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雪玲
(兰州财经大学 统计与数据科学学院,甘肃 兰州 730020)
随着董事会成为现代公司治理结构中的战略决策核心,越来越多的西方发达国家将董事会女性比例要求的相关制度及治理准则作为公司治理的重要事项。然而,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中国,尽管越来越多的女性在经济领域占有一席之地,但各行业中高层女性比例依然处于较低的水平,加之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女性形象使整个社会在潜意识里对女性能力有所怀疑,其职业发展与作用发挥受到阻碍,这一现实因素致使女性董事在董事会决策中到底扮演何种角色成为热点话题,女性董事扮演的角色又将如何影响公司双元创新?显然,这一现实问题亟须进一步明晰。而已有文献多集中于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公司绩效、社会责任与风险承担的关系研究,对于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创新活动的研究结论更是不尽一致,且多基于国外数据,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双元创新的关系尚未有学者进行深入探讨,二者之间的作用机制更是处于“黑箱”状态。因此,实证检验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双元创新的关系以及影响机制无疑具有明显的理论意义与实际意义。
本文以2015—2021年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探讨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双元创新的关系,检验董事会性别多样性的信息效应与监督效应,并根据上市公司的产权性质、规模大小以及两职合一做了异质性分析,实证结果表明董事会性别多样性显著促进双元创新,且董事会性别多样性能通过信息效应与监督效应促进双元创新;异质性研究结果表明,在不同的产权性质、规模大小以及两职合一的公司中,董事会性别多样性对双元创新的影响存在显著差异,同时,本文对检验结果进行一系列的内生性处理和稳健性检验,进一步证明了研究结论是稳健可靠的。
相比已有文献,本文创新之处:首先,丰富了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双元创新的研究,目前,关于此类研究的文献多集中于董事会成员特征与创新绩效和企业绩效方面,尚未有学者对董事会性别特征与双元创新的关系加以深入研究;其次,实证检验了董事会性别多样性对双元创新的影响机制,即董事会性别多样性通过信息效应与监督效应促进公司双元创新;最后,研究了公司的异质性对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双元创新的差异性影响,深入剖析不同产权性质、规模大小与董事长与总经理是否为同一人的公司董事会性别多样性对双元创新的影响。
董事会成员的个体特征对公司创新起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已有研究证明了非执行董事[1]、异地独董[2]、董事专业性[3]、职能背景[4]与公司创新的关系,而关于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创新的关系,学术界的观点却莫衷一是,部分学者主张董事会性别多样性能够提升公司的成长能力与创新性水平[5-8];持相反观点的学者认为女性董事通过抑制公司投资水平而负向影响公司创新[9-12],该部分学者认为女性行为更加谨慎和保守[13-14],在决策中更容易寻求帮助[15]。可以看出,上述学者对创新的研究多基于创新的技术成果,且多以创新专利总数或研发费用作为公司创新行为的度量指标。然而,作为创新的另一种衡量维度往往被忽视,即双元创新,鲜有学者关注董事会性别多样性对双元创新的影响,董事会性别多样性能否对不同性质的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产生影响?如果能产生影响,影响机制是什么?企业性质、规模等不同特征对二者之间的影响关系是否存在差异性?本文旨在回答这一系列问题。
双元创新理论将公司创新活动分为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探索式创新被视为公司实施的颠覆性、前瞻性和突破性的以及有利于发展长远绩效的创新行为,体现为突破现有生产经营模式、技术流程,以及开发新产品和开拓新市场;而利用式创新则具有渐进性,是侧重事后的、以提升短期利润为目的的创新行为,具体表现为在已有技术和生产流程上进一步开发利用而产生新产品的行为。实践中,诸多因素影响公司采取何种创新行为,而董事会作为公司治理决策机构,董事会性别异质性与双元创新的关系值得探究[16-18]。本文认为,董事会性别多样性能够显著促进双元创新。首先,女性的个人特性导致了女性相比男性更加善于表达和沟通,细腻的情感帮助女性捕捉并合理利用易于忽视的信息[19-20],促进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其次,女性潜在的消费能力促使其对消费市场的认识更加准确,可以为公司的产品创新提供更加准确的方向,能够迅速了解市场,并与之匹配,促进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最后,女性因为其独特的人力资本优势[21],拥有比男性更具多元化的社交网络,为公司创新提供了更丰富的资源条件,从而有助于双元创新。此外,由于对女性的歧视与刻板印象的传统观念,致使女性董事为获得认同而更加倾向于提升自身[22],具有更强的责任心,这有利于促进本身具有高风险性的创新活动的开展。基于此,提出假设H1。
