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维特征角度看通用航空安全管理

□ 中国民航管理干部学院 谢智辉 杨小雪/文

作为民航运输的两翼，通用航空和运输航空是两个并列的概念。与运输航空相比，通用航空在运行特征、事故特征方面有显著的不同。梳理分析这些特征有助于精准把握通用航空安全管理的难点及重点领域，提升通用航空安全管理质效。

通用航空运行特征

通用航空的运行过程具有多样性、动态灵活性、分散性。

（一）多样性

通用航空运行活动类别多、差异大，具有多样性特征。《民用航空法》将通用航空定义为涉及飞行活动范围广泛，包括工业、农业、林业、渔业和建筑业的作业飞行，医疗卫生、抢险救灾、气象探测、海洋监测、科学实验、教育训练、文化体育等飞行活动。首先，多种多样的飞行活动使通用航空的定义难以通过归纳飞行活动的共同属性来实现。常见定义方式是排他方式，即通用航空是“使用民用航空器从事公共航空运输以外的民航活动”。其次，与多样性特征相对应，局方对通用航空的安全监管政策，采取分级分类的方法制定安全监管政策和法规。在通用航空法规体系重构的业务框架中，该框架从经营指标和运行指标两个角度构建了通用航空飞行活动的分级分类管理框架。

（二）动态灵活性

从满足客户需求的方面看，通用航空运行需要具有动态灵活的特征。通用航空之所以区别于运输航空，主要是载运能力大小有差异。此外，运输航空大多采用固定航线、固定班次方式运行，而通用航空在人员培训、交通服务、社会服务、生产应用、消费娱乐等领域，可实现以更为灵活便捷方式提供飞行服务。在通用航空领域，对于飞行小时数占比最大的训练飞行来说，除了相对固定空域的本场训练起落外，还需要相对灵活的空域和目视航线用于空域训练和转场训练。对于飞行小时数排名第二的作业及游览飞行而言，作业飞行以工业、农业、林业等行业单位为服务对象，游览飞行以空中游览消费者为服务对象，都需要按客户需求在不同区域、不同季节开展作业或游览飞行，作业时间、作业范围和航线更加灵活。飞行小时数排在第三位的是通勤和包机，通勤航空通过通用航空机场或起降点快速抵达远离城市和地面交通系统之外的偏远区域，可以根据季节性需求灵活调整班次和运力。包机则能为客户提供按需配置的不定期飞行服务。上述分析可见，通用航空的飞行运行系统是根据不同服务对象需求的时空动态变化特点来设计的，其运行机制也要具备动态灵活的服务供应能力。

（三）分散性

从提供飞行服务的运行组织分布看，通用航空运行具有分散性的特征。首先，就通用航空企业而言，根据近年来的统计数据，64%的通用航空企业拥有的航空器数量小于4 架，19.7%的企业拥有的航空器数量在5 ～10 架之间。把这两部分加起来看，拥有航空器数量小于等于10 架的小型通用航空企业数量占比超过八成，通用航空企业集中度不高，分散特征显著。其次，就通用航空企业下属各个运行单元而言，企业通常以包括机组在内的运行团队为单元开展飞行活动，这些运行团队分布也呈现分散特征。同一企业的多个团队在不同区域运行的情况较为常见。有的企业注册地在东北，但运行团队作业区域除了东北，在西南、东南多地也有季节性作业任务。因此，不论从通用航空企业的数量和规模分布看，还是从企业运行团队分布看，都具有分散性特征。这种分散的组织形态，决定了大部分通用航空企业的管理资源和运行资源也呈现分散性的特征，这为企业之间交流安全经验,以及企业自身集中收集安全信息，评估安全状态，跟踪风险控制措施有效性等安全管理工作带来了挑战。

通用航空安全事故特征

通用航空安全事故数据统计反映了通用航空运行安全管理的结果。通过对事故数据分类统计分析，总结通用航空事故特征，有利于明确通用航空安全管理工作的难点和重点。

（一）发生阶段

从事故发生的阶段看，通用航空事故发生阶段分布与运输航空不同，运输航空事故主要分布在运行过程的起飞和着陆阶段。通用航空事故总体呈现两头低、中间高的特征。根据2016 年至2022 年的统计数据显示，通用航空的事故发生阶段，排在前两位的是航路（航线）飞行和机动飞行阶段。这与通用航空主要飞行活动的过程和运行环境特点有关。通用航空大都采用低空目视方式运行，受到低空快速变化的天气和地形影响较大。同时通用航空还有大量的作业飞行，需要在不同作业区开展机动飞行完成作业任务，不同作业区域的地形、障碍物等环境因素可获得的信息和资料的及时性和准确性差异很大，这对飞行安全影响大。因此，通用航空安全管理需要重视事故发生的阶段性特征。

（二）事故诱因

从事故发生的诱因看，可以分为显性诱因和隐性诱因。

1. 显性诱因。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和航空器操作和控制有关的一些事件，如可控飞行撞地、跑道外接地等；二是来自环境的威胁事件，比如鸟击、风切变等。从2016 年至2022 年的统计数据看，通用航空事故的特征中三个显性诱因影响显著（即可控飞行撞地或撞障碍物、空中失控或失速、迫降或紧急着陆，见图1）。这三类显性诱因引发的事故占事故总数的74%。

图1：2016 ～2022 年通用航空事故相关显性诱因数量分布

2.隐性诱因。显性诱因反映的是直接造成事故的事件和因素，隐性诱因则反应了显性诱因背后影响事故发生的间接因素。从2016 年至2022 年的统计数据看，共有三个隐性因素排在前列（见图2）。从具体的事故案例看，这三个隐性诱因往往不是独立存在，更多是综合在一起发挥作用，导致直接诱因事件，并进而造成事故后果。例如2021年10 月发生的某公司KA-32 直升机坠毁事故。首先，诱因和环境因素有关，如能见度不足。其次，诱因也和飞行机组行为有关，如直升机在目视飞行中误入仪表气象条件，飞行员处置不当，直升机进入复杂状态未及时改出，导致低空进入涡环，最后造成事故。

