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贤 程 阳
(湖南农业大学经济学院,湖南 长沙 410128)
2022 年,政府相关部门发布了多份文件,强调县域发展作为乡村振兴战略的关键组成部分的重要性,从而表明政府对县域发展的重视。县域经济不仅是地区发展的根基,也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要素。《中国县域高质量发展报告2022》显示,中国县域面积总和约占中国国土面积的90%,县域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一半以上,此外,县域GDP达到全国GDP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由此可见,县域经济对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至关重要。中国自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迅速,但发展不均衡和不充分问题却越来越明显。县域金融虽处于当代经济发展的关键地位,但大部分县域地理位置偏远、信息不对称、金融资源配置不合理,导致县域金融服务主体难以满足县域经济的发展需要;单一的金融产品也难以适应县域经济多元化、多层次发展的节奏,金融服务出现“断层”和“空白”,县域内信贷需求无法被满足和资源配置不当与地方经济发展需求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
近年来,政府相关部门鼓励大型国有商业银行将金融服务的核心向“基层”偏移,积极对农村信用社进行改革,更加重视农商行、村镇银行等金融机构的发展。此外,县域金融竞争力和之前相比明显增强,总资产规模不断增长,信贷覆盖面不断扩大,农村金融产品开发与服务创新取得明显的效果,带动县域经济向好发展。县域金融主体主要包括大型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城市商业银行、农村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的分支机构和营业网点,县域金融在中国金融业的组成部分中越来越重要。随着规模较大的商业银行和其他金融组织加入农村金融服务的行列,县域的农商银行面临严峻挑战,其经营业绩有所下滑。面对竞争,各金融机构为了扩大自身在市场中占有的份额,都做好准备迎接挑战,在此过程中,部分约束能力较差、缺乏高端经营人才的金融机构难以做出理性的决策,盲目争抢市场份额,最终扰乱了县域金融市场秩序。金融是实体经济的血液,服务于实体经济是其职责所在。县域经济是国民经济发展的基础,促进县域金融的良性竞争,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的发展是乡村振兴的关键,也是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关键一步。那么,县域金融竞争状况如何?这种竞争状况对金融促进县域经济发展的效果值得深入探讨。
湖南是一个典型的发展中国家的发展中省份,地域辽阔,人口众多。近几年,湖南的县域经济呈现出蓬勃发展的态势。长沙县、浏阳市、宁乡市和醴陵市已经连续几年进入“中国县域投资竞争力百强”行列,并在稳定的基础上不断提升。2022 年,湖南52 个县(市)地区生产总值超过200 亿元,其中8 个县的地区生产总值超过500 亿元,3 个县超过1000 亿元,经济实力持续增强。但是与相对发达省份的县域相比,湖南的百强县分别落后于江苏(20 个县)、浙江(19 个县)。湖南省仍存在总体实力不强、县域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等问题。如何扩大经济总量,优化发展结构,做强特色产业,实现高质量发展?以上问题成为摆在各县(市)面前的必答题。另外,在“十三五”期间,湖南省已逐渐建立起以银行、证券、保险为主体,多种新型金融形式共存的金融体系,使其投资者结构更加多样化,从而使金融市场的竞争更加激烈,同时也使监管更加困难。因此,为了将促进县域经济发展和增强金融实力落到实处,湖南省制定《关于推动县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政策措施》,鼓励和支持金融机构把金融服务延伸到县域,为建设“三个高地”、做好“四新”工作提供坚强的后盾,促进县域经济发展的活力、承载能力和整体实力的全面提高,优化金融环境。那么,湖南省县域金融竞争状况如何?其对县域经济发展产生的影响值得探讨。因此本文选择以湖南省的县域为研究对象,探讨县域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的影响。
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一是现有文献较少从县域层面对金融竞争和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本文在对金融竞争和经济发展进行综合评价的基础上,定量分析湖南省各县(市)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弥补现有研究的不足;二是已有的文献中学者主要运用中介变量对金融竞争影响经济发展的机制进行研究而忽视了调节效应,本文加入调节变量,使金融竞争促进经济发展的理论解释更为精细;三是本文对不同地区县域金融竞争影响经济发展的作用进行具体分析,有利于政府根据各地实际,因地制宜、分类施策,更好地促进县域金融政策和经济高质量发展。
