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裔匈籍建筑师拉迪斯劳斯·爱德华·邬达克(Ladislaus Eduard Hudec,1893—1958年)1的作品是上海近代建筑史上不可或缺的内容。这些作品所包含的特点,如探索现代生活和新建筑类型,与时俱进的风格变迁,广泛使用新技术和新材料,以及对复杂城市文脉的巧妙利用,不仅是建筑师个人创造的结果,也与上海这座城市在20世纪上半叶城市化高速发展,以及在此大背景下产生的求新求变的城市精神息息相关。
邬达克出生于当时属于奥匈帝国的拜斯泰采巴尼亚(Besztecebánya)。21910—1914年在布达佩斯的匈牙利皇家约瑟夫理工大学(Hungarian Royal Joseph Technical University)3接受建筑学教育。毕业后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被俘并流放到西伯利亚的集中营。1918年逃亡并辗转来到上海,先在美国建筑师克利(R.A.Curry)4的事务所工作,1924年底成立自己的事务所—邬达克洋行(L. E. Hudec, B. A. Architect),在异国他乡成就了辉煌的建筑事业。
在旅居上海的29年(1918—1947年)间,邬达克负责设计并建成的建筑项目不下50个(单体超过100幢),其中29个项目(单体超过50幢)今天已被列入上海市各级优秀历史建筑保护名录,国际饭店(Park Hotel,1929—1934年)更成为全国文物保护单位。5这些工程涉及办公、旅馆、医院、教堂、影院、学校、工厂、公寓、会所、私宅等众多类型,外观包括古典主义、折中主义、装饰艺术、表现主义、现代主义和地域主义等不同风格,区位则近邻外滩源,远至西郊甚至杨树浦。其作品数量之多、种类之全、风格之富、分布之广、质量之高在当时旅华的建筑师中虽非仅有,却很具典型性。
现代生活与新建筑类型
邬达克在上海近代房地产业和建筑业的鼎盛时期来此从事设计,接触到的项目类型非常广泛,实践区域主要在外国租界内。无论业主是中是西,主要适应的是现代化生活的需要。因此,他可以直接运用自己在欧洲所学的专业知识,移植和转化西方同类建筑的功能和样式。
如果说在克利央行时期,邬达克设计的主要是银行办公楼、豪华别墅的话,在自行开业以后,他越来越多地接手大型的公共项目。总体而言,虽然邬达克在独立式别墅设计方面有不俗的表现,6 但有三分之二的成就在大型公共建筑方面。他在上海共设计建成了8栋学校建筑、7座电影院或俱乐部、6座办公楼、5幢高层公寓或旅馆、3座教堂、3家医院、2座现代工厂和1个机动车库。也正是在这些公共项目和新的城市建筑类型的设计过程中,邬达克不断地探索着现代建筑的空间和结构。
新颖风格
“上海的近代建筑有着十分丰富的内涵,在近百年的建筑中,几乎囊括了世界建筑各个时期的各种风格,簡直就是一部活生生的世界建筑史”。7从古典复兴到折中主义再到装饰艺术风格直至现代主义,邬达克在上海近30年的实践成果,也可以看作是上海这部微缩世界建筑史的又一个浓缩版。
在与克利合作的6年间(1918—1924年),因为克利“为不同业主的品位与追求量身定做”8的市场策略,邬达克的作品局限于古典复兴风格和地方风格。邬达克对这些风格运用自如,设计精美,尤其是美国总会(American Club, 1922—1924年)、诺曼底公寓(Normandie Apartments, 1923—1926年)等作品为他赢得了很好的声誉。
