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中国工笔画的写意性

【摘 要】在我国的优秀传统文化中，工笔画属于十分具有中国特色的一种绘画形式，因为工笔画具有用色考究，形态细腻，画面繁缛，笔触精妙的特点，因而具有突出的美感和艺术装饰效果。以往很多美学界研究学者认为，中国工笔画在技法上更多偏重写实，而写意性低于写实性，但是如果从工笔画技法的微观层面研究，其写意性依然是绘画的核心，本文从现代美术研究的角度，分析了中国工笔画技法上所追求的艺术表现原则跟现代意义上美术写实风格的差异，并对中国工笔画中的写意性问题进行了研究，对中国工笔画中写意性的表现和发展实施了横向和纵向两个角度的分析，希望能通过本文的研究，为推动我国工笔畫美术研究理论的发展做出有益的贡献。

【关键词】中国工笔画；写意性；表达

【中图分类号】J2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3）19—182—03

我国拥有悠久的绘画发展历史，早在六千年前的河姆渡文化中，就发现了有早期绘画的痕迹，而中国工笔画的形成与发展，则几乎贯穿了中国历史发展的整个脉络。从世界文明发展的历史观察，大多数不同民族的绘画，都经历了从写意到写实，进而抽象发展的历程，而我国的工笔画，却在写实写意发展的风格变化上具有一定的独特性。学界很多学者认为，中国工笔画在技法上更多追求的是写实，这跟水墨画刻意追求写意，而不太重视写实的风格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是本文通过研究发现，中国工笔画中的写实性，也在某种程度上跟写意的艺术表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而中国工笔画中的写意性，并不是可以严格跟写实割裂开的绘画表现技法，为了更好地研究中国工笔画的美术特征，艺术特点，绘画风格，本文拟从中国工笔画的写意性作为切入点展开分析，就工笔画当中技法应用的特点，美术表现的述求，技法发展与艺术表达的深层要素进行解析，以下本文就从具体问题出发，就中国工笔画中的写意性问题进行详细探讨。

一、写意是中国艺术独有特征

通过观察我国古代美术的发展史可以发现，我国传统绘画中，从唐代开始，绘画风格呈现出写实、写意两方面发展的不同分支，在写实上，以各类绘画，壁画，彩绘等为主，而在写意风格的发展上，以文人士大夫审美意趣为代表的水墨画为主，而从元代开始，以赵孟頫、黄公望等为首的绘画名家，在写意风格上具有的巨大创建，使得写意开始成为中国绘画的主流，而写实风格则居于下位。而纵观元以后的中国绘画，处在中高端地位的一律是不刻意追求技巧和写实，而以写意为主的绘画。写实风格的绘画反而沦落为肖像画、神道画、水陆画等较为低端的实用领域的绘画作品。因而可以说从中古时期开始，写意长期占据中国绘画的主流，是中国艺术特有的概念。

（一）写意性的理论基础

写意性在中国绘画中的出现，一定程度上跟绘画者对绘画艺术中美的理解和追求，出现了脱离简单模仿现实追求的背离和变化有关。通过观察我国上古时期的一些绘画美术作品可以发现，早期的绘画中，也有很多貌似写意风格的作品，但是这主要跟早期绘画缺乏专用工具，无法以复杂的技法达到写实有关，而随着绘画的发展，画家可以使用的绘画工具越来越精巧，色彩越来越丰富，在唐代时期，我国的绘画步入一个写实风格发展的高峰。很多唐代绘画无论在线条，造型，色彩上都达到了较高的逼真度，在表现人物和景物上达到了卓越的真实性表现力。但是也从这一时期开始，写意风格的绘画开始产生，如董源、巨然等画家，虽然其可以把线条画得十分精确，人物描摹的十分逼真，但是还是在一些绘画作品中，刻意追求整体的画面美感，而一定程度上牺牲绘画的写实性，而追求超越真实的表现来达到更高的艺术性。中国工笔画里面包含的写意性，离不开受到中国美术风格发展的影响，虽然中国绘画并未完全摒弃写实风格，但是因为写实风格绘画，在艺术表现上追求的真实性，精确性，也并非现代西方美术意义上的真实性和精确性。因为中国绘画中始终并未引入人体结构分析，远近透视等理论，因而中国工笔画里面的写实，依然是建立在写意基础上的写实。其更多追求的是人感觉层面的写实，而非从现实的角度，以绘画技巧等比摹写真实的客观物体。中国的工笔画画家，在写实技法的训练上，往往要熟悉很多画法的套路，对花鸟造型如何表现，山石如何刻画，都按照套路进行画法的反复演练，从而形成一套表现现实事物的，带有规范性意义的图案符号，而将这些标志性的图案符号合理应用到工笔画中，就形成了在真实性上可以让所有观看者一看就懂，但是从真实的物体比例，色彩，造型，透视上还是跟现实事物相差甚远的“写实”风格。这显示出，即便是以写实为风格化特征的中国工笔画当中，其写实风格的底层技巧，依然是写意的，而这是中国工笔画具有写意性的基础。

