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涵•理路•特征：邓小平“中国式的现代化”时代命题探赜

摘 要：邓小平吸收借鉴了中国共产党早期关于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重要思想，领导中国人民在长期探索和实践中开创了一条符合中国国情、顺应时代潮流的现代化之路。他立足于改革开放和大规模经济建设的时代背景，提出了“中国式的现代化”这一时代命题，并对蕴含其中之基本内涵、前进理路和重要特征作出了科学阐释和规划，厘清了现代化过程中的各项关系，为社会主义现代化指明了方向。新时代新征程，深刻理解邓小平关于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战略构想，对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各族人民继续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邓小平；中国式的现代化；内涵；理路；特征

doi：10.3969/j.issn.1009-0339.2024.04.007

［中图分类号］A849；D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339（2024）04-0057-09

2021年7月1日，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提出“我们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协调发展，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重要论断[1]。中国式现代化是对中国共产党长期以来关于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实践的理论总结。作为中国社会主义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关于“中国式的现代化”理论在中国现代化建设中具有重要作用。站在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全面展开并不断深化的时代背景下，用历史唯物主义的眼光理解邓小平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作出的重要贡献，进一步明晰其中关于发挥人民首创精神、坚守现代化发展方向、及时调整前进步骤的时代价值，对于我们在新时代新征程继续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具有重要意义。

一、“中国式的现代化”出场逻辑与基本内涵

邓小平吸收了马克思主义关于东方落后国家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重要思想，借鉴了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现代化实践的经验和教训，立足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基本国情，提出“中国式的现代化”这一时代命题并不断丰富其理论内涵，正确回答了“走什么样的现代化道路”这一时代之问。

（一）“中国式的现代化”命题的理论基础

1.马克思主义为中国独立自主探索现代化道路提供了理论依据。在马克思看来，现代化是人类社会向前发展的基本方向，其实现路径可以分为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种范式。资本主义现代化本质上是以资本逻辑为主导的价值增殖的过程，必然伴随着相应的自然危机、社会危机和经济危机，而社会主义现代化是对资本主义现代化模式的批判性、全面性的超越。东方社会的历史与现实使马克思晚年超越了以“纯粹形式”来考察人类社会现代化的方法，对落后国家的现代化道路的“多元可能性”形成了新的认识。他否定了“世界各国由于历史的必然性都应经过资本主义生产各阶段”的思路[2]，肯定了落后国家“能够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占有资本主义制度所创造的一切积极的成果”的可能性存在[3]。这一认识从根本上破解了将现代化等同于西方化的道路迷思，为我国开辟一条符合自身实际情况的现代化之路提供了理论依据。

2.中国共产党人的探索为“中国式的现代化”提供了重要原则。以毛泽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带领中国人民探索现代化道路的过程中形成了党的早期现代化建设思想，为邓小平“中国式的现代化”时代命题的出场奠定了理论基础。其一，坚持社会主义性质和发展方向。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中国人民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建立了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国家，为现代化建设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党在扫清反动残余、修复战争创伤的基础上着力推进社会主义改造，实现了生产资料私有制向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历史变革，为现代化建设提供了根本制度保障。其二，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毛泽东指出：“我们要学的是属于普遍真理的东西，并且学习一定要与中国实际相结合。”[4]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要求一切从实际出发，内在要求了现代化建设要依照各国具体情况来规划实施，“中国式的现代化”必然要具有中国特色和中国风貌。其三，坚持发展生产力与改善人民生活相结合。早期共产党人意识到革命的“目的不在于建立一个新的政府、一个新的生产关系，而在于发展生产”[5]，而“生产力的首要部分是人，是劳动者，是工人和农民”[6]。因此，在探索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时，党既始终坚持把发展生产力放在优先位置，又强调要建立人人平等的生产关系和社会关系，发展好、维护好人民群众根本利益。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党和国家明确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现代化之路，人民群众对国家富强、生活幸福的期盼更加强烈。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将社会主义现代化向前推进是以邓小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的重大责任。邓小平“中国式的现代化”时代命题是马克思关于东方落后国家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思想的实践逻辑表达，是对中国共产党人在探索中国现代化道路中所确立的基本原则的继承发扬。