在自行开业后最初四五年,邬达克的作品—尤其是外观—主要延续着古典复兴的传统,但在空间、形体和材料技术上更加现代和简化,呈现出折中主义的特征。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包括宏恩医院(Country Hospital, 1923—1926年)、宝隆医院(Paulun Hospital, 1925—1926年)、爱司公寓(Estrella Apartments, 1926—1927年)、四行储蓄会联合大楼(Union Building for Joint Savings Society, 1926—1928年)等。而正是联合大楼的成功,开启了邬达克进入中国政治经济精英视野的大门,更奠定了其最高成就—国际饭店的基础。
到了1930年,邬达克的设计风格突然出现了转变,不再采用明显的古典柱式和符号,开始倾心于由哥特复兴(Gothic Revival)风格演变而来的强调垂直线条的立面设计。从圆明园路虎丘路的姊妹
楼—广学会大楼和浸信会大楼(Christian Literature Society Building & China’s Baptist Publication Building,1930—1932年)开始,一直延续到交通大学工程馆(1931年)、德国新福音教堂(1930—1932年)乃至国际饭店。从美国总会开始的对深褐色面砖的偏好同样得以延续。只是因为这一时期的作品建筑形式更为简洁,面砖的肌理就更为讲究地加以设计,以增强垂直向上的效果,使这些作品具有德国表现主义建筑的感染力。事实上,研究者发现,邬达克在学生时代的笔记中就记录了陶特(Bruno Taut)、谢弗勒(Karl Scheffler)等德国表现主义建筑师的名字,甚至认为,邬达克设计砖砌建筑时最重要的参考来自弗里茨·霍格(Johann Friedrich [或Fritz] Höger,1877—1949年),9而国际饭店则跟芝加哥及纽约摩天楼,尤其是雷蒙德·胡德(Raymond Hood,1881—1934年)的作品有着密切的渊源关系。不过国际饭店是“表现主义其外,装饰艺术风格其内”。10
依靠大光明大戏院、国际饭店等重量级作品,邬达克成为20世纪30年代上海最先锋的建筑师。到1935年以后,邬达克的设计更趋国际式,材料不再局限于深色面砖,而是更加放开手脚地使用浅色面砖甚至粉刷。如吴同文住宅(D. V. Wood’s residence, 1935—1938年)、达华公寓(1935—1937年)、震旦女子文理学院(Aurora Women’s College, 1935—1937年)等,还有一些未建成的高层建筑方案,如肇泰水火保险有限公司(Chao Tai Fire and Marine Insurance Company,1936年)、外滩附近的日本邮船公司大楼(N.Y.K Shipping Company,1938年)和40层的轮船招商局巨厦(China Merchant Bund Property,1938年)等,流畅的水平线条取代了具有哥特风格联想的垂直线,立面的虚实对比也更加强烈,并且开始使用大面积的玻璃钢窗甚至是弧形玻璃。
“与欧洲新建筑的先锋们把建筑看作是解决社会问题的药方,把现代建筑看成是现代工业社会发展的必然,有着天壤之别。上海建筑的‘现代主义’化,在很大程度上仅仅是风格的‘现代主义’化。”11 这一判断同样适用于邬达克的作品。邬达克追求世界最新建筑风格,并快速引进上海主要来自商业竞争的要求,反映了当时上海社会,尤其是中国经济精英阶层对时尚潮流的追求。邬达克认为建筑师的职责是更好地服务于业主,而不是把自己的趣味强加于人。虽然他也主张建筑师应该与俗套的旧形式分道扬镳,但是只要业主需要,他可以毫无障碍地同时提供不同风格的设计。比如在其事业鼎盛的
1930—1934年,他不仅设计了现代的大光明大戏院和国际饭店,也建成了拥有希腊风格柱廊的刘吉生住宅(1926—1931年)和西班牙风格的斜桥弄巨厦
(1931—1932年)。
最新技术与工艺
