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苏州二书僧

2024-01-15 01:19王友良江苏苏州
文艺生活(艺术中国) 2023年10期
关键词:赵孟頫禅师书法

◆王友良( 江苏 苏州 )

在书法艺术发展的历史长河中,风土清嘉、人文荟萃的苏州,涌现过一大批著名的书法家,据书史文献资料,苏州历代书法家达五百余人,他们或领袖书坛,或名重当时,有如群星丽天,璀璨夺目。这些人中,不乏一些特殊群体,如身份为僧人的书写者,他们除了自娱之外,还将书法与佛法结善缘,或以书法陶冶身心、修道悟禅,研究者把这些人称为“书僧”。

在苏州五百余书法家中,元代出现两位颇有影响的书僧:释祖瑛和释宗衍。

释祖瑛(1290—1343),字石室,苏州吴江人。祖瑛,俗姓陈,自少出家吴江梅堰普向寺,15岁祝法受具,在吴江平望建浮碧庵,后即策杖游方。开始在仰山学习虚谷佛法,后听闻临安径山寺晦机元熙(1238—1319),一见契合,遂留掌记,终生传承晦机的佛学思想,是晦机的法嗣。祖瑛先后住持杭州万寿寺,明州(今宁波)隆教寺、育王寺。元顺帝元统到至元年间(1333—1340)他住持雪窦寺,并修缮寺院和入山亭。在雪窦寺,他盛举临济宗风,重揭五家法灯,所以又被称为“雪窦禅师”。晚年归隐吴江。因颈部生疾,久治不愈,加之肢体疼痛又时常麻木,就造了一个称作“木裰”的龛,日坐其中,不问世事。至正癸未(1343)三月,趺坐而化,世寿53。

释宗衍(1309—1351),字原道,苏州人,著有《碧山堂集》。至正初年,宗衍住在石湖楞伽寺,山水清嘉,一时名士多与之游。宗衍曾经主持嘉禾德藏寺,才辩闻望,倾于一时。翰林学士危太朴(1303—1372)对宗衍尤其推许,但只是相知而从没有相见。一直到明初,太朴回归江南,而此时宗衍已经去世数年。危太朴特意为宗衍诗集《碧山堂集》作序,序里称宗衍“善书法,遍读内外书,独长于诗。”《碧山堂集》四卷在国内已不见传本,但日本尚有原本传世。

佛教自传入中土以来,就与书法结下了不解之缘,抄经、刻经、造像记等成为佛教徒修学佛法、积德造福的重要手段,这主要源于书法与禅境的想通,书法书写追求物我两忘,禅宗追求排除一切私心杂念、澄净空明。于是,一些僧人把“顿了本心清静”的禅意识渗入书法,静谧敛神,从内心领悟书法三昧,复付之于手,再传之于笔,本色天然,表情达意,创作出妙得“真如”和逸意的作品。

书僧的出现,对书法的发展起到了很重要的推动作用。

耳熟能详的有称为“前四僧”的六朝陈僧智永、隋僧智果、唐僧怀素、宋初名僧梦英,又或称为“潇湘四僧”的唐僧怀素、宋僧梦英、明僧些庵、清僧石溪,等等。他们的书法在当时就名扬四海,其篆、隶、楷、行、草诸体皆善,水平很高。除了这些名重一时的名僧,不妨再列举一二。

如唐朝僧人高闲,唐宣宗曾经赐紫衣袍。高闲喜欢用霅川白纻作真、草书,其笔法得之张长史,韩愈曾作文,盛称其书法之美妙。高闲传世书迹《千字文》草书残卷(图一),以硬毫书写,笔势浓重,循规草法,挥洒自如,气象生动。特别在结尾处,开阖恢宏,豪爽顿生,给人一种笔墨淋漓酣畅的感觉。

图一 草书千字文,纸本,纵30.8厘米,横331.1厘米,已残,仅存“葬”字以下52行、243字(前缺的部分由元鲜于枢补,今也已散失)。此书迹流传有绪,曾经宋赵明诚、元鲜于枢、明方鸣谦、清卞永誉和安岐等收藏,现藏上海博物馆。

