键信息,有助于缓解信息不对称的问题。信息不对称是导致创新摩擦成本增加的重要因素,而媒体通过对宏观经济政策、市场发展状况等相关信息的深度报道,为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管理层的创新决策提供信息支持[16],从而有助于增加创新方案的可行性和减少无效的创新投入。综上所述,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2:媒体关注在代际传承与家族企业创新效率的关系中发挥正向调节作用。
1.因变量:创新效率(Innov)。参考温军和冯根福(2018)的研究[17],本文以专利申请与研发投入绝对值自然对数的比值衡量创新效率。考虑到专利申请数据比授予量更稳定、可靠和及时[17],因此该式分子为企业当年发明专利、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专利的总申请量加上1的自然对数,分母为研发投入绝对值加上1的自然对数(研发投入的单位为元)。二者的自然对数比值代表每单位研发投入的专利申请数,即本文的创新效率指标。
2.自变量:代际传承(TS)。参考Li等(2021)的研究[5],本文将二代进入企业董事会、高管团队或监事会到二代担任董事长这段时间赋值为1,其他赋值为0。
3.调节变量:媒体关注(Tmedia)。网络媒体是当今大众接收信息的主要渠道。参考王福胜等(2021)的研究[7],本文以家族企业全年被网络媒体报道的次数加1取自然对数来衡量媒体关注度。
4.控制变量:(1)企业规模(Size),用企业年总资产的自然对数表示。(2)企业年龄(Age),用企业自从成立起存续年数的自然对数表示。(3)资产负债率(Lev),年末总负债除以年末总资产。(4)资产收益率(ROA),净利润除以总资产平均余额。(5)投资机会(TobinQ),用股票市场价值与债务账面价值之和与总资产账面价值的比值来表示。(6)家族涉入程度(FI),即家族企业高管团队中家族成员人数的占比。(7)两职合一(Dual),该变量为虚拟变量,若董事长与总经理是同一人赋值为1,否则为0。(8)管理层持股(Mshare),管理层持股总数除以总股数。(9)机构投资者持股(INST),机构投资者持股总数除以流通股数。(10)股权集中度(Top10),前十大股东持股数量除以总股数。并且为避免估计结果受行业特性和时间因素的干扰,本文在模型中加入行业(Industry)和年份(Year)两个虚拟变量。
本文选取2009—2021年中国上市家族企业为研究对象。样本筛选参考许年行等(2019)的方法[18]:(1)实际控制人是自然人或是以婚姻和血缘关系结成的家族;(2)实际控制人直接或间接是企业的第一大股东;(3)至少两名家族成员在企业中持股或任职。考虑到金融行业的特殊性和数据的可靠性,本文剔除金融业和当年新上市的家族企业,并剔除变量存在缺失值及被ST、*ST的样本,最终得到9376个有效观测值。为减少极端值对结果造成的影响,对所有连续变量进行1%的缩尾处理。本文通过分析上市家族企业年报、招股说明书和上市公告等确定家族企业一代和二代的职位变动情况,从而判断家族企业是否处于代际传承阶段。媒体关注数据来源于CNRDS数据库,其他数据则全部来自CSMAR数据库。
本文建立回归模型(1)以考察代际传承对家族企业创新效率的影响,建立回归模型(2)以考察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
Innovi,t=β0+β1TSi,t+β2∑Controlsi,t+εi,t
(1)
Innovi,t=β0+β1TSi,t+β2Tmediai,t+β3TSi,t×Tmediai,t+β4∑Controlsi,t+εi,t
(2)
其中,下标i代表家族企业,t代表年份,ε代表残差。考虑到因变量家族企业创新效率不可能为负,采用OLS模型可能会导致结果出现偏差,故本文采用Tobit模型加以改进。
表1报告了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创新效率(Innov)的均值为0.159,最大值为0.407。代际传承(TS)的均值为0.171,说明样本中大约17%的家族企业经历了代际传承阶段。媒体关注(Tmedia)最小值为0.693,均值为4.921。在财务状况方面,资产负债率(Lev)均值为0.360,资产收益率(ROA)的均值为0.050,与其他类似研究中使用的样本相近。在治理结构方面,家族涉入(FI)的均值为0.191。两职合一(Dual)的均值是0.406,说明样本中有约四成的家族企业采用的是董事长兼总经理的治理模式。管理层持股(Mshare)的均值为0.250,机构投资者持股(INST)的均值为0.305,说明在管理层和机构投资者持股的公司治理模式下,这些主体发挥了一定的监督治理作用。
表1 描述性统计结果
在进行回归分析前,本文根据家族企业是否处于代际传承阶段将样本企业划分为“代际传承阶段”和“非代际传承阶段”两组,并进行均值T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创新效率均值为0.1558,非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创新效率均值为0.1639,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创新效率比非代际传承阶段低0.0081,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初步验证了假设1a,即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平均创新效率显著低于非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
表2 独立样本T检验分析结果
表3报告了代际传承对家族企业创新效率影响的回归结果,以及在此基础上媒体关注调节作用的回归结果。模型2中代际传承(TS)的回归系数为-0.0047,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说明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平均创新效率显著低于非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假设1a得到支持。模型3中代际传承和媒体关注的交互项(TS×Tmedia)的回归系数为0.0099,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假设2得到验证,即媒体关注在代际传承与家族企业创新效率的关系中发挥正向调节作用。