对最新技术的关注和对建造工艺的重视,是邬达克在上海作品另一个显著的特征。一方面,这是邬达克本人的个性和专业经历影响的结果,12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比起建筑师,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名工程师。”另一方面,跟快速引进世界最新潮设计风格一样,它也是当时上海城市建设竞争白热化和对现代生活要求不断提高的结果。
邬达克作品中对新技术、新工艺的追求很大程度上是超越风格限制的。比如,自行开业后第一个大项目宏恩医院,虽然立面和室内均为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但内部采用当时世界最先进的设备设施,看似从古典原则出发的凉廊和山花设计,也是应对上海冬冷夏热气候的形式策略。13
当然,最能彰显邬达克追求现代技术和工艺所达到的高度的作品,也是邬达克被载入中国现代建筑史册乃至世界建筑史的作品,无疑是国际饭店(亦称四行储蓄会二十二层大厦)。它以83.8米的高度曾被誉为“远东第一高楼”,14并引领上海城市天际线的制高点长达半个世纪。其最突出的贡献在于高层建筑结构和技术的大胆突破,特别是解决了长期制约上海地区高层建筑发展的软土地基的处理问题。
为控制地基沉降造成的危害,增加地基承载力和防止地下水渗透,是基础处理的关键。国际饭店的基础施工计划包括三种新技术:第一,密集的地下桩基系统,400根33米长的美国松木桩被打入地下,间距很小,这样木桩和土壤间的摩擦力就可以支撑建筑的重量;第二,钢筋混凝土筏式基础,厚180厘米,覆盖在木桩之上;第三,一个6米深的基坑,由不可渗透的金属隔墙围合而成,以阻止地下水的水平移动。15
除了增強基础承载力以外,减少上部建筑的自重也是避免沉降的有效方式。为此,邬达克及其团队选择了德国多特蒙德(Dortmund)联合钢铁公司制造的一种含铜铬的高强度合金钢。这种1928年申请专利名为“52型合金钢”(Union Baustahl 52)的全新合金代表了德国冶金业最尖端的研发成果,其独特的化学结构也体现了极佳的抗腐蚀与抗拉力效果,比常用的美国低碳钢的表现要好50%。这是“52型合金钢”在东方国家的首次使用,它使整个国际饭店的重量减轻了33%,从而使总造价节省了20%。“一个英国大公司建议用2200吨普通钢(用于建造国际饭店的结构),一家美国公司认为要用2800吨同种类型的钢,而一家德国公司只需要用1200吨52型合金钢,这就显著地降低了总造价”。16
历史证明,联合欧美多国技术团队和材料供给而建成的国际饭店是非常成功的。在几十年后,同时期建造的部分房屋原来的首层已经变成地下室时,国际饭店的沉降量尚不足一英寸(2.54厘米),相对于其自身的体量和重量,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17
都市文脉主义
虽然风格多变,邬达克擅长处理复杂的城市基地条件,使建筑锚固于独特的场地中。这种设计策略可以被称为“都市文脉主义”(Urban Contexturalism)。无论是慕尔堂(Moore Memorial Church,1926—1931年,今沐恩堂)、德国新福音教堂,还是国际饭店的体量和布局都充分利用基地特征,巧妙组织复杂的功能,并形成了强烈的标志性。铜仁路333号吴同文住宅通过转角弧形围墙和建筑体量,与在首层中间设置架空车道等策略,在3.33亩(约为0.222公顷)的狭窄城市基地里创建了“远东当时最奢华的住宅”。当然,最能体现设计师“螺蛳壳里做道场”水平的,是有着“远东最大电影院”之称的大光明大戏院。