关于金融竞争和经济发展的文献较为丰富。Cetorelli &Peretto(2012)通过研究发现银行的集中程度对金融市场的健康高效运作具有巨大的贡献:主要通过调查借款人的动机改善放款的安全性,以此来提升放款质量。Hellmann et al.(2000)、Ndikumana(2005)分析发展中国家的市场体系不健全的问题,并提出政府介入以降低信息不对称、补偿市场失灵的必要性,从而使金融市场保持适度的竞争,促进经济发展。薛宝贵(2016)考察1999—2009年间中国30个省份的面板数据,发现市场竞争会促使资本要素集中于城市,从而导致农村出现金融排斥现象,最终造成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扩大,不利于经济的发展。刘玚和舒鑫(2018)运用空间杜宾模型,探讨中国各大城市的金融聚集和金融竞争对其经济增长的影响。张岳和周应恒(2021)通过对2011—2018年的省级面板数据进行分析,发现金融竞争在普惠金融发展与乡村产业融合过程中具有调节效应,当金融市场竞争强度越大时,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推动乡村产业融合力度越强。
在金融竞争影响经济发展的过程中,地方政府发挥关键性作用(王俊,2018)。政府行为对经济活动的影响层面,冯林(2016)通过对山东省各地区的面板数据的分析,认为政府介入有利于促进区域间金融市场竞争的良性发展,中国地方金融竞争方式有多元化倾向,且随经济发展环境变化而更新,应借助行政权力适度介入。顾国达和吴宛珊(2019)研究发现,金融市场的竞争程度提高可以大大降低公司成为“僵尸”的概率,然而在地方政府利用市场资源的情况下,金融市场的竞争优势会被逐步削弱。因此,要正确处理好政府和市场之间的关系,把政府导向和市场效率有机统一起来,以保证财政资源的合理分配。深化地方财政体制改革,推动和规范地方财政发展,促进金融业健康发展。
对于各个县域来说,金融资源的聚集和竞争的影响效果是不尽相同的。王雪和何广文(2019)将调查样本划分为贫困县和非贫困县两个部分,继而采用双向固定效应和工具变量法对两个区域银行业的竞争进行实证分析,最终发现县域银行业之间的竞争会促进普惠金融服务的深化,且效果十分显著。苏小松等(2022)通过研究发现农村金融市场竞争有利于合作社发展速度的提升,进而有利于经济的发展。
综合以上文献可知,现有研究从不同角度研究金融竞争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为研究县域金融竞争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奠定了良好基础。然而,限于数据的可得性,以及长期以来县域金融竞争的不足,现有关于金融竞争与经济发展的研究大都是基于省域或市域层面,县域方面的研究很少。近年来随着金融科技的不断发展,金融机构不断突破地理阻隔和网点限制,积极拓展农村金融业务,县域金融竞争逐步加剧。党的二十大提出要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乡村振兴的重点区域在县域,因此本文选择湖南省县域进行此方面的研究,可以为金融促进乡村振兴战略的实现寻求理论依据和现实解决方案。
近年来,中国经济步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县域经济承担着经济平稳健康发展的“压舱石”使命。如何满足县域实体经济的金融服务需求,成为县域经济发展的关键,金融竞争是金融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的重要保障。第一,县域金融竞争可以通过带动金融创新,更好地推动经济发展。近几年,政府相关部门出台扶持县域金融发展的政策(王雪和何广文,2019),各金融机构的竞争逐渐形成多层次、多覆盖、差异化的金融体系,金融体系中各种类型的金融机构为了自身的生存和发展都积极开发个性化金融产品,不断刺激客户寻求金融服务的动机,带动经济增长(李波和朱太辉,2020)。第二,县域金融竞争可以通过降低金融服务的成本带动投资和消费的增加,促进经济发展。对金融机构而言,金融领域的竞争,不仅仅是“争夺”市场份额,更要从竞争中挑选出合作者,通过实现强强联合、优势互补,将大量的金融资源在特定区域汇聚和整合,以实现规模经济。随着金融技术的发展,各金融机构积极运用云计算、大数据等新兴技术,减少人力物力的消耗,以此降低业务成本。对于金融消费者来说,通过各种网银APP、ATM 机等提供的自助服务,可以减少其在银行网点之间的时间成本,极大地提高了金融服务的便捷性。第三,县域金融竞争可以通过提升金融服务效率(Demsetz,1973),进一步促进经济发展。一方面,面对竞争,金融机构会慎重选择服务对象,精心设计金融产品,并提供优质服务,确保资金在供给者和需求者之间合理配置。另一方面,在竞争的市场环境下,价格机制在金融市场中是有效的,在价格机制形成的情况下,“虚假”的市场信息很难对市场主体产生误导作用,使得市场的价值得到更合理、更真实的反映,从而使市场更高效、更平稳地运作(朱滔和涂跃俊,2023)。第四,县域金融竞争,扩大了农村金融服务的覆盖面,从而推动区域经济的发展。金融竞争主要是对市场份额的争夺,其“普”效应的广泛性使得金融服务能够深入实体网点所不能触及的边远地区,进而扩大金融服务半径,同时也升级了征信系统的功能,使金融服务可以覆盖传统模式所无法触达的长尾客户(王小华和周韩梅,2023)。拓展客户群体,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融资约束难题。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设H1:
