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祥
(泉州师范学院 音乐与舞蹈学院, 福建 泉州 362000)
回顾陕北民歌的发展历程可知其在中国音乐史上的特殊地位及影响,而对于陕北民歌博物馆的建立亦是应有之义。陕北民歌文化底蕴深厚、音乐地域性强、情感浓烈真挚饱满。难能可贵的是其曲量丰富,搜集、记录、整理的时间较早且系统完整。尤为一提的是,它在中国特定的政治历史时期曾发挥过重要作用,对于后来中国音乐的创作、表演、研究都产生了重要影响。从陕北民歌博物馆馆名及其馆内展示的内容来看,它虽未刻意凸显“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一字面之意,但从其保护的具体行动和理念上却处处渗透着非物文化遗产的保护理念。对于这样一个音乐类专题博物馆,若将其置于中华传统文化复兴的时代背景之下,客观面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现实境况,它的存在意义就更加被彰显出来。
近些年来,在国家传统文化复兴的文化战略背景下,随着物质文化遗产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不断推进,越来越多的非物质文遗产项目走进了博物馆,许多地方也逐渐建立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专题馆,若从保护的整体情况来看,其效果并不理想,一些博物馆和非遗专题馆将非物质文化遗产混同或从属于物质文化遗产,仅采用“静态”的以“物”的形式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收藏和展示,还有一些博物馆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活态性”理解成“动态性”,仅把非物质文化遗产视为一种项目、一种技术、一种艺术展演的工具,通过现代化的科技手段大肆渲染气氛环境,过分追求其外在的表现形式,导致许多项目已经远离了它自己的文化根脉,丢失了遗产的真实属性及意义内涵。究其原因,与人们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认知有一定的关系,由于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认知的狭隘化,以及对其文化属性及价值内涵的“矮化”,导致以上现象问题频频发生。陕北民歌博物馆作为国内唯一一座民歌专题博物馆,它立足“全国性、唯一性、权威性”的目标要求,以传承陕北民歌文化精神、展示陕北民歌发展成果、普及陕北民歌基础知识、繁荣陕北民歌文创事业为出发点①。相比国内的其它博物馆和“非遗”专题馆,其建馆时间并不长,但该博物馆在资料搜集方面,无论在广度还是深度方面,几乎囊括了陕北民歌的方方面面,其以时间为轴,在以“人”为本理念的指导下系统化、学术化、全面化地搜集整理材料,其巧妙艺术化的空间设计、真实生境的还原与再现,活态化、立体化与现场化展陈方式无不渗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理念。
以博物馆的方式来保护活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似乎充满悖论,“物质”和“非物质”之间好像有难以跨越的鸿沟,倘若我们梳理博物馆的发展脉络,即可发现两者之间其实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博物馆于18世纪在全球兴起后,作为社会公共机构,常被人们认为是收集“文物”的专门场所,人们也多是站在历史学、考古学、民族学和文化史学的角度来认识这个为人类文明发生与发展提供“物证”的专门场所。20世纪兴起的“新博物馆学”不满于传统博物馆以实物为主的静态收藏与展示方式,提出博物馆在“非物质”形态的文化遗产的保护功能与职责的要求。其具体实践行动可追溯到20世纪20年代日本“民艺运动”,也正是这场运动,影响到日本博物馆建设的风潮,并针对民俗文化和民间技艺传承的现实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从此,博物馆也开始作为对民俗文化与传统工艺的展示与传播场所。1951年,日本制定的《博物馆法》对“无形文化遗产”进行了相关阐述:“博物馆应从无形文化遗产抢救的角度出发,在展示博物馆应有形态的同时,也应承担起博物馆振兴无形文化财的职责”[1]。日本“无形文化财”的提出,对于后来“非物质文化遗产”概念生成起到一定的借鉴和催生作用。1988年,世界文化政策大会正式将“物质文化遗产”(material cultural heritage)与“非物质文化遗产”(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并列,使二者成为人类文化遗产存在的两个维度[2]。