假设H1:董事会性别多样性能够显著促进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
企业是一系列资本和董事会的战略资源[23],董事会成员可以利用不同的背景为组织提供信息、技术、资金等资源,这一系列关键资源是公司开展双元创新的重要基础。在此过程中,所耗费的资金巨大,但支持公司创新的资金来源仅有外部融资和内部融资两种渠道,Hall便指出创新活动的关键特征之一是高额融资成本,这一特征使探索式创新抑或利用式创新过程均蕴含信息不对称,并诱发潜在的道德风险,使其面临严重的融资约束[24]。一方面,由于研发活动作为商业机密不会对外披露过多信息,外部投资者难以获得研发相关的信息;另一方面,创新本身具有较高的不确定性,使外部人士难以监督创新人员的努力水平[25],难以评估创新项目的优劣,进而会要求更高的风险溢价,增加公司创新的外部融资成本。
明确了创新过程中高额融资成本主要源于信息不对称后,基于同性繁殖理论,高管团队存在“同性相吸”的性别溢出现象,女性董事可以为企业提供有别于男性董事的特殊信息,当公司董事长或CEO为女性时,女性董事与董事长和CEO的沟通更加顺畅[26],有助于缓解内部信息不对称问题,学者张横峰也指出董事会性别多样化程度越高,公司的信息沟通更加流畅,公司更有可能获得及时且准确的信息[27];加之女性董事的心理态度更有可能减少与其他利益相关者和市场的信息不对称,有利于降低外部投资者的信息劣势;基于资源依赖理论与女性独特的人力资本,女性董事可以利用独具优势的交际能力,扩大公司的社会关系网络,扩大信息收集渠道,为公司提供技术、人力等关键资源。可见,女性董事不仅能够增强董事会与管理层、公司利益相关者的信息沟通,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缓解融资约束,为创新提供充足的资金,而且能利用自身交际优势为公司提供创新所需的关键资源,发挥一定的信息效应。基于此,提出假设H2。
假设H2:董事会性别多样性通过信息效应促进双元创新。
两权分离背景下,股东与代理人有着不同的利益目标,经理人可能为谋取个人利益最大化而损害股东利益,加之我国上市公司股权集中度较高,股东与代理人之间的代理问题更为普遍。因此,基于代理理论,监控管理层的代理行为成为董事会的主要职责之一。诚然,董事会成员的专业、技能以及知识经验等人力资本,会影响监督经理人的效能[28],且董事会成员的社会资本越高,代表着其具有较高的社会声誉和个人声望,对经理人的监控行为具有更高的权威性和威慑力。事实中,存在女性董事的董事会能更好地发挥董事会的监督职能,且对公司监督作用的质量产生影响[29],相比男性董事,女性董事通常更加关注利益相关者的利益[30-32],加之女性董事具有更强的责任心,心思细腻,促使公司管理层更好地关注利益相关者的价值诉求,避免过度追求自己的个人利益,进而有效降低代理成本。
相关研究已证明了公司可以通过降低代理成本提高技术创新能力[33]与创新绩效[34]。一方面,由于代理成本的存在,管理层更倾向于避免高风险与高成本的项目,而创新本就是一项风险高、投入大、回收期长的活动,管理层出于对个人利益的追求,将影响其对技术创新的资金投入[35],不利于公司开展创新,反之,随着代理成本的降低,公司的创新治理效能将得到进一步提升[36];另一方面,女性董事相比男性董事,拥有更加细腻的心思与极强的责任心,出席董事会的次数较多,有助于及时发现公司管理层的短视行为,有效发挥监督职能,从而为公司开展双元创新提供充足的财力、物力与人力等资源。基于此,提出假设H3。
假设H3:董事会性别多样性通过监督效应促进双元创新。
本文选择2015—2021年我国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并对研究样本进行如下筛选:(a)剔除金融保险业上市公司;(b)剔除ST与数据缺失的样本公司。最终获得2357个样本观测值,为避免异常值对模型结果的影响,对连续型变量进行上下1%的Winsorize缩尾处理。本文数据来源:上市公司双元创新数据来自国家知识产权局官网,其余财务数据均来自国泰安数据库。数据处理借助Excel和Stata完成。
1.被解释变量
