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娃子与山的不解情缘

伙国森

2023年8月的一天，刚在文山市某小学任教的田彩云，揣着第一个月的工资精心挑选了几大件礼品，左提右扛地来到田茂波家里，向他深深的鞠一躬，哽咽道：“叔，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资助，我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时光回到1991年，父母靠土里刨食供养着田茂波三姊妹及奶奶，尽管早出晚归，日子依然过得捉襟见肘，吃了上顿愁下顿。田茂波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马上开学就读五年级。他回忆起开学前一天的那晚，眼睛潮红。

那晚，他上二楼躺在床上，满心欢喜的一遍一遍数着父母东借西凑来的五元钱——这是一年的学杂费，憧憬着美好的校园生活，久久未入眠。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楼板下传来母亲压抑的哭泣声，以及父亲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息。他仔细一听，原来，家里的油盐就要断了，最严重的是奶奶的咳嗽病，村医说再不开药吃，继续恶化下去将无药可救。但是，能借钱的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不可能再借了。之前借了做学费的五元钱倒是可以应急一阵，但父母又不忍心误了他的学业，所以，父母大半夜的在楼下火塘边一筹莫展。或许是因为火塘里的柴火燃烧不充分，整夜都烟雾弥漫，呛得奶奶的咳嗽一声比一声凄厉，呛得他泪水不断， 一夜未眠。

雞叫二遍后，他起床下楼，父亲早已蹲在楼口，旱烟锅一明一暗的闪着幽幽的火光。“小波……”父亲欲言又止。他故作轻松的将那叠五元零钞递给父亲：“爹，我想好了，读这个书太花钱了，还不如早点回来跟你们一起干活。”

一转眼，10年过去了。田茂波也成长为村里种田的一把好手，别人的地犁一遍，他犁两遍。别人的地薅一次草，他薅两次。他的每亩地总能比别人家多收成几十斤粮食。然而，一家人依然在贫困线上挣扎。他虽然小学未毕业，但很善于观察、总结，他发现如此往复下去，永远都只能填饱肚子，万一遇到小灾小难，根本扛不住。

2001年，田茂波不顾家人的激烈反对，从银行贷款6千元钱建起了养猪场。到了年底，眼看着马上要出栏的50头大肥猪，他做起稳赚人生第一桶金的美梦。但天有不测风云，突如其来的猪瘟让他的猪全军覆没，给这个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银行也不愿再贷款给他二次创业，仅靠他种地来还清债务相当于天方夜谭。怎么办？“等是等不来钱的，债务也不会凭空被消除。再穷无非讨饭，不死终会出头！”他的姐夫在山西，告诉他如果不怕危险，下井挖煤是来钱最快的。他毅然取出存折上仅有的500元钱，踏上了投奔姐夫的路途。到了昆明火车站，一打听，去山西的班次只有三天以后才有，把票订好，他兜里只剩下十余元钱。在举目无亲的春城，他白天吃两个包子，晚上睡桥洞，终于熬到列车出发。到达山西，他找到姐夫，开始了井下挖煤的生活。

在煤窑打拼的几年里，他从普工慢慢的成长为炮工，后来承包了窑洞，当上了上百号人的包工头。他经历过煤窑透水事件、瓦斯爆炸事件，由于胆大心细，一次次死里逃生。攒了一笔为数不算少的钱后，他回到了家乡。

回乡后，田茂波被村民选举担任了村小组组长。作为小组长，到农户家走访是家常便饭，看到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都没有稳定的收入，房子老旧，耕地也放荒，年富力强的都出去务工，仅留下风烛残年的老人、妇女和儿童在家种点蔬菜和做女工活来贴补家用，他内心即刻间冒出一个念想：“我一个人富不算富，要带领乡亲们一起富才是富。”

他想过很多办法来改变村子的现状，比如带领大家种热带水果、种中药材等，都由于地理环境、气候不适宜以失败告终，他为此一筹莫展。闲暇间偶然到村民家串门，一个声音让他停住了脚步：“组长，到家里喝茶，茶烤好了。”这声质朴的邀请，让田茂波想到村里祖祖辈辈都种茶、采茶、制茶，但由于没有标准化炒制技术，散装茶销售面不广等因素制约，村民手握大把优势资源得不到“变现”。他还想到了集体茶园里面枝繁叶茂的千年古树茶，回味起那独具韵味的口感，萌生出了用古树茶带领村民共同致富的想法。“当初想着我手里还有点钱，或许我可以用来做古树茶，带着大家一起干。”田茂波回忆道。