H1:县域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具有促进作用。
在经济发展的进程中,政府扮演了重要角色。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必须重视政府与市场之间的关系,政府在金融发展中完全有可能“内生化”,即政府对金融市场进行一定程度的干预,实际上,这是一种内在的金融市场改革需求,在此过程中,政府在弥补市场缺陷、发挥市场职能等方面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张杰和谢晓雪,2008)。基于国家层面,张世晓(2014)认为在国际经济竞争中,一般的企业是无法替代政府作为主体参与的,政府应发挥其职能促进金融业竞争力的提升,使国际之间可以在竞争中互相协作。基于国内各地区层面,袁云峰等(2012)发现金融战略竞争行为在不同的区域会表现出显著的阶段性特点,而这一特点主要取决于区域资金的充足程度。因此,国家应该对地方政府行为进行理性引导,切实推进金融改革,继而提高区域经济效率,促进地方金融健康地发展。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设H2:
H2:政府干预在县域金融竞争与经济发展的关系中具有调节作用。
综上所述,县域金融对经济发展的影响路径如图1所示。
图1 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机理
湖南省是华中地区的重要省份,下辖13 个市、1个自治州、122个县(市、区)。从地域上看,湖南省可大致划分为“四区”,即长株潭地区、湘南地区、环洞庭湖地区和大湘西地区。本文借鉴周再清和陈璐(2018)的研究成果,选取2010—2021 年湖南省87 个县(市)的数据进行研究,具体划分如表1所示。
表1 湖南省地区划分
本文选择2010—2021年湖南省87个县(市)的面板数据来分析县域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数据主要来自国家统计局官网、《中国县域统计年鉴》、《湖南统计年鉴》与《长沙统计年鉴》等,其中金融竞争的数据来自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官网。
选取的相关变量如下:
1.被解释变量:经济发展水平(lneco),通过对变量进行对数处理,消除异方差的影响,并利用熵值法对经济发展指标进行测量。经济发展,不仅是财富和经济体量的增加和扩张,而且还意味着其质的方面的变化,即经济结构、投入产出效益的提高。因此,在前文的理论基础上,依据指标的科学性、数据的可用性等基本原理,参考王睿等(2021)、唐启明和李美娟(2014)的研究方法,本文构建一套包含6项二级指标的经济发展水平综合指标体系,具体如表2所示。其中,经济投入产出效率是使用DEAP2.1软件以及基于投入导向的DEA-Malmquist指数分析法计算得出的。对县域经济效率进行评价前,先要构建县域经济投入和产出效率指标评价体系,本文借鉴温红梅等(2014)的研究成果来构建县域经济投入产出效率指标,通过金融机构贷款余额、城镇固定资产投资额等2项指标来衡量投入指标,反映各县域投入财物的力度;选取各县域第一产业增加值、第二产业增加值等2项指标作为经济效率产出指标。
表2 经济发展水平综合指标体系
在构建县域经济发展水平指标体系的过程中,指标权重的确定是核心,主观赋权方法较为片面,不具有说服力,因此本文选择熵值法对权重进行测算,优点在于:既避免主观因素的干扰,又使权重更加精确。
首先,由于本文所选择的指标测量单位不一致,不能直接运算,必须对数值进行标准化处理。
其次,对指标进行归一化处理,计算在t时刻,第j项指标下第i个项目占该指标的比重Pijt。
计算指标的熵值ej:
计算信息熵冗余度Gi:
计算指标权重Wj:
其中,i表示第i个地区,一共有m个地区;j表示第j个指标,一共有n个指标;t表示年份,一共有T年。
根据各项指标的权重计算县域经济发展水平指数,各指标权重赋值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经济发展水平指数权重结果
2.核心解释变量:金融竞争程度(fin),反映各县域金融竞争水平。银行业是中国金融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对支撑国民经济发展作出重要贡献。截至2021 年末,金融机构的资产总额约382 万亿元,其中银行机构的资产总额约345万亿元,占金融机构资产总额的90%以上,可见企业进行外源融资的主要选择是银行一类的金融机构。特别是在县域地区,金融市场还不够发达,金融机构仍是以银行业为主体,且农村商业银行是县域金融机构的主力军(田雅群等,2023)。产业组织理论认为,银行业的市场集中度是衡量银行市场结构的重要指标,因此县域金融竞争程度用农村商业银行网点数占县域银行网点总数的比例来表示:
