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建臣
一
“呼——啪——”
“哗啦——啦——”
“呼咚——呼咚——”
……
听听这声音,就知道调皮鬼风们又在捣蛋了。调皮鬼风们一捣蛋,总是闹得天翻地覆,仿佛一场大型闹剧正在上演。
看看那个留着长头发的风,就喜欢拉住长长的树枝,使劲拉、使劲拉,直到拉得不能再拉了,才“呼”地放开。树枝重重地弹回去,“啪”的一声拍在树干上面,树干疼得都龇牙了。
留着长头发的风呢,可得意了。
长头发风得意的时候,就喜欢甩他的长头发,他把他的长头发甩得老高老高,很像卡通片里的酷小子。
小个子风身子胖胖的、圆圆的,腿很短很短,如果忽略他的腿,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皮球。也许是因为太胖了,小个子风不像长头发风那样,他总是不太爱动,一有空就骑在墙头上,一下一下地摆着他的短腿。他的短腿来来回回地擦着墙上边的泥,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小个子风喜欢听那“嘩啦——啦——”的声音。他摆着腿,听着那声音,就开始打瞌睡,还会在一瞬间做一个很小很小的梦。他常梦见自己在云里飘着,飘啊飘啊,突然感觉自己往下掉,好像是云放开了一直揪着他的手。他吓出了一身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滑到了墙边上,而且还在继续往下滑呢。
大眼睛风的眼睛好大好大,跟他的脾气差不多大。大眼睛风一发脾气,就暴跳如雷,要么跳上屋顶,要么跨上墙头,还经常用手把村子南边的大树和小树拍得“啪啪”响。只要一听见“啪啪”的声音,就知道肯定是大眼睛风发脾气了。大眼睛风发脾气的时候,眼睛会睁得更大,好像他的脾气正从眼睛里往外冒呢。
小个子风编了一段顺口溜,说的就是大眼睛风:“大眼睛风,眼不小,脾气更比眼睛大;眼睛睁得像个坑,脾气呼呼往外冲……”
这一阵子,大眼睛风又在发脾气了,这一次他没有跳上屋顶,也没有跨上墙头,而是在田地里一个劲儿地翻跟头。他的样子特别好笑,眼睛睁得大大的,身子一挺、一跃、一翻,就“呼咚”一声翻倒在田地里了。长头发风和小个子风看到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大眼睛风翻得差不多了,长头发风就朝大眼睛风喊:“大眼睛风,大眼睛风,翻翻跟头累坏了身。快点儿快点儿停下来,跟你说点儿小事情……”
小个子风也朝大眼睛风喊:“脾气上来像头牛,翻起跟头翻晕了头。翻了一下又一下,两下三下到兰州……”
大眼睛风确实有点儿累了,听见长头发风喊,马上停了下来,问:“说啥事哩?说啥事哩?”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在喘气。大眼睛风呼出来的气,把长头发风的头发吹出去老远老远,差一点就挂在远处一棵树的树枝上。小个子风见状,赶忙紧紧地抱住了树干,否则也早被大眼睛风吹得滚出去了。
长头发风的眼睛虽然不大,但点子多,挤一挤他的小眼睛,心里保准就有鬼点子了。长头发风朝小个子风和大眼睛风勾了勾手指头,作神秘状。这是他的一贯动作,有鬼点子的时候,他总是这样神秘兮兮的。
小个子风和大眼睛风就一齐凑过来,等着他说话。长头发风把手指收回来,眼睛还在眨着,还把他的长头发甩一甩,一看就有耍酷的意思。
大眼睛风急了,他的眼睛又睁大了,瞪着长头发风说:“快说,快说,你这个慢忽悠。”
小个子风倒是不急,他看着大眼睛风,嘻嘻地笑着——他知道大眼睛风就要急了。
长头发风其实在故意逗大眼睛风,见大眼睛风真的急了,他又甩了一下他的长头发,像戏台上摆架势的演员,拿腔作调地说:“请二位俯过身来,听我慢慢道来……”
二
绳婆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睁开眼睛,朝周围看了看。
周围还是原来的样子,一个黑黑的石洞,洞门朝东开着。石洞的顶部和四周都是石块,也看不出来是石块架起了这个洞,还是这个洞就在一个大石块的下面。
石洞的地面上倒是有些土,黑黑的,有时候也会长出一棵两棵不知是什么的草来,瘦瘦的、矮矮的,照不到外边的阳光,也尝不到外边的雨露。只是在阴雨天气里,外边的水汽会飘到石洞里来,在石洞的顶上凝成小小的水珠。每到这时,地面上的草就会抬起头来,盯着那水珠一直看,心急地盼望着它们快快掉下来。
在干渴的日子里,小草总是在问“外边天阴了吗?”“外边下雨了吗?”他问苍蝇、问蚊子、问出出进进的蝙蝠。有一只调皮的蝙蝠总喜欢捉弄小草,他经常说“外边的天阴了”“外边下雨了”。
