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 雯 钟惠波 王 玲
(1.中国政法大学 商学院,北京 100088;2.北京理工大学 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北京 100081)
绿色经济效率是“十四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实现全面绿色转型目标的重要指标。产业集聚过程中所发挥的规模效应、网络协同效应、知识溢出效应乃至拥挤效应等,对绿色经济效率有重要影响[1],技术含量高、环境污染少的高技术产业尤为如此。目前学术界针对该影响研究较多,但在基于经验数据的影响效果方面仍存在分歧:部分学者认为产业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呈倒“U”型曲线关系[2,3];也有研究发现产业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作用呈正“U”型曲线关系,而当前产业集聚有助于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4-6];更有学者认为,产业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非线性影响并非简单的正“U”型或倒“U”型关系,而是存在门槛效应且不同门槛范围内的产业集聚水平的影响效应不同[7,8]。除此之外,关于专业化、多样化两种不同集聚模式的研究认为二者对于绿色经济效率的作用效果存在显著差异性[3,4,6]且异质性产业集聚及其协同对经济效率的影响存在明显的地区差异[5,9,10]。这些看似相异甚至相悖的实证结论,实是遵循共同理论假设的应然,即不同的产业集聚水平、产业集聚模式影响绿色经济效率的机理与路径存在差异,且该影响存在区域异质性。由此,基于不同产业集聚模式、产业集聚水平及区域数据的绿色经济效率影响效应实证研究,得出不同结论也就不足为奇。
考虑到不同产业集聚模式、集聚水平影响绿色经济效率的机理和路径各异,以及我国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现象突出的国情特征,“十四五”时期各地区在打造区域创新高地、加快推动绿色发展过程中,应结合不同高技术产业集聚模式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差异性影响以及自身发展特点,选择差异化发展战略及其产业政策。为此,在理论上,迫切需要进一步厘清专业化与多样化这两种典型的高技术产业集聚模式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差异化影响及其效应,明晰高技术产业集聚尚需与哪些区域特质结合,方能有效提升绿色经济效率。新经济地理学认为,在开放创新大趋势下,高技术产业集聚促进绿色发展主要得益于创新主体的集聚效应,且该效应的形成以创新网络为基础[11]。究其原因,以科技创新为核心的高技术产业产生的集聚效应,来自于创新主体间的创新知识溢出,但新知识溢出存在空间局限性,特别是新知识中隐性知识的流动与吸收,需要地理邻近催生的创新网络来创造传播条件[12]。从而,高技术产业集聚需要与区域创新网络协同,方能有效发挥绿色经济效率促进效应,但目前这方面的研究鲜见。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是:第一,从集聚的不同模式入手,深入分析专业化与多样化这两种异质性高技术产业集聚模式影响绿色经济效率的逻辑机制,比较其差异化的影响效应,丰富新经济地理学领域的理论研究;第二,结合高技术产业知识溢出依赖创新网络传导的思路,将创新网络纳入产业集聚影响绿色经济效率的研究框架中,进一步透析产业集聚发挥绿色经济效率影响效应的路径及区域环境特征,深化创新经济相关研究;第三,鉴于目前产业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关系实证结果还存在较大争议的现实,实证研究了专业化与多样化两种高技术产业集聚模式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以及创新网络的协同效应,丰富产业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关系的研究。
虽然高技术产业技术密集、创新主导的特点使其自身在降能提效、促进绿色发展方面优势凸显,但产业集聚影响绿色经济效率的逻辑机制并未因产业技术高低而发生根本性的改变,高技术产业集聚也是通过共享、匹配和学习机制来影响绿色经济效率[13]。所不同的是,以科技创新为核心的高技术产业对新知识创造与习得有更高的要求,区域创新网络作为知识经济的突出特征,为高技术产业学习机制的发挥提供了新的条件,因此,高技术产业集聚与区域创新网络的协同对于提升绿色经济效率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与此同时,高技术产业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除了存在正外部性的集聚效应,也存在因集聚过度或集聚不足而产生的负外部性,如拥挤效应或抑制效应等[14]。只是同样的产业集聚水平,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和多样化集聚产生正、负外部性的机制各异,需要针对性分析。
在集聚程度较低时,同一类型高技术企业的集聚可以通过绿色创新要素的匹配聚合,形成更科学专业的分工模式,并实现公共基础设施、劳动力市场及中间供应商等的合作共享,节约交易成本和能源、资源,形成绿色创新的“MAR 效应”。此外,单一类型高技术企业形成集聚模式,也能够促进区域内知识的流动和传递,加快知识和技术在产业内部的扩散效应,并通过产业内主体之间人才、知识等要素的流动实现相互学习与合作,进而激发主体基于绿色技术的创新效率,同时减少对环境的污染和能源的过度消耗,形成高技术产业创新特性的正反馈,促进区域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