表3 代际传承、媒体关注与家族企业创新效率回归分析
1.Heckman两阶段法检验。考虑到样本选择偏差可能带来内生性问题从而造成模型估计的偏误,本文采用Heckman两阶段法进行样本选择偏差的检验。在中国差序格局的情境中,子女更有可能被选为家族企业“权杖交接”的对象。家族企业实际控制人下一代的人数越多,越有可能选到能力突出又有接班意愿的家族企业继承人进入代际传承阶段[2],因此该变量与代际传承具有相关性。并且,家族企业实际控制人下一代的人数主要与夫妻双方生育观、健康状况等因素有关,对家族企业创新效率无直接影响,因而具有外生性。
如表4所示,模型1中第一阶段Probit模型回归结果表明,代际传承(TS)和家族企业实际控制人下一代的人数(ChildNum)显著正相关,说明家族企业实际控制人下一代的人数是代际传承的有效工具变量。在第二阶段回归中,加入第一阶段回归产生的逆米尔斯比率(IMR)作为控制变量。IMR回归系数不显著,说明由样本选择偏差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并不严重。此外,模型2中代际传承(TS)的回归系数为-0.0043,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说明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平均创新效率显著低于非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假设1a得到支持。
表4 稳健性检验
2.倾向得分匹配法(PSM)检验。本文进一步采取PSM-OLS法检验遗漏变量可能带来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将代际传承阶段的家族企业作为处理组,将前文所述的一系列控制变量作为匹配变量,并采用一对一最近邻匹配法为处理组寻找特征相似的对照组。为检验处理组与对照组之间是否共同支持假设,本文绘制了PSM匹配前后处理组与对照组的倾向得分密度函数图(1)限于篇幅,PSM匹配前后的密度函数图未列示,作者备索。。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模型3中代际传承(TS)的回归系数为-0.0048,且在10%的水平上显著,说明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平均创新效率显著低于非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假设1a得到支持。模型4中代际传承和媒体关注的交互项(TS×Tmedia)的回归系数为0.0062,且在10%的水平上显著,假设2得到支持。
3.调整样本为连续面板数据。仅保留连续3年以上观测值的家族企业样本,虽然会使得样本观测值减少451个,但是多年连续观测值会更好地反映家族企业创新效率的变化趋势。如表4所示,模型5中代际传承(TS)的回归系数为-0.0043,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说明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平均创新效率显著低于非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假设1a得到支持。模型6中代际传承和媒体关注的交互项(TS×Tmedia)的回归系数为0.0100,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假设2得到支持。由此说明,本文的研究结论不受样本数量和时期变化的影响,具有一定的稳健性。
1.企业内部层面:信息透明度。企业信息透明度指企业财务、管理等信息的公开披露程度[19]。参考辛清泉等(2014)的研究[19],本文从盈余质量、信息披露评级、分析师和审计师角度综合构建信息透明度指标,并按中位数分为“高/低信息透明度”组,分组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对比模型1和模型2发现,基于似无相关模型(SUR)的检验结果,组间系数存在显著差异(chi2(1)=4.07,Prob>chi2=0.0437),这表明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在高信息透明度和低信息透明度的样本中具有显著差异。在高信息透明度组中,代际传承与媒体关注的交互项(TS×Tmedia)系数为0.0123,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而在低信息透明度组中交互项系数不显著。由此说明,在高信息透明度下,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更强。因此,提高企业信息透明度有利于降低媒体信息的获取成本,使媒体信息的中介作用得到更充分发挥。
表5 信息透明度和市场化水平的异质性分析
2.外部环境层面:市场化水平。市场化水平指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作用的程度。参考陈岩等(2018)的研究[20],采用家族企业所在省份的市场化指数衡量地区市场化水平,并按中位数分为“高/低市场化水平”组,分组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对比模型3和模型4发现,基于似无相关模型(SUR)的检验结果,组间系数存在显著差异(chi2(1)=6.32,Prob>chi2=0.0119),这表明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在高市场化水平和低市场化水平的样本中具有显著差异。在高市场化水平组中,代际传承与媒体关注的交互项(TS×Tmedia)系数为0.0133,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而在低市场化水平组中,交互项系数不显著。由此说明,在高市场化水平下,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更强。本文认为,一方面,在高市场化水平的地区,基础设施较为完备,有助于媒体行业的规模化发展;另一方面,在高市场化水平的地区,法律监管体系更加完备,有助于提高媒体报道的质量和公信力。