小草听了调皮蝙蝠的话,信以为真,就急切地等着。有好多次,他等呀等呀,根本没有等到从外边飘进来的水汽,更没有等到水滴从石洞的顶上掉下来。但小草并不怀疑调皮蝙蝠的话,以为天阴和下雨都是真的,只是水汽可能被风给刮走了。
调皮蝙蝠看着小草失望的神情,有好多次心也软了,脸也红了,但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调皮的冲动,每过一段时间,他就故伎重演。
绳婆婆好长时间没有醒过来了,好像是从去年或者去年的去年开始,她就一直睡着。
绳婆婆喜欢靠着墙角睡觉。
绳婆婆睡觉后,一直在做梦。绳婆婆的梦很长,总会梦到一片水塘,一片麻林,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那是绳婆婆成长过程中留下来的痕迹,已经深深地烙进了绳婆婆的心里。
那是一个水塘,塘边总会长着一大片麻地。风一吹,麻地的麻们就挤来挤去,热闹极了。麻地的麻长得很快,春天还是小苗,夏天里一直长一直长,到了秋天,高大的麻们就站成一大片麻林了。小鸟儿们在麻的叶子上面跳舞,小动物们在麻林里面乘凉。等秋风吹上一段时间,村里的一位老爷爷就来收麻了。村里的人都叫老爷爷“麻老人”,叫着叫着,大家都把他的本名忘记了。“麻老人”把麻秆采下来,放到麻地旁边的水池里沤着。沤过一段时间,“麻老人”将麻捞上来,把麻秆上的皮剥下来,在太阳下面晒一段时间。等晒得发黄,就能做绳了。
在织绳机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中,一根根粗粗细细的绳做出来了,“麻老人”的头发也一天比一天白了。
有光亮从石洞的门口照进来,绳婆婆知道现在是白天。她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真的是醒来了,想起那个长长的、似曾相识的梦境,绳婆婆的心底生出一种酸酸又甜甜的感觉。
睡了这么长时间,绳婆婆的身上有些潮湿,她感觉凉凉的东西已经从她的身体渗到了心里,她知道那是阴影。阴影就是那么一种东西,它像一条虫子,当你好久没有见到阳光,它就会钻进你身体的某个地方,一直往你心里面移动。
“真该出去晒晒太阳了!”绳婆婆对自己说。她从自己的话里感觉到了一股发霉的味道。
三
“啊——啾——”
小个子风打了个喷嚏。
“啊——啾——”
小个子风又打了个喷嚏。
小个子风一直在打喷嚏。
小个子风是害怕了。他一害怕就不住地打喷嚏,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
“你别打喷嚏好不好?”大眼睛风瞪着大眼睛说。
“你别打喷嚏好不好?”长头发风甩着长头发说。
“我也不想——不想打——打——喷嚏——,啊啊啊啊,啊——啾——”小个子风说着话,又打了一个喷嚏,声音都有些抖了。
大眼睛风看着小个子风说:“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害怕啥?我害怕啥?我——啊啾——”
长头发风看着大眼睛风和小个子风争论,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不害怕,那咱们走?”大眼睛风瞪大了眼睛,看着小个子风。
“走就走!”小个子风抽了抽鼻子,踮起脚尖跳了跳。
于是,长头发风、大眼睛风和小个子风排成一队,朝着一个方向出发。
这样的时候,总是大眼睛风走在前边,他性格最急,做啥事都是急不可耐的样子。长头发风跟在大眼睛风后边,他的头发就像长长的旗子。小个子风当然只能走在后边了,他的腿最短,紧走慢走,还是经常被远远落下。
大眼睛风和长头发风没走一阵,就不得不停下来等一会儿。大眼睛风很不耐烦,他总在想:我要是一个法力无边的神巫,一定把小个子风的腿变长一些。但他又想:还是不能把那家伙的腿变得太长了,那样他就无法无天了。大眼睛风和长头发风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戏弄小个子风,小个子风一生气,他们就跑开。小个子风在后面追他们,一直追一直追,但怎么也追不上。当他们快笑破了肚皮的时候,小个子风正精疲力竭地蹲在他们身后直喘粗气呢。
他们越过了一条沟,他们翻过了一座山。他们还掠过了一片高高低低的沙棘林。
远远地,他们看到了一个村庄。村庄坐落在一个向阳坡上,村庄前边是一条河。
看见大眼睛风、长头发风和小个子风排着队走过来,河水好奇地看着,用银铃儿般的声音喊:“大眼睛大,长头发长,后边跟着一个小儿郎!大眼睛大,长头发长,后边跟着一个小儿郎!”
