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雪
《语文老师》是一位高校师范专业学生的短篇小说,小说通过平淡朴素又充满乡土气息的话语将主人公刘老师的人生际遇娓娓道来。这位老师从师范学校毕业后一直在老家一所破旧的中学任教,在那个时代,就学历而言,刘老师是可以高就并过着阳春白雪般的日子的,但他选择回乡,这为小说的叙事埋下了伏笔。
小说中很多地方将刘老师放置在“他”的第三叙述视角来出场,显示了刘老师身上潜藏的共鸣价值。“他”是一位善良且富有责任感的老师,他会从自己少得可怜的工资中抽出一部分买粮食带到学校,投喂饿晕的学生。这样一个处处在生活细节中关心学生的老师,往往更能叫人感动,感到真实和温暖,然而这仅仅是生活的一面,“他”生活的另一面才是小说文本要搅动叙事进程的关键质素,因为刘老师并没有一直“好”下去。
作者不吝笔墨对“他”教授作文进行了细致刻画:面貌凶恶,宛若凶兽,“探照灯的大眼”金刚怒目;动作“踹”“砸”“扫视”……学生神色惊愕无措,如待宰羔羊,任人蹉跎。刘老师的粗暴教法与往日温和形象大相径庭。教学情境的真实化一下子将刘老师的教师形象变得贴切实际,但是这些都不妨碍刘老师的正面形象。然凡物皆有两端,后续情节的发展与之前截然不同,作者开始转笔叙述他的困境。妻子对丈夫抱怨直接、简单、粗粝,面对妻子与母亲的矛盾,刘老师软弱地选择逃避;面对家庭与工作的矛盾,刘老师选择沉默,但无声的执拗后又坚定地选择挚爱的三尺讲台。小说的意义也在这样的叙述中慢慢延展,“他”不再是我们习见的那位家庭温暖、工作认真的教师形象,家庭世界与工作世界相互抵牾的叙事困境一步步颠覆着阅读者的期待视野,也把刘老师的生命之舟驶向困顿。
妻子的埋怨、出走进一步加剧了“他”处境之难,这位刘老师的孩子最终丧生火海,家庭的分崩离析把这位教育工作者推向生命的绝境。此后他变得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度日,世界在他的眼中不再明媚:小道是悲哀的,巷子是瘦弱的,拐角也是寂寞的……孩子去世后,刘老师对生活提不起希望,可谓心力交瘁。而班里学生被霸凌“他”毅然挺身而出保护学生,“一时间竟感觉学生与孩子颇有些相似。”我们可以体会到一个普通人面临巨变的崩溃瞬间和巨变过后的意志颓丧,但之后面临绝境的喷涌而出则让刘老师棱角分明的高峻形象鲜明地凸显出来,就像一尊雕像,在凛冽的寒风里卓然独立。小说之前的叙事铺垫如同被堵住的洪水,在刹那间释放出来,诠释着刘老师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就像小说结尾所言:“他鼻青脸肿的,脸上多了许多颜色。”经历过如此波折与穷途,生命的颜色也应该是复杂而多元的。
至此我们可以看到,《语文老师》的叙事撇开了常规的装置,一名最底层教职生活的苦辛、酸楚与对事业的执着交织在一起,或许更能展现出“他”或者“他们”最本真的状态,这种状态传递着人的温暖,也传递着隐含作者深深的悲悯。
小说最后以开放式结局结尾,言已尽而意无穷。再次梳理小说的叙事,我们会发现刘老师从回到家乡就一直坚守在教师的岗位上,尽管中途经历挫折使他一蹶不振,但最后再次坚定不移地驻守在教师岗位,如一棵高大的松树,即使经过烈日炙烤,寒风刮骨依然苍翠,也坚持点缀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