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窗口期下中国产业链数字化转型面临的挑战及路径探析

2024-01-29 02:11许彩慧孙小泽
当代经济管理 2024年1期
关键词:数据数字经济

许彩慧 孙小泽

[摘 要]当前,全球科技创新进入空前密集活跃期,产业数字化成为新一轮产业变革的前沿端口。数字经济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新引擎,文章立足于数字经济影响产业链变革的经济学分析,分析中国产业链数字化面临的数字博弈、数字壁垒、数据安全、数字技术、数字转型等挑战,探究数字经济窗口期下中国产业链综合施策,通过构建数据安全屏障防范风险、开放共享构建数字经济合作新格局、创新赋能激发数字经济新活力、营造良好数字经济生态等举措实现数字化转型。这为加速中长期中国产业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深度转型,引导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融合,提高数字治理水平明确了方向和重点。

[关键词]数据;数字科技;数字经济;产业数字化;数字化治理

[中图分类号]  F124;F49[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673-0461(2024)01-0043-09

一、引言

数字经济是当前世界创新最活跃、增长最迅猛的领域,具有高创新性、强渗透性、广覆盖性,以数据和创新为核心生产资料的数字革命正在重构全球经济结构,对全球产业链产生了重大且深远的影响。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数字经济发展,推动实施国家大数据战略,“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构建数字规则体系,营造开放、健康、安全的数字生态”。①党的二十大对数字经济专章部署,提出“加快发展数字经济,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数字产业集群”。[1]2023年《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明确提出“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以数字化驱动生产生活和治理方式变革,为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注入强大动力”。[2]高质量发展、数字化转型、突破性创新成为产业发展的主要方向,中国需抓住新一轮科技产业革命带来的机遇,推动产业数字化转型,优化产业生态,加快产业链、价值链、供应链、创新链等融合发展,力求在新一轮科技竞争中赢得优势。

二、数字经济影响产业链变革的经济学分析

根据国务院《“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2022年)对数字经济给出的定义,数字经济是继农业经济、工业经济之后的主要经济形态,是以数据资源为关键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为主要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融合应用、全要素数字化转型为重要推动力,促进公平与效率更加统一的新经济形态。②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字经济及其核心产业统计分类(2021)》将数字经济界定为两部分:一是数字产业化,即数字经济的核心产业,包括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互联网和相关服务、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等,是数字经济发展的基础;二是产业数字化,指应用数字技术和数据资源为传统产业带来的产出增加和效率提升,是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的融合。③ 

(一)数字经济提供大量数据生产要素

许彩慧,孙小泽:数字经济窗口期下中国产业链数字化转型面临的挑战及路径探析

2024年第1期

数据是数字经济的核心要素,数据不是普通的生产要素,而更应被称为现代生产要素。《中华人民共和国数据安全法》将数据定义为,数据是指任何以电子或者其他方式对信息的记录。④在数字经济中,数据是基础性战略资源和关键性生产要素,贯穿于数字化生产、数字化管理和数字化经营等各个环节,数据要素与数字技术的结合可以构建全新生产关系。

1数据具有区别于传统生产要素的特殊性

數据资源作为新的生产要素加入到生产函数中,与其他要素组合迭代,加速交叉融合,引发生产要素多领域的革命性突破,克服了传统生产要素稀缺性、竞争性等缺陷,对提高要素质量和生产效率具有乘数作用。原有的生产要素也有了新内涵,在数字空间里产生“新土地、新劳动力、新资本、新技术”要素,促进了传统生产要素的数字化变革。[3]  

2数据是可再生、无污染且无限的要素

数据具有低成本复制性,海量数据对原有的市场形态和市场机制带来了重大变革,数据复制和传递的边际成本几乎为零,新的生产方式、商业模式、管理模式、思维模式重构整个产业生态,数字空间里的“经济活动”创造出惊人财富,并且其创造价值的能力和空间还在成倍递增,呈现规模报酬递增的特点。从数据上看,全球数据量呈爆发式增长态势,据统计,2021年全球大数据储量达到537ZB,同比增长22%;全球大数据行业市场规模为649亿美元,同比增长135%。⑤(见图1、图2) 