2003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布《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以下简称《公约》),《公约》不仅明确定义“非物质文化遗产”概念及内涵,而且明确指出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物质”属性,《公约》中说:“‘非物质文化遗产’,指被各社区、群体,有时是个人,视为其文化遗产组成部分的各种社会实践、观念表述、表现形式、知识、技能以及相关的工具、实物、手工艺品和文化场所。”2007年,国际博物协(ICOM)更新了关于博物馆的定义:“博物馆是一个为社会及其发展服务的、向公众开放的非营利性常设机构,为教育、研究、欣赏的目的征集、保护、研究、传播并展出人类及人类环境的物质及非物质遗产”[3]。有关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非物质性”和“物质性”之间的关系,国内相关学者也给予了深入的阐释与辨析,如有研究认为,“物质因素构成非物质性、精神因素的承载基础;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而言,并不能完全、直接将其与周围的物质文化环境,或文化遗产剥离,它们之间是相互依存的;不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基于自身内在属性的差异而折射出不同的‘非物质性’程度,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则是呈现出完全物化的形态”[4]。通过对以上内容的梳理可知,“非物质”和“物质”并非是一对矛盾体,犹如一枚硬币,“非物质性”与“物质性”呈现了文化的“一体两面”。让非物质文化遗产进入博物馆,正是兼具了文化的“物质属性”与“非物质属性”,它对于我们整体性把握和认识文化是大有裨益的。
陕北民歌博物馆在民歌展示和收藏活动中正是体现了对于文化“物质”和“非物质”属性的整体把握。诸如,博物馆通过乐谱、雕塑、手稿、书籍、照片、期刊、论文、服装、乐器、劳动工具等实物真实地再现了民歌的“物质”属性(见图1、图2),并通过数字化(影音)视听设备和陕北民歌手现场表演、讲解员即兴演唱、以及陕北民歌小舞台等多样化的方式呈现了陕北民歌的“非物质性”。上述展示方式,可以让人们以文化整体观的视角来认识和了解音乐,理解音乐形态与其它各部分要素之间的关系,摆脱以往仅停留在从音响、技艺等听觉效果方面来认识了解音乐,并深刻认识到音乐是一种文化,它生长在特定的生活语境当中,并与多种文化要素共同组成其综合形态。
图1 馆内乐器、曲谱展(笔者摄)。
图2 “打夯号子”实物展(笔者摄)。
自然生态环境为人类的生存发展提供了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自然生态环境的不同决定了人们生产生活方式的不同,不同地域的人们在与自然互动过程当中创造了文化的多样性。文化是人的一种生产生活方式的表达与显现,“音乐是一种文化。它的生成,受到各民族的自然生态环境及其由此而形成的主要生产方式、生活习俗以及语言、宗教等诸多方面的综合影响”[5]。陕北民歌作为具有鲜明地域特性的文化表现形式,其声腔韵律与孕育它的这块土地环境有着紧密的关系。乔建中说:“土地与歌构成了一个颇有意味的‘三重模式’:土地的取之不尽的人文自然资源;歌的千姿百态;人的无限创造力;三者相互关联、相互补益、相互影响,俨然成了民歌文化的一个学术之链”[6]。特定的自然生态和社会环境为文化的发生发展提供了空间,人们在这个文化空间中所展示的活动都隐藏着特殊意味与内涵,“民俗社会中的表演,不是孤立的行为,它是在艺人与受众共同建立的语境当中进行,同时它存在于一个相互关联的社会语境当中”[7]。
博物馆作为一种文化空间,其展示方式已经脱离了文化发生的真实“语境”,想要人们更好地、全面真实地认识和了解文化,除了对文化遗产的物质形态进行呈现外,还需要对其文化生境做一个情景式的还原与再现,其目的是为了让参观者通过以“身临其境式”的体验感受文化的真实发生。笔者参观陕北民歌博物馆后,觉得它恰到好处地再现了陕北民歌生长的真实生境,追溯了孕育陕北民歌的生命之源。如,在第一篇章《千年老根黄土里埋》的“绞煤号子”,就真实还原了20世纪60年代以前,陕北地区采用竖井式人工绞煤的劳动场景,这种场景的还原让人真实了解到号子是矿工扳动辘轳绞煤时所唱,也让观众更深一层次认识到劳动生活与音乐之间的关系;在第一篇章展示《黄河船夫曲》这首歌时,博物馆以黄铜浮雕式的人物形象生动的展现了黄河船工逆水拉船或推船下水的劳动场景,交代了这些号子是其生活时即兴编唱而成,说明号子本身就是船工生活的一部分,对扳船动作的不断重复及其节奏感赋予船工号子节奏鲜明的律动性。尤其值得一提时,博物馆对陕北地理地貌环境的再塑与设计(见图3),让参观者亲身体验到在那特殊的地貌(圪梁、山坡、高原),人们平常语言交流和喊唱民歌的基本方式,看到特殊地理环境对于民歌的生成与影响,也让人理解陕北民歌与其它民歌的音乐形态的差异性的根本原因,进一步认识到“土地与歌”的关系。
图3 对陕北民歌“生境”的还原(笔者摄)。