（二）“中国式的现代化”命题的历史逻辑

1.从“工业化”到“四个现代化”。党在领导社会变革和进步的过程中，逐渐意识到现代化事业是一个相互促进、相互协调的有机体，必须理清其中的重难点、优先点。1951年，毛泽东对现代化建设的优先性进行了探索。他认为：“首先重要并能带动轻工业和农业向前发展的是建设重工业和国防工业。”[7]4261953年，在确立过渡时期总路线时，毛泽东提出，工业化“可以促进农业和交通运输业的现代化”，能够推动“建立和巩固现代化的国防”[8]260。可见，党在这一时期的工业化建设包括了重工业、国防工业、农业和国防工业等方面，将工业化视为国防、农业、交通运输等其他领域现代化的基础准备，将重工业和国防工业作为中国现代化开启和发展的战略基点。随着“三大改造”的完成，党基本实现了过渡时期的预定目标。毛泽东在1957年提出，要建设“一个具有现代工业、现代农业和现代科学文化的社会主义国家”[8]230，形成了“三个现代化”的目标追求。1959年，党和国家进一步意识到国防对于现代化建设的不可或缺性。对此，毛泽东提出“现在要加上国防现代化”的论断[8]138，并在后来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首次使用“四个现代化”的提法。1964年，周恩来在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明确指出：“要在不太长的历史时期内，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具有现代农业、现代工业、现代国防和现代科学技术的社会主义强国，赶上和超过世界先进水平。”[9]自此，“四个现代化”的内涵和目标已基本达成共识，成为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指导我国在社会主义建设初期取得显著成就。

2.从“四个现代化”到“中国式的现代化”。“中国式的现代化”是党关于社会主义现代化思想发展的重大理论成果，也是党在长期探索现代化建设的实践中作出的必然选择。“四个现代化”是党领导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初步理论总结，为后续现代化建设指明了重点和方向。同一时期，世界主要发达国家在第三次科技革命中把握机遇，经济社会面貌发生了巨大变革，现代化水平得到飞跃式提升。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国实现了具有深远意义的伟大转折，开启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国情世情的急剧转变迫切需要中国重新审视自身发展方位，明确发展方向，调整发展战略。邓小平对日本、新加坡、美国等国家的现代化发展现状进行调研后，结合我国客观现实，重新对“四个现代化”进行思考和审视，坚定了加快推进我国现代化事业的决心。1979年3月21日，邓小平在会见英中文化协会执行委员会代表团时首次提出“中国式的四个现代化”的概念。他指出：“我们定的目标是在本世纪末实现四个现代化。我们的概念与西方不同，我们姑且用个新说法，叫做中国式的四个现代化。”[10]496两天以后，邓小平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正式提出“中国式的现代化”这一命题。他说：“我同外国人谈话，用了一个新名词：中国式的现代化。到本世纪末，我们大概只能达到发达国家七十年代的水平，人均收入不可能很高。”[10]497“中国式的现代化”命题顺应了改革开放和大规模经济建设的具体国情，回应了人民群众对国家快速发展的美好期盼，赋予了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新的称谓。

