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27日,胡歌一袭黑衣,从上海滩的旖旎灯光中走出,引爆了《繁花》这部剧,也让金宇澄的同名小说、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繁花》重新回到大众视野中。身处热闹与喧哗,金宇澄始终“不响”,默默观察、思考,不擅长融入喧闹的世俗世界。
《繁花》诞生于网站
因父母是知识分子,少年时期的金宇澄家中有很多藏书。初版《鲁迅全集》成为他较早接触的文学启蒙作品,也是至今对他最有影响的书。“我一直记得第19卷《竖琴》的译文短篇集,记得其中《果树园》抒发的诗意气质,是直到今天也难以忘怀的。”
1969年,他和哥哥去东北下乡,种玉米、大豆,做泥瓦匠。在那段时间,他一直和上海一位朋友通信,探讨文学。
去东北7年后,金宇澄回到了上海,在一家钟表零件厂上班,后调入沪西工人文化宫。20世纪八十年代是他的文学创作期,他先后在《萌芽》发表《失去的河流》《方岛》等一系列获奖小说。
1986年,《上海文学》杂志以作家协会“首届青创班专辑”的形式,发表了金宇澄的作品《风中鸟》。1988年,《风中鸟》获得《上海文学》短篇小说奖。也是这一年,金宇澄调入作协,成为《上海文学》小说编辑,每周一三五上班,“我的工作就是看小说稿”。
记得刚进编辑部,老主编周介人让他编个稿子,结果被他改成了大花脸。“周老师很吃惊,没见过能这样改的人。”金宇澄说。
白天编稿晚上写作,金宇澄逐渐感到分裂,“我的日常工作就是挑剔别人的文字,想不到同时也会挑剔自己,我感到很难继续真正地写作了”。他退出了小说写作,专心做编辑。
直到2011年,金宇澄在无意之中化名“独上阁楼”,在“弄堂网”(民间研究上海历史、风土人情、弄堂文化的网站)发帖聊天,每天写几百字的趣人逸事,采用上海方言,不曾想很快受到了欢迎,不断有人顶帖:“爷叔,后来呢?下文呢?”
网友互动,激发了金宇澄埋藏多年的写作热情,有意味的故事在他的笔下流出,无意中写到一个卖大闸蟹的陶陶(《繁花》开场出现的人物),竟写得欲罢不能。
就这样,他启动了长篇叙事之旅。“写了一个月,我发现居然可以脱离普通话或者北方语言的束缚,改用上海方言思维。我完全晓得上海话骨头里的滋味。”
一个方言写作实验
当记者问及《繁花》对他意味着什么时,金宇澄回答:使用改良方言,使用实验的元素,用母语思维写小说。
《繁花》的故事由沪生、阿宝、小毛3个不同家庭背景的上海少年展开,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少年延续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壮年。随着他们的成长,上百个人物的故事徐徐铺展开。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几乎从不表现内心,鲜有大篇幅的心理描写,一般都用轻飘飘的一句对话,或一句“不响”(普通话意为不语、不吭声)收场——小毛不响,阿宝不响,沪生不响……上海话“不响”在全书出现了一千多次,让人觉得,似乎那些面对困境的人物唯一能做的反抗,便是意味深长的“不响”。
“中国的经典文字特征,都崇尚简洁、节制、不描写内心。”金宇澄说,“通过这些‘不响’,读者可以解读人物的复杂内心。”
让《繁花》回归传统的话本叙事,作者对人物内心不作探讨,只靠他们的对话、情节、行为完成,日常口语,直截了当,有别于西方叙事的特点,是很少见的样式。“现在西式的面包很多,我就做一碗面条。”
画画是另一种思考方式
2012年,金宇澄长篇小说《繁花》出版。《繁花》一出世便火了,那年金宇澄60歲。声名来得太晚,他紧张地应对着一切。之后,这部有关上海的小说拿下包括第九届茅盾文学奖在内的各项文学大奖。
在《繁花》“盛开”成为现象级IP的这些年,身处热闹与喧哗的金宇澄,选择了更安静的方式。他像自己写过的“阿宝”,夜深人静,独上阁楼,沉迷于绘画中,常常画到深夜两三点。
2023年,距离《繁花》出版已逾10年。金宇澄迎来另一朵“繁花”。11月24日,“繁花——金宇澄绘画展”在上海东一美术馆开幕。
“对我来说,文学就是黑洞,绘画就像诗歌。” 金宇澄说,“我的可能性都是偶然相遇的,小说《繁花》是,画画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