但大眼睛风、长头发风和小个子风都不理河水。无聊的河水只好拽了拽走在最后边的小个子风的后衣襟,想要吸引小个子风的注意。
小个子风其实早就不想走了,他挺想停下来跟河水玩儿一会儿,可是看看大眼睛风和长头发风头也不回,一直向前冲的影子,他也只能无奈地朝河水吐了吐舌头,紧跑几步跟上了他們,怕他们又要取笑自己动作慢了。
四
绳婆婆有点想那些坏小子们了。
她站在洞口,看着外边,阳光暖暖地洒下来,照得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她这个梦做得好长好长啊,记得还没有进入梦乡的时候,外边还是另外一种景象,天很高,云很淡,周围很萧条。而现在,一切都是清新的。树儿披着浓密的绿装,花儿张开喜人的笑脸,两只小鸟儿在树枝里穿进穿出,像是在玩儿捉迷藏的游戏。还有一只大鸟儿站在树枝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一看就知道,那只大鸟儿很可能是小鸟们的妈妈,她也许在想,怎样才能让两个孩子更加健康一些、更加快乐一些呢?
那些调皮的风呢?绳婆婆没有看到他们。
那个大眼睛风呢?要说脾气,数他最大。绳婆婆至今都不知道他的眼睛更大一些,还是脾气更大一些。当然了,他的眼睛最大的时候,肯定也是脾气最大的时候。有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又发起脾气,差点儿把一棵树连根拔起来。树上的喜鹊宝宝们刚刚出生,本来正好好待在窝里,树突然剧烈地晃来晃去,可把喜鹊宝宝们吓坏了,禁不住哇哇大哭。其中有一只胆子小的,当时就吓得晕了过去,气得喜鹊妈妈一见到大眼睛风就骂个不停。
那个长头发风呢?长头发风鬼点子最多,头发一甩,就会有一个鬼点子出来。
绳婆婆最喜欢的还是那个小个子风。他胖胖的、矮矮的,走起路来就像是一个滚动的皮球。在这几个坏小子里,数小个子风最安静,当其他人疯得停不下来时,小个子风却安安静静地骑在墙头上睡觉呢。小个子风也喜欢跟在绳婆婆后边,缠着绳婆婆讲她的故事。绳婆婆讲的故事,有很多跟她现在做的梦差不多,一想到这些,绳婆婆就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这些坏小子们哪儿去了呢?绳婆婆没有听到大眼睛风发脾气的声音,没有看到长头发风甩来甩去的头发。绳婆婆朝着树枝和远处的墙头看,也没有看到小个子风的短腿,更没有听到他打呼噜的声音。
绳婆婆用鼻子嗅了嗅,又嗅了嗅,什么都没发现。
一般来说,绳婆婆随便抽抽鼻子,就能闻到大眼睛风、长头发风和小个子风在哪里,还能知道他们正在干什么。
可是这一次,绳婆婆抽了一下鼻子,又抽了一下鼻子,还是没有一点儿感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绳婆婆问着自己。当然,绳婆婆也想问一下自己的鼻子,可是鼻子肯定不会告诉她,绳婆婆从来就没有听到她的鼻子说过话。绳婆婆想了又想,终于想明白了,还是自己老了。不管谁老了,都跟年轻的时候不一样。
绳婆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一定能成功,这一次一定能成功。”绳婆婆一边告诉自己,一边又开始抽动自己的鼻子。终于,她的鼻子告诉了她坏小子们的去向。
这群调皮的坏小子们……绳婆婆自言自语着,然后晃了晃身子,高高地飘起来,朝着某一个地方飘去。
五
在那个村庄的西边,一户人家正在盖房子。
人们砌墙的砌墙,和泥的和泥,提水的提水,运砖的运砖……一派喜庆忙碌的景象。
在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小孩子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小泥块垒着小土墙,用捡来的小木棍儿当梁,在玩儿盖房子的游戏。
天空晴晴的,空气静静的。看不出会下雨,也看不出要刮风。这真是一个盖房子的好日子。
人们干得热火朝天,没人顾得上休息。也许这户人家里有位年轻人正急着娶媳妇,大家想要尽快把房子盖起来吧!