（三）“中国式的现代化”命题的基本内涵

1.中国式的现代化必须从中国的特点出发。邓小平指出：“过去搞民主革命，要适合中国情况……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现在搞建设，也要适合中国情况，走出一条中国式的现代化道路。”[11]163他在党的十二大上明确提出：“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我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走自己的道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就是我们总结长期历史经验得出的基本结论。”[12]3而对于什么是中国的具体实际和突出特点，邓小平用“人口多，底子薄、耕地少”来精炼概括。“人口多”意味着中国式的现代化可以依靠的劳动力资源丰富，能够发挥人民群众的巨大力量和首创精神。同时，意味着人口体量巨大，许多发展问题亟待解决，需要党在全局上统筹协调。“底子薄”这一特点说明了，相较世界其他先发现代化国家在科学技术、工业基础、经济总量、文化生活上而言，中国的现代化仍处于落后地位，必须时刻重视这一客观差距，制定各项路线方针政策时要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充分考虑现阶段的实情，不能急于求成、大胆冒进。

邓小平赋予了“小康”概念新的时代内容，用“小康”来进一步诠释中国式现代化，使现代化进程更加真切和务实。“小康”出自《诗经·大雅·民劳》中的“民亦劳止，汔可小康”，表达了中华先辈对安宁生活的向往。1979年，邓小平在回答日本首相大平正芳关于中国现代化的含义时，用1 000美金的人均收入作为指标量化了小康社会的发展水平。他认为：“所谓小康社会，就是虽不富裕，但日子好过。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国民收入分配要使所有的人都得益，没有太富的人，也没有太穷的人，所以日子普遍好过。”[12]161后来，他又根据现代化建设的实际情况将1 000美元调整到800美元，使小康之家成为更容易达到的目标，激励人民大步迈进；指出小康水平只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的一个阶段目标，此后还要继续奋斗，逐步达到更高程度的现代化。经此，“小康”这个独具民族特色的语言概念便与中国现代化事业密切联系，衍生出“总体小康”“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等话语表达，使中国式现代化因具有浓厚的中国特色而深入人心。

2.中国式的现代化是社会主义的现代化。“我们坚持社会主义，我们搞的是真正的社会主义，是社会主义的现代化。”[13]1075社会主义是“中国式的现代化”根本的性质和方向，这是区别于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的本质特征。中国共产党建党伊始就选择了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思想，而党领导的现代化必然是社会主义性质的现代化，这是“中国式的现代化”始终坚持的根本原则。中国共产党在改革开放和大规模经济建设中始终坚持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始终坚持走共同富裕之路。邓小平指出：“我们经常讲四个现代化，往往容易忽略了主语：社会主义。”[10]1035可见，邓小平将社会主义作为“中国式的现代化”的根本规范，将坚持社会主义方向作为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基本前提。

社会主义的本质问题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著作中没有现成答案，我国探索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理论和实践迫切需要对这一问题予以明确回答。对此，邓小平指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12]373这一论述深刻阐明了中国式现代化发展的条件和目的，明确了“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是实现现代化的必然要求，“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是实现现代化的最终目的。邓小平高度重视生产力与共同富裕的辩证关系，强调生产力发展“从历史的发展来讲是最根本的革命”[11]311，而共同富裕作为结果更是社会主义的价值体现，“贫穷不是社会主义”[12]64。邓小平的回答廓清了人们的思想迷雾，丰富了“中国式的现代化”的理论内涵，为推进现代化事业明晰了前进方向。“中国式的现代化”是邓小平依据当时现代化建设实际，充分对比当时中西方经济发展差距而得出的现实结论，为现代化之路定下了“适合中国情况”和“社会主义性质”的基本规范。

二、“中国式的现代化”的前进理路

邓小平基于对我国基本国情的深刻洞察，围绕我国现代化的历史定位和步骤安排，提出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和“三步走”发展战略，为社会主义经济发展指明了方向，为“中国式的现代化”谋划了进程单。在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的背景下，邓小平总结中国现代化建设实践，在南方谈话中提出“三个有利于”的检验标准，廓清了改革领域的疑虑和误区，回答了“发展为了什么”这一价值问题。

