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武林 罗婉璐 王成金 龚姣
(1 湖南师范大学旅游学院, 湖南 长沙 410081;2 福州大学环境与安全工程学院, 福建 福州 350108;3 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 北京 100101)
所谓北极, 就是“北极地区”, 泛指北极圈(66°34′N)以北的广大区域, 面积约2.1×107km2,其中陆地面积约8.0×106km2。常见的北极划分方法包括基于植物地理(例如林线)、气候(例如7 月10℃等温线)、地貌(例如永久冻土)或纬度(北极圈以北)的划分方法, 或使用生物区域方法, 或使用政治方法, 北极的概念可在地理空间上进一步扩展。例如, 2004 年北极理事会发布的《北极人类发展报告》指出, 北极地区涵盖了加拿大的努纳武特南部、美国的阿拉斯加部分地区及其阿留申群岛、俄罗斯的勘察加、马加丹和萨哈共和国的部分地区等一些位于60°N 以北的地区[1]。
随着全球变暖, 预计到2040 年北冰洋将无冰覆盖[2]。全球化背景下, 北极地区的战略、科研、环保、航道、军事、资源和旅游等价值日益凸显,北极地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吸引各界的关注,北极旅游的知名度显著提高[3-4]。早在19 世纪末,人类旅行足迹已经抵达了北极和南极地区[5-6]; 20世纪50 年代, 来自北欧和格陵兰南部地区的游客探访了北极地区原住民; 20 世纪60 年代, 西方国家开启了现代意义的极地旅游活动, 北极社区赢得了自然景观旅游、文化旅游和商业旅游的发展契机; 20 世纪80 年代, 北极地区的旅游业开始规模化发展[7]; 2010 年北极地区首次引入“最后机会旅游”概念吸引了更多游客到访[8-9], 在目的地“消失”之前游览该目的地已成为一种流行趋势,北极地区的游客数量已超过当地人口数倍[10]。北极正转变成极具经济和政治意义的地区[11], 成为国际游客和旅游发展的目的地[12]。
北极旅游是一个多维概念[3], 可从空间、生产和体验等不同角度理解[4]。北极旅游明显区别于其他地区的旅游, 是指发生在北极圈以北的各种旅游活动[13]。将北极旅游定义为发生在北极地区各种旅游活动是可行的, 但不能拘泥于诸如北极圈以北的空间定义, 尽管国外学术界对北极旅游研究由来已久, 但对北极旅游的概念尚未形成共识[4]。为更好地开展研究, 2006 年西方学者创建了国际极地旅游研究网络(International Polar Tourism Research Network, IPTRN), 致力于生产、共享和传播有关极地旅游的知识、资源和观点[14]。Stewart 等[15]将极地旅游研究划分为探索、建立和发展3 个阶段, 在发展阶段, 北极旅游文献数量首次超过南极旅游。北极地区旅游业发展程度及其与经济-社会和文化相互影响程度乃至游客数量均显著高于南极地区, 具有丰富、复杂、敏感、多元和历史悠久等特点[3,16], 更兼具广泛的景观、生态系统、气候、原住、政治、经济和文化意义, 旅游活动类型多样[17]。然而, 国内学术界鲜少关注北极旅游, 仅有个别学者初步探讨了北极旅游的资源利用[18]、政治功能[7]、发展历史[19]和影响因素[20]。鉴于此, 本文基于国外研究文献的计量分析和内容梳理, 较为系统地探讨北极旅游的研究进展与启示, 对我国开展北极旅游相关学术研究、制定相关政策和旅游发展战略具有重要意义。
基于Web of Science 核心合集数据库, 以“Arctic” 和 “Tourism”为主题搜集相关文献, 截至2021 年发表期刊学术论文共计324 篇, 不包含书评、会议报道、社论材料、案例报告等文献类型。最早记录的4 篇文献发表于1993 年, 其中在Arctic 发表了2 篇, Environmental Management、Southwestern Naturalist 各1 篇。1993—2021 年期间发文数量呈明显的增长趋势(图1), 其中1993—2009 年相关文献合计仅48 篇, 每年均未超过5篇; 2010—2021 年相关文献数量迅速增长, 共刊出文献276 篇, 2020 年发文数量达到了历年最大值55 篇。
图1 1993—2021 年国外相关文献发文量Fig.1. The number of relevant foreign literatures from 1993 to 2021