这种身临其境的感受,它能让人展开无限的联想,想象在那千沟万壑、支离破碎的黄土高原,在那片广袤无边、苍凉贫瘠的土地之上,生长着一群群朴实、憨厚、乐观、坚毅的民众,他们“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用真挚饱满的情感抒发着生活里的酸甜苦辣,既是对生活无奈时悲天悯人式的呐喊,也是对美好生活向往的深情赞美与讴歌。一首一首,一曲一曲,它植根在当地人的生活土壤里,响彻回荡在其整个生命旅途之中,祖祖辈辈“口传心授”,生生不息,代代相承。
“活态性”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本质属性,在学术界已经达成了基本共识,如何让博物馆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实现其“活态化”展示,仍是博物馆需要面对和解决的重要内容。陕北民歌博物馆秉持非物质文化遗产活态性的核心理念,以多样化的方式和手段展示了博物馆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活态之“活”。如上文所述,陕北民歌博物馆创新性地采用活态化、立体化与现场化的展陈方式,通过歌手的现场表演、讲解员讲解、即兴演唱以及陕北民歌小舞台的定点演出等方式诠释了非物质文化遗产“活态性”一面,除以上内容之外,笔者认为其“活态化”的收藏展示理念还可以延伸到过去、现在、未来三个时间维度加以解释分析。
第一个时间维度指向过去,这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遗产”的基本属性,指向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凸显以“人”为本的理念。陕北民歌博物馆以时间为轴,按照历史纵向的发展脉络,以“物质”和“非物质”形式对陕北民歌的发展史做了叙事性交代,凸显人在文化中的主体创造性。如,第一篇章《千年老根黄土里埋》通过对“绞煤号子”“船工号子”“打夯号子”等音乐作品的展示,说明人与文化的关系,强调“人”在劳动生活过程创造了音乐,人是音乐创造的主体。在接下来的篇章中,这种以人为本的理念几乎贯穿了每一个篇章之中,如对于陕北民歌采集整理的曲作家、词作家、民间艺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歌手、表演艺术家、理论家等进行详细的展示介绍,通过对不同身份的音乐人一一介绍,说明“遗产”正是一个一个、一群一群,一代一代人的创造性产物,这也文化传承的内涵之所在。所谓传承不过是热爱这方沃土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音乐分子一代又一代的传承,祖祖辈辈,薪火相传,如小溪汇流江河,这也正如黄翔鹏所说:“传统是一条河流”[8]。
第二个活态理念的时间维度指向现在,非物质文化遗产存活的意义就是要融入当下人们的生活,唯有如此非物质文化遗产才能焕发新的生命。2022年8月24日,在布拉格举行的第26届ICM大会,国际博协正式官宣公布适用于全球博物馆行业的新定义:“博物馆是为社会服务的非营利性常设机构,它研究、收藏、保护、阐释和展示物质与非物质遗产。向公众开放,具有可及性和包容性,博物馆促进多样性和可持续性。博物馆以符合道德且专业的方式进行运营和交流,并在社区的参与下,为教育、欣赏、深思和知识共享提供多种体验”②。近些年,“博物馆的功能在文化领域得到了重新认知,博物馆的研究也逐渐超越单一的物质文化的限制,景观、身体、记忆、情感、政治等成为博物馆领域关注的内容”[9]。博物馆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方式之一,让博物馆成为人们文化记忆、情感认同的空间,融入当下人们的生活,在现实生活中重释文化的力量和意义,也许是未来博物馆发展的一个趋势。乔建中认为:“明确认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此前所做各种‘文化整理’工作之间在性质、目标、方法、理念上的差异。我们的目标是要改变传统文化在当代社会中的生存状况为其创造较好的生存空间通过政策、法规、相关保护措施重新‘激活’它们并让全社会认识到它与我们之间的亲近关系”[10]。
乔建中用“激活”二字说明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客观现实与职责使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概念是在特定的时代语境之下提出的,在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之下,它是针对文化“同化”“同质”的问题,旨在保护人类文化的多样性,着重强调“活态”保护(见图4),其目的是通过不断的“再创造”,让文化真正融入当下人们的生活,唤醒人们的文化自觉,提供文化认同,真正实现文化传承。所以它与以往那种“标本式”“静态式”的以物的形式来记录文化方式有着根本的不同,它保护的最终要旨是要与当下人的生活发生关联,让其更好地融入人们的生活当中,激发其生命活力,让其真正意义上地存活下去,即“保护就是把鱼放在水里”[11]。陕北民歌博物馆积极开展社会公众教育活动,让文化真正走进了人们的生活,其不仅是研学、党性教育、爱国主义教育、社会实践、科普教育基地,也是陕西省终身学习品牌项目。陕北民歌博物馆开展公益读书会活动,并建有公益图书馆,让更多的人走进民歌博物馆,感受陕北音乐文化的内涵与魅力,让文化真正的融入了人们的生活。