（一）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为前进道路提供科学定位

邓小平对我国所处发展阶段与历史方位的准确判断，是制定“三步走”发展战略和“三个有利于”评判标准的理论前提。马克思将共产主义分为“第一阶段”和“高级阶段”，但对于第一阶段的历史进程将会面临几个发展时期并未详细说明。列宁将共产主义划分为初级、中级、高级三个阶段，并指出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从低级到高级、从不成熟到成熟的发展过程。基于新中国成立后十年取得现代化建设的实践考察，毛泽东指出：“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很长的历史阶段，第一阶段是不发达的社会主义，第二阶段是比较发达的社会主义。”[7]336邓小平继承了马克思、列宁和毛泽东阶段划分的思想，在党的十三大召开前夕指出：“社会主义本身是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而我们中国又处在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就是不发达的阶段。”[12]252这一论述既肯定了我国现代化所走的社会主义道路没有偏，又指明了当时处于初级的、不发达的阶段，还需要经历很长的历史时期才能实现共产主义。党的十三大正式提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为党制定基本路线提供了明确的历史方位。

基于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国情的正确判断，以邓小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新的实践中逐步确立了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1979年，邓小平在党的理论工作务虚会上明确提出将经济建设作为党的工作中心的观点，并首次概括出“四项基本原则”。1987年，邓小平明确指出：“搞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是基本路线。要搞现代化建设使中国兴旺发达起来，第一，必须实行改革、开放政策；第二，必须坚持四项基本原则。”[12]248党的十三大系统地阐释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内涵和特征，并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的话语科学概括了党的基本路线。邓小平在之后的讲话中又用“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来精炼概括，并指出“这个战略布局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永远不改变”[12]345。至此，党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和基本路线完全形成，并随着现代化实践不断丰富和发展，为中国式现代化进程提供了科学方位和前进路线。

（二）“三步走”发展战略为前进道路提供步骤安排

邓小平提出的“三步走”发展战略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具有高度的内在统一性，二者皆是以实现现代化为奋斗目标的阶段性过程，彰显了中国式现代化发展目的论和发展过程论的辩证统一，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坚持真理性与价值性相统一的精神意蕴。

1987年4月30日，邓小平在与西班牙副首相格拉谈话时完整地提出了现代化建设三步走的战略部署。他说：“我们原定的目标是，第一步在八十年代翻一番。以一九八〇年为基数，当时国民生产总值人均只有二百五十美元，翻一番，达到五百美元。第二步是到本世纪末，再翻一番，人均达到一千美元。实现这个目标意味着我们进入小康社会，把贫困的中国变成小康的中国。那时国民生产总值超过一万亿美元，虽然人均数还很低，但是国家的力量有很大增加。我们制定的目标更重要的还是第三步，在下世纪用三十年到五十年再翻两番，大体上达到人均四千美元。做到这一步，中国就达到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12]226“三步走”发展战略的每一步既包含了阶段性的具体目标，又奠定了开启下一阶段的物质基础；既在坚持经济发展的基础上指明了国民生产总值目标，又彰显了对个人收入和经济生活的合理关切，是一个相互印证、相互促进的过程。

“三步走”发展战略的提出开辟了一条从解决温饱问题、实现小康再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的中国式现代化之路，使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有了更为明晰的历史进程单，激发了人民群众向着下一阶段大步迈进和改善生活质量的主动性，让党领导各族人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重任有了更为切实的实施步骤。

（三）“三个有利于”为现代化过程中衡量一切工作得失提供判断标准

1.是否有利于社会主义生产力发展。20世纪中叶，第三次科技革命引领新一轮产业革命，并对我国产生重要影响。邓小平指出：“社会生产力有这样巨大的发展，劳动生产率有这样大幅度地提高，靠的是什么？最主要的是靠科学的力量，技术的力量。”[11]87