1993—2021年期间, 发文数量排名前15位的期刊包括: Arctic(18篇)、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15篇)、Polar Record(14篇)、Scandinavian Journal of Hospitality and Tourism(14篇)、Journal of Sustainable Tourism(9篇)、Polar Research(9篇)、Current Issues in Tourism(8篇)、Polar Geography (8篇)、Resources Basel(7篇)、Sustainability(7篇)、Journal of Tourism Futures(6篇)、Polar Biology (6篇)、Ambio(6篇)、Polar Science(5篇)、Tourism Management(5篇), 上述期刊大部分属于旅游研究或极地研究范畴的专业期刊。
关键词可体现文献的中心内容, 代表了领域内研究热点的分布态势。1993—2021年国外北极旅游领域文献的关键词共计形成117个关键词节点, 这些节点形成相互联系的393条边, 其中北极(Arctic)、旅游(tourism)、气候变化(climate change)、北极旅游(Arctic tourism)、影响(impact)、海冰(sea ice)、邮轮旅游(cruise tourism)、管理(management)、斯瓦尔巴(Svalbard)、治理(governance)、 适应(adaptation)、社区(community)、韧性(resilience)等关键词出现频次最多(图2), 北极、北极旅游、气候变化、旅游、社区、海冰、韧性、斯瓦尔巴、影响等关键词的中心度大于0.1(表1), 表明上述关键词在北极旅游的知识演进过程中起到了相对重要的作用。
图2 1993—2021 年北极旅游领域关键词共现网络Fig.2. Co-occurrence network of keywords in the field of Arctic tourism from 1993 to 2021
表1 1993—2021 年北极旅游领域高频关键词Table 1. High-frequency keywords in the field of Arctic tourism from 1993 to 2021
国外北极旅游研究领域发文量排前10的作者分别为Stewart E J (27篇)、Dawson J (23篇)、Grimwood B S R (14篇)、Johnston M (14篇)、Kaltenborn B P (13篇)、Jacobsen J K S (12篇)、Maher P T (10篇)、Ren C (10篇)、Hovelsrud G K (9篇)、Pashkevich A (9篇), 上述学者发表的文献构成了北极旅游领域的重要参考文献。就发表的合作关系而言, 仅Dawson、Stewart 等少数作者形成了合作研究网络, 大部分作者尚未形成稳定的合作网络关系(图3)。
图3 发文作者知识网络Fig.3. Knowledge network of authors
发文量前10 的研究机构分别为加拿大渥太华大学、芬兰奥卢大学、挪威北极大学、荷兰瓦格宁根大学、丹麦奥尔堡大学、加拿大湖首大学、新西兰林肯大学、瑞典于默奥大学、冰岛大学、挪威诺尔兰大学(图4), 上述研究机构大部分位于北极八国, 具有研究北极旅游的地缘优势。少数研究机构形成了较稳定的合作网络, 渥太华大学、奥尔堡大学、林肯大学等居于发文机构合作网络的核心位置, 而加拿大卡尔加里大学、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瑞典乌普萨拉大学、挪威文化遗产研究所等研究机构尚未形成稳定的合作网络。
图4 合作机构知识网络Fig.4. Knowledge network of cooperative institutions
参考文献共被引是指两篇参考文献同时被同一文献引用的现象, 通过统计分析324 篇文献的所有被引文献的被引频次、中心性、突现性等指标, 可揭示北极旅游研究的结构特点及演进过程(图5)。结合被引频次与图5 进行分析, 被引频次较多的文献是Dawson J (2014)、Lasserre F (2015)、Stewart E J (2013)、Kaján E (2014)和Stewart E J(2015), 引用频次分别为20、16、16、12 和12。
图5 被引文献知识网络Fig.5. Knowledge network of cited literatures