如宋代高僧圜悟克勤,他有一幅行书《印可状》(图二),现藏于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印可状》书风虽不依定式,但因为严格修行呈现一种淡泊、超凡脱俗的精神气质,端秀中内藏刚毅之气,自古以来被视为禅僧书迹之首。

图二 圜悟克勤《印可状》,纸本,行书,尺寸43.9cm×52.4cm,现藏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

南宋还有一位禅僧虚堂智愚,是径山万寿寺第四十代住持,也是临济宗松源派的高僧,许多日本僧人都拜在其门下。现藏于东京国立博物馆的一件尺牍(图三)是他写给悟翁禅师的,气韵精美,率性中又兼具法度。

图三 南宋虚堂智愚禅师的《致悟翁禅师尺牍》,尺寸31.2cm×43.5cm,收藏于东京国立博物馆。

元代江南最著名的临济宗僧人中峰禅师,钱塘人,俗姓孙,被誉为“江南古佛”,其佛法修为在元代被誉为“仰之弥高,钻之弥坚”。中峰禅师是赵孟頫的老师。赵孟頫任江浙儒学提举期间,行走浙江、苏州等地,与中峰禅师多有往来。大德四年(1300),中峰禅师来到苏州,结庐居住于阊门之西,郡人陆德润闻禅师之名,施松冈数亩,建平江幻住庵,赵孟頫为之题匾额曰“栖云”。书法上,中峰禅师独创两头细、中间粗的点画形式,因风格独特而“自成一家”,其书体被尊为“柳叶体”(图四)。他粗放率意的用笔特征、附势随兴的结字安排、不求工而工的章法处理,即使除却“柳叶体”的光环,让他在书法史上也占有一席之地。

图四 中峰禅师之“柳叶体”

再如憨山,其书法师尚唐人欧阳询、虞世南。尤善行草,下笔平稳、含蓄凝炼、秀润中和,于平淡中见功力。他书写的《永嘉真觉大师证道歌》册页(图五),写法上源于王字,不少结字出自圣教,但取势用笔颇有自己的特色,静穆不乏灵动,端稳不乏妍美。他还特别善于在个别点画中以隶意出之,妍美之中见古拙。

图五 憨山行书《永嘉真觉大师证道歌》册页其一

还有如八大山人去铅华返本真,提按力求隐含。石涛行楷参以隶法,运用六朝造像笔意,用笔不拘成法、正欹错落,笔墨古朴遒劲、天真烂漫。弘一追求书法与文字精、气、神的统一与融合,其境界可谓“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把书僧作为一个群体扫描,就不难发现,书僧最早在中晚唐出现,其出现的原因与禅宗的兴起有密切关系,在僧人眼里,作书即参禅。禅悟本身十分重视“意”的作用,强调不龂龂于规矩,悟得“天机”,“兴来”而作,情自天纵,最终“笔下龙蛇似有神”。这一点,可以从怀素的草书中窥见端倪。

到宋代,佛教因为五代周世宗的灭佛运动,受到一定的打击,但是北宋的太祖、太宗二位皇帝尊崇佛教,因此,佛教在北宋再度兴盛。其时僧尼人数达到了46万之多。北宋政府专门设置了译经传法院,从事佛教经典的翻译工作。当时的文人士大夫也多与僧人有来往,更加推动经、诗、文、书、画的贯通融合。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佛印与苏轼的故事,堪称士大夫与僧人经典案例。北宋末年,因为徽宗崇道抑佛,佛教再次遭到打击,但是南渡以后,佛教再度兴盛。

元代僧人书家繁多,这与社会价值取向密切关联。众多人皈依佛门,可以看做是逃避现实世界的一种无奈手段吧。有人做过统计,包括文献著录书僧和石刻书丹僧在内,达一百五十余,其中以书艺见于著录的僧侣,有三四十人,留有名姓者有:释至温、释一宁、释明本、释行端、释了性、释溥光、释溥圆、释圆琛、释可中、释祖铭、释祖瑛、释浦尚、释大智、释静慧、释慧敏、释道原、释宗衍、释湛然、释仪润、释镜塘、释允才、释永芳、释元旭、龙岩上人、释法桢、释福珪、释洪注等。