但是,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局限性也显而易见。首先,随着专业化集聚水平的不断提高,集聚的规模效应逐步弱化,代之而起的是同质化企业过度“扎堆”形成争夺有限绿色创新资源的恶性竞争;其次,同一类型企业“扎堆”会推动集聚区内创新人才的高频流动,加剧主体内部创新优势的外溢,创新成果很容易被过度模仿甚至抄袭滥用,严重抑制了企业的创新积极性;再次,因为集聚区内企业类型单一,容易形成具有行业空间边界的技术交流和扩散系统,导致集聚区内产业结构的技术锁定和路径依赖,进而弱化区域内企业的创新能力;最后,大量同一产业内企业集聚于同一区域,还会产生同质化企业因受相同制度环境的压力而形成战略决策趋同现象,抑制企业的创新与差异化发展。显然,上述因素会导致集聚区绿色经济效率改善不足。可以说,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程度较低时,集聚有利于提升绿色经济效率,但集聚达到一定阈值时,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将对绿色经济效率产生抑制作用。由此,本文提出假设1: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表现为倒“U”型关系。
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程度较低时,由于不同产业在知识、技术、能源、主体行为制度等多个方面的强异质性,且存在的产业边界短时间内难以打破,大大阻碍了要素的流动和扩散[15]。产业间差异性使得创新主体在寻求绿色创新合作时需要承担较大的搜寻成本、造成绿色创新资源浪费等,此时的多样化集聚并无助于绿色经济效率的改善。但随着集聚水平的提高,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会通过异质性资源有效配置、绿色技术扩散与绿色技术创新效应、产业结构优化,实现绿色经济效率提升。
首先,多样化的产业集聚使得产业间资金、人才、能源资源等要素相对于产业内更加丰富和多样化,促使绿色创新要素在更大范围内实现有效配置,从而形成对创新产出的助推作用;其次,根据“技术池”的观点,多样化集聚有利于异质性绿色创新技术扩散,使得企业主体易于获取自身发展所需的互补性异质绿色创新资源,并在学习吸收后形成新的创新,大大增强了绿色创新资源的利用效率和促进绿色创新成果的广泛扩散[16];最后,多样化集聚还使得产业间主体获得更多合作机会与合作空间,推动更加完善的上下游产业链构建,基于绿色创新技术的产业链对节能减排具有积极影响,并有助于形成区域绿色技术升级与产业结构优化的螺旋式良性经济增长。可以说,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水平较低时,产业集聚可能对绿色经济效率有抑制作用,但当集聚水平达到某一个阈值时,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将促进绿色经济效率提升。由此,本文提出假设2: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表现为正“U”型关系。
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绿色发展需求背景下,产品更新换代速度加快、制造工艺日渐复杂化,单个创新主体难以实现短期内的创新成果产出,且封闭创新需独自承担较大研发成本而可能面临与收益不匹配的尴尬境地,使得开放式创新成为时代要求。在开放式创新情境下,各个创新主体通过互动协同形成区域创新网络,能够在更短时间内完成“1+1>2”的价值创造[17]。此外,绿色发展需求使得绿色技术创新成为创新方向,而区域创新网络促进绿色技术扩散与交互,是开放式创新中参与主体互动的纽带,是高技术产业集聚影响绿色经济效率提升的“神助攻”。
1.创新网络对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关系的调节作用
在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水平较低时,创新网络能够帮助集聚区内的创新主体寻找更多的合作伙伴,影响创新主体对外部绿色创新资源的获取和利用效率,在推动形成专业化集聚的绿色规模效应的同时,加快知识溢出和技术扩散进而影响绿色创新产出,增强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绿色技术扩散和技术创新效应。但当专业化集聚提高到一定程度时,合作者之间继续深度接触容易导致对外开放边界被打破,扩大了创新主体内部知识溢出的可能性,从而发生绿色创新成果被抄袭和模仿导致的过度竞争,并影响创新积极性。此时,创新网络强化了专业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抑制作用。可以说,专业化集聚水平较低时,创新网络强化的合作与知识共享会增强专业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的正向效应,但专业化集聚水平较高时,创新网络会造成过度知识溢出从而强化专业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负向效应。由此,本文提出假设3:创新网络对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的关系具有调节作用,表现为强化了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的倒“U”型关系。
2.创新网络对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关系的调节作用
