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灿,陈赤平
(湖南工程学院a.纺织服装学院;b.经济学院,湖南湘潭 411104)
自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和国务院高度重视发展数字经济,并将其上升为国家战略。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推动互联网、大数据等新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1]随后,在十九届五中全会中提出“加快数字化发展,打造数字经济新优势”[2]。2022年,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印发《纺织行业数字化转型三年行动计划(2022—2024)》,[3]指导纺织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纺织企业应当顺应数字信息高速发展的潮流,抓住国家和时代给予的机遇,聚焦纺织行业的高质量发展,积极推进纺织企业数字化转型。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1 年我国纺织原材料及纺织制品出口额达304.74 亿(美元),纺织品出口额再创历史新高。[4]但我国纺织行业实力在世界纺织业中并不算强大。[5]首先,表现在行业驱动力明显不足,我国大多数纺织企业是以为国际上的大企业或者大品牌进行代加工作为主要的经营业务,普遍缺乏品牌意识。[6]其次,我国纺织企业的生产技术装备总体较为落后,同时产品的创新力不足,一些技术装备和生产工艺(如复合型多功能材料的研发以及纺纱、织造、印染等工艺)与世界先进水平仍有较大差距。[6]此外,与其他大型制造型企业相比,纺织企业在信息化方面也显得薄弱,大多数纺织企业的信息化、数字化水平还处在较低的水平。[7]针对这些问题,我国纺织企业必须把握好当前数字技术与制造业融合发展的趋势和机遇,加快纺织企业数字化转型进程,促进纺织企业高质量发展。
近年来,数字化转型和企业绩效的相关研究主要包括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数字化转型水平的测度。目前学术界对数字化转型水平的评价大多以理论定性分析居多,例如有学者通过根据“当年是否进行数字化转型”来设置虚拟变量,[8]以此来评价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但是使用这种方式无法评价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程度,同时也存在对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错估的可能性。为了避免这样的问题,加之对数字化转型进行定量分析在实证检验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绩效之间关系的研究中具有必要性,因此有部分学者在数字化转型的定量分析上进行了一些尝试。诸如:从影响数字化转型的关键要素着手来评价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水平;[9]采用李克特7 点量表进行测量数字化转型;[10]等等。然而,这几种处理方式未能很好地照顾到各行业间数字化水平存在的差异,且问卷设计存在局限性。有学者考虑到企业年报是具有总结性和指导性的文件,能够体现企业的经营理念以及发展路径,因此使用企业年报中涉及“数字化转型”相关的词频进行统计,以数字化转型的相关词频作为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的代理指标。[11]
第二,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及其影响路径。学术界关于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还未能形成定论,一部分学者认为数字化转型能够给企业绩效带来积极的正向促进作用。[10]持这一观点的学者认为数字化转型可以通过降低企业生产和交易成本、提高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使用效率[12]、降低供应链集成度[13]以及缓解融资约束[14]等路径对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除此之外,有学者也认为内部学习导向与外部网络关系嵌入[11]、企业家精神[13]、组织柔性[15]等在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绩效之间起到了正向的调节作用。有学者认为数字化转型的同时,要警惕“IT 悖论”[15],即企业投入大量资源进行数字化升级,却很少实现相应的经济效益的增长。