1978年，邓小平不失时机地在全国科学大会上作出“四个现代化，关键是科学技术现代化”的重要论断[11]86。1988年，邓小平在考量了改革开放十年中科学技术巨大的推动作用后，进一步提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新论断[12]274，明确了科学技术在现代化战略布局中的重要地位。同时，邓小平十分重视为知识分子参与科技创新和现代化建设创造条件，包括重视改革不合时宜的教育制度和政治制度，恢复和完善高考制度，明确将“德才兼备”“选贤任能”作为官员选拔和晋升标准；强调发展自然科学，积极通过商业和外交手段引进和学习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为了调动知识分子的积极性，他作出“我国广大的知识分子，包括从旧社会过来的老知识分子的绝大多数，已经成为工人阶级的一部分，正在努力自觉地为社会主义事业服务”的重要论断[11]186，让广大知识分子能够平等参与现代化建设，极大地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2.是否有利于社会主义综合国力增强。邓小平强调：“现代化建设的任务是多方面的，各个方面需要综合平衡，不能单打一。”[11]250他所描述的现代化建设目标，是“富强、民主、文明”三位一体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在经济领域，邓小平指出，“经济工作是当前最大的政治，经济问题是压倒一切的政治问题”[12]194，要把经济发展作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重要抓手和必然要求。在政治领域，他认为要“在政治上创造比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更高更切实的民主”，要“从制度上保证党和国家政治生活的民主化、经济管理的民主化、整个社会生活的民主化，促进现代化建设事业的顺利发展”[11]336。“文明”就是思想文化的现代化。邓小平指出：“我们要建设的社会主义国家，不但要有高度的物质文明，而且要有高度的精神文明。”[11]367他把先进的社会主义现代文明作为推动政治经济发展的思想武器，坚持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抓，两手硬”。可见，邓小平所设计的中国式现代化是全面发展的现代化，涵盖了社会生活的物质层面、制度层面、精神层面，是一个内在联系、密切统一的综合体。

3.是否有利于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马克思指出，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14]。维护和发展好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改善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是中国共产党引领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目的。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指出，我国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这就决定了党在这一时期的主要任务是发展社会生产力以提高人民生活水平。邓小平将国民生产总值和群众生活水平作为“三步走”发展战略的阶段性指标，实现了以人为本、改善民生的价值回归。同时，邓小平重视发挥人民群众首创精神，把人民群众改善和创造美好生活的社会实践作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源泉。譬如，改革开放后，有些人片面照搬马克思的文本，将雇工超过8人的个体户划为资本家范畴予以抵制，阻碍了民营经济的发展。邓小平坚持“不争论”原则，使民营经济在相对稳定的政策环境中快速发展，极大解决了农村劳动力剩余问题，提高了人民生活质量。

事实证明，“三个有利于”评判标准顺应了改革开放的时代大势，厘清了许多发展中的复杂关系，理顺了姓“资”还是姓“社”这一争论的认识误区，为中国式现代化的顺利开展提供了衡量标准。

三、邓小平“中国式的现代化”的重要特征

（一）共同富裕是“中国式的现代化”的根本目标

共同富裕是共产主义社会所指明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应有之义，体现了社会主义区别于其他理论的质的规定性。邓小平指出：“一个公有制占主体，一个共同富裕，这是我们所必须坚持的社会主义的根本原则。”[12]111这一论述阐明了共同富裕与分配制度的重要关系：一是要通过生产力快速发展以实现社会财富的满足，这是共同富裕的大前提；二是要建立健全所有制和分配方式，确保每个劳动者都能平等分享生产资料。在这一原则指导下，我国建立了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积极统筹协调效率与公平的关系，为共同富裕提供了经济制度保障，充分激发了人民群众的生产热情。