绘制北极地区旅游领域被引期刊知识图谱有助于了解该领域学术期刊传播载体的影响力大小(图6), 排名前10 的高被引期刊分别是Arctic、Polar Geography、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Journal of Sustainable Tourism、Tourism Management、Polar Record、Scandinavian Journal of Hospitality and Tourism、Current Issues in Tourism、Science、Climate Change(表2), 上述高被引期刊一半属于旅游学科的专业期刊。就被引期刊的中介中心性而言, 大部分期刊的中介中心性小于0.1, 仅有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Arctic、Ambio、Polar Research 等少数期刊的中介中心性大于0.1, 说明这几份期刊在北极旅游研究的被引期刊网络中占据相对重要的位置。
图6 被引期刊知识网络Fig.6. Knowledge network of cited journals
表2 高被引期刊信息Table 2. Information of highly cited journal
北极旅游行为模式研究内容涵盖旅游动机、游客数量、旅游信息、旅游路线与目的地、旅游活动、旅行团态度和知识技能等, 这些内容构成当前北极旅游研究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相比南极地区, 北极地区拥有更悠久的旅游传统、更好的交通条件和更多样化的景点与目的地[21], 加之北极旅游极力宣传“最后机会旅游”[9,22-25], 吸引了大量来自美国、澳大利亚、英国、德国以及其他富裕国家的游客, 这些游客通过体验“最后机会旅游”展示其环境价值观、声望和精英旅行者身份[8]。北极地区缺乏类似于国际南极旅游组织协会(IAATO)这种专门机构[26], 较难收集全部游客数量等数据, 但可以统计出在丘吉尔镇观看北极熊[22]、乘坐邮轮游览斯瓦尔巴群岛[27]、巴伦支海边境旅游[28]等特定旅游活动的游客数量。当地通过提供地图和更清晰的标志[29]、更有价值的网络传播渠道[30]等方式向游客提供丰富的旅游信息, 例如有关北极狐的信息[31]、旅游信息中心[32]、原住民文化和旅游文献信息[33]等。
北极旅游业季节性特征显著影响全年游客人数的分布[34], 受“社会欲望”“逃避”“追求新环境”“自我实现”等因素驱动, 不同的旅游动机在旅游满意度和行为意向上具有显著差异[35]。准确评估天气、舒适性以及游客的动机或意图, 才能使大多数游客遵循他们最初的旅游计划[23,36], 甚至可以获取全球技能和知识[37]。
北极旅游的交通方式包括邮轮[38-39]、徒步[40]、定期的航空客运与公路网络[41]等, 邮轮旅游已全面覆盖北极地区的旅游目的地, 成为北极地区增长最快的产业之一[42-43]。北极地区相对热门的旅游目的地包括俄罗斯的摩尔曼斯克、堪察加半岛和北极国家公园等[16,43-44]、美国阿拉斯加[4]、加拿大努纳武特[45]、芬兰罗瓦涅米[46]、冰岛雷克雅未克和Ísafjörður[47-48]、格陵兰北部的伊卢利萨特冰峡湾和Qaqortoq[48-49]、育空地区[50]、拉普兰[14,51]、诺德卡普和芬马克地区[29,32,52-53]等。
与气候变化相关联的北极旅游发展影响研究主要聚焦于评估旅游活动对经济[54]、生态环境尤其是野生动物的影响[55-59]。“最后机会旅游”的旅游愿望与能源密集型交通方式、温室气体排放形成悖论[8], 旅游发展对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表现为邮轮和空中交通的温室气体排放、重燃料油造成海水污染、船只和发动机产生的压力波和声波对鲸鱼等海洋哺乳动物的干扰等[9,60-63], 大幅增长的邮轮和游客数量增加了现有建筑和基础设施的承载压力[34,64], 一些游客的极限运动或探险直接威胁北极地区环境, 也给自身和营救者带来安全风险[65-66]。随着旅游人数的增长, 北极地区原住民的传统社会文化生活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和挑战[34,67]。由于旅游业发展可能会对该地区的荒野特征和社区文化完整性产生负面影响[14], 部分原住民和非原住民对北极旅游业持谨慎态度或希望渐进式发展并控制当地旅游业[68]。