现有关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降低成本、提高效率、组织柔性等视角。总体来说,目前的路径探索比较全面,但是鲜有文献对影响路径和作用机制按照企业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进行分类探究。从研究样本上看,一般以非金融上市公司或制造业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尚未有根据行业特点、以单独某一行业作为样本的研究。纺织企业是我国典型的传统行业,目前纺织行业整体的数字化转型水平较低,研究纺织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以纺织企业为研究对象,根据纺织企业的特点,建立适合测度纺织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的词典,运用文本挖掘法对中国纺织行业中的44 家上市公司的数字化水平进行测算,为其他行业数字化转型测算提供了可供借鉴的指导,并根据纺织企业规模和所有制形式进行分类讨论,实证检验不同规模、不同性质企业间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程度;第二,从纺织业内部资源和外部资源这两个研究视角出发,探讨数字化转型对纺织企业绩效的影响机制,丰富数字转型的理论体系和实证研究。
纺织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能够提升企业绩效的原因。第一,数字化转型能够优化纺织企业生产流程。数字化转型加快了纺织企业信息化进程,能够帮助纺织企业打造智能化、网联化工厂,加速纺织企业完成从传统制造的生产模式到智能制造的转变。[16]第二,数字化转型有助于提升纺织企业的运营水平。数字化技术融合了信息技术和通信技术,随之衍生了平台模式的运营化管理。[17]通过数字平台不但降低了企业搜寻信息和沟通信息的成本,而且纺织企业还能利用平台进行产品的销售。第三,数字化转型优化了纺织企业的运营模式。[18]具体来说,数字化转型为纺织企业优化库存管理、缩短产品到达市场的时间、提供完善的售后处理以及个性化的服饰设计提供了技术支持。
当前数字信息技术的发展和社会数字基础设施的建设日益完善,各行各业的数字化转型开展得如火如荼,然而企业的变革往往伴随着巨大的不确定性。[19]数字化转型作为企业变革的一种,其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并不一定是线性增长,更可能是呈非线性的、不规则的动态变化。[20]一味提倡提高数字化转型水平,而忽视企业现有的生产模式、企业资源实力以及企业发展战略,可能反而不利于企业绩效的提升。首先,对纺织企业而言,当前大部分纺织企业的数字化转型还刚刚起步,信息技术与企业生产经营体系的融合仍处于探索阶段,因此大部分纺织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是“摸着石头过河”,这种探索式的变革,本身就具有较高的风险,因此过度推动数字化转型,会占用现有的企业资源,产生资源错配。[21]其次,对中小型纺织企业而言,企业资源有限、经验不足,在这种情况下数字化转型水平也很难深入。再者,一些已经开始数字化转型的企业,其数字化转型的基础不牢,在短期内依旧难以搭建起稳固的支撑转型的架构,使得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只能停留在试点阶段,仅能在某个职能部门、某类业务内容上实施,不能形成全企业、全场景的数字化规模效应。[22]最后,根据边际效用递减规律,随着数字化转型的不断深入,企业内部管理的系统性和复杂性越来越强,内外部的协调成本也会逐渐上升,企业绩效的提升过程会逐渐放缓甚至出现绩效下降。[23]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数字化转型能够促进纺织企业绩效的提升,但呈现倒U 形关系,即只有适度的数字化转型才能更好地促进高质量发展。
从企业内部资源的角度分析,数字化转型通过影响纺织企业的经营成本,进而影响纺织企业经济绩效。
数字化转型可以降低企业经营成本,[24]进而提升企业绩效。第一,数字化转型能够为生产赋能,促进生产效率提升。[25]纺织制造型企业利用先进的数字技术能够优化生产流程,实现工厂设备的数据采集和远程监控,获得完整的、动态的、实时的数据,以及实时耗能、运行状态、产能等生产数据,在提高生产效率的同时还能降低生产故障的发生。第二,数字化转型有助于加快存货周转,避免高昂的存货管理成本。纺织企业通过数字化转型可以搭建数字化库存信息系统,能实现一键获取全球库存信息,实现就近最优配货,有效地解决了过去结构性缺货的问题。第三,数字技术具有开放、共享、连接等特点,有助于降低企业的信息搜寻成本,[26]实现高效率的匹配供给与需求。[24]纺织企业利用数字化平台,能够使经营活动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在采购、营销、物流等方面既提高了经营效率,又降低运营成本。
数字化转型并非总是能降低经营成本。第一,企业资源具有有限性。数字化转型不是凭空完成的,需要投入企业资源,而企业资源是有限的,对大部分纺织企业而言,其企业资源实力不足以支持企业进行全面数字化转型,过度的数字化投入容易导致企业资源错配,从而不利于企业经营绩效的提升。第二,经营成本存在下限。对纺织企业而言,其原材料成本、生产成本、营销成本、管理成本等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利用数字技术实现成本压缩,但是成本支出不可能完全趋零,因此数字化转型对降低经营成本的积极作用只能在一定的范围内实现。第三,数字化转型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数字化技术是在不断革新的,因此数字化转型也需要不断地更新迭代,数字化转型不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变革,企业需要随着数字技术的进步,不断进行数字化升级,这个过程依旧需要持续性的企业资源的投入,这一部分的投入也将成为企业经营成本的一部分。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企业经营成本与数字化水平之间呈现先递减后递增的正U 形关系。