其中,branchist表示第i个县某农村商业银行在第t年的营业网点数量,totalbranchit表示第i个县在第t年的银行营业网点的总数。
3.控制变量。一是资本形成状况(cap)。资本形成是未来生产活动的基础,它直接关系到经济发展的巨大变化。本文用各县域每年年末的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额占各县GDP 的比重来表示。二是人力资本水平(hum)。人力资本对区域知识、技术等要素的提高起到推动作用,可以作为度量区域创新能力的指标。本文选取每年年末普通中学在校生数占该县域总人数的比例来表示。三是市场化水平(mar)。由于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参考叶信岳等(2014)学者对市场化水平的度量方法,选取县域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与省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之比来表示。四是营商环境(be)。本文借鉴相关研究成果,结合湖南省县域的实际情况,构建包含政务环境、人力资源、金融服务、公共服务的营商环境指标体系,其中各指标的权重采取熵值法对其进行赋权,进而得出各个县域的营商环境水平。
4.调节变量:政府干预程度(gov)。本文采用公共财政支出占GDP 比重来表示政府干预程度(徐建波和夏海勇,2014;刘文革等,2014;颜廷峰等,2019;李明贤等,2021)。
由于金融行业的高风险性,政府必须对其进行干预,以保证其在今后的发展过程中得到规范和顺利发展。明确政府和市场之间的界线,充分发挥政府的宏观调控功能,同时也要遵循市场规律,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因此本文不仅要研究县域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也要考虑政府干预的调节作用。本文以经济发展水平为被解释变量,以金融竞争程度为解释变量,并且选择政府干预作为调节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由于研究涉及不同的地区,要利用个体固定效应和调节效应对该模型进行回归,加入个体固定效应μi。μi的变化只与i的变化有关,与t无关,具体模型表示如下:
其中,X代表控制变量,i代表县域,t代表年份,εi,t表示随机误差项,fini,t×govi,t为金融竞争程度与政府干预程度的交乘项,回归系数β3反映了调节效应的作用方向和程度,是本文的主要关注对象。
1.基准回归。本文对2010—2021年湖南省87个县(市)的面板数据进行研究,样本数据的描述性统计分析如表4 所示。经济发展水平最小值为9.649,最大值为16.197,这说明各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差距较大。金融竞争程度最大值约是最小值的26 倍,表明金融竞争程度的差异较明显。
表4 描述性统计
考虑到前面的假设,本文主要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和调节效应模型。表5是固定效应模型回归的结果。根据表5的结果可知,县域金融竞争对于经济发展具有积极促进作用,且通过1%的显著水平检验,与本文的假设H1一致。从控制变量来看,人力资本水平的结果显示,县域人力资本水平对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为负向但不显著,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受城市化和人口流动的影响,高素质劳动力大量外出务工经商,人力资本对本地经济增长的贡献有限。市场化水平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为负向,这是因为湖南省各县域的市场化水平都比较高,市场化水平处于合理的区间时,市场化水平的提升将有助于激活区域经济发展活力;然而市场化程度一旦过度,将会导致金融机构之间恶性竞争,从而抑制经济发展。营商环境作为市场运行过程中所面临的综合性外部环境,回归结果为正,表明湖南省各县域的营商环境越好,越能促进金融机构之间良性竞争,营商环境的持续优化为金融机构生存发展营造了健康大环境,进一步提升金融效率,促进经济的发展。
表5 县域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影响的回归结果
2.调节效应。当前,学术界对交乘项解释变量的系数解释存在分歧,温忠麟等(2005)以及Berry et al.(2012)的研究认为加入交乘项后,调节效应公式中的解释变量系数无法维持其正负号及显著性,只有当交乘项为零时,其系数才能反映出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的相关性。为了避免多重共线性导致估计结果存在偏误,分别对相关的变量进行或不进行去中心化处理。该模型的调节效应如表6所示,政府干预变量与金融竞争程度变量的交乘项系数为5.132,并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这表明政府干预与金融竞争程度的交叉项对县域经济发展水平有促进作用。在政府干预较强的地区,借助政策导向,金融竞争可以给银行业、保险业和其他行业注入活力,同时在政府的干预下,合理引导资金向弱势群体及中小微企业进行配置,提高金融服务覆盖面,缓解融资约束,从而对县域经济发展产生正向影响。可见,假设H2“政府干预对县域金融竞争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具有调节作用”成立。