1.媒体关注调节作用的持续性分析。媒体报道具有宣传教化的作用,使受众的观念、态度和行为发生变化,产生“润物细无声”的效果。对于代际传承与家族企业创新效率而言,媒体关注的正向调节作用是否也会持续一段时间?为考察媒体关注调节作用的持续性,本文探索t期代际传承和媒体关注的交互项(TS×Tmedia)与t+i期(i=0,1,2,3,4)的家族企业创新效率之间的关系。
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t期代际传承和媒体关注的交互项(TS×Tmedia)与t+i期(i=0,1,2,3)家族企业创新效率之间的回归系数显著性呈现下降趋势,且t期的代际传承和媒体关注的交互项(TS×Tmedia)与t+4期家族企业创新效率之间的回归系数不显著。这表明媒体关注的正向调节作用能持续三年,具有延续性。
表6 媒体关注调节作用的持续性
2.不同情绪类型媒体关注调节作用的拓展性分析。参考王福胜等(2021)的研究[7],将媒体关注进一步分为正面、中性和负面三种类型,将全年网络正面、中性和负面媒体报道数加1取自然对数作为衡量指标,分别考察不同情绪类型媒体关注在代际传承和家族企业创新效率间的调节作用,回归结果如表7所示。代际传承与正面媒体关注的交互项(TS×Posmedia)系数为0.0077,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代际传承与中性媒体关注的交互项(TS×Neumedia)以及代际传承与负面媒体关注的交互项(TS×Negmedia)系数不显著。综上所述,媒体关注中蕴含的正面情绪会激发家族企业管理层的创新热情,从而改善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创新效率较低的状况。这一结论也呼应了社会认同理论,社会身份是个体对社会群体成员身份的自我感知,积极正面的媒体报道有助于提升家族企业管理层的社会认同。
表7 拓展性分析:不同情绪类型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
高质量的内部控制一方面促进家族企业科学规划创新项目,减少创新摩擦成本;另一方面也有助于及时发现、反馈并纠正创新活动中的偏差,进而降低创新项目的失败率[21]。因此,本文进一步探讨媒体关注是否会提高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内部控制质量,进而提升家族企业的创新效率。
参考陈红等(2018)[21]的研究,使用迪博内部控制指数衡量内部控制质量。表8中模型2显示,代际传承与媒体关注的交互项(TS×Tmedia)与内部控制质量(ICI)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说明媒体关注显著提升了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内部控制质量。模型3中交互项(TS×Tmedia)系数变小且显著性水平降低,说明内部控制质量在其中发挥部分中介效应。Sobel检验结果显示Z值为2.3022,同样说明媒体关注通过提高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内部控制质量进而提升创新效率的机制得到验证。
表8 作用机制检验
在高质量发展背景下,本文选取2009—2021年中国上市家族企业为样本,研究代际传承对家族企业创新效率的影响以及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主要研究结论如下:(1)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平均创新效率显著低于非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2)媒体关注在代际传承与家族企业创新效率的关系中发挥正向调节作用,且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具有一段时间的持续性。(3)异质性分析显示,对处于市场化水平较高地区的家族企业和自身信息透明度较高的家族企业而言,媒体关注的正向调节作用更强。(4)进一步分析不同情绪类型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结果表明,相较于负面媒体关注和中性媒体关注,正面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更为明显。(5)机制检验结果表明,媒体关注通过提高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内部控制质量,进而提升家族企业的创新效率。
第一,媒体的力量不容小觑,因此要充分发挥媒体关注的协同治理作用。在关键的家族企业代际传承阶段,媒体关注能够提升家族企业的创新意愿和创新能力,从而有效提升家族企业的创新效率。同时,媒体关注“润物细无声”,其影响具有一段时间的持续性。作为一种法律和行政强制力之外的外部治理机制,媒体具有独特的优势,对企业的战略决策产生重要影响。在媒体融合的现实背景下,媒体的公司治理作用应得到充分重视。当前,中国家族企业正面临代际传承和创新转型的双重挑战,需要建立政府、媒体、公众和企业的多元共治体系,充分引导全社会认可和支持“勇于创新、善于创新”的家族企业,帮助家族企业顺利度过代际传承阶段并实现创新驱动高质量发展。
第二,对处于高市场化水平地区的家族企业和高信息透明度的家族企业而言,媒体关注的作用能够得到更充分的发挥。一方面,家族企业应进一步完善治理机制,着力提高企业信息透明度。事实上,提升家族企业的公司治理和经营管理水平也是家族企业现代化转型的应有之义[22]。另一方面,良好的市场环境为媒体关注发挥公司治理作用提供了保障。由于历史地理等原因,中国不同地区市场化水平存在很大差异。为此,政府应积极推进市场化进程,为家族企业的跨代创新赋能增效,使高质量发展战略真正落地见效。
首先,本文在媒体关注指标的选取过程中仅考虑网络媒体报道。传统纸质媒体如报刊、杂志等是否会对代际传承阶段家族企业的创新效率产生影响,有待进一步探索。其次,本文在研究媒体关注的作用机制时,仅研究了内部控制质量的中介作用,未来可考虑其他中介变量,进一步打开媒体关注公司治理作用的“黑箱”。最后,中国现实情境下代际传承与家族企业创新的关系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和复杂性,未来可以结合具体行业或者典型案例,采用扎根理论等方法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