H3:数字化转型在一定范围内有利于降低企业经营成本,进而促进企业绩效的提升。
从企业外部资源的角度分析,数字化转型通过影响供应链集成度对企业绩效产生影响。供应链集成度可以分为供应商集中度和客户集中度。[16]数字化转型对降低供应链集成度有较大的积极影响。第一,数字技术的升级使得企业之间的互联互通和信息交流更为高效、便捷,[28]有效地解决了供应链中信息不透明、交易链冗长等问题,有利于减少企业对供应商的依赖程度,能够有效地避免供应商过高的议价能力,降低供应商集中度。第二,数字化转型有利于企业建立更加合理高效的供应链集成系统,优化企业资源配置,进而提升企业经营绩效。[29]企业可以利用数字技术从市场中收集到的大量的、多向的和实时的信息,对供应链中的相关企业进行及时审查和调整,[13]从而提高企业供应链体系的合理性,促进企业绩效的提升。
随着数字化转型的深入,有些弊端也会在供应链这一环节显现出来。第一,企业可能面临“大数据杀熟”的风险。[29]作为上游供应商的顾客,在“大数据杀熟”的风险下,企业与新的供应商之间的信任难以建立,会使企业趋向于选择有长期合作基础的合作伙伴;作为下游消费者的供应商,不少纺织零售企业的产品依赖天猫、淘宝、京东等数字平台进行销售,在“大数据杀熟”的情况下,在消费者心中的满意度可能会降低,尤其是新客户的流失率会比较高。第二,“信息爆炸”加大了信息处理和信息甄别的难度,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降低决策失误率,提高决策效率,企业会趋向于选择长期合作的企业。第三,信息化的高速发展使企业有可能面临客户因了解到更多信息而流失的风险,[29]这一情况反而不利于拓展新的客户,使供应链集成度又趋向于提高。基于此,本文做出如下假设:
H4:供应链集成度与企业绩效之间呈现正U 形关系。
H5:数字化转型在一定范围内有利于降低供应链集成度,进而促进企业绩效的提升。
1.固定效应模型。为了检验数字化转型对纺织企业绩效的影响关系,基于纺织企业面板数据,围绕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进行实证分析。根据假说H1 可得:数字化转型对纺织企业绩效的影响可能呈现倒U 形的变化趋势,因此设定固定效应面板数据模型如下:
Performit为纺织企业i在t时期内的企业绩效;Digit为纺织企业i在t时期内的数字化转型程度;Dig2表示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的二次项;代表一系列控制变量;分别表示个体效应、时间效应和随机扰动项。
2.中介效应模型。基于前文的机制分析,借鉴温忠麟等(2014)[30]对中介模型的研究,进一步检验假设H2~H5,即经营成本率和供应链集成度在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绩效之间发挥的中介作用,构建如下中介效应模型。
其中Med表示中介变量(经营成本率或供应链集成度)。
1.被解释变量:企业绩效(Perform)。参考白福萍等的研究,[12]选取总资产收益率(Roa)来表示,同时辅以净资产收益率(Roe)做稳健性检验,考虑到数字化转型成果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可能存在一定的滞后性,本文将总资产收益率(Roa)做滞后一期处理,再次进行稳健性检验。
2.解释变量:数字化转型水平(Dig)。本文参考吴非等[11]、赵宸宇等[31]学者的做法,对上市纺织企业年报中涉及“数字化转型”的相关词频进行统计,以相关词频作为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的代理指标。
本文使用文本分析法构建数字化转型变量(Dig)。第一步,收集2012—2021 年纺织行业上市企业的公司年报并转换为文本格式(上市公司年报均来自巨潮资讯网)。第二步,筛选出与企业数字化转型相关的高频词语并制作成词典,本文在引用赵宸宇《企业数字化转型指数构建及关键词选取》(2021)的基础上,根据纺织企业的特点,补充“直播带货”“微信小程序”“直播”“直播营销”“网红营销”等分词。第三步,基于第二步形成的词典,通过Python 对所有样本中的关键词披露的次数进行统计,以此反映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
3.控制变量(Controls):为了提高研究的精度,排除其他因素对回归分析结果的影响,综合参考了于飞等[32]、余菲菲等[15]、冼依婷等[33]学者的方法,选取以下控制变量:资产负债率(Tdr)、营业总收入增长率(Growth)、企业成立年限(Age)、总资产周转率(Tat)、公司规模(Size)。
4.中介变量(Med):本文参考白福萍等使用经营成本率(Ocr)作为衡量企业经营成本的指标。[12]经营成本率用企业经营成本与企业经营收入的比值来表示。供应链集成度(Cosc),反映的是企业上下游之间的业务规模与稳定性。本文借鉴李琦等人的研究,[13]采用前五大供应商采购额/前五大客户销售额的值作为供应链集成度的代理变量(表1)。