图2：2016 ～2022 年通用航空事故相关隐性诱因数量分布

通用航空安全管理的难点

基于对通用航空运行特征和事故特征分析，进一步讨论通航安全管理工作需要关注并解决的难点。

（一）从通用航空运行特征看

一是针对飞行活动的多样性特征，通用航空企业需要按照局方法规分级分类管理要求开展运行。与此同时，企业自身也应该根据运行特点制定更为详细的运行方案，并在相关手册文件中作出具体的管理要求，在运行环境变化时也能及时更新。二是针对通用航空运行的动态灵活特征，通用航空企业应在人力、设备、资金储备以及运行程序设计上具有应对动态变化运行需求的能力，搭建具备敏捷性和适应性的运行系统。三是针对运行组织分布分散的特征，有必要推进大量小型通用航空企业之间的资源共享和协作，提升协同运行能力，克服单个企业自身的资源不足而安全管理能力有限的瓶颈。同时单个小企业的运行团队也分散在多地，单个企业本身也需要建立有效管理机制，实现对分散运行的有效管理与控制。

（二）从通用航空事故特征看

加强事故的隐性诱因监测和管理工作是预防发生显性安全事件，进而预防事故的基础。首先，隐性诱因管理工作的主要任务是对人的因素相关管理工作。考虑到通用航空运行的多样性、灵活性、分散性，通用航空人员在运行工作中需要适应动态多变的环境，满足客户化的服务需求，导致通用航空运行过程相对较难实现所有流程的标准化，也较难在运行中用单一标准化流程管控不同运行场景，可能诱发差错。因此，通用航空企业人员需要在结合标准运行程序基础上，在动态变化的环境中及时识别可能引发人的差错的条件因素，并制定预防措施。其次，隐性诱因管理的另一项重要工作是环境因素管理。大量的通用航空运行在低空环境开展，低空环境中存在的障碍物、地形以及气象因素对低空航线运行和机动飞行的影响远远大于中高空航路运行，这类环境因素是通用航空的特有因素。最后，做好机械因素的管理也是隐性诱因管理的重要部分。从具体事故调查分析看，纯粹由于航空器设计制造因素引发机械失效还是少量的，大量的机械因素诱因与航空的维护和航空器使用有关。当然，机械因素和人的因素并非独立存在，两者有密切的相关性，管理机械因素需要与管理人的因素结合来开展。

通用航空安全管理的重点领域

如图3 所示，以通用航空的四大运行特征为纵轴，以通用航空事故特征为横轴，纵横方向交叉节点将通用航空的内在运行特征与外在事故结果特征联系起来，形成了一个两维的矩阵。在矩阵的纵横两轴交叉的节点就形成了通用航空安全管理工作中需要特别关注的领域。

图3：两维特征角度看通用航空安全管理

从通用航空运行特征与通用航空事故的发生阶段特征相结合来看。可以从通用航空多样的运行类别中选择在航路（航线）飞行、机动飞行阶段发生概率较高的运行种类重点开展风险管理工作。例如对于农林作业运行，复杂地形气象环境的应急救援飞行等运行，可以借用飞行关键阶段的概念。在通用航空中航路（航线）飞行、机动飞行阶段，建议引入“作业关键阶段”的概念。考虑到通用航空运行的多样性，“作业关键阶段”可以由企业根据运行过程和运行环境的特征来进行规定。借助“作业关键阶段”的概念，可以促进制定更为详细的操作指南；促进飞行机组成员集中精力处理有关飞行安全操作的关键事项；促进飞行机组成员在复杂运行环境的航线以及航路飞行阶段能专注观察驾驶舱内外的情况，集中精力重点关注航空器安全运行相关的工作，尽量避免可能造成运行干扰的活动。

从通用航空运行特征和事故显性诱因特征结合考虑。结合运行多样性特征，建议针对显性诱因中排在第一位的可控飞行撞地或障碍物，分别从撞地、撞水和撞线三种情况来分析影响因素，制定对应的预防和控制策略。

从事故隐性诱因和通用航空运行特征结合的角度看。由于通用航空事故特征中隐性诱因影响事故数量排在第一位的是人的因素，因此，可以将人的因素与通用航空运行动态灵活性的特征结合起来。为了适应客户动态灵活的运行需求，通用航空企业在人力资源管理上也呈现一定的动态性，通用航空小型企业运行人员流动性较大，熟练度差异大，训练状态、心理状态缺乏评估方法，这为企业开展安全信息收集和安全风险评估带来了挑战。对此，建议借助信息技术在其他交通行业管理分散运行主体的经验，通过推动通用航空企业合作，推动人员信息共享平台建设的发展，促进人员资格、信用、从业状态评估工作的发展。此外，对一些大型的通用航空企业，在人才资源较为丰富的情况下，可借助运输航空常用的航线评估审计工具（LOSA）了解机组成员在驾驶舱机组资源管理的情况，为企业从人的因素着手开展安全风险管理提供信息来源。

总之，本文从通用航空运行特征和事故特征两个维度提供了一个思考问题的框架。在这个框架下，明确了需要重点关注的通用航空安全管理领域，进一步分析通用航空运行特征与通用航空的事故特征之间的联系，为通用航空企业结合自身的运行特征制定安全管理策略提供参考，也为通用航空企业之间开展安全管理信息共享和安全管理资源合作提供路径探索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