在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水平较低时,由于产业边界和产业异质性,信息不对称现象明显,创新主体很难在短时间内寻找到适当的合作者,创新网络会扩大信息不对称所带来的风险从而造成高额的搜索成本,造成创新负担[18],也即此时创新网络增强了多样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抑制作用。但当多样化集聚发展到一定水平时,产业边界被打破,创新网络能够帮助创新主体实现产业外互补性异质性绿色创新资源的快速吸收和再创造,并巩固来自不同产业的创新主体之间的深度合作关系,促进协同创新。同时,创新网络在各主体协同创新的基础上能够进一步完善产业链发展,优化经济结构,实现绿色高质量发展。此时,创新网络提高了多样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促进作用。可以说,多样化集聚水平较低时,创新网络强化多样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的负向效应,而当多样化集聚发展到一定水平时,创新网络能够增强多样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的正向效应。据此,本文提出假设4:创新网络对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的关系具有调节作用,表现为强化了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的正“U”型关系。
本文运用两阶段验证的方法检验高技术产业集聚、创新网络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的关系。首先,为了验证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与多样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本文参考林伯强等[1]的做法,构建如下计量模型:
其中,GTFPit表示绿色经济效率,SPEit表示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SPEit2表示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的二次项,DIVit表示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DIVit2表示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的二次项。为保证估计结果的稳健可靠,同时基于数据的可得性,本文参考已有文献,以地区经济发展水平(AGDPit)、政府干预程度(GOVit)、城市化水平(ULit)、能源结构(ESit)和人力资本水平(HCit)作为控制变量。α0表示常数项,µ it+εit为随机扰动项。模型(1)检验的是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的非线性关系,模型(2)检验的是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的非线性关系。
为了探究创新网络在高技术产业集聚影响绿色经济效率过程中的调节作用,在模型(1)和模型(2)的基础上分别加入创新网络及其与产业集聚二次项的交乘项,具体计量模型如下:
其中,NETit表示创新网络,NETi t*DIVit2表示创新网络与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二次项的交乘项,NETi t*SPEit2表示创新网络与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二次项的交乘项。模型(3)检验的是创新网络在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影响绿色经济效率过程中的调节作用,模型(4)检验的是创新网络在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影响绿色经济效率过程中的调节作用。
1.被解释变量
绿色经济效率综合考虑了经济发展过程中投入要素的利用效率以及资源环境的消耗,包括资源要素投入的期望产出效率和非期望产出效率两大要素,是对传统经济效率的修正。选用绿色全要素生产率(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GTFP)表征绿色经济效率,并运用基于松弛测度的方向性距离函数SBM-DDF 方法测度得到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变化率。在测度过程中运用三项投入指标和两项产出指标,投入指标中,资本要素用资本存量表示,参考单豪杰[19]的研究采用永续盘存法进行估算;劳动要素用各地区城镇年末就业人员数衡量;能源要素以各地区能源消费总量表示,统一单位为万吨标准煤。期望产出指标选取各地区生产总值表示,以2000 年为基期,利用GDP 平减指数剔除不同年份价格变化的影响。非期望产出指标选取工业废水、工业烟尘、工业二氧化硫数据。
由于运用SBM-DDF 方法测度得到的结果为变化率情况而非实际值,为便于对数据的直观分析,本文借鉴邱斌等[20]的方法进行相应变换:将2004 年的绿色经济效率假设为1,由此将2005 年的变化率与2004 年的绿色经济效率相乘,计算得到2005 年的绿色经济效率,并依此类推。
2.核心解释变量
以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SPE)、多样化集聚(DIV)作为核心解释变量,选择区位熵作为高技术产业集聚水平的衡量指标。参考Duranton 等[21]的做法,选用基于集聚因子方法的相对专业化和相对多样化分别作为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与多样化集聚衡量指标,二者的计算公式分别为:
上式中,S ji表示第i地区高技术产业第j行业的从业人员数与该地区高技术产业的从业人数的比重,S j表示全国高技术产业第j行业的从业人员数与全国高技术产业总从业人员数的比重。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得性以及保持整体研究数据的一致性,本文基于医药制造业、电子及通信设备制造业、计算机及办公设备制造业、医疗仪器设备及仪器仪表制造业四个细分行业对产业集聚水平进行测度。
3.调节变量
以创新网络(NET)作为调节变量,参考于明洁等[22]、何晓清[23]的做法,选取网络规模、网络结构洞、网络连接和网络开放度,并下设二级指标,综合评价区域创新网络,具体指标如表1 所示。同时,选用熵权法计算得到创新网络的测度结果。
表1 创新网络指标选取
4.控制变量