图1 2017—2021年全球大数据储量及增速情况

3数据推动人类社会进入到数字经济新阶段

新生产力必然要求有新生产关系与之相适应,经济规律表明,每一次经济形态产生重大变革,必然催生出新的生产要素,要素利用的低级到高级,意味着生产效率的低级到高级,这是一个梯度递进、螺旋上升的过程。数据作为新型关键生产要素符合当前时代的历史演绎规律,数据对推动生产力发展已显现出突出价值,数据要素快速融入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和社会服务管理等各环节,深刻改变着生产生活和社会治理方式,数字经济引领了新一轮的经济周期。[4]

图2 2016—2021年全球大数据行业市场规模及增速

(二)数字经济提高了劳动生产率

劳动生产率反映了劳动价值量与消耗量之间的比例关系,数字经济的互联互通性为劳动生产率提升提供了跨时空的连接平台。

1数字经济使得协同数字平台迅速崛起

数字产业的应用层以数字服务和平台应用为代表,数字平台通过海量数据采集、储存和分析赋能,提供多元智能服务。数字平台作为转型的重要支撑,实现了应用场景的信息数据交换,劳动要素的价值发挥突破了内部资源有限性与同质性的屏障,同时突破了地域与时间的局限,逐步推动形成平台化、开放化的新型产业形态。全新的数字平台规模化和运作模式,可以有效扩容劳动力,改变传统工作方式和劳动力布局,降低企业参与门槛,打破传统生产对厂房、设备等生产要素的依赖,实现多方主体资源共享。

2数字经济使得生产流程自动化数据化

数字经济能够对人口老龄化、劳动力萎缩起到一定的缓和作用,替代标准化、简单化、重复型、体力型的常规任务,提高人机协作效率,降低劳动力密度,削弱廉价劳动力作为比较优势的重要性。同时,数字经济产生的新业态创造了更多高技能就业岗位,使得部分行业就业重新分配,倒逼劳动者主动提高自身专业素养,带动劳动生产效率提升,降低生产和交易成本。

3数字经济是产业发展的重要源泉动力

数字经济与传统产业广泛融合,产业链各环节影响因素从单一转向多元,直接驱动传统产业向高端化、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绿色化方向深度发展,激励传统行业采取措施适应数字经济带来的物与物、物与人、人与人之间沟通方式的改变。产业数字化转型进入规模化扩张和深度应用阶段,如农业向数据驱动的智慧生产方式转型,“三农”综合信息服务等智慧农业创新发展;工业加速实现智能感知和精准控制、研发设计、生产制造、经营管理、市场服务等环节全生命周期数字化应用;生产性生活性服务业多元化拓展,商贸、物流、金融等服务业数字化转型加快,管理体系和服务模式优化,服务业品质与效益提高。

(三)数字经济激发了创新效率

数字技术是数字经济发展的坚实基础。数字经济以技术进步和应用普及为依托,本身涉及的领域属于高知识密度领域,集聚着大量研发资金和人才优势,具备高研发强度和强创新性。[5]数字经济是信息技术革命的产业化和市场化。

1创新“知识溢出”效应更加凸显

数字经济通过线上和线下结合、内容与场景结合、新型数字基础设施投资扩张等方式,实现了跨界融合与集成应用,加速数字技术在传统物质资本中的渗透,海量爆发性数据的收集处理使各行各业效率提升,为传统行业和企业的优化升级创造难得的发展良机,对社会分工协作模式产生深刻影响。

2催生新产业新产品集中涌现

数字技术被实体产业广泛应用,数字科技核心技术赋能实体经济各个领域,颠覆性技术创新不断涌现,将新技术嵌入优化改造传统产品,并将实体经济的运行模式和技术手段打上数字化符号,数字化转型应用领域由生产研发向供应链协同方向延伸,催生出众多智能产品和全新产业链,大幅提升数字经济的市场价值和潜能。

3推动各类技术成果加速转化

数字经济能够通过数字技术自身的创新属性及强扩散性促进技术进步,以数字要素与经济各领域融合应用为导向,大量由硬件定义的产品转化为由软件定义的产品。同时,技术成果快速转化为实体经济生产动力,实体企业数字化转型速度加快,释放数字要素对实体经济发展的倍增效应,增加产品价值、创造新收入。[6]