在积极影响方面, 研究重点包括旅游业与当地社区适应力的相互作用[69]。旅游业被视为北极地区重要的经济引擎, 改善了当地生计,增强了社区自豪感[70], 成为当地居民主要的收入来源[3,14]。游客可增加对北极知识及文化遗产的了解[66,71], 政府则可获得关于气候变化对生计影响和未来潜在挑战的宝贵信息[72]。作为北极地区最热门的旅游目的地之一, 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旅游业发展既促进了郎伊尔城交通基础设施的建设和住宿业的繁荣, 也带来了就业和社会进步[34]。北极旅游发展提高了保护原住民传统文化的重视程度, 保护了北极文化和自然遗产[65]。此外, 北极旅游创造了获取全球技能和知识的动机[37], 有利于加强全球公共领域、互联网和气候变化等议题治理的研究[73]。
可见, 与气候变化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北极旅游活动, 其积极影响和消极影响辩证共存。北极旅游促进了当地经济-社会全面发展、旅游和交通基础设施的完善、居民收入普遍提高, 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北极地区的历史文化和自然遗产。但北极旅游活动及其不可控的突发事件干扰破坏了北极地区生态环境, 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原住民传统文化和生活方式, 旅游开发与原住民历史和文化保护之间充满了矛盾和悖论。
旅游管理是北极旅游重要的研究主题[15],旅游业能否成为北极地区可持续发展的支柱产业, 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旅游管理者及其采取的行动[14]。必须设计合理的管理框架, 才能解决北极地区人类与野生动物互动的需求, 确保野生动物、当地人口和游客均能获得积极的结果[74]。相关研究涉及管理科学与旅游业之间的关系,例如使用游客代码作为旅游管理的应用技术[75]、制定指导方针和行为准则[75-77]、评估管理模型效用[78-80]等。2000 年以来, 研究焦点逐渐转向动物保护、生态环境保护与监管、游客管理、自然资源保护以及气候变化应对、支持原住民主导的旅游实践模式、加强数字信息和通信技术监管、精简管理框架等问题[81-87]。如图7 所示, 2000 年以来北极地区的旅游管理研究主题主要涉及动物(animals)、北极地区(Arctic regions)、生态系统(ecosystem)、人类(humans)、自然资源保护(conservation of natural resources)、环境监测(environmental monitoring) 以及气候变化(climate change)等。
图7 2000 年以来北极旅游与管理主题关系Fig.7.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rctic tourism and management theme since 2000
尽管旅游业是北极地区相对理想的产业, 但北极地区脆弱而复杂的生态环境极易受到旅游活动的影响, 在管理上仍存在巨大的挑战, 例如邮轮旅游已成为北极地区众多旅游目的地的主要进入方式, 对北极地区的安全、救援能力、海洋及沿海文化、自然环境保护具有重要影响, 但却难以规范化管理[14]。斯瓦尔巴群岛的旅游和户外休闲管理计划旨在将旅游业发展保持在环境可持续和商业可接受的范围内, 为北极旅游管理提供了良好的经验借鉴[16]。
20 世纪90 年代的可持续论述, 在北极旅游研究领域得到呼应, 相关研究试图从环境、文化和经济等最广泛的意义上审视可持续旅游业, 实施适当的发展策略以确保可持续性成为北极旅游业发展的核心战略, 重点关注北极地区经济发展变化、地方概念、保护区、荒野、农村地区、包括场景开发在内的未来旅游业发展以及“最后机会旅游”等[15,22,88-89]。北极旅游发展要最大限度地减少对环境的人为影响, 保护当地文化和自然遗产[90], 这种保护与发展的内在冲突迫使政府必须对旅游业发展和游客活动做出更多的规定[29],甚至需要修订法律法规和考虑环境问题[91]。北极地区的旅游业发展差异较大, 缺乏统一的旅游空间以及区域间和区域内一体化互动[92], 且难以获得可靠的具有区域可比性的旅游统计数据[93]。无论如何, 北极地区的旅游业发展应保持在环境可持续和商业可接受的范围内[80], 维持本土化和传统资源是旅游业发展的关键因素[94], 应注重生产消费与地方之间的密切关系[95]。