经济发展水平(AGDP)。经济的发展水平是技术创新实现的基础,能够为促进资源效率提升与环境治理提供物质保障。选用各地区的人均实际GDP 衡量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
政府干预程度(GOV)。财政支出与收入是宏观经济调控的重要方式,对资源配置有重要作用。采用各地区财政一般预算支出与GDP 的比重表示政府干预程度;
城市化水平(UL)。多数情况下,在提高能源、资源的利用率,对标治理环境污染等问题上,城市相对于农村更加具有技术、制度等方面的优势,因而绿色经济效率可能受到城市化水平的影响。选择城镇人口占年末总人口比重来代表城市化水平;
能源结构(ES)。我国在长期的经济发展过程中,能源消耗巨大,能源结构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绿色经济效率。以煤炭消耗量与能源消耗总量的比重表示该项指标,以标准煤进行折算;
人力资本水平(HC)。以人力资本理论为基础,根据彭国华[24]的计算方法将地区的劳动力平均受教育年限作为衡量指标。具体计算公式为:HC=文盲半文盲就业人员比重*1.5+ 接受小学教育的就业人员比重*7.5+ 接受初中教育的就业人员比重*10.5+接受高中教育的就业人员比重*13.5+ 接受大专教育的就业人员比重*16.5+接受本科教育的就业人员比重*17.5+接受研究生教育的就业人员比重*20.5。
选取2004-2020 年中国30 个省份的宏观数据进行测度1注:包括省、直辖市与自治区,统称省份。考虑数据的可得性及数据的科学性,西藏、台湾、香港与澳门不在本文研究范畴之内。,并计算得到2005-2020 年各省的绿色经济效率,其他数据选取2005-2020 年省级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能源统计年鉴》《中国高技术产业统计年鉴》《中国固定资产投资统计年鉴》《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以及各省份公布的统计年鉴,其中少数缺失的数据以线性插值法估计补齐。各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2。
表2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
采用两步法进行实证回归检验。第一步分别检验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多样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的关系,第二步加入创新网络变量及其与产业集聚二次项的交乘项,分析创新网络的调节作用。产业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的关系检验如表3 所示。
表3 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多样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影响的回归结果
模型(1)是专业化集聚一次项与控制变量对绿色经济效率影响的回归结果,显示专业化集聚的一次项在5% 的置信水平下对绿色经济效率产生正向的显著影响。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专业化集聚的二次项,结果显示,专业化集聚的二次项系数为负,且在10% 的置信区间内通过检验。以上结果表明我国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影响呈现倒“U”型的变化趋势,在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初期,专业化集聚能够通过共享绿色创新资源等产生规模经济效应,并通过绿色技术溢出和技术扩散效应的正外部性,学习先进的生产技术促进绿色创新产出和效率提升,从而对绿色经济效率发挥正向促进作用。而随着专业化集聚超过一定阈值,则会因集聚区内资源能源的恶性竞争、绿色创新成果的过度模仿、企业趋于同质化造成的技术锁定以及因受相同制度环境的压力而形成的战略决策趋同等,从而对绿色经济效率产生负向影响。该结果验证了假设1。
模型(3)是一次项的多样化集聚与控制变量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回归结果,多样化集聚的一次项显示对绿色经济效率具有负向影响,但回归结果并没有通过检验。进一步地,模型(4)在模型(3)的基础上加入多样化集聚的二次项,结果显示多样化集聚的二次项系数为正,且在5%的置信区间内通过检验,一次项系数仍为负,且在5%的置信区间内通过检验。以上结果表明,我国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呈现正“U”型变化趋势,在发展初期,产业间边界导致的壁垒使得不同企业主体之间难以形成协调一致的行为规范,绿色技术扩散效应和技术创新效应没有充分发挥,产业间差异性导致企业主体在获取外部可利用绿色创新资源的过程中受到限制,寻求合作的搜寻成本高、造成绿色创新资源浪费等,从而使得初期的多样化集聚在短期内对绿色经济效率表现为抑制作用。而随着多样化产业集聚程度的加深,集聚区内异质性绿色创新资源的配置效率提升,绿色技术扩散与绿色技术创新效应得到发挥,产业结构不断优化,从而实现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由负转正。以上结果验证了假设2。
为了检验创新网络的调节作用,在上述实证模型的基础上加入创新网络变量及其与产业集聚二次项的交乘项,回归结果如表4 所示。
表4 创新网络的调节作用回归结果