(四)数字经济助推产业链优化重构

1空间层面

数字革命导致不同经济体不同行业资源禀赋、比较优势及全球产业分布格局发生显著变化。一方面,数字技术综合了水平化分工与垂直化整合,通过改变各主体生产、服务等环节模式,带来了生产方式集约化方向的独特变化,使得经济和科技大国更具比较优势。传统全球产业链群中水平化分工因环节多、距离长容易出现某一环节停滞而全链断裂的现象,数字技术促使全球各产业链在合适区域内形成集群趋势,最大程度降低资源、时间等损耗。另一方面,数字平台近乎零的边际成本和网络效应,使得大范围跨地域工作分配成为可能,平台组织模式模糊了物理、数字、生物等领域间的界限,带来了生产和管理的全面变革。具备规模经济优势的地区成为数字产业链布局的核心,全球数字平台总收入近一半在亚洲产生,而企业间(B2B)电子商务平台总部大多数也位于亚洲,其次是北美和欧洲。

2价值层面

数字贸易是数字经济国际化的最主要体现。一是贸易方式的数字化,即信息通信技术与传统贸易各个环节的融合渗透。区块链、智能合约、自动化、智能化系统等数字技术在运输、仓储环节的使用,

使得贸易效率提升,降低了国际运输、 国际通信、关税与非关税贸易壁垒等国际贸易成本。

数字化贸易成本的变化在不同经济体和行业有较大的差异,企业向更具生产要素比较优势的经济体靠拢并优化产能布局。二是贸易对象的数字化,即数据和以数据形式存在的产品和服务贸易,极大地拓展了现有服务贸易的深度和广度。主要体现在贸易开展方式的变化,跨境电商蓬勃发展,全球跨境电商B2C 市场近年平均增速约为30%,远超传统货物贸易。发达国家跨境电商发展环境良好,但发展中国家潜力巨大,一些经济体因而获取新的比较优势。以数字形式存在的产品和服务贸易快速增长,目前三大产业中,服务业的贸易成本仍远高于农业和制造业,但未来数字科技有潜力助推全球服务贸易度提升。[7]

3组织层面

数字革命带来组织与生产形式分散化和一体化两种相反的作用力,改变行业生产要素及其组织形式。数字化、智能化推动产业组织体系向交叉融合无边界方向发展,开放知识分享和跨界交流合作成为常态。数字科技增强产业对分散在各地供应链的管理能力,提高生产效率和行业生产率分散度,出现了从物质到数字、从硬件到软件、从产品到服务的变化,促进国际分工和产业链拉长。但是,数字化也有利于垂直一体化的发生,降低了企业内部沟通成本,使得垂直一体化在管理层面更加可行,推动比较优势动态调整,对全球产业链产生广泛的影响。

三、中国产业链数字化面临的挑战

(一)数字博弈

1主要经济体数字经济发展战略焦点更加集中

在逆全球化和国际地缘政治日趋紧张的大环境中,数字经济发展成为各国激发经济增长活力的重要手段。世界主要经济体纷纷出台大数字战略,开启大数字产业创新发展新賽道,加速推进数字经济和数字产业战略布局与落地实施,各国聚焦重塑数字经济产业链的核心竞争力,数字技术、数据要素、融合发展、数字安全等成为战略重点,推动和扶持数字产业基础设施建设,为数字经济发展营造良好环境。2021年,全球47个主要经济体数字经济规模为381万亿美元,同比增长156%,其中,发达国家数字经济规模达276万亿美元,占比725%,数字经济发展活力持续释放。⑤

根据数据跨境流动、数据本地化、跨境监管等不同要求,存在以美国、欧盟及广大发展中国家等为代表的不同战略发展趋势(见表1)。⑥美国作为数字革命的重要发源地,数字战略核心就是巩固其全球竞争力,注重数字产业前瞻战略部署、先进技术研发、实体经济数字化转型等领域,利用其领先地位强调全球数字市场“自由开放”。欧盟聚焦打造统一的数字化生态,健全数字经济规则制定、完善隐私保护规则,促进数字企业公平竞争和数据共享,推动欧盟单一数据市场建设,尽可能降低不公平竞争行为对数字市场发展的不利影响。英国数字经济发展更具包容性、竞争力和创新性,鼓励数字市场引入竞争机制,措施覆盖数字市场范围、监管机构目标及权力、行为准则、财政资助和征税、监管协调和信息共享等,聚焦发展创意和知识产权、提升数字技能与培养人才、畅通融资渠道等六大领域。德国数字战略涵盖数字技能、基础设施及设备、创新和数字化转型、人才培养等内容,强化数据收集和使用,进一步提升

