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光美 湖北鹤峰人,土家族,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原鹤峰县作家协会主席。职业编辑,90年代初在《今古传奇》发表长篇小说。主要著作有长篇小说《沧海之恋》《美人赠我金错刀》《魔幻书屋》,散文集《发现古桃源》《爱你山高水长》等。
影响力人物——龚光美
问:文学于您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答:我对文学的爱好,源于青少年时期的阅读,从最初的“小人书”连环画,到《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西游记》四大名著,再到苏联、欧美文学名著,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年近卫军》《战争与和平》《静静的顿河》《巴黎圣母院》等等,开始认识文学。在我的生活中,创作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阅读的过程。在阅读中感知文学的伟大,使我不仅产生爱好,进而变成一种敬仰。同时,我还相信小说、诗歌、散文、影视剧本等等,就是一种创造真善美、鞭挞假恶丑的崇高艺术。是人类用以记录和构建精神生活的工具,同时也是一种揭露阴暗,向往自由光明,追求公平正义的武器。文学是人类精神文明的结晶和财富。
于个人而言,我认为,一个文学作者,可以没有太多的物质诉求,但必须拥有一个非物质的,比一般人更纯净、更广阔的精神世界,唯有文学才能给自己展示世界的丰富多彩,表达人类的喜怒哀乐。文学给自己插上了梦幻的翅膀,用激情和灵感,穿越现实和历史,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很美,连平庸的生活,受着折磨的爱情都是美的。对于文学作者来说,文学具有创造一切,拥有一切,主宰一切的功能,是一个拥有良知的精神王国,一个没有文学的世界,是枯燥无味、死气沉沉的。
问:您的处女作是什么时候发表的?还记得当时的心情与故事吗?
答:我最初的职业是乡村教师,后来转行做宣传文化工作。70年代末开始地方史志的调查、编纂工作,并开始接触革命史,对历史题材情有独钟。我正式发表的第一篇文学作品是1984年发在《长江丛刊》上的中篇小说《凤凰俦》。写的是三个年轻人在战争烽火中的精神信仰和他们的爱恨情仇。由《长江文艺》小说组长李传锋推荐,老作家骆文亲自审稿,编发。大致和所有初发处女作的作者们一样,在欣喜的兴奋中,觉得文学的世界一片光明,暗下决心,想这么一直走下去。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想过今后的文学道路还可能有些什么坎坷曲折,写一部作品发表又有多难。
第二种情况,是作为传奇文学的处女作,应该算是1991年7月在《今古传奇》头条发表的长篇传奇《美人赠我金错刀》。写的是湘鄂边革命根据地农民自发武装领袖的成长过程。初稿完成后,去参加苏州笔会途中,在武汉至南京的轮船上,《今古传奇》资深编辑蒋敬生老先生主动安排我和他住在同一间舱室里,一章一节地指导修改,谈了大半夜,几乎到凌晨才休息。到苏州后又同住一室,继续讨论。蒋老强调传奇小说的写作只讲故事,刻画人物,情节要有悬念、有巧合,又不能矫揉造作,蒋老不谈文学理论,只通过作品实例,分析传奇小说故事的结构特点、语言风格,告诫我不要老是由作者出面说事,而是让小说人物自己说话,自己行动。以后在写作的过程中,慢慢地对传奇小说有了新的颖悟。这也是我与《今古传奇》结缘的开端。至今30多年过去,蒋老先生的音容笑貌和教诲仍然历历在目。
问:请您谈谈阅读与写作的关系。
答:没有阅读,就没有写作。没有一个作家是从娘胎里就带着写作基因天赋的。阅读不仅是学习文化知识的需要,也是汲取写作经验,激发创作灵感的需要。前人的文学著作浩如烟海,虽然古人说开卷有益,提倡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但现实生活中除了某些国学大师,真能读完很多书的人不多,这就需要进行一定的选择。对作家而言,阅读的范围要尽可能广泛,尤其运用历史题材创作的人,对历史的了解,包括你所写时代人们的生活习俗、文化、信仰、饮食起居,包括精神生活、心理特征,都是必须通过阅读才能了解和熟悉的。我在阅读名家的作品时,为了节省时间,只读他们的部分作品或代表作。
我写长篇小说《沧海之恋》时,为了历史背景和大事件的准确,还通读了《资治通鉴》里唐代的全部内容,以及《全唐诗》中元稹、白居易、薛涛等人的全部诗作。此外,也适当读些文学史和评论文章,了解有关时期的创作动态、取向、特征。《一个诗人的旅行》就是我阅读名著《容美纪游》的直接产物。
问:您如何看待生活、职业与写作的关系?
答:我大半生的職业就是调查、征集和编写地方革命史、地方志、民族志,退休后加上家族谱的编纂。这个职业一方面占用了很多时间,消耗了大量精力,同时也为我的文学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丰富素材。它们使我的历史题材小说的背景较为真实,历史内涵较为厚重,如讲述中唐诗人薛涛、元稹爱情故事的《沧海之恋》,如描写湘鄂边苏区农民自发武装成长过程的《美人赠我金错刀》。此外,在大量阅读同行文学作品过程中,撰写了不少评论文章,如在《今古传奇》大奖赛中获奖的《浅论容美诗人群的文化自觉与历史担当》和《问君能有几多愁》在内的数十篇文学评论,在我的文学写作中占了不小的比重。反映容美“恒演《桃花扇》”的魔幻短篇《神游小昆仑》的写作灵感,就直接产生于鹤峰屏山爵府遗址之一小昆仑“读书台”考古调查的现场,在屏山农家小屋里写成。《魔幻书屋》同样也是在阅读家族历史档案、进行田野调查的过程中产生的构思,不仅是真实历史事件的幻化,也是自己工作生活状态的特殊结晶。
总之,阅读和写作,加上比较经常的田野调查和社会层面的深入,实际上形成了一种阅读、职业、写作紧密交织的状态,不倦的阅读,不受功利驱使的写作,已经成为我的一种生活方式。阅读与工作过程中一些发自内心的领悟和灵感,时常自然地流诸笔端,日积月累,就有了相应的收获。
问:关切社会,回应时代,影响人的精神世界,这是文学艺术存在的价值所在。您觉得我们当下的文艺工作者在书写、记录、传承、保护、输出文化方面,还能做些什么?