为了探究数字化转型对纺织企业绩效的影响及其路径,本文以2012—2021 年我国纺织行业中的上市企业为研究对象。文中所使用的数字化转型数据是通过巨潮资讯网下载的上市公司年报,然后进行手动整理和Python 程序获取。企业层面的微观数据来自Wind 和CNRDS 数据库。为了确保数据的精确性和保证实证结果的可信度,本文对数据做了处理:(1)剔除业绩较差的ST 和*ST 公司、财务数据异常以及数据存在缺失的样本;(2)为了保证数据的连贯性,选取十年内财务数据连续的企业样本;(3)为了避免极端数据对研究结果的影响,对连续变量进行了1%和99%的缩尾处理。最后得到样本数据共440 条。
如表2 所示,所选样本中企业绩效(Roa)的均值为5.699,最小值为-15.830,最大值为19.290,说明纺织行业中不同企业的绩效水平差异较大。数字化转型程度的均值为0.374,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别为3.800 和0,可见在纺织企业中,数字化转型水平有较为明显的差异,整体来说,纺织行业的数字化转型水平还具备很大的进步空间。经营成本率的均值为0.714,最大值为0.963,最小值为0.383,该结果表示,不同企业之间经营成本率存在差异,但是大多数企业的经营成本率处于中等水平。供应链集成度的均值为21.932,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别为54.210 和3.910,该结果显示不同企业的供应链集成度存在较大的差异,有不少企业供应链集成度过高。
表2 变量及描述性统计结果
在进行实证回归前,先对样本变量进行相关性分析,结果如表3 所示。
表3 变量相关性分析结果
从表3 中可以看出,纺织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与企业绩效相关性显著为倒U 形,这与假设H1 一致。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的二次项与经营成本率的相关系数为负,与假设H2 显著相反,但是相关系数方向与回归系数方向并不存在一致性,所以需要后续进一步实证分析。供应链集成度和经营成本率与企业绩效(Roa)之间的相关系数均为负数,可进一步验证假设H3 和假设H5。供应链集成度与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的二次项相关系数为正,与假设H4 一致。同时,所有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基本在0.5 以下,说明变量之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可进行下一步实证分析。
根据模型和假设,本文首先进行Hausman 检验,检验结果P值小于0.01,因此本文使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实证分析。首先检验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对纺织企业绩效的影响,表4 是回归结果。列(1)是仅有数字化转型水平变量的主效应模型,列(2)是加入控制变量的效应模型。
表4 数字化转型影响纺织企业绩效的基准回归结果
从列(1)可以看出,在没有加入控制变量和中介变量的回归中,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的一阶系数为7.698 90,二阶系数为-3.957 15,且P值小于1%,显著水平非常高,与假设H1 相符。
列(2)加入了控制变量,从实证结果可以看出,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的一阶系数为4.351 22,二阶系数为-3.284 05,一阶系数和二阶系数异号且在1%的显著水平下显著,这与假设H1 相符合:数字化转型能够促进纺织企业绩效的提升,但呈现倒U 形关系,即只有适度的数字化转型才能更好地促进高质量发展。这意味着纺织企业在进行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要警惕“一口气吃成胖子”的思想,要充分考虑企业资源实力、企业发展战略以及数字化转型边际贡献递减的规律,合理有序地推进企业数字化转型。
1.内部资源:数字化转型、经营成本率与纺织企业绩效。为了验证假设H2 和假设H3,从企业内部资源的角度分析纺织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机制,表5 显示了经营成本率这一影响机制的回归结果。列(3)是从企业内部资源的角度分析数字化转型对经营成本率的影响,列(4)是在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与纺织企业绩效中加入经营成本率的回归结果。
表5 加入经营成本率后的回归结果
列(3)是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与企业经营成本率之间的回归结果,根据实证结果可以看出,数字化转型水平的一阶系数为-0.410 20,二阶系数为0.152 15,且均在1%水平下显著,假设H2 成立,即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与企业经营成本呈现正U 形关系。该结果表明:在合理范围内的数字化转型有利于降低企业经营成本。随着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开展,因为数字信息和数字技术的智能化、便捷化的特点,企业的生产成本、运营成本、信息搜集成本等相较于传统经营模式有明显的降低,但企业资源的有限性、数字化转型投入的持续性以及经营成本存在下限等因素又使得企业的经营成本不会随着数字化转型的深入而一直下降。