数字化发展能力,使德国成为欧洲数据共享和创新应用的领导者。俄罗斯编制完成俄联邦数字经济规划,将数字经济列入主要战略发展方向。澳大利亚制定实现2030年愿景的框架和方向,确定了在技术投资促进计划、量子商业化中心等方面的新行动。韩国统筹安排数据的开发利用,支持数据流通交易,培育数据要素市场,发展数据产业和振兴数据经济;引入权利、设置弹性化规则等方式进一步保障数据权利。

2中美欧全球数字经济三极格局基本形成

整体看,美中欧盟分别在技术、市场、规则等领域优势主导地位突出。其中,美国数字经济规模稳居全球第一,2021年达到153万亿美元,在数字企业全球竞争力、数字技术研发实力上遥遥领先。[8]中国数字经济实现了跨越式发展,拥有全球最大的数字市场,数据资源领先全球,数字产业创新活跃,数字经济规模为71万亿美元,相当于美国的46%;数字经济年均复合增长142%,是同期美中德日韩5国数字经济总体年均复合增速的16倍。欧盟成为全球数字经济“第三极”,凭借其在数字治理上的领先,产业数字化占数字经济比重连续多年高于美中日韩4国,2022年达到921%,数字经济规模为29万亿美元,确立了与中美两强优势互补、不可或缺的第三极地位。此外,日本、英国、法国数字经济规模也都超过1万亿美元。德国、英国、美国数字经济占GDP比重居全球前三位,占比均超过65%;韩国、日本、爱尔兰、法国等国数字经济占GDP比重超过47个国家平均水平;新加坡、中国、芬兰、墨西哥等国数字经济占GDP比重介于30%~45%之间。⑤

3数字经济发展战略新兴主体增多加剧竞争

除发达国家外,新兴经济体也在加快相关战略布局。广大发展中国家普遍与发达国家存在较大数字鸿沟,大多没有形成完善的数字治理体系,由于国情不同,数字治理也呈现不同特点。新兴市场国家出于保护本国市场、维护数字安全的考虑,在数字治理方面呈现一定保护和保守主义倾向。印度凭借区位优势发展数字海事,使用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等技术简化主要港口流程,提高港口物流效率。印度尼西亚数字化转型包括6个战略方向,10个重点领域,涵盖至少100项主要举措,涉及数字旅游、数字贸易、数字金融、数字娱乐、数字农业、数字城市、数字教育、数字健康、行业数字化和政府机构数字化等内容,实现数字经济包容性发展。越南将数字经济、数字政府和数字社会作为三大支柱,同时,推进形成具有全球竞争力的数字技术企业。在部分非洲和中东国家,数字经济占比很低,政府尚未形成成熟的数字经济发展战略,数字治理也还未引起应有的关注和重视。

从总量看,2021年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数字经济规模分别为27.6万亿美元、10.5万亿美元;从占比看,发达国家数字经济占GDP比重为55.7%,发展中国家为29.8%;从增速看,发达国家数字经济同比名义增长为9.1%,发展中国家为22.3%。受益于数字经济基数较低、人才红利等因素,发展中国家、中高收入及中低收入国家数字经济同比增速均超20%,数字经济增长较快。在产业渗透方面,发达国家产业数字化转型起步早、技术应用强、发展成效明显,产业数字化发展遥遥领先,三产数字经济渗透率均超过60%。⑤

