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福刚,满族,1983年出生,河北宽城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七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民族文学》《诗选刊》《草堂》《诗歌月刊》等文学期刊,并被选入多种诗歌选本。著有诗集《听懂水手》《盼望黎明的死者》、随笔集《最近比较烦》、长篇报告文学《歌起燕山》;作品入选2022年河北文学排行榜诗歌榜。
我们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出往事
从未意识到,一条河流
以这样的方式白白流淌了许多年
像虚无的一部分
而我们木然的站立显得多余
多年前的某个夏日,同样的位置
细雨并不急于否定
关于植物学的一切,包括生长
枯萎,和四面八方的命运
那时我们还小,无法体会消耗与回忆
将成为一种占领
河水继续忽视我们,它带来的肥沃
仍残留一小点儿崎岖,我们还是我们
像过去一样,踩着淤积的旧址
目露苍茫,那些内心的平坦
一直“在我的身体里下雨”①
注释:
①引自王家新诗句。
请把纸上的飞鸟放归云下
请谈论植物或粮食
请嗜睡者醒来,打开一条河流
请在大地上留白,一滴雨水
就会遇见透明的自己
请挺过冬夜的老人长出一双复眼
在西皮流水中辨认
哪个是醉酒的贵妃
哪个是失街亭的孔明
請几只布谷鸣叫着飞向空山
请去年的几颗遗落
在东风里再次获得崭新的身份
傍晚时分,我在一本旧诗集中抽身
看模糊的山峦被夕阳涂抹
微光,薄薄的一层
我几乎要望穿了惶惑不安的眼睛
放空的心,跳出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奔跑在秋天明亮的遗址上
我理解了视觉的创造,突出的部分
将指向某种印象派的勾描
而掩卷后,同时抽身的落寂
也来自燃烧的焰火——
一匹马高耸的渐渐隐去的闪亮的脊背
下雨了
丝线串起灯光的幕帘
钢琴师起身,打了个哈欠
未完成的C大调正朝窗外走去
看消瘦的机车少年如何
收拢飞翔的能力
跑过积水的少女长出闪亮的足尖
下雨了,大地裸露着
骄傲的腹部和尘土的立场
而天空依旧神秘
只有无数雨水是肤浅的
它们只身穿过巨大的梧桐树冠
落入牛眼和嘈杂,而我
自以为是的诗人,夹在等公交的队伍里
也将荒废一个湿漉漉的傍晚
我不确定它绸缎般的手
会伸向哪里。一个失明的老人
何时接替它继续抚摸,继续
用绝伦的笔墨草拟遗世的信札
我不确定谁的身上将落满枯花瓣
夜明砂。耳朵里的水滴用来
啜饮和击穿,有鼓声来回往复
不断敲打一副空骨架
我不确定一场天机是否就此收场
帷幕如此盛大
我无力揭开,也无法破译
大风嚣张,慢一阵,紧一阵
没什么东西能保持平静
头发不能,呼吸不能,衣角不能
逢春的草木歪着脖子
但大风并未吹走我的腿疾
它突然陡峭一下
骨头里就传出一声老虎的吼叫
所有威胁都没起作用
我晃着身体忍着疼,我有自己的顶点
我知道大风向来心口不一
让万物在摇摆中生存
是它深深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