作为一个群体,元代书僧的书法样式繁多,流派纷呈,审美总体体现冲淡。有一点非常值得玩味,就是似乎他们的书法追求与佛教精神境界无涉,于是书作中反而少了寂静、冷峻、苦修的意味。这些书僧好像忘掉了传教弘法的初衷,开始讲求个人创造意志和风格个性,带着艺术家的姿态和热情进入书法艺术领域,这一时期书僧的书法或忠于晋唐,或直源两宋,还有直接从于本朝赵氏笔法,这即是该时期特点,但也为之所囿,因而没有出现书艺卓绝堪称大家者。释祖瑛和释宗衍就是这个群体中的两位。

关于祖瑛的史料比较少,明陶宗仪《书史会要》介绍说,祖瑛“书学赵魏公”。

赵魏公,指的是元代著名书画家赵孟頫。

尽管有此线索,但祖瑛与赵孟頫有何因缘,何时相交,资料阙如。我们只能做一些推测:大德三年(1299)到至大二年(1309),正是赵孟頫在杭州任江浙儒学提举的十年,而此时,祖瑛正住持杭州万寿寺。同处一城,加之湖州吴兴与苏州吴江本是一衣带水的近邻,他们此段时间相交完全具备条件。只不过无从考证他们相交的确切时间。

但围绕隆教寺发生的故事,则印证了他们友谊的深厚。

隆教寺是浙江舟山的一座千年古刹。元大德《昌国州图志》记载:“隆教寺在富都乡之七都,汉乾佑二年建,后烬于火僧。”民国《定海县志》:“隆教寺,城北三十五里。”此寺始建于五代后汉乾祐二年(949),初名“降钱寺”。因宋太祖赵匡胤年号为建隆,寺名遂改为“隆教寺”,其意为“教民为善”。

至治元年(1321)12月,祖瑛出任隆教寺住持,就在这年,赵孟頫听闻此事,书写《送瑛公住持隆教寺疏》(又称《为隆教禅师寺石室长老疏》)(图六)为其送行。

图六 赵孟頫《送瑛公住持隆教寺疏》墨迹版(局部),纸本,纵47.7厘米,横333.5厘米,书于至治元年12月,现藏于天津博物馆藏。疏的正文凡25行,每行最多7字。此卷曾著录,见《铁网珊瑚》《式古堂书画汇考》,明项元汴曾收藏。

从《送瑛公住持隆教寺疏》中,可以看到祖瑛与赵孟頫两人相交之厚。疏中高度评价祖瑛禅师“学识古今,心忘物我”“棒喝雷霆,显扬圣谛第一义”的佛学造诣。

《送瑛公住持隆教寺疏》卷,全文如下:

“兹审石室书记瑛公住持昌国州隆教禅寺,凡我与交,同词劝之。处西湖之上,居多志同道合之朋;歌白石之章,遂有室迩人远之叹。第恐大瀛之小刹,难淹名世之俊流。石室长老禅师,学识古今,心忘物我。江湖风雨,饱饮诸方五味禅;棒喝雷霆,显扬圣谛第一义。扫石门文字之业,传潜子书记之灯。鈯斧既已承当,办香须要着落。望洋向若,不难浮尊者之杯;推波助澜,所当鼓烝徒之檝。即腾阔步,少慰交情,开法筵演海潮音,龙神拱听,向帝阙祝华封寿,象教常隆。至治元年十二月日疏。松雪道人书。”

此幅作品为赵孟頫难得一见的大字行书精品,在赵孟頫近60年的书画生涯中非同一般。作品为即兴之作,因而信笔书来,行中夹草,方圆并用。研究此作的人非常多,均认为该作品运笔婉转停匀,字形遒丽妍润、温雅清朗,其圆融如意老辣厚重的成熟技法,无论是整体观之,还是单字拆开欣赏,都蕴含了舒放而不轻浮的法度,且具有美妙多姿的书卷意趣。