(二)数字壁垒

数据自由流动对全球范围内拓展业务至关重要,限制数据流动无疑将造成产业链移动障碍,全球数字治理的核心是数据跨境自由流动与数据本地化之间的权衡。各主要经济体虽认同“合理”数据流动原则,但均以国家安全为由打压外来企业,要求关键领域数据实行本地存储,对数据跨境流动限制日趋严格,数字贸易、投资壁垒限制显著上升,大量数据产生的属地、主体、媒介、收集、存储和使用等具有明显的跨境特征。欧盟积极扶持本土数字企业,发布《通用数据保护条例》《2030数字罗盘:实现数字十年的欧洲路径》,通过立法保护数字安全、征收数字税等方式限制科技巨头过度占据欧洲市场份额,将先进芯片制造全球占比提升至20%,降低其在半导体、原材料等6个战略领域对海外供应商的依赖,即降低欧盟对美国和亚洲关键技术的依赖,加强其在全球数字经济国际标准与规则制定的话语权。美国数字技术全球领先,数字企业占据全球超六成市场份额,以长臂管辖的方式授权美国监管机构获取域外数据,加紧输出本国数字治理模式,延伸数字管辖权,助力本国数字企业布局全球产业链,为本土企业成长创造条件。美日印澳4国牵头成立“四方安全对话”,设立关键和新兴技术工作组,以期制定国际数字经济相关标准和治理规则,规范他国发展路径。中国也已申请加入由新加坡、智利、新西兰发起的《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定》(DEPA),积极参与全球数字治理,应对数字化转型挑战。

(三)数据安全

产业数字化转型对数据安全有着更严格的要求,产业链数字化意味着上下游多个企业间、相关联产业间的生产经营数据共享,各个环节数据互联互通融合加深,这就存在隐私泄露的问题。部分产业为国家战略性产业,关系国家未来发展与建设,信息系统一旦遭到恶意入侵,造成信息泄露或关键数据流失,将严重威胁国家和核心产业链安全,其重要性与敏感性不言而喻。同时,数据要素的大规模使用,单个企业内部网络的物理隔离不再可行,因软件与数字技术滥用、网络安全漏洞等原因造成的数据泄露越来越多,不合法的数据攫取和使用、数据泄露和数据主体隐私保护不足对数据要素的使用形成挑战,对數据高效率使用产生了不利影响。以美国为例,其采取“松流入、紧流出”的管理思路,倡导以数据自由流动为主要特征的信息全球化,但并不放松本土重要数据的管控,禁止本国敏感数据外流,通过制定“受控非密”信息清单,界定“重要数据”的范围,明确将外资背景公司纳入审查范围。对于海外核心领域的数字企业入境严格管控,通过清洁网络计划,限制不受信任的电信运营商、应用程序和云服务,同时还限制外资投资高科技领域,以防数据和技术外溢。

(四)数字技术

1.中国关键核心技术与发达经济体仍有一定差距

中国在数字产业核心技术、智能硬件、核心软件等方面,存在受制于人的风险。在硬件方面,产业链数字化转型所需的高端芯片、高端传感器及重要原材料半导体等产品国产化率不高,在关键制造环节存在自给率不足问题。以关键部件传感器为例,2020年发布的《中国传感器(技术、产业)发展蓝皮书》数据显示,在环境监测、光纤、温度、智能气体传感器领域,国产厂商占比分别约为5%、5%、10%、1%;在设计技术、制造技术、产业化技术、应用技术4个方面,我国与国外的差距在10~20年间,当前我国总体处于第三梯队。⑦在软件方面,西方发达国家掌控着一些重要工业软件,包括辅助分析、辅助设计、辅助生产的软件及工业操作系统软件。在基础性软硬件方面的薄弱环节不仅会影响整个数字产业,也会使产业数字化转型面临重重困难。[9]

2.产业链全行业数字化人才总量缺口较大、结构失衡

《数字经济就业影响研究报告》指出,2020年中国数字化人才缺口接近1 100万,数字化企业战略领导者、数字化落地推动者、技术业务复合型人才是三类主要缺乏的人才类型。⑧数字化人才还存在多种结构失衡问题,当前数字化人才集中在第三产业,在第一、第二产业占比较小;数字化人才集中在国内一线城市,在二、三线城市人才较少;领域专精型数字化人才占比高,而同时具备制造业知识和数字化信息技术的复合型人才较少。