图4 陕北民歌“活态化”展演(笔者摄)。
第三个时间维度是指向未来,这关系文化的传承和发展。“陕北民歌博物馆是集研究创造、培训交流、演艺推广、产品研发为一体的专题博物馆,它不仅是陕北民歌艺术展示的窗口,也是陕北民歌研究创作的摇篮,更是陕北民歌交流与传承的互动中心”③。陕北民歌博物馆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类现场教学点”,多次举行民歌进校园的活动,并在馆内设立传习所,传承经典民歌,使学生了解“非遗”保护的重要意义和内涵,弘扬传统文化,旨在培养文化传承人,承续文化命脉,以实现文化有序有效的传承发展。
随着人们对“非遗”认知的不断深入,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面临的客观现实,未来或将会有更多的“非遗”项目走进博物馆,但也应认识到“非物质文化遗产”与“非遗保护工作”之间的本质区别,即不能将博物馆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理解成“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全部内容,博物馆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只是“非遗”形态的某一历史切面,而真正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活在人们的生活之中,活在它自身的“生境”里,它是真正的生命活体,也是真实的“文化在场”。我们无法用一种完美的语言,或是一种高清的摄像机来记录这种“文化在场”,因为只要我们去试图记录就已经陷入到文化的偏颇之中,也注定是站在一种角度,单一化、凝固化地记录文化的某一个侧面。因为“文化在场”的内涵与意义远远大于所记录时的内容和意义。文化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根本属性,而“文化在场”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鲜活的生命状态。它在现实语境中发生的整体性意义是参观者在博物馆无法看到的,博物馆中的“非遗”是去语境化的,它虽还原再现文化生境,但这种行为只是一种文化再造的行为,而文化脱离其文化语境后,其意义是会发生根本性改变的。游客或参观者走进博物馆可以去认知、了解、体验文化,但却不能真实感受“文化在场”,因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活态性其具体表现在它连接过去,演绎现在,指向未来,也只有整体性、系统性把握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三个时间维度,我们才能更好地认识它、保护它、传承它。在此我们并非去否定博物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意义,其实恰恰相反,只有更好地认识到非物质文化遗产真正的“活态性”(“文化在场”),才能借用现代科技(虚拟技术、3D、VR)等手段方式,去更好的重塑文化“生态”和“活态”,让展陈的效果更加真实可感可知,让人们更好地认知和感受文化的独特魅力与内涵。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深刻地认识到“知识”和“文化”的区别,知识是一种认知,是一种碎片化识记,而文化则需要亲身体验,想要真实体悟文化需要亲临“文化在场”,这也是我们走进文化的最好方式,那种视觉的冲击力,那种内心深处的震慑力,那种“文化在场”对生命的浸润,是冰冷的文物和简单的知识识记、讲解、介绍无法替代的。正如以上内容所述,对于作为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也许不光是掌握知识那么简单,更为重要的是心传,这种心传来自对于文化的感动,因为“文化自觉”是来自于对自身文化的认同,来自对于文化价值和内涵通透的理解和认识,而这种理解和感受,不是知识的炫耀,它是来自人们身心一体的满足与体验,“文化是可感不可说的”,它“如鱼饮水”,而目前我们缺少的就是文化的体验能力,如何体验文化,给博物馆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博物馆的职能不能仅仅停留在普及文化知识和教育“没有文化的人”身上,它更应该承担起文化传承的功能。而文化的传承不仅仅只是一种技艺的传承,它更为重要的是对其文化内涵和精神价值意义的传承。刘魁立说:“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不可能单独地作为一种意识形态而存在的,它总是要通过相应的物质载体表现出来,然而,我们更要关注的并非是这一遗产的物质层面,而是隐含在物质层面之后的那一宝贵的精神内涵和历史传统”[12]。
