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石者说（组诗）

宋煜，本名宋立理，80后，河北隆尧人。2005年出版长篇小说《穿越玫瑰》；2018年开始诗歌创作，作品发表于《诗刊》《当代·诗歌》《星星》《扬子江诗刊》《诗选刊》《诗潮》《安徽文学》《福建文学》等刊物，曾入选《中国诗歌精选》《中国青年诗人作品选》《天天诗历》等年度选本；2020年度河北文学排行榜上榜诗人。

我选择桃子

作为喻体

肉身

在最软最甜的时候

面临溃烂

而无用的部分

保留了下来

被斧头劈凿过的

坚硬的核

试图对抗黏滞的

时间

我也如此——

当我开始在岁月中失衡

我选择书写

用一种思想的力

系紧自身

防止坠入永久的

深渊

一棵枇杷树

在一个老作家

宅子后面

我途经几次才注意到

十二月的北方

它在开花

黄白色的拥挤的花簇

开在我离开的黄昏

每日在老作家

家中整理资料

把他久远的回忆

从尘土中抖落出来

晒一晒冬天的太阳

我看着他

八十多岁的老人

在历史的浪波中

渐渐安静下来的

衰老

和孤独

而我，一个异乡的年轻人

对明天还抱着

一丝幻想

我在夜里读茨维塔耶娃

读她浓烟滚滚的

抒情，俄罗斯

是她搬不走

又随身携带着的沉重

那么，我是谁？

我所做的一切

我的根？

我心灵的故土？

一棵枇杷树

远离沃饶的南方

在北方那么悲苦

马上到来的风雪

它的花朵将在

冰凌里盛开

它的果实能否

挨到明年

一棵枇杷树

谁把它种在这里

天色已晚

枇杷树

一簇簇

黄白的小花

像自己和自己

深沉地拥抱

我搬着一个大箱子

路边的银杏树下

一个人正在翻捡着什么

我放下箱子喘气

问他是不是捡掉落的银杏

“不，我是在捡石头”

他在捡石头

从树坑那些碎鹅卵石中

捡出特别的放进手边的袋子

“有的带年轮

有的我懷疑是陨石”

“和这些石头相比

我们多么渺小”

他拿起一颗让我瞧

兀自说着

“每一颗小小的石子

都比我们更能经得住时间”

我问他为何没去工作

他似乎没有听见我的问话

他戴着小小的工作牌

头上还有一个安全帽

他像安部公房笔下

失踪的仁木顺平

“我会把它们放在水里

啊，美的细节”

石头是他的诗

我觉得他更像一个诗人

他写着诗

忘了时间

在一棵叶子几乎落尽的

银杏树下

我搬起箱子

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