（二）写意性在中国工笔画中的发展

中国工笔画技法的形成，严格来说没有明显的起源点，因为在上古时期的很多绘画作品中，并非是因为刻意追求写意而形成的相对抽象的风格，而是早期绘画表现技法简单，工具简陋，不得已而形成的对画面的简化，因而我国绘画发展的早期历史上，可以说在绘画目的上都是追求写实的，但是因为受限于早期绘画器材和工具的影响，无法表现出真实精确的图像，而相对较为简洁的画面风格，在绘画技术发展，工具丰富以后，自然转变为精巧写实的工笔画风格，因而工笔画作为一种绘画形式，难以严格追溯其产生的源头，其并非某名画家发明出来的风格，而是绘画发展上技巧不断成熟，工具不断先进而逐渐形成的绘画风格。通过观察战国时期楚国墓葬出土的一些帛画可以发现，其中就有使用繁缛的笔法，复杂的线条，进行高度审美化艺术表达的作品，而这些作品产生时，创作者可以说尚不了解何为工笔画，也并未有刻意创作工笔画的意图，但是在这一时期，早期带有工笔画繁缛细致风格的作品中，就出现了写意性技巧的应用，因为战国时期的楚国帛画，很多并非描写现实的景物，而具有一些高度抽象的纹饰，这些纹饰或者从早期的雷纹、云纹、龙纹、蟠虺纹等变化而来，或者是为防止画面空白而进行的线条图案的复制和延伸，总之，早期带有工笔性绘画风格的作品中，就带有了写意性。而从唐代开始，随着我国写实绘画技法逐渐发展成熟，真正意义上的工笔画也开始出现，如敦煌的很多壁画，周坊的《簪花仕女图》，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等等，但是这些写实风格的工笔画作品中，虽然在线条上繁缛细致，画面精美丰富，但是在图像的表现上，依然是以符号化的绘画技巧，对现实中事物进行符号化的表达，其写实性的底层技巧，依然是把现实中事物的特点提取出来，形成绘画领域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进而在绘画中组合使用的结果。即便在写实风格达到高峰的唐代，很多画面极其繁缛的绘画作品中，依然并未使用真实的人体结构与透视，甚至物体和人物的比例跟现实相比也是不合理的，这从本质意义上，仅仅是让观看者看到画作时具有高度真实感，而并非以精确描摹现实作为追求的写实，因而其在底层的美学元素构成上，依然以写意性为基础。

二、中国工笔画的写意性表现

（一）意象表达

通过观察中国工笔画中的技法应用可以发现，在画面表达上，工笔画追求的是感觉层面的写实，而非追求真实准确地去描摹刻画现实物体。因而在很多中国工笔画作品中，也十分重视画面的整体美感，追求意蕴，讲究构图，用色，而对是否符合现实，是否逼真，并无严格的追求。这是工笔画在意象表达上写意性的体现。跟西方很多完全追求写实的绘画相比，中国的工笔画虽然在风格上追求写实，但是其追求写实的程度十分有限，写实是让位给艺术美感追求的第二标准，而工笔画画得不够写实，并不影响其成为一幅卓越的杰作，但是如果画得过于写实，而缺乏技巧，不够美，则也会被认为是品质低劣的作品。因而中国工笔画在意象表达上，更多追求的是繁缛细致之美，跟水墨画追求简洁神韵之美有一定的差异性，但是都是把写实性放在写意性之下，进行艺术审美追求的绘画。因而中国工笔画中写意性，是高于写实性的美术追求，而这也是工笔画写意性跟写实性关系复杂的一种体现。

（二）在构图中的表现

通过观察很多中国工笔画的构图能够发现，多数画家都并未追求构图上对现实景物的真实反映，而更多追求的是构图的美感，意蕴，构图是否可以传达出深刻的寓意。如工笔画中比较典型的花鸟翎毛题材的作品，在构图上根本就不考虑现实中真实的鸟类和花卉的自然形态，而通过把绘画中的花朵和鸟，作为美学符号进行合理的安排应用，追求画面的艺术性和审美性。因而即便是很多大师的工笔花鸟，如果跟现实中花朵和鸟类的真实形态相比，也具有明显的差异。这可以说是画家在工笔画的构图上，把画面作为艺术构思的一部分，以追求美感为述求，进行构图的艺术设计与创作的结果。而在很多工笔画的构图上，或者追求繁缛富丽，或者追求审美情趣，构图跟现实景物相比是否真实准确，通常并不是画家关注的问题。而很多工笔画在创作构图上，画家也是不写生的，并不需要通过观察现实中真实的物体是怎样的形态，对物体的结构大小等进行研究，而主要依靠画家的想象构思，与对各类绘画符号，技法的运用来完成构图设计。这就使得中国工笔画具有构图上风格唯美，画面美轮美奂，而缺乏真实性的特点。