不管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或是如上文提到的“陕北民歌”,它都是人们生命情感和精神内涵的自然流露与抒发,而情感才是艺术的灵魂,也是真正实现体悟、体验文化的核心要点,这其实也是我们进入文化的出发点和落脚点,这种震慑力必将让我们洗去功利之心,用一种更为虔诚的态度来对待文化,必将以自觉的意识主动去了解这种文化表象背后的“文法”,去深刻明白非物质文化遗产真正内涵,这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博物馆的“活态”展示有一定的启示意义。人类所有行动和实践,都来源其认知和思维方式,只有深刻认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真正价值和内涵,才能够更好实现其保护和发展。如此,唯有不断思考如何让博物馆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变得更加可感可知,如何激发人们的情感和文化记忆,如何让人们认识到非物质文化遗产本身就是其过去、现在、未来生活的一部分,如何让人们更好地参与进来,进而唤醒其文化自觉与自信,才能深刻认识到非物质文化遗产是祖先智慧的结晶。所谓“传承”也绝不仅是一种技艺,一种吃饭的营生,它更为重要的是在文化浸润下,传承的是一种精神,是对职业的热爱,更是一种责任与担当,是对文化的信仰,是在文化的春风化雨般的浸润下,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这也许才是“文化化人”的真正含义。相信也只有在精神的感召和呼唤下,才能塑造一个有责任、有担当、有灵魂的人,传承是勇猛、是精进、是坚毅、是顽强、是永远不服输的奋斗精神,是克服困难追求美好生活的不懈努力与追求,生生不息,代代相传。传的是历史,传的是智慧、传的是精神、传的是情感、传的是与天地人和谐的终极智慧,承的是人心,是一种决心,是一种恒心,是一种知心,是一种信心,以心传心,是为“心传”。
正如前文所述,非遗保护工作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两者在内涵与外延上是有所区别的,博物馆里的非遗作为非遗保护的重要方式之一,它以去语境化的方式展现“非遗”形态的某一历史切面,而真正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活在人们的生活之中,活在它自身的“生境”里,以生命活体的形式展现真实的“文化在场”。博物馆的“非遗”虽无法以“文化在场”的形式真实还原非物质文化遗产,但其仍可秉承着系统性、整体性保护原则与理念,在文化认知和文化体验方面给参观者呈现一个多样化、立体化、活态化的展陈效果,让真实的“文化在场”在剥离其真实文化语境之后,仍可变得可感可知。陕北民歌博物馆作为国内唯一一所民歌专题博物馆,具有典范性的意义,馆内的展陈实况无不渗透着文化整体性原则和理念:第一,它不仅关注了项目本身“物质性”的表象形式,而且通过多样化、立体化和现场性表演方式展示了其“活态性”的一面;第二,它以巧妙的空间设计和文化真实生境的还原与再现,展示了孕育陕北民歌的生命之源,阐释了人、自然、民歌三者之间的关系。第三,它秉承着“非遗”活态传承“以人为本”的理念,充分发挥博物馆的教育、研究、保护、传播等多样化功能和作用,接通了博物馆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并将保护的理念、方法和措施系统性贯穿于非遗的过去(遗产)、现在(生活)、未来(传承)三个时间维度。
在国家传统文化复兴、中华文明探源工程、文化遗产保护活动全面开展之际,以客观的态度面对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当下生存的境况,尤其未来势必有更多的非遗项目进入博物馆进行展示,博物馆也将会成为都市人生活、学习、求知的重要文化空间。博物馆的非遗展示是非遗保护的重要方式之一,也是文化遗产系统保护中的有机组成部分。文化遗产的保护绝不仅是某一个人、或某一群人的事情,它应该是全民都应该参与的文化事业,只有通过多样化的保护措施与手段,加之各行各业人士的集体参与,各司其职,形成文化保护的“聚合力”,才能构建一个充满生命活力的有机文化生态,才能让非物质文化遗产有序有效地传承发展下去。
注释:
①③陕北民歌博物馆官网[EB/OL].[2023-11-05].http://www.sbmgbwg.com/index.php/8/.
②北京文博.博物馆新定义[EB/OL].[2023-11-05].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42123190386139771&wfr=spider&for=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