3.数字创新研发投入和资金来源有待优化

根据投入力度对比,美国2021年向人工智能、5G、微电子等关键领域投入70亿美元研究经费,2022年涉及超过2 800亿美元总投入,为芯片制造及研发提供补贴高达527亿美元,给予芯片工厂企业25%投资税收优惠。⑨英国政府截至2020年底,已向新技术研发投入、数字安全软件开发、下一代人工智能服务等投入1.23亿英镑的研发经费。⑩欧盟委员会计划从“数字欧洲计划”中投资19.8亿欧元,集中在人工智能、云数据空间、量子通信基础设施、高级数字技术及数字技术广泛应用等领域投资。数字创新不仅靠政府,相关企业的创新意识和持续研发投入不可或缺,各主要经济体都采取多种形式鼓励企业加快科技创新步伐。从资金来源上看,欧盟与美国的政府研发投入占比接近,但美国商业部门研发投入占GDP比例明显高于欧盟整体,在美国,企业部门是最大的研发投入主体和强力资金后盾,其研发投入一直远高于政府投入,企业和市场在创新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

(五)数字转型

1.产业链数字化转型的价值效益不易显现

产业链数字化转型不只是单纯地引入信息技术的转型,也不只是少量龙头企业实现较成熟的数字化转型,而是涉及产业链众多环节上大量企业的全链数字化转型,这不仅包括各个企业内部的数字化转型,更难的是数字化平台构建与企业内外数字化系统的有机衔接。产业链数字化转型前期投入资金需求较高,数字化前期投入包括服务器、数据与网络安全设备、存储设备、设备维保费用等投资支出,约50.7%的企业没有数字化投入,约33.8%的企业在数字化转型上的投入低于100万元,B11不同于大型龙头企业可以摊薄前期投入成本,中小企业面对数字化转型的前期软硬件投入成本高、试错能力弱。产业链数字化转型对网络安全、数据挖掘等技术要求更高,如果缺乏合适的数据技术,容易陷入“数据化”误区,误以为采集到越多数据、更多数据共享就是数字化转型,难以发挥数字化红利,甚至造成了数据存储负担。这就导致产业链数字化转型见效更慢、周期更长,短期内数字化价值常常受到利益方质疑,特别是对于转型观望者和怀疑者。

2.高效的数字平台监管和扩张需思路创新

数字平台核心是以新科技为依托的信息中介,网络效应、规模效应和范围经济作用显著,但数字平台的动态竞争、跨界经营、寡头竞争等特征,增强了垄断问题的不稳定性和复杂性。强化监管,不是简单强调从严监管、加重责罚,重点在于监管转型和创新。对数字平台特定市场的界定及数字平台市场支配地位的认定是难点,典型的大型数字平台常常在多个市场运营,如何研判平台企业是否垄断,需要考虑多重因素。数字平台往往有能力提供低于边际成本的低价优质产品和服务,是否以低于成本的价格恶性竞争、攫取市场份额的垄断已难以单纯用产品售价衡量。因此,满足数字平台监管的新需求,使之具有操作性是重点。

四、数字经济窗口期下中国产业链数字化转型的思考

(一)坚持防范风险,构建数据安全屏障

1.强化数据安全保障能力

安全是發展的前提,树立正确的数据安全观。完善隐私保护和数据法律保障,强化全链条数据安全管理,依照国家安全法、网络安全法、数据安全法、数据出境安全评估等法律法规,[10]建立健全数据存储、数据共享、数据监测、数据安全风险评估体系,全面加强重要领域数据资源、重要网络信息系统及个人信息的安全保障,强化数据资源全生命周期安全防护,化解数据安全领域风险挑战。

2.形成链端安全预警系统

针对产业链安全发展方面,确保在不泄露原始数据和不降低隐私保护程度的前提下加强数据分析,谨慎监控数据跨境流通,适时考虑制定“白名单”制度,提高数据跨境安全有序流动的效率,探索“监管沙箱”等方式提供符合监管要求的数据跨境传输技术和设施。推动促进辅助决策、数据共享与通信指挥等综合平台应用,建立健全数据产权交易和行业自律机制,特别是要完善数据分类分级保护制度,加强对海量数据汇聚融合的风险防护,确保数据要素安全有序流通。[11]