从文中,可以捕捉到祖瑛在杭州即与除赵孟頫外的文人墨客交往盛事:论诗、谈文、磋书、修禅。

赵孟頫68岁那年写《送瑛公住持隆教寺疏》,写完这篇作品后的第二年6月便怅然离世。此作成为赵孟頫人生最后一幅神作,该卷现藏在天津博物馆。

赵孟頫于书法上对祖瑛的影响是深远的。在祖瑛跋《赵孟頫饮马图卷》(图七)中,可以看到赵孟頫的温润与平和的书风在祖瑛作品中的传承。

图七 释祖瑛跋《赵孟頫饮马图卷》,行楷,纸本,辽宁省博物馆藏

释祖瑛跋《赵孟頫饮马图卷》,行楷,纸本,藏于辽宁省博物馆。内容为:龙性难驯万里姿,骎骎只欲望风驰。奚官毋惜斗升水,要载君王问具茨。松陵释祖瑛。

相较于释祖瑛,有关释宗衍的书法史料更少。但其诗作多有流传,其诗在《诗渊》之中存录有百余首。《碧山堂集》四卷国内已不见传本,但日本尚有原本传世。释妙声(生卒年不详)撰《衍道原送行诗后序》(《东皋录》卷中)有生平事迹介绍,《吴中人物志》卷一二、《元诗选·二集》《元诗纪事》卷三四载有宗衍小传。

诗是情志的咏叹与抒发,透过韵律化的语言而成。《毛诗序》也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吴战垒《中国诗学》里也说:“诗从本质上说是抒情的,抒情诗的产生是人意识到自己与外在世界的对立,独立反省的意识,一面通过意识的反光镜认识世界,一面又从反射到心灵的世界图像中省视内心的秘密。”所以,研究释宗衍,一方面可以从同时代或后世书法家的推崇,观照宗衍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从散落在诗文中对书画艺术的见解,尤其是众多的题画诗,体会宗衍对书画的真知灼见。

明代皇甫汸就对宗衍就推崇有加。

皇甫汸(1497—1582),是明中叶诗坛创作与影响仅次于前后七子的人物之一。皇甫汸七岁能诗,又工书法(图八),与皇甫冲( 字子浚)、皇甫涍( 字子安)、皇甫濂( 字子约) 为四兄弟,“ 科第文词之盛,萃于一门”,人称“ 皇甫四杰”。他在《悼释宗衍并示懋公》中写道:“竹房一夕掩,莲宇几时开。乍礼新封塔,空余旧讲台。香飘林木变,月落水禽哀。为问传心偈,谁应更悟来。”很显然,皇甫汸的诗中蕴含着对宗衍才学传授、禅学悟道的景仰。

图八 皇甫汸《行草尺牍》纸本,行草书,尺寸26cm×30.6cm,台北故宫博物院藏。释文:承雅情腆贶。拜命感戢。此行正拟探历东南山水嘉胜耳。若止奔走簿书。大非素心也。拙作少閒即当呈览教。叶君华札。至日遣致不误也。草草附谢。即日。汸生再顿首。大台望阳湖老先生大人亲丈门下。慎余。

明代朱谋晋写的《李宗衍》一诗,更是刻画了宗衍的人品与艺品。“郢曲无人和,君操正始音。阁书闲自较,池墨醉能临。态近嵇中散,名多李伯禽。庭花春满槛,曾倚雪儿吟。”在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宗衍容止出众、博览群书、广习诸艺、曲高自正、闲适自度,可与嵇康、李白长子李伯禽相比。而朱谋晋本身,少而英敏,躬耕赋诗,其词有唐温、许,宋陆游之流风。