邓小平为实现共同富裕明确了工作方法，阐释了党在其中的关键责任。一方面，邓小平提出先富帮后富发展策略，让“一部分人生活先好起来，就必然产生极大的示范力量，影响左邻右舍，带动其他地区、其他单位的人们”，“使全国各族人民都能比较快地富裕起来”[11]152；强调处理好先富与后富的联系，先富和后富是时间上的先后，“根本目标是实现共同富裕”[12]155。另一方面，党发挥着统筹全局、协调各方的作用，他把党的领导作为走好共同富裕之路的关键。在这项工作中，党要允许、鼓励一部分人在富裕之路上领跑，促使他们在改善自身生活质量的同时推动国家发展全局进步。站在全局高度，党还要在资金、技术等方面为欠发达地区提供援助和支持，让后富群体平等共享发展成果。一百多年来，中国共产党生动诠释了走好共同富裕之路的关键在党，始终团结带领中国人民向着共同富裕目标不断迈进。

（二）物质与精神文明共同发展是“中国式的现代化”的必然要求

历史唯物主义认为，一定条件下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决定了与其相对应的社会制度、理想信念的发展水平，而先进的上层建筑能够推动经济基础向前运动。奠定实现现代化的物质基础就要大力发展生产力，及时调整生产关系，创造出更丰富的社会财富。邓小平指出，“离开了经济建设这个中心，就有丧失物质基础的危险。其他一切任务都要服从这个中心”[11]250，“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忽视了发展生产力，所以现在我们要特别注意建设物质文明”[12]28。随着大规模经济建设的开展，我国在物质文明方面已取得重大成就，极大地改善了社会面貌和人民生活水平，党和人民对物质文明的重要性形成基本共识。然而精神文明建设出现了相对滞后的情况，党风党纪、社会风气存在不少问题，阻碍了现代化建设进程。鉴于此，邓小平明确指出：“不加强精神文明的建设，物质文明的建设也要受破坏，走弯路。”[12]144他把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目标确定为培养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一代新人，点明了中国式现代化中实现人的现代化的发展追求。同时，精神文明建设是一个动态前进、由量变到质变的复杂过程，要综合采用各种手段措施来培养和维持。邓小平认为，教育和法律是维系精神文明健康发展的两种重要手段，一软一硬、软硬兼施，“只要不放松，认真抓，就会有办法”[12]156。总之，邓小平及时洞察到了改革开放后出现的物质与精神文化不协调的现实，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阐明了物质和精神文明共同发展在现代化建设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推动了人民科学文化素质和思想道德素质的提升，促进了社会风气的好转。

（三）和平稳定是“中国式的现代化”的必要前提

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新中国的建立和第三世界国家的崛起，邓小平在深刻洞察国际形势的基础上作出“和平与发展是当代世界的两大问题”的重要论断。邓小平指出：“没有和平环境，搞什么建设！”[12]116-117一方面，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离不开和平稳定的外部环境，只有在确保外部环境处于和平稳定的前提下，中国才能一心一意搞建设、谋发展。改革开放以来，党始终将追求和平作为内政外交的基本目标，努力向世界展示一个包容、开放、和平的大国形象，与许多国家建立和恢复了友好外交关系。邓小平指出：“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中国永远属于第三世界，永远不能称霸。”[11]112“不称霸”的宣言和践行向世界表明了中国是世界和平的倡导者，这为我国现代化建设创造了良好的外部条件。另一方面，作为世界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在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增强综合国力的同时必然会壮大世界爱好和平的力量，中国在探索现代化实践中的有益经验也可以为世界其他谋求发展的国家和民族提供借鉴。邓小平指出：“我们现在还很穷，在无产阶级国际主义义务方面，还不可能做得很多，贡献还很小。到实现了四个现代化，国民经济发展了，我们对人类特别是对第三世界的贡献可能会多一点。”[11]112邓小平通过对世界大局的深入分析，为我国开启新时期的现代化建设明确了必须争取的外部环境，也向世界展示了中国在谋求世界和平与发展的基本态度。