列(4)是在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与纺织企业绩效中加入经营成本率后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纺织企业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绩效之间依旧呈现倒U 形关系,但系数出现了不显著的现象。出现这一结果可能是在企业的经营活动中影响企业经营成本的原因很多,数字化转型对经营成本的影响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而在本文的回归中,尚未能控制其他因素对经营成本的影响,所以导致在加入经营成本率后,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回归结果不显著。但是,经营成本率的系数为-13.628 03,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这说明经营成本率与企业绩效之间呈现负相关关系,即经营成本率越低,企业绩效越高,由此也可以证明,在纺织企业中,在合理范围内的数字化转型有助于降低企业经营成本率,并以此促使企业绩效得到提升。
2.外部资源:数字化转型、供应链集成度与纺织企业绩效。为了检验假设H4 和假设H5,从企业外部资源的角度分析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机制,加入了供应链集成度进行回归分析。如表6 所示,列(5)为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对企业供应链集成度的影响的回归结果,列(6)为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与纺织企业绩效中加入供应链集成度的回归结果。
表6 加入供应链集成度后的回归结果
从列(5)的结果来看,供应链集成度与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的回归系数均在1%水平下显著,数字化转型水平的一阶系数为-10.836 06,二阶系数为4.778 44,且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即纺织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与企业供应链集成度呈现正U 形关系,假设H4 得到证实。说明在合理范围内的数字化转型有助于降低供应链集成度。
列(6)是在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与纺织企业绩效中加入供应链集成度后的回归结果。回归结果显示: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的二阶系数为-2.561 61,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一阶系数为2.832 47,在10%的水平下显著,说明加入供应链集成度后,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倒U 形关系依旧成立;供应链集成度的回归系数为-0.095 35,在1%的水平下显著,即说明供应链集成度越低,企业绩效越好。假设H4 和假设H5 得到验证:从企业外部资源的角度分析,在合理范围内的数字化转型有助于降低供应链集成度,进而促进企业绩效的提升。
为确保结果的稳健性与可靠性,本文采用以下方法对以上回归结果进行检验。
1.替换被解释变量。使用净资产收益率(Roe)作为纺织企业绩效的替换变量重新进行回归分析,具体如表7 所示,均与原回归结果保持一致。
表7 更换被解释变量后数字化转型与纺织企业绩效回归结果
2.滞后效应检验。考虑到数字化转型对纺织企业绩效的影响可能存在一定的滞后性,因此将纺织企业绩效滞后一期重新进行回归分析,结果如表8所示,除了假设H3 和假设H5 未能通过检验外,其他研究结果基本保持一致。
表8 滞后一期后数字化转型与纺织企业绩效回归结果
经过上述检验,本研究的结论仍然成立,由此表明本研究的结论具有较高的稳健性。
在纺织企业中,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绩效存在先增后减的倒U 形关系。对于不同性质、不同规模的纺织企业是否会存在差异?本文将样本纺织企业按照企业规模和所有制形式进行分类讨论,结果如表9所示。
表9 异质性分析: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绩效
为验证纺织业中数字化转型在不同规模企业的异质性表现,本文参考李琦等人的分类方式将样本纺织企业按总资产均值分为大型企业组(样本均值以上)和中小企业组(样本均值以下)。[13]根据表9的结果可以发现,无论是大规模纺织企业还是小规模纺织企业,其数字化转型水平与企业绩效之间均呈现先增后减的倒U 形关系。从显著性的角度观察,无论是大规模企业还是小规模企业,二者的数字化转型水平的二阶系数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从系数的角度观察,在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绩效的回归方程中,大规模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水平的一阶系数和二阶系数均略高于小规模企业。出现这一结果的原因可能是:数字化转型需要大量的技术、资金等方面的支持,而中小规模的纺织企业资源较为有限,难以进行持续性的资源投入,这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中小规模的纺织企业的数字化转型进程,也影响企业绩效的提升。