大光明大戏院实际上是一座集影院、舞厅、咖啡馆、弹子房等于一身的娱乐综合体,位于跑马厅对面的旧建筑夹缝里,沿静安寺路(今南京西路)门面仅两开间,还需要保留三层店面。如何在狭长且不规则的基地里放下当时上海最大(2000余软座)的观众厅,解决好门厅与观众厅轴线转折,以及在非转角基地实现招揽性,是该项目无数难题中三个最棘手的挑战。设计几易其稿才最终确定。18观众厅平行基地长边布置成钟形,与门厅轴线有30度扭转。两层休息厅设计成腰果形,巧妙地化解了轴线变化问题,并与流线型的门厅浑然一体。两部大楼梯从门厅直通二楼,休息厅中央还布置着灯光喷水池,噱头十足。建筑外观是典型的现代装饰艺术风格,立面上横竖线条与体块交错。入口乳白色玻璃雨篷上方是大片金色玻璃,还有一个高达30.5米的方形半透明玻璃灯柱,在暮色中尤为光彩夺目,充满都市夜生活的诱惑。
另一种适应性建筑
美国学者郭伟杰(Jeffrey Cody)曾将亨利·茂飞(Henry Murphy)的中国实践称为“适应性建筑”(adaptable architecture),19即“用中国传统建筑形式来适应现代社会或生活的需要”,邬达克在上海的作品则显示了“另一种适应性建筑”的可能,即“用西方传统或现代建筑的形式来适应中国的现代社会或生活需要”。如果说,茂飞所采用的建筑形式是一种近代中国政治和文化(宗教)的表征的话,邬达克所采用的建筑形式则是近代中国,特别是上海城市经济和社会的一种表征。
正如中国现代文学史学者李欧梵所指出,近代上海是“一个与中国传统其他地区截然不同的充满现代魅力的地区”,20“英文modern(法文moderne)是在上海有了第一个译音……中文‘摩登’在日常会话中有‘新奇和时髦’义,因此在一般中国人的日常想象中,上海和‘现代’很自然地就是一回事”。21可以说,“摩登”或者“现代”就是近代上海的时代精神(Zeitgeist),对国际最新潮流的追随渗透在日常生活的每个角落。
在意大利研究者卢卡·彭切里尼(Luca Poncellini)看来:“邬达克无疑是这一将欧美现代建筑的思想、语言和技术转移到东方大都市过程中的领军人物。”22虽然邬达克在上海所完成项目的业主大部分是西方人,除闸北水电厂(1930年)和朝阳路圣心女子职业学校(1936年)外,其所在区域均为两大租界和西部越界筑路的地区,但是邬达克最具原创性、最现代、最有影响力的作品却主要来自那总量不足两成的中国业主。23“不像西方的业主,邬达克的中国业主不会提出风格化的要求……中国的管理和金融精英们希望邬达克能勾勒出关于现代性的原创形式:相对于在上海可以见到的表征西方现代性(Occidental Modernity)的建筑形象应有明显的区别”。24 30年代邬达克与时俱进的摩登风格迎合的正是已经接受过西方现代思想教育的中国近代经济精英,及其所代表的城市对现代性的诉求。
总体而言,邬达克不仅是一位擅长模仿和追赶潮流的商业明星建筑师,他对创造出符合当地文脉和时代精神的现代建筑同样具有强烈的自觉意识。当然,无论从自身背景还是上海当时的社会文化状况来看,他也不可能成为一位具有现代主义意识形态(“要么建筑,要么革命”)或是对传统和社会坚持批判立场的先锋派建筑师。一方面,跟主张“白纸状态”的现代主义主流相反,邬达克的现代建筑思想深深植根于历史和地方传统,他认为建筑师的职责是更好地服务于业主,不应该把自己的趣味强加于人。另一方面,跟拥有悠久的古典传统和长期的新旧文化之争的欧洲大陆不同,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正处于城市快速上升期,建筑项目充足。对于声光化电的物质文明和西方文化,当时的上海市民和知识分子都是热烈拥抱甚于反思批判。25最终古典复兴、艺术装饰、现代主义一并成为可以互换的表面风格也就不足为奇了,这是后发外生型现代化的地区最可能发生的状况。事实上,邬达克的建筑作品在中西边缘精明发展、追求摩登、多元融合的特点也是所谓“海派文化”的缩影。
改编自:华霞虹.新风格的先锋:邬达克,原文刊载于:赖德霖、伍江、徐苏斌主编.