不同的北极国家或地区其北极旅游发展策略的侧重点不尽相同。俄罗斯北极地区的旅游产品受欢迎程度相对较低[96], 北极旅游业发展的潜力远未得到充分发挥, 自然因素和人为因素共同制约其进一步发展[97], 俄罗斯北极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政策尤其要充分考虑旅游业的发展[98], 可考虑建设北极地区国家公园[99]、加大宣传积极的旅游形象[96]、发展航空以改善跨境旅游[100]等。挪威的斯瓦尔巴群岛应制订旅游和户外康乐活动的管理计划, 扩大应急系统, 改善包括社会数据在内的管理知识库, 修订环境政策目标, 以反映社会和环境变化驱动因素的动态和不确定状态[80,101]。此外, 挪威的芬马克地区注重简化旅游信息的电子渠道[29]; 加拿大的努纳武特强调地方主导, 注重精简监管框架, 改善海洋旅游数据的收集和分析, 制订地点指引和行为指引, 鼓励当地人民参与等[102-103]; 芬兰的拉普兰社区强调发挥场所附属设施在社区和发展规划中的作用[69]。相关研究还从邮轮旅游[43,45,104]、野生动物观赏与保护[74,105-106]、原住民生活与文化保护[107]等政策视角探讨了北极旅游可持续发展策略。
每年参与北极和亚北极地区旅游活动的人数已超过500 万次[3], 北极旅游体验在很大程度上与自然环境相关[17], 生态环境保护和当地资源与文化的可持续的旅游体验[94], 对于每个游客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108], 体验稀缺与独特成为北极旅游显著且不可或缺的环节[43]。基于对所需体验的标志或符号的搜索[108], 北极旅游体验具有高度个人化的特点, 游客在北极地区的旅游体验不是追求物质享受, 而是丰富自己的思想和灵魂[109],甚至将冒险转化为一种概念工具用以解释社会互动结构的积极作用[110]。在每个不同的北极地区,都有可能从事各种不同的旅游活动。例如, 邮轮旅游已全面覆盖所有的北极旅游目的地, 创新的邮轮旅游产品包括意想不到的文化体验、激动人心的海岸游览、异国情调的风俗体验以及独特的自然景观和野生动物观赏等[43]; 芬兰罗瓦涅米举办的“北极圈穿越仪式”是一种神奇而充满异域风情的文化体验, 代表正式进入北极地区[4,46];加拿大西部的北极地区以资源为基础的原住民旅游体验由传统的大型狩猎逐渐演变为生态旅游和文化旅游, 这种旅游体验既是重要资产, 也是一项重大的管理挑战[111]; 俄罗斯将其北极地区的遗址保护与旅游体验相结合, 为北极旅游发展赋予了新的品质[112], 原住民与自然和谐生活的画面,代表了浪漫和悠久的原住民社区形象[113]。
近十多年来, 国外部分学者专门研究了北极旅游与当地社区的响应关系[45,69,72,114-116], 尤其关注社区成员参与旅游研究的重要性[117]。现有研究注重环境、原住民、社区和游客需求之间的平衡关系[16],关注社区对当地自然资源及旅游的潜在依赖关系[118-119]。北极社区的原住民及旅游经营者普遍支持旅游业发展, 采用参与式研究方法可检验社区对于旅游发展的响应[15], 政府和社区还应考虑全球变暖对未来旅游业发展的影响, 有必要确定其旅游业发展的优先次序, 提出适当的政策和法规[29]。如图8 所示, 国外北极旅游与社区关系研究主题主要涉及北极地区、人类、自然资源保护、生态系统、动物、生物多样性(biodiversity)、寒冷气候(cold climate)以及环境监测等, 上述主题的变化对当地社区的生存能力产生连锁影响[119], 使得北极社区面临着经济-社会、政治、环境和文化系统等多重变化。
图8 北极旅游与社区主题关系Fig.8.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rctic tourism and community theme
国家和地方对北极社区旅游发展的优先事项保留发言权。旅游业经常被宣传为北极社区和区域经济发展的工具, 但仍有相当一部分人对旅游业发展的积极作用持怀疑态度或不感兴趣[16], 他们认为旅游业会损害自然资源的治理、危害文化的完整性,并危及游客和社区成员的利益[14]。因此, 依赖旅游业的北极社区应当为未来旅游需求和供应的变化做出规划, 制定具体的适应战略[114]。