（三）在造型中的表现

在造型的表现上，中国的工笔画追求的是工整精细，以繁缛复杂的线条，采用高度技巧性的画法去表现艺术主题，但是在造型表现上，画家追求的技巧性并不是为写实服务的，而更多是为表现美，表现意蕴服务的。因而在造型上追求“以形传神”、“写其意趣”，而并未过多追求造型跟真实事物准确相符。很多工笔画中出现的人物、风景、花卉、鸟兽，都属于在造型上形成了一定的绘画规范，画家只需掌握这些规范技巧，就可以进行工笔画的创作，而不需要通过写生去训练自己的造型技巧。而《芥子园画谱》就是指导很多初学工笔的画家了解造型规范，学习造型技法的指导性书籍。

通过观察中国工笔画在造型上的特点可以发现，其大多属于对现实中一些物体进行主要特征的提炼，进而以艺术化的造型符号对其进行高度的形象概括，从而形成的绘画造型上的通用规范，因而不同的工笔画画家，在花鸟、走兽，景物的表现上，可能使用的造型是完全一樣的，但是这些造型跟现实中真实的物体相比却又很大差异，但这并不影响工笔画艺术价值的追求和表现，因而可以说，造型艺术在工笔画作品中，是在写意性上形成的绘画符号和规范的应用作为基础，而产生的一整套造型规则，其虽然可以在现实物体的美术表现上，让观看绘画的受众感觉真实，但是也仅仅是一种符号化的真实，而并不追求造型对现实物体的准确反映。而“以意写形”，追求造型的美感，讲究造型的艺术性，是工笔画在造型表现上高于真实性的艺术追求。这也是工笔画在造型方面，写意性大于写实性的突出表现。

（四）在色彩中的表现

通过观察很多工笔画绘画的杰作可以发现，在绘画的色彩上，多采用丰富艳丽的色彩进行画面的表现，而这些绘画中画家使用的色彩，很多跟现实中真实事物的色彩并不相符。工笔画的色彩运用虽然包含了一定的写实性，其不能在用色上做出明显违反现实物体色彩的用色方法，但是并不追求色彩的真实，而追求的是色彩的运用可以达到的画面美感。在所有的工笔画作品中，都没有运用配色和补色原理，模拟人眼观察现实中不同颜色物体是产生的视觉色差的技巧，而虽然很多优秀的工笔画作品，可以在画面色彩上美轮美奂，但是如果跟照片中色彩的表达相比，其在真实性上也相去甚远。这都是因为中国工笔画在用色上并不追求严格的写实，而是在不违反写实规则的基础上，对色彩进行艺术化的运用，追求画面美感的结果。在用色方面，南北朝时期著名的画家谢赫在其所著的《古画品论》里面，提出了“随类赋彩”的用色原则，其并不追求通过观察真实事物，通过写生掌握事物的真实色彩而进行用色的选择，而通过把大量具有相同特征的事物进行归类，总结出一类事物的色彩特点，继而在用色上以符合这些事物基本色彩规范作为用色的原则。这也是工笔画在色彩表现上追求写意性大于追求写实性的一个例证。

而中国的工笔画，在近现代获得了色彩表现上的新的发展，这跟近代著名的美术大师徐悲鸿对西方绘画写实激发的研究，跟我国传统写实风格绘画艺术性的研究有关，徐悲鸿发掘除了齐白石这为大师，因齐白石长期进行现实中肖像画的创作，因而在用色，造型上都带有高度的写实风格，其绘画技巧十分精熟，而通过把齐白石很多画作脱离开功利性的创作目的，其就形成了大师级的作品。而齐白石在很多作品的用色上所达到的艺术境界，与其说是追求写实，不如说是技法熟练，对传统用色技巧合理运用，而追求画面色彩美感的结果。因而中国工笔画在色彩表现上，更多体现的也是写意性，而写实性始终是放在写意性之下的次一级追求。

三、结语

综上，本文通过分析中国工笔画的源流与发展，对其美术元素的构成实施了微观层面的探讨，进而得出结论，中国工笔画中的写意性跟写实性是具有紧密联系，不可严格分割的两种追求，而写意性高于写实性，是工笔画在艺术表现上的重要特征。这也使得中国工笔画相对于西方现代派绘画，在写实的追求上具有本质差异，而工笔画的“写意性”是其具有中国绘画特色的表现。

参考文献：

[1]本报评论员.把“大写意”变成“工笔画”[N].河南日报，2022—04—30.

[2]金肽频.当代工笔画的写意表达——何晓云人物画简论[J].艺术市场，2021（7）.

[3]刘秋滟.传统工笔画与写意画笔墨语言之比较研究[D].武汉：湖北美术学院，2021.

[4]索峰，许艳.工笔人物画教学中的写意性表达[J].北京城市学院学报，2021（1）.

[5]叶丽美.关于中国工笔画用线的写意性思考[J].书画世界，2020（8）.

作者简介：傅丽云（1979—），女，山西宁武人，硕士研究生，山西艺术职业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中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