表6 调节效应
3.稳健性检验。通过实证分析发现,县域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具有明显的推动作用,而政府干预对县域金融竞争和经济发展具有正向的调节效应。本文将通过替换被解释变量、工具变量法、分位数回归法三种方式进行稳健性分析,以增强结果的可靠性。
(1)替换被解释变量。本文选择地区生产总值来替换被解释变量经济发展水平,估计结果见表7 第(1)列,表明县域金融机构之间的竞争增强同样能够显著促进县域经济发展,与前文的基准回归结果保持一致。
(2)工具变量法。为缓解反向因果造成的内生性问题(杨俊等,2022),借鉴李春涛等(2020)做法,使用同地区除了自身之外的其他县域的金融竞争程度的均值作为金融竞争的工具变量。结果如表7第(2)列所示,无论是估计参数值的符号,还是参数的显著性,都与基准回归结果基本一致。上述结果表明,结论依然稳健。
(3)分位数回归法。本文选取稳健性更高的分位数回归法,对基准回归结果进行检验。从表7 的列(3)可以看出,10、25、50、75、90 分位数上的核心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的方向和显著性与基准回归大部分保持一致,这也进一步表明县域金融机构之间的竞争增强能够显著促进县域经济发展。回归结果再次验证了前文的假设,说明实证分析结果是稳健的。
中国的产业集聚与区域差异在空间上呈现出“东高西低”的特征(贺灿飞等,2021),而在“赶超效应”方面,金融领域的竞争则表现出较强的优势。综上所述,不同地区在生产要素、资源配置等各方面或多或少存在差异,这种差异也可能会导致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存在异质性。林毅夫(2017)曾经指出,不同地区要素禀赋将会不同程度地影响金融对经济的促进作用。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统计资料,湖南省不同区域间的金融竞争与经济发展状况有很大的不同,本文选取湖南省四大区域为次样本,对其进行深入的探讨,分别对其进行回归,以进一步分析湖南省县域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具体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
大湘西地区和湘南地区的金融竞争程度(fin)的系数分别是4.490、5.362,都至少在5%的水平下显著,说明金融竞争对这两个地区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非常突出;长株潭地区和环洞庭湖地区的金融竞争程度的系数为正但并不显著,至少可以说明金融竞争对两地区的经济发展并未产生抑制作用。综上,县域金融的竞争确实是一种促进经济发展的有效手段,特别是在大湘西地区表现得更加明显。可能的原因如下:
长株潭地区位于湖南省东部,基础设施较好,其中该地区的长沙县、浏阳市也进入了全国百强县的行列,长株潭地区县域经济基础雄厚,金融竞争力强劲,因此该区域在研究时段的金融领域竞争促进经济发展的效果并不明显。环洞庭湖地区作为湖南省经济实力雄厚的“经济圈”,具有水陆空等多方面运输优势,然而各县的气候、水利等自然条件基本相同,各县更加注重立足特色,整合各领域的资源,协同发展,因此环洞庭湖地区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的正向促进作用程度相对其他地区较弱。位于西部的大湘西地区一直以来发展比较落后,但自从国家在2009 年颁布《促进中部地区崛起规划》,各地区逐步加大对中西部地区的统筹和支持,湖南省政府在中西部的各个县市投入大量的资金,刺激当地的经济发展,大湘西地区的金融竞争对当地的经济发展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因此四个地区中大湘西地区能够将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发挥得更加明显。2021年,《湖南省“十四五”金融业发展规划》提出一项重要举措:湘南地区要对接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积极开展资金项目收入支付便利化改革试点,促进整体跨境投融资便利化。随着湖南加速融入大湾区,金融市场的竞争越来越成为推动县域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各个地区的区位优势恰好证实了各地区具有良好的营商环境,这和实证结果完全吻合,四个地区的营商环境的估计系数分别为0.306、0.537、0.309 和0.448,均显著为正。可以证明,不同区域内县域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的主要影响存在异质性,并且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较为落后地区的影响作用更加显著。