四、邓小平“中国式的现代化”构想的当代启示

（一）发挥人民群众首创精神，凝聚现代化发展伟力

人民群众是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创造者，党的群众路线就是把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唯物史观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并形成一定的工作方法，其本质就是充分相信群众，坚决依靠群众，密切联系群众，全心全意为人民群众服务。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就清晰地阐明了如何发挥群众智慧、接受群众意见、形成正确决策的方法路径，实现了马克思主义群众观点在中国的具体化、应用化。毛泽东指出：“在我党的一切实际工作中，凡属正确的领导，必须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15]邓小平高度重视人民群众在社会实践中形成的意见和呼声，着力为把群众观点上升到党的决策层面扫清障碍，鼓励人民群众大胆实践。譬如，20世纪80年代，全国各地农民自发探索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包产到户的做法极大调动了生产积极性，推动了粮食产量大幅增长，但也使部分人开始担忧此举是否会冲击集体经济的地位。邓小平认为要用实际成效来检验，指出“我们的做法是允许不同观点存在，拿事实来说话”[12]155。事实证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不但没有造成经济混乱，反而促进了农业经济的快速发展。1982年，政府正式肯定了其“社会主义”性质，人民群众的探索成果在顶层设计层面得到支持。邓小平说，“那不是我们领导出的主意，而是基层农业单位和农民自己创造的”[12]252，“我只不过把它们概括起来，提出了方针政策”[12]272。邓小平充分尊重人民群众的历史主动和首创精神，为中国式现代化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政策调整问题树立了解决范式。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牢牢把握党的群众路线，重视发挥人民群众首创精神，率先垂范开展调查研究。他强调：“要拜人民为师、向人民学习，放下架子、扑下身子，接地气、通下情，深入开展调查研究，解剖麻雀，发现典型，真正把群众面临的问题发现出来，把群众的意见反映上来，把群众创造的经验总结出来。”[16]习近平关注的领域既包括教育、医疗、基础设施建设、养老等人民群众最关切的核心利益层面，又囊括了审美、休闲、文化、体育等老百姓的精神需求层面，推动现代化建设“顺民意、得民心”，为全党开展调查研究、收集群众意见、倾听群众呼声树立了榜样。2019年11月，习近平在考察上海时创造性地提出了“全过程民主”的重要概念。2021年7月1日，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正式提出“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全过程人民民主构建了一条将群众意见、呼声传达至党和国家决策层的通路，是被实践证明了的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社会主义民主，是党尊重发挥群众首创精神的一次生动体现和重大进步。一方面，党的全面领导统领着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持续发展，以完善的制度确保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有效落实，用科技创新赋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运行，能够不断优化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顶层设计，为发挥群众智慧、凝聚人民力量提供保障。另一方面，党鼓励人民群众建言献策，及时回应人民群众的意见和呼声，增强了人民群众主人翁意识和参与民主生活的自觉性，让全过程人民民主在群众中扎根，让人民群众首创精神自立自信地全面迸发。

（二）必须坚持“三个不动摇”，坚守现代化发展方向

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也不是在他们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继承下来的条件下创造的[17]。中国共产党作为一个百年大党，之所以坚定前行在正确道路上，就是善于继承和总结历史经验，在实践和认识的基础上牢牢掌握了“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不动摇，坚持党的全面领导不动摇，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动摇”的思想精髓。