双元创新(DualInnovation)。包含探索式创新(R)和利用式创新(D),关于双元创新的度量方式主要呈现出三种;量表法[37-38],该种度量方式具有较强的主观性,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指标测量的稳健性;公司研发活动的资本化支出和费用化支出[39],该部分数据缺失较严重,数据可获得性具有较大局限;创新专利[40-42],支持该种度量方式的学者认为不同类型专利的授权量更加符合双元创新,发明专利实现技术的突破较为符合探索式创新的概念,而外观设计和实用新型专利则更多体现了现有基础上的扩展,更倾向于利用式创新。本文偏向于最后一种度量方式,即选择上市公司当年度获得授权的专利数量作为双元创新的代理变量,其中,发明专利授权数量代表探索式创新(R),获得授权的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型专利代表利用式创新(D)。
2.解释变量
董事会性别多样性(Diversity)。学术界关于董事会性别多样性的测量主要为Blau指数、Shannon指数以及女性董事比例三种。女性董事比例衡量董事会性别多样性过于单一,因此,本文采用Blau指数作为被解释变量,该指数考虑了代表性别的数量,当董事会只有一种性别时,Blau指数为0,若男性和女性数量相等时,Blau指数为0.5,该指数越高,意味着董事会的多元化程度越高,反之越小。Shannon指数作为替换指标进行稳健性检验。Blau指数度量方式如下:
(1)
其中,i是性别,当男性与女性均存在时,n=2,pi表示每一类别的比例。
信息效应(SA)。本文用来检验信息效应的变量为融资约束。关于融资约束,多通过构建模型与指标来度量,主要有投资—现金流敏感性模型[43]、KZ指数[44]、WW指数[45]以及首次区分公司性质划分不同的融资约束类型,采用具有强外生性的公司规模和年龄两个变量构建融资约束SA指数[46],由于SA指数的构建能够很大程度上避免内生性问题,因此本文采用SA指数作为信息效应的度量指标,利用公司资产总额与年龄计算融资约束SA指数,并对其取绝对值,该指标越大,说明公司融资约束程度越高,信息效应越低。计算方式如下:
SA_Index=-0.737×size+0.043size2-0.04Age
(2)
监督效应(SCE)。以往研究多用代理成本间接衡量监督效应,主要以管理费用率[47]和资产周转率[48]作为代理变量,本文选择资产周转率度量代理成本,主要原因在于管理费用包括企业日常活动支出,也包括坏账损失、无形资产减值等内容,包含的噪音较多[49]。资产周转率越高,代理成本越低,表示监督效应越好。
3.控制变量
借鉴学者李维安等[50]、徐子尧和杨兴林[51]、Mauro等[52]的研究,控制了一系列可能影响公司双元创新的重要变量,以公司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公司成长性(Growth)、盈利能力(Roa)、股权集中度(Top1)、董事会规模(Board)、独立董事比例(Indep)、两职合一(Duality)、产权性质(Soe)、上市年限(Listage)作为控制变量,并加入年度(Year)与行业(Ind)作为虚拟变量估计固定模型。
主要变量符号、定义及度量方式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及度量
为检验本文提出的研究假设H1,建立如下计量模型。
ln(R,D)i,t=α0+α1Hi,t+α2Controli,t+∑Yeari+∑Indi+εi,t
(3)
检验董事会性别多样性的信息效应,即假设H2,在模型(3)的基础上分别构建如下模型(4)和模型(5):
SA_Indexi,t=β0+β1Hi,t+β2Controli,t+∑Yeari+∑Indi+εi,t
(4)
ln(R,D)i,t=β0+β1Hi,t+β2SA_Indexi,t+β3Controli,t+∑Yeari+∑Indi+εi,t
(5)
检验董事会性别的监督效应,即假设H3,在模型(3)的基础上分别构建如下模型(6)和模型(7):
SCEi,t=γ0+γ1Hi,t+γ2Controli,t+∑Yeari+∑Indi+εi,t
(6)
ln(R,D)i,t=γ0+γ1Hi,t+γ2SCEi,t+γ3Controli,t+∑Yeari+∑Indi+εi,t
(7)
其中,被解释变量双元创新分别用探索式创新R和利用式创新D表示,H为解释变量,SA_Index和SCE分别表示董事会性别的信息效应和监督效应,Control为一组控制变量,同时控制年度和行业效应,i与t分别代表公司个体与年份,εi,t为随机扰动项。
表2列示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的均值分别为1.165和1.454,说明上市公司的外观设计型和实用新型专利授权量高于发明专利授权量,二者的最大值与最小值之间的差异较大;董事会性别多样性的均值为0.261,说明有26%的上市公司董事会中女性董事占有一席之地,其最大值为0.5,标准差为0.13,差异较小;控制变量中,公司规模、资产负债率、总资产净利润率、营业收入增长率、独立董事比例以及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的均值与中位数的偏离程度较小,而两职合一、产权性质与公司上市年限的均值与中位数的偏离程度较大,标准差均大于0.4,说明不同的公司存在一定的差异。值得注意的是,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均值为37.1%,说明我国上市公司股权集中度较高。