模型(5)、(6)回归结果显示,创新网络与专业化集聚二次项的交乘项系数为-0.0003,但并不显著,即创新网络对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关系的调节作用较小且并没有显现出来,假设3 没有得到验证。模型(7)、(8)回归结果表明,创新网络对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关系的调节作用在10%的置信区间内显著为正,假设4 得到支持。当高技术产业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未达到一定阈值时,创新网络强化了基于产业间边界的多样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负向影响,具体包括创新网络增加了多样化集聚区内信息不对称所带来的合作风险和绿色创新的尝试成本。当高技术产业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超过一定阈值时,创新网络能够帮助创新主体实现产业外互补性异质性绿色创新资源利用、促进协同创新与完善产业链,实现绿色高质量发展。创新网络强化了多样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正向影响。
通过样本变量的滞后期检验以及缩短回归样本的时间维度方式进行稳健性检验。首先,采用系统GMM 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如表5 中模型(9)和模型(10)所示,AR(2)的P 值大于0.1 且Hansen 统计量的P 值大于0.1,因此估计结果具有可靠性。估计结果显示两种集聚模式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差异化影响与表3 中主效应的结果具有一致性。其次,本文将回归样本的时间维度缩短至2011-2020 年的10 年区间进行重新回归,表5 中模型(11)至(14)的结果表明在缩短时间维度后,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多样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方向以及创新网络的调节作用与前文结果一致。
表5 稳健性检验
遵循科技创新的区域集聚规律,引导优势区域打造创新高地,既是中国经济创新发展的典型特征,也是“十四五”时期加快推动绿色低碳发展的重要抓手,但何种高技术产业集聚水平及模式更有助于产生技术和知识溢出、激发技术创新从而提升绿色经济效率,学术界仍存在较大争议。本文以我国2004-2020 年30个省级数据为样本,通过理论分析揭示专业化与多样化两种典型的高技术产业集聚模式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差异化影响机理,以及区域创新网络在该影响效应中的调节作用,并结合样本数据对理论假设进行实证检验。结果表明:一方面,我国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多样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均呈现显著的非线性关系,但影响效果的方向相反,表现为专业化集聚存在显著的倒“U”型作用关系,而多样化集聚存在显著的正“U”型作用关系;另一方面,整体而言,创新网络在高技术产业集聚影响绿色经济效率过程中发挥调节作用。其中,创新网络对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的关系具有调节作用,表现为强化了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的正“U”型关系,而对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与绿色经济效率二者关系的调节作用不显著,表明只有当我国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水平较高时,创新网络能够发挥与产业集聚的协同效应,从而提升区域的绿色经济效率,而当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水平较低时,创新网络反而会弱化集聚对区域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
根据上述结论,结合我国各地区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与多样化集聚发展不平衡的现实,为更好发挥高技术产业集聚对绿色发展的促进作用,各地区宜结合自身区位情况实施差异化政策引导,具体政策建议如下。
首先,鉴于高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具有显著的倒“U”型影响而多样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具有显著的正“U”型影响,各地区应结合自身高技术产业的发展特点和当前的产业集聚水平考虑侧重于发展专业化集聚模式或者多样化集聚模式,亦或两种产业集聚模式并举,并针对性采取不同的举措,如鼓励专业化集聚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建设、鼓励多样化集聚的创业孵化与人才引进政策等,充分发挥不同集聚模式对区域绿色经济效率的促进作用。
其次,进一步构建区域创新网络,释放创新网络在绿色经济效率提升过程中的新动能。在经济双循环背景下,创新网络构建对于区域绿色经济效率提升的作用不断凸显,因此需大力鼓励产业内、外部产学研合作创新,强化数据要素以构建数字创新网络,从而打破创新主体间、行业间壁垒,实现绿色创新要素的高效流动与合理配置,增强与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的正向协同效用。另外,大力推动各区域绿色产业链、创新链、价值链的分工与合作,形成区域间高技术产业集聚的联动效应,通过跨区域的资金、人才、技术等要素的自由流动,在更大的空间范围内弱化高技术产业专业化过度集聚的负效应,同时催生高技术产业多样化集聚的正效应,以最大化高技术产业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的促进作用。
最后,加快区域绿色技术创新体系建设。绿色技术发展是区域绿色经济效率提升的关键,各地区在发展高技术产业的过程中需以绿色发展理念为核心,坚持生产清洁、能源低碳、生态环保、绿色治理,利用绿色产业链、创新链与价值链加强绿色技术攻关与绿色技术改造升级。同时,各地区通过制定配套措施,如设立绿色技术与绿色制造示范典型、提供绿色技术咨询等实现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