中国近代建筑史(1-5)[M] 第3卷,第10章第3节第二部分. 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6:29—38
作者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
[1]邬达克的匈牙利语原名为胡杰茨·拉斯洛·埃德(Hugyecz László Ede)。因其出生地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分裂,关于其国籍纷争由来已久。斯裔匈籍旅沪建筑师是中国外交和文化系统近年来拟定的官方提法。邬达克是拜斯泰采巴尼亚当地知名营造商捷尔吉·胡杰茨(GyörgyHugyecz)和路德教牧师的女儿保拉斯库尔特蒂(Paula Scultéty)的长子。在家乡上完中小学后,邬达克来到布达佩斯接受建筑专业训练。毕业时适逢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邬达克作为炮兵部成员参军入伍,被送上了奥匈帝国对抗俄罗斯的前线。结果在1916年初夏的一次撤退中遭伏击被俘,因此经历了两年多集中营和逃亡的生涯。战争结束后,邬达克没能回家,而是非常坎坷地带着伪造的身份证件流落到了中国的哈尔滨。此时,除了作为建筑师的技能外,他一无所有,左腿还在西伯利亚集中营留下了终生残疾,也失去了跟家人的联系。1918年11月底,邬达克在命运的驱使下来到上海,并在这个东方大城市度过了他人生最为辉煌的时光。他先在美国建筑师克利负责的事务所担任绘图员,并很快升任项目建筑师,在此期间完成了美国花旗总会,诺曼底公寓等古典复兴风格的作品。1924年开办了自己的事务所,设计完成了宏恩医院、慕尔堂、大光明大戏院、国际饭店、吴同文住宅等重要作品。20世纪40年代,邬达克被推选为匈牙利驻沪荣誉领事(非政治身份)。1947年1月,因为内战,上海局势越来越不安全,邬达克携家人悄悄离开上海前往欧洲,一年后又来到美国,并获得移民身份,最后定居阳光明媚的加州伯克利,并靠着曾参与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地下墓穴的发掘工作而在加州大学考古系谋得教席。1958年10月26日,邬达克因心肌梗死去世。遵循遗愿,遗孀将其运回家乡拜斯泰采巴尼亚,与家族成员合葬。这位漂泊一生的传奇建筑师终于魂归故里。对1893—1941年间的生平经历,邬达克在1941年为申请匈牙利护照而撰写的一份自述(An Autobiography by L. E. Hudec from 1941)中作了詳细的记载,该自述原稿保存于匈牙利邬达克文化基金会(Hudec Cultural Foundation)档案中:http://www.hudecproject.com/en/archives。
[2]今斯洛伐克的班斯卡—比斯特里察(BanskáBystrica)。
[3]今布达佩斯理工大学 (Budapest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and Economics)。
[4]罗兰·克利,亦译为克里。出生于美国俄亥俄州,1914年毕业于康奈尔大学,是首个在华开办事务所的美国建筑师。
[5]截至2014年12月31日,已经确认的作品为54个项目,包含111栋单体建筑,其中有10栋已被拆除。尚有数个在克利洋行时期的别墅项目有待进一步考证。参见郑时龄:序言. 华霞虹、乔争月、[匈]齐斐然、[匈]卢恺琦.上海邬达克建筑地图[M]. 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13:169—175(上海邬达克建筑不完全名录)。列入上海市优秀历史建筑保护名录(包括区级和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统计亦截至2015年9月,参见注1书:21—24。另有一个作品斜桥弄巨厦(今上海市公惠医院)已被纳入上海市第5批优秀历史建筑保护名录。
[6]邬达克曾为万国储蓄会(International Saving Society)、普益地产公司(Asia Reality Company)等设计了不少成功的房地产项目,为何东(Robert Hotung)、盘滕(Jean Beudin)、刘吉生、吴同文等中外富商设计过恢宏的别墅,还建造过三次自宅。
[7]郑时龄.上海近代建筑风格[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9:3—4.
[8]这也是邬达克自行开业后针对外国业主的策略。参见[意]卢卡·庞切里尼、[匈]尤利娅·切伊迪著,华霞虹、乔争月译.邬达克[M].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13:37—78.
[9]德国建筑师霍格以表现主义砖砌建筑闻名。同注8书:109.
[10]同注8书:139—144.
[11]伍江.上海百年建筑史1840—1949(第二版)[M].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10:182—186.