表2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表3列示了相关性分析结果。可以看出,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的相关系数分别为0.056和0.059,与前文假设相符,而控制变量的相关系数均未超过0.4,且VIF均小于2,不存在严重共线性问题。
表3 相关性分析
表3(续)
表4列示了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双元创新的回归结果,第一列和第二列是未加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系数分别为0.581和0.690,且均在5%水平上显著,考虑控制变量以及控制年度与行业的影响后,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的系数分别为0.673和0.792,均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董事会性别多样性显著促进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假设H1得到验证。值得关注的是,董事会性别多样性对探索式创新的影响程度要弱于利用式创新,原因可能在于:即便女性董事的加入能够为上市公司提供更多的信息效应,使其降低公司内部与外部的信息不对称,开展双元创新,但探索式创新对公司的经营规模、生产技术等具有较高的要求,仅靠董事会性别多元化程度促进探索式创新的影响效应远低于利用式创新。控制变量中,公司规模、资产净利润率、董事会人数、独立董事比例以及上市年限对双元创新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作用,而产权性质和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正向影响探索式创新,对利用式创新无显著影响。这可能与国有企业制度背景以及股权集中度越高,公司决策掌握在大股东手中,公司投入高风险和高收益项目的可能性越大有关。
表4 基准回归结果
本文可能存在一定的内生性问题。因此,采用滞后一期的解释变量作为解释变量的工具变量,其与当期的董事会性别多样性有关,但与当期的双元创新无关,通过两阶段最小二乘法与广义矩估计方法进行回归;此外,考虑可能遗漏变量所产生的内生性问题,进一步控制公司个体固定效应进行回归。表5列示了回归结果,第一列和第二列报告了工具变量法第二阶段的回归结果,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第三列报告了个体固定效应回归结果,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468和0.558,且均在10%水平上显著。检验结果与原文结论一致,即董事会性别多样性能够显著促进公司双元创新。
表5 内生性处理结果
为保证前文回归结果的可靠性,采用替换核心变量、因变量滞后一期和缩小样本期间三种方式进行稳健性检验。
表6 稳健性检验结果
因变量滞后一期。上市公司的发明专利普遍具有较长的授权周期。因此,将因变量滞后一期与其回归,如表6第二列所示,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的回归系数均在10%水平上显著,说明董事会性别多样性显著影响上市公司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
缩小样本期间。缩小样本期间回归,表6第三列报告了2015—2018年的回归结果,探索式创新与利用式创新的系数分别为0.667和1.105,且分别在10%和5%水平上显著。本文结论进一步得到验证。
董事会性别多样性的信息效应。表7报告了信息效应的影响机制回归结果,借鉴Baron和Kenny[53]的三步法,第(1)列报告了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融资约束的回归结果,系数为-0.070,说明董事会性别多样性能够显著降低信息不对称,缓解融资约束,第(2)列和第(4)列分别列示了探索式创新、利用式创新与董事会性别多样性的主回归结果,均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中介检验的前两个条件均满足。第(3)列和第(5)列列示了同时将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融资约束纳入回归模型的结果,董事会性别多样性、融资约束与探索式创新的回归系数的方向分别为正向和负向,且在5%水平及以上均可接受,说明上市公司董事会的女性董事对创新活动能够发挥一定的信息效应,且性别多样性程度越高,越有利于上市公司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缓解融资约束,为双元创新提供关键信息,促进公司双元创新。假设H2得到验证。
表7 信息效应回归结果