北极地区是一个地理区域, 具有基于自然或政治标准的边界, 北极旅游则是存在于北极地区的动态变化的结构, 已深深根植于正在变化的北极地区[3]。国外学者的研究表明, 北极旅游需求与行为模式的研究相对较多, 北极旅游影响下的北极社区正面临经济-社会、政治、环境和文化系统等多重变化, 这种影响包括辩证共存的积极影响和消极影响。北极旅游的显著特征即体验稀缺与独特, 其发展政策措施的核心目标是确保北极旅游可持续发展, 北极旅游管理者及其行动对北极旅游可持续发展具有决定性作用。上述研究领域是相互关联和动态变化的, 代表了北极旅游研究的前沿, 但这些观点在空间、生产和体验等视角上存在一定的局限性[4]。北极地区是多样性的:如何划定北极地区的边界, 如何在统计监测中考虑北极地区的动态性, 可能违背伦理道德和可持续发展要求, 空间上或生产上的北极地区可能与个人或人际联系无关, 不能应用于统计监控等均是未来北极旅游研究的挑战。
当前, 国外北极旅游研究正逐渐走向成熟,但现有研究多以案例研究为主, 创造和扩展北极旅游知识生产的研究团队规模相对较小[14], 北极旅游的理论基础研究相对薄弱, 现有的实证研究更需要多学科相关理论研究的支持。
伴随全球气候变暖和北极地区政治经济意义日益凸显, 国外关于北极旅游的研究经历了从少到多、从简单到深入、从零星孤立到研究网络初现的发展过程。本文展示了国外北极旅游研究相关文献的发表趋势、关键词关系、作者及其所属机构之间合作与发文网络、文献及期刊共引等,提炼出“北极旅游行为模式研究构成北极旅游研究的重要内容”等6 个研究内容。本文的主要研究结论如下。
1.国外关于北极旅游的研究热度逐年升温,发文期刊主要包括 Arctic、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Polar Record 等; 出现频次较多的关键词包括北极、旅游、气候变化、北极旅游、影响等; 发文量较多的作者包括Stewart、Dawson、Grimwood 等, Dawson、Stewart 等少数作者初步形成研究团队, 发文量较多的机构包括加拿大渥太华大学、芬兰奥卢大学、挪威北极大学等, 渥太华大学、奥尔堡大学、林肯大学等少数机构形成了较稳定的合作网络; 被引频次较多的文献分别是Dawson(2014)、Lasserre(2015)、Stewart(2013)等, 被引频次靠前的期刊主要有 Arctic、Polar Geography、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 等, 这些期刊在北极旅游研究的被引期刊中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
2.国外学术界多从北极旅游的模式、影响、管理、发展政策措施、体验以及社区响应等视角开展研究。(1)北极旅游行为模式研究是北极旅游研究的重要内容和兴趣所在。“最后机会旅游”体现了游客的环境价值观、声望和精英旅行者身份;北极地区仅部分旅游目的地可以方便地统计旅游数据; 旅游信息服务对北极旅游可持续发展产生影响; 北极旅游季节性特征显著, 游客的旅游动机差异显著; 近年来邮轮旅游已全面覆盖北极地区的旅游目的地, 邮轮旅游成为北极地区增长最快的产业之一。(2)与气候变化相关联的北极旅游活动, 其积极影响和消极影响辩证共存。旅游影响研究倾向于评估北极旅游活动对经济、生态环境尤其是野生动物的影响, 其中负面影响主要包括对生态环境、基础设施、安全以及原住民文化等造成的压力, 积极影响主要包括促进当地经济和居民收入增长、增强社区自豪感、增加就业机会等。(3)旅游管理是北极旅游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支柱。北极地区旅游管理者及其采取的行动, 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北极地区旅游业能否可持续发展;2000 年以来, 北极旅游管理研究主要涉及动物、北极地区、生态系统、人类、自然环境保护及监管等方面; 北极地区脆弱而复杂的生态环境使北极旅游管理面临巨大的挑战。(4)确保北极旅游的可持续性是北极旅游发展政策措施的核心目标。20 世纪90 年代以来, 可持续发展成为北极旅游业发展的核心战略, 旅游发展政策措施应最大限度地减少对环境的人为影响, 保护当地的文化和自然遗产; 不同的北极国家或地区的旅游发展策略侧重点不尽相同, 相关研究探讨了邮轮旅游、野生动物观赏与保护等发展策略。(5)体验稀缺与独特是北极旅游显著而不可或缺的环节。北极旅游体验是游客的需求核心, 每个游客在北极地区的旅游体验都是独一无二的; 游客在北极的旅游体验往往是为了丰富自己的思想和灵魂; 不同的北极地区可能有各种不同的旅游活动。(6)旅游活动影响下的北极社区正面临经济-社会、政治、环境和文化系统等多重变化。北极旅游与社区响应关系的研究注重环境、原住民、社区和游客需求之间的平衡关系, 也关注社区对旅游的潜在依赖关系; 国家和地方对北极社区旅游发展的优先事项保留发言权, 北极社区应当为未来旅游需求和供应的变化制定具体的适应战略。(7)旅游已深深根植于正在变化的北极地区, 尽管上述研究进展代表了北极旅游研究的前沿, 但也存在一定的限制和挑战: 如何划定北极地区的边界, 如何在统计监测中考虑北极地区的动态性, 可能违背伦理道德和可持续发展要求等。尽管北极旅游研究正逐渐走向成熟, 但现有北极旅游研究创造和扩展北极旅游知识生产的能力不足, 北极旅游的理论基础研究相对薄弱。