3.提升数据安全防范能力

应对数字新技术新应用安全风险,增强态势感知、科学决策、风险防范能力,密切跟踪人工智能、5G、区块链、工业互联网等发展动态。完善关键信息基础设施安全保障体系,加大基础网络、数据中心、云平台、关键系统设备等安全检查力度。大力发展数据安全产业,强化企业主体责任,提高产业链群生态体系发展韧性。

(二)坚持开放共享,构建数字经济合作新格局

1.推动完善数字国际规则

加强不同发展水平国家间数字生态领域政策协调,倡导形成多边、民主、透明、区域等层面全球数字治理体系。推动研究制定更加平衡地反映各方利益关切的数字国际规则,积极参与数据安全、数字货币、数字税等标准规则制定,实现数字资源共享、责任共担、合作共治。[12]推动核心产业安全可控与数字产业开放竞争的双螺旋战略,在数字技术合作、数据跨境流动等重要领域引领规则制定,支持链端技术标准创新,支持具有竞争优势的企业在海外建立技术研发中心与服务体系。

2.打造数字生态合作平台

积极搭建双边、区域和国际合作平台,借力“數字丝绸之路”建设,拓展“丝路电商”和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充分发挥世界数字大会等主场平台作用,积极参与数字经济的国际议题和交流,从我国数字经济的优势层面入手,如大力推动数字平台创新、基础网络设施等出海,鼓励支持中国数字平台和数字产业拓展海外市场,引导我国数字企业从相互独立的产品型出口向平台型出口转变,以软件带动硬件,硬件推广软件,推动形成“硬软云网”数字体系的平台出海,扩大我国数字生态的辐射范围。

3.共享数字化发展的成果

数字经济具有高度全球化的特征,推动共建全球数字命运共同体,共享数字文明成果,营造良好的数字生态。充分利用数字经济大国的规模效应和产业集群优势,打造以中国为核心的区域数字经济生态圈,加强同新兴市场国家、共建“一带一路”国家在数字贸易、数字技术、数字服务、数字安全等各领域的务实合作,打破信息壁垒,消除数字鸿沟。积极探索数字技术在全球减贫、医疗教育等领域创新应用,拓展民间科技合作的领域和空间。

4.加强各国研究创新协作

推动数字技术协同创新,在互信的基础上,加强数字技术相关领域的“产学研”跨国际组织、产业联盟和科研机构的战略合作,鼓励开展全球数字技术合作交流和数据共享,促进技术资源开放流动,扩大数字技术创新研发溢出效应,塑造数字经济创新合作生态圈。聚集国际高端创新要素,积极引进先进技术与管理理念,推进数字经济技术、标准、人才、资本、信息等若干国际试点项目,鼓励更多经济体加入全球技术创新网络,推动实现更高水平的全球性数字服务。

(三)坚持创新赋能,激发数字经济新活力

1.加强数字核心技术迭代创新突破

实施“科技兴链”战略,针对当前科技“卡脖子”短板,立足高水平自立自强,突出自主安全可控,优化核心技术产业布局,实施多领域、多部门、多形式联合的数字经济核心技术攻关,打造跨学科跨领域、产学研用协同的高效科技攻关体系。瞄准战略性前瞻性领域加快创新突破,避开科技封锁和制裁,处理好产业链与创新链之间的关系,切实掌握技术自主权和发展主动权,提升前沿技术领域的市场竞争优势。努力攻克核心硬件技术,有针对性地对相关技术企业提供支持,鼓励国产芯片厂商与研究机构等互相合作、共享资源。[13]

2.促进基础技术研发应用能力提高

更加注重数字技术基础研究和原始创新能力提升,推动基础前沿技术加快突破。优化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布局,以大数据中心、云计算中心等助推通信网络基础设施、算力基础设施、5G、IPv6、卫星互联网、物联网、人工智能平台等重点领域向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发展。[14]扩大基础研究资金来源,形成以政府投入为主、社会投入多元化的机制,为后续企业端创新发力革除

基础科学时间成本、资金成本、风险较高的弊端。深化产业数字化应用,以应用研究带动基础研究。

3.充分挖掘未来数字人才红利潜力

人才是实现产业数字化转型的核心要素,“十四五”时期应重点培育新一代技术型关键人才,加快产业链关键领域核心技术高层次人才和数字化复合型人才培养,定期编制数字化复合型人才需求预测报告和紧缺人才需求目录,研究制定数字化领域职业标准。统筹人才培养规划,将数字经济领域人才纳入人才计划支持范围,探索高效灵活的产学研用融合型人才培育模式建设,促进数字化转型较成熟的企业与职业院校深度合作。