董事会性别多样性的监督效应。表8报告了代理成本对双元创新的影响机制回归结果,借鉴Baron和Kenny[53]的三步法,第(1)列报告了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代理成本的回归结果,系数为0.133,意味着董事会性别多样性显著降低了代理成本。第(2)列和第(4)列分别列示了探索式创新、利用式创新与董事会性别多样性的主回归结果,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中介检验的前两个条件均满足。第(3)列和第(5)列列示了同时将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代理成本纳入回归模型的结果,结果显示,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代理成本与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董事会性别多样性能够降低代理成本,发挥监督效应从而促进公司双元创新。假设H3得到验证。
表8 监督效应回归结果
诸多研究表明产权性质的不同对公司决策具有重要影响[54]。在国有上市公司中,一方面,女性董事因国有上市公司本身需承担更多的责任、面临更多的制度性约束以及决策时容易受到政府更多的影响与干预等特征,难以发挥自身特性对公司创新的促进作用[55];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国有上市公司承担的责任较大[56],女性董事因自身严谨及女性主义关怀伦理学中的关系与责任,会更加热情地参与到公司治理中,避免公司短视行为。而非国有上市公司中,决策权掌握在大股东手中,女性董事难以发挥实质性作用[57]。鉴于不同的产权性质,董事会性别多样性对公司决策与治理的影响作用具有不确定性,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作为两种动机不同、目的不同、投入成本不同的创新行为,明确产权性质是否会影响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双元创新的关系极为必要。
将研究样本按产权性质分为国有组和非国有组,表9列示了不同产权性质的回归结果,回归结果存在显著差异。第一列为国有上市公司的回归结果,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探索式创新的回归系数为1.085,且通过显著性检验,而利用式创新的回归系数为0.648,但未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结果表明,在国有上市公司中,董事会性别多样性有助于促进探索式创新,而对利用式创新无显著影响,这可能是因为国有上市公司中,由于其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加之近年来国家不断激发国有企业的创新能力,女性董事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来提高公司的持续创新能力,而探索式创新往往被视为增强公司可持续创新能力的重要创新战略,因此对探索式创新具有显著的影响。第二列报告了非国有上市公司的回归结果,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探索式创新的回归系数为0.436,且未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而与利用式创新的回归系数在10%水平上显著,表明在非国有上市公司中,董事会性别多样性能够显著促进利用式创新,对探索式创新无显著影响,原因可能在于,非国有上市公司中,由于股权集中度较高,女性董事参与重大事项决策的作用发挥空间较小,对公司已有技术、产品改进的利用式创新而言,女性董事尚能参与其中并提供独特见解,但对于探索式创新的重大决策,女性董事的意见则微乎其微,因此,只对公司的利用式创新起微弱影响作用。
表9 产权性质差异检验结果
进一步考察公司规模对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双元创新的差异影响。一方面,公司规模越大,治理结构更加完善,董事会各项制度更加健全,女性董事所发挥的作用将更加有效;另一方面,较大规模的公司越容易受到市场关注,促使公司加强对利益相关者的责任履行,女性董事也将更加积极参与公司决策,可能会显著影响公司创新;而在小型公司中,即使女性董事有较高的治理意愿,但由于治理结构不完善、制度不健全等现实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对公司创新的促进作用甚微。为此,将上市公司规模按资产均值分组,大于等于资产均值的为大中型公司,小于资产均值的为小型公司,检验不同规模的公司对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双元创新的差异影响。