宗衍的艺术观在其诗作里精彩纷呈。

在《题赵松雪墨兰》一诗里,他写道:“湘江春日静辉辉,兰雪初消翡翠飞。拂石似鸣苍玉佩,御风还著六铢衣。夜寒燕姞空多学,岁晚王孙尚不归。千载画图劳点缀,所思何处寄芳菲。”诗人从画理的角度,对赵松雪笔下墨兰画面的气息、色彩、造型、意境与寄托都做了概括与抒发。他的《题小画》,起始两句“秋高山气佳,木落江水静”同样先写画面的气息,接着后两句“意固不在鱼,鱼惊钓丝影”则以意拓景,鱼动亦心动,让整个画面动静相宜。

在《题仙山楼观图》诗中,他换了一个视角:“琅玕珠树隔烟霄,仙子楼居积翠遥。羽化梦惊玄鹤返,丹成身与白云飘。杖随麋鹿山深浅,钓掣鲸鱼海动摇。想像虚无图画里,秦皇汉武若为招。”这是对画面的诗意描述,也是对绘画内涵意蕴的升华与描摹,体现了他在观画时,对画意的深度把握与追求。

画意与诗意往往是相通的,用他的这种艺术追求反观他的诗作,也可以相互印证。比如他写《石菖蒲》:“露长纤纤叶,春添细细根。生涯惟水石,幽意自乾坤。”画意感十足,既有描摹菖蒲的造型,又点明菖蒲内蕴的德行与品位。同样,在《题川船出峡图》上,宗衍描摹了瞿塘峡江涛浪激、崖壁险峻,介绍了蜀商为生计来来往往,最后把画意点睛落在了诗的最后两句:“君不见人间行路难,咫尺风波永相失。”

在《题韩干画马图》中他又一改视角。“唐朝画马谁第一?韩干妙出曹将军。此图无乃干所作,世上有若真空群。双瞳精荧两耳立,兰筋束骨皮肉急。何年霹雳起龙池,五花一团云气湿。当年天子少马骑,远求乌孙诏写之。即今内厩多如此,纵有麒麟画者谁?”他注重了画面对象的精气神,把目光渗透到画面的肌理,从而赞扬了韩干高超的画意。

在《题扁舟醉眠图》中,他看中了画面的动静对比:“江水萧萧江岸风,泊舟不归何处翁。鼋鼍出没浪如此,尔尚醉游春梦中。空山云深白日静,松声如涛屋如艇。归来归来毋久留,不归恐君将覆舟。”鼋鼍浪涛出没与老翁沉醉春梦,流云与日静,松涛翻滚与老屋岿然不动,有动有静,似是一对矛盾,但又和谐地统一在一个画面里。

以上种种,在题画诗不同的视角中,我们能感受到宗衍诗意、画意与禅意兼得,又都能成熟地转化自然意象,成就清净禅境。惜乎,看不到宗衍的画笔与书作,但从他重造型、喜描摹、忌刻板、求意蕴的艺术追求,足以让人遥想他笔下的骤雨旋风,想像他的书法一定是游丝袅空、丝丝飞动,动静结合,偶有飞来之峰,却又和谐统一,宛若神助。

行文至此,不由得让人联想:释祖瑛和释宗衍两人虽相差十九岁,然而却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尘世近三十年,他们同为得道高僧,同为书僧,同为诗僧,又同为苏州人,他们有没有在尘世间相遇?

很显然,他们相遇了。

在宗衍的诗集里,宗衍写道:“草堂旧在吴江上,江水江花照眼明;久客归来浑拟梦,比邻相见不知名。花香笠泽恩张翰,瓜熟青门忆邵平;一夜西风吹白发,挑灯因自赋秋声。”

他们神思遄飞,意念共通。

他们相遇在艺术,二人共同推崇赵孟頫,都传承着赵氏的温润与平和,追求者淡泊无碍。

他们相遇在故乡,感恩着宗衍故乡的莼菜和瓜熟青门,共同回忆张翰的莼鲈之思和邵平瓜的无限温馨与牵挂。

他们相遇在心灵,二人都融合了人生、艺术、禅修,在俗时的绚烂里化为脱俗后的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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