2018 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步入新时期,经济发展由高速发展向高质量发展转变,已成为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重大转折。2022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再次强调稳中求进是经济工作的主旋律。2010—2018 年中国GDP 由412119.26 亿元增加到919281.13亿元,但增长速度却由10.6%降低到6.7%,说明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是大势所趋。根据国家重大经济政策导向,本文以2018年作为划分标准,将政策时段划分为2010—2017年和2018—2021年两个阶段,分别进行回归,结果如表9 中的列(1)和列(2)所示。结果显示:2010—2017 年间,县域金融竞争对于经济发展的影响是正向的,估计系数为2.156,并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2018—2021 年间,县域金融竞争对于经济发展的影响不显著,与2018 年湖南省存款增速下行、存贷比上升、市场开始注重经济提质的事实相符。2018—2021 年,湖南省正面临着金融竞争、经济转型和质量提升的“爬坡”。湖南省各主要金融机构建立了财政信贷基础数据库,并利用该数据库对个人征信进行改进,引导金融市场良性竞争,持续为全省经济高质量发展集聚活力,不断优化市场运行情况,鼓励金融机构良性竞争,提升经济发展水平。可见,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具有阶段性。
表9 县域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的分时段分析
本文利用2010—2021 年湖南省县域面板数据,构建金融竞争程度和经济发展水平指标,分析湖南省各县域金融竞争的情况并探索其对各县经济发展的影响,得出以下结论:第一,湖南省县域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具有促进作用,且这种促进作用在2010—2017 年尤为明显;第二,在湖南省各县域中,政府干预对金融竞争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具有正向的调节作用;第三,湖南省不同区域内县域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效果不尽相同,其中大湘西地区的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更为显著。这些研究的结果可能与本文选择的样本期有关,2010—2021 年只是各县域经济发展的一段时期,因此对于不同的县域来说,金融竞争对经济发展也并非完全是促进作用。本文认为,金融竞争对于经济发展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保证金融机构结合资源禀赋和各自的优势进行适度竞争的意义重大。金融机构适度竞争可以发挥其积极的效用,提升信贷资源分配效率,促进经济有效发展;然而过度的金融竞争将会导致效率低下,甚至造成严重的风险累积,进而对各机构的可持续发展产生不利的影响。根据上述研究结果,结合湖南省经济现实情况,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面对竞争激烈的市场,县域各金融机构应该抓住机遇,借力金融机构之间的良性竞争,建立健全金融市场基础设施,利用大数据、云计算等金融科技的力量推动金融市场各项基础性制度规则的完善和统一。政府应在此基础上,提升监管的专业性和针对性,为县域金融机构营造一个适度宽松的环境,保障金融安全的同时也发挥金融竞争的积极作用。
要进一步认识到政府与市场的各自优势,政府应更多地为市场的运作创造有利的环境,充分发挥市场对资源的决定性作用,政府的引导与金融市场的有效性相结合,有助于政府和市场实现“双轮驱动”,进而实现金融竞争的正向促进效用,成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助推器。政府要从需求端和供应端进行调整,对于县域来说,需求端的调整需要政府重新调整居民消费和投资的有关政策,提升居民金融素养,鼓励消费,保障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有效需求。供给端的调整应该着眼于金融合理竞争带给居民的便捷,鼓励金融机构加大人才引进的力度,提升各个金融网点的服务质量,实现金融行业的良性竞争。
具有特色优势的地区要积极帮助其他地区找到“闪光点”,其中,发展较快的长株潭地区要利用自身优势,积极应对金融竞争带来的机遇和挑战,同时也要充分发挥带动效应;而发展较为落后的地区可以积极寻找合作伙伴获得支持,也要学习发展较快地区的经验,实现优势互补,有效提升自身效率,进而构成经济发展与金融竞争的良性循环,为湖南省各县域的金融中心建设增光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