一个人的帽子突然飞了。
“我的帽子怎么飞了?”
这是大眼睛风在作怪,他发出了“咯咯咯咯”的笑声。
一个人的衣服被谁扯着。
“谁在扯我的衣服?”
这是长头发风在捣蛋,他挤眉弄眼,满脸怪相。
小个子风蹲下身子,光顾着看两个小孩子做游戏了。他喜欢看小孩子们做游戏,尽管他看着看着就会睡着,但在梦里他似乎还在看着。
堆在地上的水泥扬起来了,放在一边的塑料袋飞起来了,平摆在空地上,准备搬到房顶上面的檩条滚起来了,刚刚砌起的墙开始晃动……
“怎么有风了?”
“真是见鬼,刚刚还是晴好的天气,怎么就有风了?”
人们惊叫起来,捂帽子的捂帽子,按衣服的按衣服,揉眼睛的揉眼睛。
有的人则跑着追那些像是突然疯了的塑料袋。他们高高地跳起来,眼看要逮着了,塑料袋却灵巧地闪开,飞得更高了。人们喘得都上气不接下气了,塑料袋却一个也没逮住。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长头发风在捣乱。长头发风一甩头发,塑料袋就飞起来。他把头发一收,塑料袋就落下来。长头发风是故意不让人们逮住塑料袋。
还有的人拿起柱子,忙着去顶那摇摇晃晃的墙。墙朝这一边倒,他们就赶紧在这边顶。墙朝那边倒,他们又忙着到那边去顶。墙总是摇摇晃晃的,却一直也没有倒下去。反正,为了不让墙塌掉,人们不得不像疯了一样,跑过来再跑过去。最后,顶墙的人累出一头汗,精疲力竭,干脆放弃了,蹲在地上喘着气擦汗。这时,大眼睛风却笑了起来,笑得把树吹得疯狂摇晃,树干都快晃得贴到地面上了。
小个子风还在看两个小孩子玩耍,他看得特别专心。看着看着,小个子风就开始流口水,这说明他快要进入梦乡了。
“我闻到了什么味道。”长头发风首先说。
“我也闻到了什么味道。”大眼睛风跟着说。
是什么味道呢?
小个子风一个激灵蹦起来,他也闻到了什么味道。
“是绳婆婆。”
“嗯,是绳婆婆。”
他们刚刚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身子正在变得紧紧的。
他们是被绳婆婆捆住了。
六
绳婆婆很神。她的神力有许多种,但有一点最突出——她能够捆住风。
无论多狂躁的风,无论多野性的风,无论威力多么大的风,在绳婆婆的面前,就像稻草一样——绳婆婆只要一呼气一吸气,身子一扭,就能把他們捆得结结实实。
大眼睛风不再揪帽子了。
长头发风不再扯衣服了。
小个子风也不再蹲在那儿看了。
盖房子的工地静了下来,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人们感觉刚才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大眼睛风、长头发风和小个子风都被绳婆婆捆上了。
“是谁出的鬼主意?”绳婆婆一抽身子,就把捆着的大眼睛风、长头发风和小个子风放在了村南边的那棵老榆树下面。
大眼睛风看着小个子风,长头发风也看着小个子风,小个子风说:“你们看我干啥?你们看我干啥?”
大眼睛风挤了挤大眼睛,说:“是他。”
长头发风甩了甩长头发,也说:“是他。”
小个子风说:“胡说,你们胡说!”
小个子风抽了抽鼻子,就要哭了。
绳婆婆笑了。她说:“你们还能骗了我?我活了这么大年纪,有谁能骗得了我吗?”
大眼睛风“吱吱”地笑了,长头发风“呼呼”地笑了。小个子风的鼻子则一抽一抽的,如果再抽,不仅他的鼻涕要出来,他的眼泪也要出来了。
“长头发风,是你吧?数你鬼点子多,你以为婆婆不知道啊?”
“不是……”长头发风正要说话,绳婆婆一呼气一吸气,身子扭扭,把他捆得更紧了。
“是是是,是我出的主意!”长头发风感觉身子紧紧的,有些难受,赶紧承认了。
“大眼睛风,数你折腾得厉害吧?”
“不是啊……”大眼睛风刚说到这儿,就感觉全身难受得不行,他知道是绳婆婆在呼气吸气扭身子了。
“是啊,是啊,数我折腾得厉害。”大眼睛风赶紧承认了。
绳婆婆笑了:“这才是好孩子嘛!”