表10列示了不同公司规模的回归结果。第一列为大中型公司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在大中型公司中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的回归系数分别为1.617和1.486,且均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大中型公司的董事会中存在女性董事有助于促进公司双元创新。第二列报告了小型公司的回归结果,回归系数分别为-0.421和-0.305,且均未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表明小型公司董事会中的女性董事对其开展双元创新并无明显作用,回归结果与预期一致。在制度完善以及备受关注的大中型公司中,女性董事能够发挥其广泛的交际能力,以及根据其对消费者的关怀为双元创新提供无形资本与试验基础,促进双元创新;相反,在治理结构不健全、机制不完善的小型公司中,董事会性别多样性对双元创新难以发挥促进作用。
表10 公司规模差异检验结果
已有研究证明了两职合一能够负向调节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ESG的关系[58],当董事长和总经理为同一人时,其他董事的利益冲突、滥用权力以及缺乏决策参与的风险有所增加,降低其他利益相关者在董事会中的代表性,不利于公司长远发展。换言之,两职合一不利于其他董事参与公司治理与决策,更是阻碍了女性董事的作用发挥。因此,根据样本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是否是同一人进行分组,分别检验两职合一对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双元创新的差异性影响。
表11列示了两职合一的差异检验结果。第一列,当董事长与总经理为同一人时,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的回归结果分别为0.154和-0.526,均未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在董事长与总经理为同一人的上市公司中,董事会性别多样性并不能显著影响双元创新。第二列报告了两职合一为0时的结果,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676和0.787,且均在5%水平上显著,说明在董事长与总经理并非同一人的上市公司中,董事会性别多样性能够显著促进公司双元创新,结果与预期相符。当董事长与总经理为同一人时,潜在利益冲突较大,其他董事参与公司治理与重大事项决策的机会被削弱,即便董事会中存在女性董事,参与决策过程所发挥的作用也被大大减弱,此时,董事会性别多样性并不能对双元创新发生显著影响作用;相反,当董事长与总经理不是同一人时,女性董事的差异性所造成的冲突、反对以及更多的认知成本往往伴随着更多可供选择的方案,便于公司做出更有利的决策[58],进而促进公司双元创新。
表11 两职合一差异检验结果
通过对2015—2021年我国A股上市公司的回归分析,结果表明董事会性别多样性能够显著促进双元创新,且能通过信息效应与监督效应促进双元创新;异质性研究结果表明在国有上市公司中,董事会性别多样性显著正向影响探索式创新,而在非国有上市公司中,董事会性别多样性显著正向影响利用式创新,以及在大中型公司和董事长与总经理并非同一人的公司中,董事会性别多样性能够显著正向促进公司双元创新,在小型公司和董事长与总经理是同一人的公司中,董事会性别多样性对双元创新的正向影响关系不显著。基于此,得出如下启示。
第一,建立健全女性董事任职相关制度。经验数据已表明女性董事对公司创新活动的重要作用,需注重董事会性别异质性对创新活动的影响。一方面,政府、相关组织以及各上市公司应该为女性董事参与公司治理、提升作用发挥空间等方面创造良好的制度环境,通过建立健全女性董事任职、晋升以及参与公司治理和决策的治理制度,为女性董事的职能发挥提供有力保障,促使女性董事利用自身优势以及独特的观点在公司创新活动中发挥积极作用;另一方面,适当提高女性董事比例,上市公司如果希望通过提高创新能力获得更多的优势,可以考虑提高董事会性别的异质性,通过聘请女性董事调整董事会性别结构,以此平衡同一性别的个体偏差,同时,上市公司在提高女性董事比例时,需要结合外部环境以及公司自身特征的影响,如外部环境不确定性有可能影响女性董事的判断力或误导女性董事形成错误认知,以及公司产权性质、规模大小、治理结构等内部因素对女性董事参与决策造成的影响。
第二,关注董事会性别多样性对双元创新的影响机制。尽管学术界对董事会性别多样性与公司创新的结论不尽一致,但上市公司应该关注女性董事对公司双元创新的关键作用,加之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本身存在诸多不确定性,而探索式创新更是需要投入更高的成本,承担更高的风险,如果存在能通过公司董事会的内部治理促进双元创新的途径,双元创新的成本将大大减少。本研究结果已证明,女性董事能够通过信息效应与监督效应促进双元创新。一方面,需加强董事会性别多样性的信息效应,有助于公司通过缓解融资约束为双元创新提供资金支持;另一方面,需注重董事会性别多样性的监督效应,由于女性董事更加关注利益相关者的切实需求,通过加强公司治理提高对公司利益相关者的责任履行,树立公司良好形象,获取双元创新所需的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继而促进双元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