本文将样本纺织企业根据所有制性质分为国有纺织企业和非国有纺织企业。从表9 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在非国有纺织企业中,数字化转型水平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回归结果依旧呈现倒U 形关系,且数字化转型水平的一阶系数和二阶系数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而国有企业的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回归结果不显著。出现这样的差异可能是:国有企业的行动决策受国家政策的影响较大,加之国家对国有企业的扶持,使得国有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升级的内部驱动力不足。而非国有纺织企业为了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下占领一席之地,会更加积极地开展数字化转型的探索。因此,非国有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水平会较高于国有企业。
本文以我国纺织行业中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通过手工整理和Python 程序获取年报披露的数字化转型相关数据,从企业内部资源和外部资源两个角度出发,实证检验了数字化转型对纺织企业绩效的影响及作用机制,研究结果表明:
(1)对纺织企业而言,在合理范围内的数字化转型可以提高企业绩效,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与企业绩效之间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而是呈现出先增后减的倒U 形关系。因而在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要警惕企业资源错配、数字化转型半途而废以及数字化转型边际贡献递减等问题。
(2)在合理范围内的数字化转型能够通过降低生产成本率和供应链集成度来提升企业绩效。一方面,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经营成本率之间呈现先减后增的正U 形关系。数字化转型可以通过降低企业生产成本、运营成本以及信息搜寻成本等促进企业经营绩效的提升,但是在推进数字化转型的同时,也需要考虑企业资源的有限性、经营成本存在下限以及数字化转型投入的持续性等问题。另一方面,数字化转型与企业供应链集成度呈现先减后增的正U 形关系,数字化转型有利于企业间的互联互通,有利于企业建立高效的供应链集成系统以降低供应链集成程度,促进企业外部资源的高效利用,从而提高企业绩效。同时“大数据杀熟”“信息爆炸”带来的信息处理和信息甄别的挑战以及客户流失等问题,也会导致供应链集成度的降低。
(3)从企业规模角度看,在大规模纺织企业中,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要略高于小规模的纺织企业;从企业性质角度看,非国有纺织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水平要高于国有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水平。
本文的研究结论为纺织企业数字化转型带来了一定的启示。
第一,纺织企业数字化转型投入要与企业资源适配。数字化转型在降低经营成本和降低供应链集成度方面的作用均存在下限,因此数字化转型水平并非越高越好,只有适度的数字化转型才能真正促进纺织企业高质量发展。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投入程度和转型侧重点应该存在差异,企业需要根据企业自身的经营特点、资源实力以及战略目标等制定适合的数字化转型计划,切忌因盲目追求数字化转型而造成企业资源错配,影响企业的实际经营绩效的可持续发展。另外企业作为营利性组织,除数字化转型投入需要适度外,其他的经营活动同样需要注意控制成本,以争取最大限度地提升企业的经营绩效。
第二,纺织企业要利用数字化技术提升企业各方面的经营能力,实现企业高质量发展。一方面,企业经营成本降低具有下限、企业资源也具有有限性,企业不应该仅把数字化转型的目标放在降低企业经营成本这一方面,优化企业生产模式、运营模式、管理模式等才能真正地、可持续地促进企业绩效高效提升。另一方面,数字化转型在一定范围内有利于供应链集成度的降低,但是“大数据杀熟”“信息爆炸”等也为供应链集成度的降低带来了许多的挑战。因此,企业要警惕在信息中迷失,而应当致力于提高企业自身的信息处理和信息甄别能力,建立与企业发展适配的供应链集成系统。
第三,纺织企业要充分抓住数字经济高速发展的机遇,合理有序地推进企业数字化转型,尤其是中小型纺织企业和国有纺织企业,目前的数字化转型水平相对较低,要密切关注市场动态,循序渐进地推进企业的数字化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