“我们都是好孩子!”长头发风说。
“我们都是好孩子!”大眼睛风说。
“我也是好孩子。”小个子风看看长头发风和大眼睛风,然后再看看绳婆婆,也说。
“你们都是好孩子。”
绳婆婆说完,指着长头发风说:“你,脑子里坏点子最多。”长头发风挠了挠长长的头发,坏坏地笑了。
绳婆婆又指着大眼睛风说:“你,脾气最大,一发起脾气来,能把天翻个个儿。”大眼睛风挤了挤自己大大的眼睛,一下子腼腆得像是一个小女孩儿了。
绳婆婆最后拉过小个子风来,抚着他的头说:“你最实在,也最听话。虽然他们俩经常捉弄你,但是他们也能够时时关照你,是不是啊?”小个子风听了绳婆婆的话,想了想,点点头。
是啊,自己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不是经常能得到长头发风和大眼睛风的帮助吗?虽然有时候他们喜欢恶作剧。想到这儿,小个子风朝着长头发风和大眼睛风说:“谢谢你们。”
长头发风和大眼睛风听了,脸都红了,都朝着小个子风不好意思地笑笑。
七
绳婆婆领着长头发风、大眼睛风和小个子风在春天里行走。
春天万物复苏,阳光灿烂,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在空旷的天空,一片黑色的霾挡住了阳光。
绳婆婆说:“孩子们,用我们大家的力量把那片霾赶走吧,否则它会让春天变得忧郁起来。”
听了绳婆婆的话,长头发风、大眼睛风和小个子风一齐努力,不大一会儿就把那片霾赶跑了,天空又变得晴朗了。
远处的河流正在慢慢地融化。绳婆婆知道河流的融化并不容易,就对长头发风、大眼睛风和小个子风说:“孩子们,用你们温暖的力量去帮助河流吧,你们身上有着春天的热情,有了你们的帮助,河流会融化得快一些。”
绳婆婆的话音还没落,长头发风和大眼睛风已经跑到河流上面去了。回头看到小个子风正慢慢地滚过来,他们“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在空旷的田野之上,绳婆婆似乎听到了求救的声音。她细细听听,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她朝长头发风、大眼睛风和小个子风喊了一声:“风孩子们,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你们想不想去完成啊?”
“想啊想啊……”大眼睛风跳了起来。“想啊想啊……”长头发风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
“想啊想啊……”小个子风像个皮球似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
“好吧,你们把耳朵贴在地上听听。对,就这样……”绳婆婆把头一侧,让一边耳朵贴近地面。
大眼睛风、长头发风和小个子风都学着绳婆婆的样子,把脸的一侧贴到了地面上。
他们都在认真地听,认真地听。
“听到什么了吗?”绳婆婆问。
“听到了,听到了!”
“听到了,听到了!”
“听到了,听到了!”
长头发风、大眼睛风和小个子风一齐喊。
“知道我要让你们完成什么任务了吗?”
长头发风最机灵,他一甩头发回答:“知道了。”
大眼睛风随即也说:“知道了。”
小个子风愣了一下,看着长头发风和大眼睛风,又看看绳婆婆,见绳婆婆慈祥地看着他,就一下子也明白了,声音低低地、羞涩地说道:“知道了。”
是的,在土地之下,在泥土里,有许多声音一齐在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那是种子们发出的声音。
旷野之上,小个子风、长头发风和大眼睛风忙碌的身影正飘来飘去,他们经过之处,一双双眼睛终于掀开了泥土,好奇地朝外看。这时的风们都不约而同地变得温柔、小心起来。
大眼睛风、长头发风和小个子风从来没有这么专注过。他们一刻不停地奔波着,在他们身后,绿娃娃们像刚刚睡醒一般,懵懂地抬头看着天。
看着风们忙碌又活泼的样子,绳婆婆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绳婆婆最后看了看长头发风、大眼睛风和小个子风,独自离开了。
绳婆婆知道,是离开的时候了。她老了,逐渐衰老的身子一直在提醒她,该离开这个世界了。但她不想让风孩子们看到她离开时的样子,她希望最后留给他们的是自己的笑声。
绳婆婆朝着远处的长头发风、大眼睛风和小个子风最后看了看,蹒跚地朝远处走去,脚步里尽是留恋和不舍。
当长头发风、大眼睛风和小个子风从旷野跑回來的时候,绳婆婆已经不在了。他们听到了绳婆婆离开时留在那一片春光里的最后一段话:
“孩子们,我走了。婆婆再也不会捆你们了。你们虽然调皮、虽然捣蛋,但却很善良。婆婆离开以后,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们永远快乐……”
“绳婆婆,我们会想你的——”看着空空的远方,长头发风、大眼睛风和小个子风同时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