“三个不动摇”是中国共产党从长期奋斗历程中提炼的宝贵经验。第一，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不动摇是确保中国式现代化行稳致远的思想基础。邓小平强调：“我们搞改革开放，把工作重心放在经济建设上，没有丢马克思，没有丢列宁，也没有丢毛泽东。老祖宗不能丢啊！”[12]369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高度重视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的指导地位，强调：“马克思主义就是我们党和人民事业不断发展的参天大树之根本，就是我们党和人民不断奋进的万里长河之泉源。”[18]将马克思主义始终作为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思想，奠定了党在长期的现代化建设中保持路线方针政策的连续性、统一性的思想基础，减少了现代化事业中可能遇到的曲折和浪费，保障了党组织在实现自我更新过程中的团结和统一。第二，坚持党的全面领导不动摇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提供了领导保障。邓小平将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作为现代化工作的重点，指出“从根本上说，没有党的领导，就没有现代中国的一切”[11]266。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式现代化事业的开拓者、领导者和践行者，是维持社会民心稳定的最大压舱石。习近平强调：“党是我们各项事业的领导核心，古人讲的‘六合同风，九州共贯’，在当代中国，没有党的领导，这个是做不到的。”[19]只有坚持党的全面领导，才能守住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才能保证中国式现代化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第三，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动摇是确保现代化事业永葆中国特色、彰显中国智慧、服务中国人民的理论根基。习近平指出：“我们的社会主义为什么不一样？为什么能够生机勃勃、充满活力？关键就在于中国特色。”[20]中国式现代化要在“范式”或“类”的哲学层面上打破西方话语权，就要用自身独特的道路属性和发展成就证明。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世界和平、能源安全、科学技术等方面向世界展现了中国智慧、提供了中国方案，昭示了当代中国从人类文明新形态的高度对“现代化”的独特贡献。

（三）必须坚持与时俱进，及时完善现代化发展步骤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继续推进实践基础上的理论创新，首先要把握好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坚持好、运用好贯穿其中的立场观点方法。”[21]理论创新，就是要坚持与时俱进，实现理论与实践的良性互动，以新的理论指导新的实践。邓小平提出的“三个有利于”评判标准、“三步走”发展战略是在思想上大胆创新、经济上大步迈进的历史实践中逐渐形成的理论成果，蕴含其中的历史责任感和创新精神需要不断继承传扬。

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战略布局来看，党的十二大确立了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战略方针；党的十三大明确提出“经济富强、政治民主、精神文明”的现代化建设目标；党的十六大将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纳入现代化建设的阶段性目标；党的十七大提出了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四位一体”的建设总体布局；党的十八大将生态文明建设摆在了更突出位置，明确提出“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可见，现代化的战略布局是一个动态、渐进的过程，其内涵随着实践的演进不断丰富。

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步骤规划来看，及时完善和调整前进步骤是一条以实事求是为哲学基础的重要经验。邓小平指出，“胆子要大，步子要稳，走一步，看一步”[12]113，“不犯错误不可能，要争取犯得小一点，遇到问题就及时调整”[12]267。这种及时调整和“台阶式”发展的思想被党作为重要经验继承下来，党的十五大对我国到2010年、建党100年和新中国成立100年这三个时间段的建设任务作出了部署，形成了“小三步走”战略。党的十九大又对两个百年交汇期后30年发展规划进行了调整，把前15年的奋斗目标定为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将邓小平提出基本实现现代化的时间提前了15年。这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审时度势、深刻洞察国情世情而做出的重大战略调整，既展现了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人民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雄心壮志，又充分彰显了党在领导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敢于创新、与时俱进的可贵品质。新时代新征程，面对风谲云诡的全球局势，我们必须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及时完善和调整现代化发展战略，增强在实践基础上进行理论创新的自觉性和自信心，在认识上不断完善党的现代化理论体系，谱写好中国式现代化新的理论篇章。

邓小平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成功开辟作出了重大贡献，提出了“中国式的现代化”时代命题并不断丰富其内涵，为中国式现代化指明了前进理路，指引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取得了显著成就。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我们要深刻理解邓小平关于中国式现代化的战略构想，坚定不移地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武装头脑、指导行动，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不断推向前进。

[参考文献]

[1]习近平. 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 2021-07-02（2）.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757.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78.

[4]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8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4：263.

[5]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182.

[6]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5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353.

[7]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1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

[8]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组.《毛泽东文集》与毛泽东思想[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9]周恩来.周恩来选集：下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439.

[10]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

[11]邓小平.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12]邓小平.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

[1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85.

[15]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99.

[16]习近平.习近平关于“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论述摘编[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9：143.

[1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03.

[18]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66.

[19]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772.

[20]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7.

[21] 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18.

责任编辑：何文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