(四)坚持综合施策,营造数字生态治理新环境

1.提升大数据治理效能

加速数据要素价值化进程,规范数据采集、传输、存储、处理、共享、销毁全生命周期管理。规范数据平台运营,加快建设国家数据采集标注平台和大数据综合平台,建立健全数据资源产权制度、交易规则和管理规范。推动形成数据要素市场,有序培育数据交易市场,深度挖掘数据要素价值。探索数据确权实践,建立全国数据统一登记确权体系,兼顾不同类型数据管理和使用需求,分层分类地对数据进行权属界定和流转。

2.强化数字经济治理能力

规范数字经济发展,探索数字经济持续健康发展更加灵活有效的政策措施。完善数字开放共享、数字交易、产权保护、隐私保护、安全保障等法律法规建设,健全市场准入制度、公平竞争审查制度、公平竞争监管制度、技术新应用制度,加快数字化共性标准、关键技术标准制定和推广,营造规范有序的政策环境。加大执法力度,创新治理手段,利用现代信息技术提升治理效能。强化协同治理和监管机制,完善平台企业运行监管规则,把监管和治理贯穿全过程,积极推进包容审慎监管,防止平台垄断和资本无序扩张。[15]

3.推动实体经济数字化转型

“从数据中来,到实体中去”是发展数字经济的落脚点。建立市场化服务与公共服务双重保障,技术、资本、人才、数据等多要素支撑的数字化转型服务生态。降低企业数字化转型成本,拓展多元投融资渠道,缓解产业链企业数字化转型资金问题,优化金融政策,鼓励开发性、政策性金融机构加大技术推广应用的融资支持,提升投资质量和效益。加快实施中小企业数字化促进工程,鼓励链主企业自建或引入垂直产业链工业互联网平台,带动产业链上下游中小企业“链式”数字化转型。围绕数字化改造,挖掘平台经济、共享经济、产业链金融、数字旅游、数字教育、数字医疗等新业态培育潜能,加快钢铁、石化、机械、电子信息等重点行业数字化升级。[16]

[注 释]

资料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

② 资料来源:《“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国务院。

③ 资料来源:《数字经济及其核心产业统计分类(2021)》,国家统计局。

④ 资料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数据安全法》,全国人民代表大会。

⑤ 数据来源:《全球数字经济白皮书(2022年)》,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

⑥ 资料来源:《World Development Report 2021:Date for Better Lives》,The World Bank。

⑦ 资料来源:《中国传感器发展蓝皮书》,第十六届全国敏感元件与传感器学术会议(STC2020)。

⑧ 资料来源:《数字经济就业影响研究报告》,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

⑨ 数据来源:《2022芯片与科学法案》及美国国防部数据。

⑩ 数据来源:《2020年英國科技行业国家报告》。

B11 数据来源:《2022千户企业家问卷追踪调查》,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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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Analysis of the Challenge and Path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China’s Industrial Chain during the Digital Economy Window Period

Xu Caihui,Sun Xiaoze

(Department of Economics,Party School of the CPC Central Committee(National School of Administration),Beijing 100091, China)

Abstract:

Currently, global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has entered an unprecedented intensive and active period, and industrial digitization has become a frontier for a new round of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The digital economy is the new engine of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 Based on the economic analysis of the impac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on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industrial chain,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digital game, digital barriers, data security, digital technology,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other challenges facing the digitalization of China’s industrial chain, explores the comprehensive measures of China’s industrial chain in the digital economic window period.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can be achieved through building data security barriers to prevent risks, building a new pattern of digital economic cooperation by opening and sharing, stimulating new vitality through innovation, creating a good digital economy ecosystem, and other measures. This clarifies the direction and focus for accelerating the deep transformation of China’s industrial digitization and digital industrialization in the medium to long term, guiding the integration of the digital economy and the real economy, and improving the level of digital governance.

Key words:data;digital technology;digital economy;industrial digitization;digital governance

(责任编辑:张梦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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