北极地区的经济、政治、军事、文化以及科研等意义影响深远。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和北极冰层消融, 新的北极航线不断开通, 越来越多的国家试图寻求开发北极的新机会。当前, 国际形势风云变幻, 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世纪疫情影响相互交织, 俄乌冲突的规模、烈度和持续时间超出预料, 世界经济复苏遭遇严重挫折。但全球开放发展依然是历史大势, 携手合作、共迎挑战的愿望不会改变。不论气候和环境, 抑或政治和经济, 北极地区的变化均是巨大而快速的。开展北极旅游合作与相关研究, 高度契合北极地区治理与开发的国际合作需求, 是对北极地区巨大而快速变化的积极响应。
1. 关注气候变化下北极旅游发展应对。未来的研究需要关注旅游和气候变化之间更广泛的社会空间、经济和政策背景, 强化气候变化或气候危机对当地旅游业影响评估[120-121], 提出商业发展、目的地和社区的适应方式[122-127], 将旅游业与其他资源采掘业打造成北极地区的经济基石。气候变化对日益依赖旅游业的社区的影响研究必须更加关注提高个人、社区、企业、政府和目的地对气候变化及其相关影响的适应力[128-129]。为了可持续地应对气候危机, 需要更好地了解旅游业与其他经济部门的整合方式, 而气候危机以及包括COVID-19 在内的全球性事件均对这些部门产生了深远影响[130]。
2. 加强北极旅游合作研究。北极旅游研究正从起步阶段逐渐走向发展成熟, 但相关知识生产的研究团体规模仍相对较小。未来的研究还需加强合作, 在理论定位上扩展更广泛的学科基础,不断提高北极旅游研究的学术影响力。可制定综合的研究方案, 不仅涉及环境保护, 而且与社会需求相关联等[131]。例如北极邮轮旅游是一个迅速增长的新兴旅游业, 其政策制定和治理尚存在制度和体制空白[132], 关于航运增长如何影响当地社区的知识相当零散, 对当地社区及环境的研究仍然不足[133]。推进新的主题研究领域, 进行跨区域、跨极地知识、跨学科的合作研究, 昭示着未来的研究将从目前的发展阶段进入整合阶段[15]。
3. 关注北极旅游的地缘政治研究。北极在全球地缘政治中一直扮演重要角色, 除了北极八国,一些亚洲国家和欧盟国家正努力成为制度化的北极参与者[99]。然而, 北极地区地缘政治和旅游发展的相互依赖性较少受到研究者的关注。北极地缘政治的复杂性与不稳定性制约了北极旅游业的发展: 首先, 北极地区缺乏统一的旅游发展法律框架, 现有法律框架的约束力不足以应对北极地区旅游活动扩张的潜在风险[134]; 其次, 北极地区仍存在确定海底权利和建立专属经济区等悬而未决的管辖问题; 再次, 鉴于北极地区丰富的自然资源及其航线潜力, 研究北极地区的地缘政治必须考虑经济利益的影响, 经济利益是当前驱动北极政策制定的主要因素。反之, 旅游发展可促进北极地区地缘政治关系改善, 应加强研究绘制应对复杂地缘政治关系下的北极旅游健康发展路线图[20], 北极旅游将成为价值观输出的隐蔽途径,可建立包括北极八国、中国、英国、法国、德国、日本、韩国、印度、中亚五国、亚美尼亚等53 个国家在内的“泛北极国家”机制和“泛北极国家”国际组织, 合理处置和协调北极地区的能源、经济、生态、交通运输与贸易、旅游和文化等问题[135-136]。
4. 深入开展中国北极旅游研究。国内学者尚较少从旅游视角关注北极地区的发展与治理。《中国的北极政策》白皮书指出中国是地缘上的“近北极国家”, 是北极事务的重要利益攸关方, 北极旅游是新兴的北极活动, 中国是北极旅游的来源国之一。中国应加强与北冰洋沿岸国家的合作研究, 开展国际间的科研交流活动, 积极倡导北极的低碳旅游、生态旅游和负责任旅游, 推动北极旅游业可持续发展。国内学者应积极开展科研合作, 拓展研究领域和研究深度, 加强中国参与北极旅游开发的制约因素、投资风险以及对策模拟等研究[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