[12]作为奥匈帝国所管辖的拜斯泰采巴尼亚当时著名的营造商捷尔吉·胡杰茨的长子,邬达克从9岁开始就在建筑工地上摸爬滚打;13岁就替父亲去采石场谈判,砍价签约;17岁进大学前,他已获得砖匠、石匠和木匠的资质;在大学期间,他还参与了家乡附近两个小教堂的设计和施工。毕业后,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邬达克没有如愿开始正式实践,而是在战场、被俘以及逃亡中度过了4年。在此期间,虽然没有机会做传统范畴的建筑,却不乏工事、桥梁、铁路之类的实践,技术工艺的技能应当比形式风格更有用武之地。这些个人经历无疑都为邬达克后期对技术和工艺的重视奠定了基础。
[13]从邬达克自己撰写的设计说明来看,那三组顶部饰有山墙的巨大凉廊并非纯粹造型,而是用来遮挡夏季毒辣阳光的,到了冬天,太阳高度角减小时,又不会妨碍日照。另据统计数字,当时上海夏季病房的入住率约为60%,这又决定了凉廊在立面上所占的比例。邬达克关于宏恩医院的英文设计说明,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图书馆特别收藏:邬达克档案(Laszlo Hudec Fonds from University of Victoria Libraries Special Collections)。宏恩医院由匿名富商捐赠给工部局,是上海第一家采用全空调系统的大型综合性医院。医疗设施包括X光、机械诊疗、水疗、理疗等都是当时全上海最大最好的,甚至洗衣房都采用了美国进口的最新设备,这在人工极其便宜的中国实属罕见。宏恩医院也是美国知名建筑期刊《建筑论坛》(Architectural Forum,1928/12)“现代医院”专辑中详细介绍的唯一的非北美案例。
[14]国际饭店地上22层,地下2层,地上总高83.8米,从地面到屋顶旗杆顶的高度达91.4米。
[15]承担国际饭店地基项目的是熟稔上海地理特质与问题的康益洋行(A.Corrit Co.),具体负责的是工程师奥耶·科里特(AageCorrit)和林斯科格(B.J.Lind//skog)。
[16]Stumpe, Richard, “ NeuzeitlichesHochbauen in Shanghai im Jahre 1932/33”, P178. 译文转引自注8书:128—138.
[17]另一个在结构和基础方面有突出表现的设计是当时中国最大的啤酒厂 —上海啤酒厂(Union Brewery,1931—1934)。除了在罐装楼底层采用无梁楼盖外,酿造技术全部采用德国最新外,因为苏州河畔土质疏松,同时又要承受巨大的荷载,比如存放贮藏罐、发酵罐和啤酒桶等的库房地面荷载为每平方米25吨,柱子所受荷载甚至是国际饭店的2.7倍,这给基础的设置带来了很大困难。最后使用超过2000根木桩来加固地基,深度达到33米,该楼因此成为上海当时最重的建筑。
[18]由当年的设计资料可以看出,老大光明大戏院的门厅和观众厅均垂直南京西路布置,观众厅为容量有限的椭圆形。邬达克从第一轮方案开始就将观众厅改成声光效果最好、容积最大的钟形,起先仍与门厅一起放在与南京西路垂直的轴线上。在随后的修改中,观众厅被转向沿基地长边布置,以充分利用基地,并与后台联系更方便。两座大楼梯移至入口门厅中,但进入观众厅前仍需经过三个不同形状的空间,门厅与观众厅之间的轴线变化通过一个六边形的大堂过渡,转折比较生硬,形式也不够统一。此时的立面以橫线条为主,主入口上部有一较高的竖板,似乎想做个制高点,然而整个立面比较单薄零乱。又经过一年多的反复修改权衡后,我们才看到今天这样布局紧凑、优美流畅的平面。沿南京路的立面也变得有机、有力,入口左上方标志性灯塔在最后阶段才出现在图纸上。
[19]“ Adaptive Architecture”这一定义事实上基于茂飞自己的建筑立场,他对以故宫为代表的中国传统建筑所达到的高度颇感震撼,认为中国建筑传统必须传承。既然西方的古典主义和哥特风格可以适应科学规划和建造的需要,中国的传统建筑应该同样可以适应和转化。“ In the architecture of old China we have one of the greatest styles of the world. In the face of proven adaptability of Classical and Gothic architecture to meet the needs of modern scientific planning and construction, I felt it was not logical to deny Chinese architecture a similar adaptablitily. ”Henry K. Murphy, “The Adaptation of Chinese Architecture for Modern Use: An Outline”, an undated China Institute in American Bulletin”, ca. 1931, in the Yale Divinity School Library, Archives of the United Board for Christian Higher Education in Asia, Record Group 11, Box 345, Folder 5296.
[20]李欧梵. 上海摩登—一种新都市文化在中国(1930—1945)(修订版)[D].毛尖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4.
[21]同上:5.
[22]Luca Poncellini. Park Hotel Opens Today [J]. Casabella. 2011. 802: 26—32.
[23]在已经确定的53个项目中,为中国业主兴建的项目为9个,包括最重要的国际饭店、大光明大戏院、吴同文住宅等。
[24]出处同注22.
[25]同注20书: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