2018年，田茂波在镇党委和镇政府的支持下成立了麻栗坡县轸寅茶艺专业合作社，创建麻栗坡县云深居古树茶厂，开始了古树茶产业向外拓展的漫漫征途。合作社成立之初，田茂波面临着场地难、资金难、技术难等问题，先后把自己的全部积蓄用于厂房建设、购买设备、聘用工人，当一切准备就绪去向茶农收购新鲜茶叶的时候却没了现金。他回忆道，当时茶农听说他没有现钱，都不愿意把茶卖给他，宁愿便宜的卖给其他茶商。

面对困难，田茂波一度想过放弃，觉得还不如当初打工省事省心。但是看看面前崭新的厂房和制茶设备，又想到曾经要带着大家致富的念想，他暗暗下定决心重整旗鼓，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麻栗坡的茶叶做出来。为了彻底掌握标准制茶技术，提高茶叶品质，田茂波带着技术员去云南省各大茶山学习，回来后他们用心的把每一棵古树茶都进行挂牌，单独炒茶加工，单独标注，掌握每一棵古树茶的口感。最多的时候炒了9000多锅，对每一棵古树茶的品质特征都了如指掌。他还推荐社员参加茶叶管理、茶叶加工制作等专业技术培训班，有效提升大家的理论知识，从全天候恒温保鲜技术的应用到产品可追溯系统的全程查询，从每一个环节，到每一个细节，田茂波都做到心中有数。另外，通过邀请专家现身指导，引进更为专业的设备，全方位提高产能及产品品质，完成商标注册及包装设计，一波操作下来他对发展茶叶产业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也由“一问三不知”到说起茶叶“头头是道”的茶产业“达人”。“当时他们说我这个茶厂建不起来的，但我就是不信，非要拼一次。”田茂波说道。

仅用2年时间，云深居在广东、河北、深圳、云南各地州建立了8间门店销售古树茶，年销售额达200多万元。在中国外交部扶贫办、麻栗坡县外援办的引荐下，田茂波受邀出席世界晋商（上海）论坛，双方共同开发的“连翘普洱茶饼”作为大会启动的钥匙首次在全球亮相。同时，麻栗坡县轸寅茶艺专业合作社被纳入中国普洱茶行业协会副会长单位，田茂波被授予中国普洱茶行业协会副会长职务。田茂波说：“现在我们的茶也进入了联合国，属于国礼茶，我也有更大的信心把我们这个茶做得更好。”

合作社步入正轨，作为一名中共党员，田茂波一直坚持发挥着先锋模范带头作用，积极探索“党建引领+合作社+农户”的模式，先后整合古树茶资源4680株，社员从刚开始的几十户增加到现在的680户，签约经营原生态古树茶园也达560亩。合作社还通过鲜茶叶收购、就业帮扶、分红等形式带动社员持续稳定增收，现在每年最高的农户可收益5.6万元，最低农户也可收益8千元左右，到今年底合作社预计分红400万元左右。“以前我们自己炒的茶叶才卖3块钱一斤，现在合作社统一收购加工可以卖到10多块钱一斤，还可以参与分红，日子越过越红火。” 茶农刘飞说道。

“一家人如果能培养出一个大学生，这家人就能够稳定脱贫。”他告诉笔者。他因为早早辍学，在社会闯荡多年，深知没有文化的可怕，帮助过许多因家庭困难而面临辍学的学生。本文开头一幕的当事人便是其中之一。

田茂波深刻明白自己有今天的成果离不开党组织的关心关爱，始终怀揣着感恩党的心，把党的恩情传递给身边每一个有需要的人。合作社每年都会拿出20余万元的资金慰问附近几个村寨的五保户、老年人。他还个人出资10余万元为村里修缮挡墙栏杆、饮水设施、公墓等。

“我就是个山娃子，生在大山，长在大山，享受着大自然给予我们的馈赠，感恩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古茶树，我一定把这些古树守护好，让这些树一直成为群众的摇钱树。”田茂波信心满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