答:我个人看法,经过四十年的改革开放,文学艺术也迎来了百年未见之大变局:繁荣之中有纷乱,成就伟大,仍有隐忧。西方文化的侵蚀,对文学艺术界的影响不能小视,尤其是拜金主义,娱乐至死的价值观念,影响很深。导致部分作家、作品的浅薄,文学性的弱化,对读者产生了一定的消极影响,与当前乡村振兴、继承弘扬文化传统、复兴精神文明的时代要求是不太符合的。在这一方面,《今古传奇》作为国内通俗文学大牌期刊的领军者,几十年坚持“中国气派,民族风格,大众意识,时代精神”,在新时期文学大潮中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应当继续坚守。作为这份大刊的一名老作者,也愿意在今后的创作中,按照新时期的要求,努力写作,加强修炼,坚持家国情怀,赋予传奇品质,搞好自己的创作。如杨如风先生所倡导的,“坚持在弘扬主旋律提供正能量的前提下,赋予传奇品质,讲好中国故事”。
问:您与《今古传奇》的缘分从何时开始,能谈谈您近期的创作计划吗?
答:从八九十年代开始,我就是《今古传奇》的忠实读者并在《今古传奇》发表作品。2016年散文集《发现古桃源》的出版,就是靠了传奇书局的策划和帮助。《今古传奇》编辑老师先后为我发表评论文章,推荐参加2017年、2022年今古传奇年度文学大赛的评奖,又在公众号“桃花渡”发表了关于我的访谈文章,比较深入地讨论、分析、推介了《魔幻书屋》的创作动机、主题思想、故事情节、人物设置、艺术手法,总结了创作的经验和缺陷,为该书的修改和正式出版作了有益的探讨,对我今后的创作也具有实际的指导意义。
至于今后的计划,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阅读与写作。如唐寅诗所示,“名不显时心不朽,再挑灯火看文章”。意思是创作的欲望还在,需要继续读书。过去花了太多的时间写自己的东西,也是有损失的。有很多旧书值得重读,也有很多新书可以一读。无论新旧,都会有收获。最近看国学大师钱穆的《中国文学史》,有关中国古典文学通俗文学方面就有过去未曾注意到的内容,很感慨。例如,他在该书第三十篇论述明清章回小说时,就说:“中国应以传奇戏曲为正宗,以笔记小说为旁支。这是事实皆然,非我个人所独创。”引人深思,对于通俗文学的发展有深刻意义,值得好好研究。其次,若在日常生活和阅读中萌发新的激情与灵感,那当然还是应该写作的。写不出大部头,也可以有感而发,或散文,或短篇小说、评论等等。不过要顺其自然,等待时机,不能勉强了。再伟大的作家,一生也只能写出一两部真正有流传留存价值的好书,而且往往都是还在成名之前无名利的孤独中写出来的。与他们相比,我们就更该有点自知之明了。
问:结合自身的经验,您对喜欢创作的青年朋友们有哪些写作方面的建议?
答:在文学创作方面,我只是一个忠诚的老兵,一个站在文学高峰脚下的攀登者。笔耕多年,尝试过多种体裁风格的写作实验,虽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谈不上有什么经验,但是作为一个文学路上的“过来人”,教训也是经验。
不久以前,我参加了《今古传奇》在来凤举办的百名文艺家走进来凤的文学盛会。这次活动不仅规模大,内容丰富,文学氛围浓郁,也让我有感触良多,很愿意同青年作者朋友们交流:第一,文学创作的天地异常广阔,凡有志在文学道路上跋涉攀登的人,都需要融入新时代文学潮流,明白文学创作既不能太浮躁,急于求成,甘作功利主义的奴隶,也不能太懒散,放弃探索努力的机会。成功永远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这个准备,就是有积累,有比较成熟、随时可以出手的作品。第二,还要在深入生活的同时,用有限的时间多读书,读好书。积累知识,厚积薄发。第三,对大多数基层作者而言,缺少的不是才华,而是机遇、资源,还有发表的园地。因此要经得起失败,耐得住寂寞,要增强自信,勇于坚守。事实证明,单纯的模仿和跟风写出来的作品,往往是缺少风骨品格的,这样的写作可能风光一时,浪得虚名,但不会有很高的文学价值。文学的体裁多种多样,手法风格丰富多彩,贵在創“新”,重在传“奇”。无论是歌颂还是讽刺、揭露,或者沉默,允许有多种选择。我有一个观点:不是所有作家都要技压群芳、都要斩获大奖才算成功。我们很可能写不出最好的,但可以写出有自己特色的东西。文学的园地应该五彩缤纷、百花齐放,不能只有一种花卉,一种颜色,一个模式。推动文学创作的根本目的,是弘扬中华文化,推进社会文明的进步,为作者提供创新的平台,为读者提供健康的精神产品,奉献给社会和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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