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司可
[提要]乡村旅游作为乡村振兴的重要引擎,是促进农村消费与提升农民收入的重要动力。文章采用定性比较分析方法,以31个省份为样本,根据“五位一体”的政策理论,选取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5个条件变量,探讨中国乡村旅游的发展模式、区域差异与组态路径。研究发现:中国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路径有4条,可以归结为3种发展模式:文化价值共享模式、产业提质协同模式、创新资源激励模式;非高水平发展路径有3条,且非高水平发展路径并不是高水平发展路径的反向表达;西部省份拥有更加多元的乡村旅游发展路径,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的条件组合则是中东部省份乡村旅游发展的重要路径。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需注重区域差异,优化乡村文化资源配置,促进乡村旅游产业协同互动,打造更具特色的中国乡村旅游发展路径。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发展乡村特色产业,拓宽农民增收致富渠道。乡村旅游作为一项新型综合性产业,是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抓手,既为推动乡村产业提档升级提供重要助力,也为乡村文化传承和社会发展赋予新的动能[1]。进一步强化乡村旅游在健全乡村产业体系、促进农民就业增收、推动旅游消费持续增长、深入践行绿色发展理念等方面的功能和价值,是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的重要体现。近年来,我国培育打造了一批乡村旅游目的地,由6000多个省级、1579个国家级乡村旅游重点村镇和世界“最佳旅游乡村”共同构成的中国乡村旅游发展格局逐步建立①。基础设施不断完善,服务质量日益提升,为实现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提供了前提保障。目前,文化和旅游消费对国家经济发展的拉动作用越发明显,面对实施扩大内需战略的现实要求,亟须加快推进乡村旅游实现更高水平发展,充分发挥乡村旅游在释放消费潜力与促进共同富裕等方面的积极作用。
围绕乡村旅游发展议题,学者们已开展了系列研究,从研究视角来看,主要聚焦在两个方面:一是从供给视角对乡村旅游发展进行论述。已有研究认为乡村旅游需要从内容场景上完成结构转型,在以往消费内容的基础上,进一步增加体验式、参与式的旅游场景,拓展乡村旅游的产业链条,以更加沉浸式的方式吸引游客参与乡村旅游项目[2]。特别是对于民族地区、山区等区域而言,充分挖掘民族特色元素、山区生态特点,通过别具一格的人文风貌与消费场景来打造乡村旅游目的地[3]。互联网为推进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提供了新的平台,通过短视频、网络直播等新方式,可以促进乡村旅游文化传播,为更多游客传递乡村旅游的体验式内容与不同的消费场景[4]。同时,不少学者对乡村旅游利益联结机制进行了探讨[5][6],相关成果为激发乡村旅游参与主体积极性,提高乡村旅游供给质量提供了理论参考。二是从需求视角对乡村旅游发展进行论述。已有研究认为乡村旅游开发要满足不同类型消费者的需求特点,在乡村旅游发展过程中充分考虑儿童、青年、中老年等游客的消费者偏好[7],并从消费者心理对其进行了探讨[8]。这就要求乡村旅游在基础设施建设、消费内容打造等方面形成差异化方案,并不断提高乡村治理水平,为游客提供更加优质的乡村旅游消费环境[9]。
综合来看,既有研究围绕乡村旅游发展进行了诸多探讨,为本文研究提供了基础,但仍然存在一些可以丰富的空间。研究视角上,既有研究更加倾向于聚焦某一场域或是特定案例,本文通过宏观视角对全国乡村旅游发展路径进行实证分析,并对不同区域提供更加系统化的解决方法。研究内容上,既有研究分别从产业、政策、人文、科技、生态等层面对乡村旅游进行了实证分析,单一层面对乡村旅游影响的净效应研究较多,而多因素耦合对乡村旅游产生的综合影响的考量相对较少。本文构建了中国乡村旅游发展的理论分析框架,并识别影响乡村旅游发展的相关条件,以中国2022年31个省份作为研究样本,基于组态分析的视角,选取定性比较分析方法(QCA)实证分析中国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的模式、路径及其区域差异。
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②指出,乡村振兴的总体要求是“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村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这二十字方针阐释了乡村振兴战略长期实施的基本内涵与发展目标,同时为高水平推进乡村旅游发展提供方向指引与根本遵循。乡村旅游作为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举措,其相关评价指标体系必须紧扣发展主题。此外,2019年,国家文旅部、国家发改委联合发布了《关于开展乡村旅游重点村名录建设工作的通知》③(以下简称《通知》),在《通知》提出的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8项遴选标准基础上进行相关评价体系构建,将乡村旅游发展指数指标体系归纳为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五位一体”的评价体系,文章重点围绕这五个方面构建了理论分析框架(图1)。
图1 理论分析模型
第一,代表“产业兴旺”的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呈现了乡村旅游发展对旅游资源的开发和利用、旅游产业的基本规模和当前旅游经济发展形式。《国务院关于促进乡村产业振兴的指导意见》④将乡村旅游作为培育壮大乡村产业体系的突出优势,并围绕强化乡村旅游产业发展与接待能力提出了实施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精品工程,建设一批设施完备、功能多样的休闲观光园区、乡村民宿、森林人家和康养基地,培育一批美丽休闲乡村、乡村重点村,建设一批农业示范县。在乡村旅游转型升级与市场需求多样化背景下,乡村旅游新业态应运而生,乡村民宿、露营基地、教育研学、休闲农场等各种乡村旅游新业态加快涌现[10]。而特色小镇、全国示范县、创客示范基地等由于拥有较好的设施条件与发展基础,更易获得消费者和游客的青睐,在乡村旅游发展中也更加具有竞争力[11]。因此,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是影响乡村旅游发展的核心条件。
第二,代表“生态宜居”的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表示目的地发展乡村旅游的自然环境和旅游建设进程的未来潜力。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只要坚持生态优先、绿色发展,锲而不舍,久久为功,就一定能把绿水青山变成金山银山[12]。生态优先和绿色发展是乡村旅游发展的基本原则。打造生态旅游、建设美丽乡村、发展特色产业需要时刻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统筹考虑生态保护与经济效益之间的关系,做好资源保护与旅游开发之间的相互协同[13]。生态宜居是乡村振兴的环境基础,同时也是乡村旅游能够开展的重要前提,现代消费者对于乡村旅游的需求,一定程度上就是对原始自然环境的美好向往[14]。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有效推动了乡村旅游可持续发展,是保持乡村旅游发展活力的基本条件。
第三,代表“乡风文明”的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是吸引游客前往目的地进行消费和游玩的主要影响因素,同时代表着目的地乡村的乡风建设能力。文化资源是旅游业的重要核心,面对同质化日益明显的乡村旅游市场,突出文化资源差异是推动目的地乡村旅游脱颖而出的关键[15]。根据学者的统计[16],乡村文化特色资源与社会文化综合效应是引导中国游客选择乡村旅游目的地的重要参考维度。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村落和民族地区风情等资源禀赋拓展了乡村旅游目的地的个性化发展空间。群众文化是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构建“乡风文明”的有力抓手。群众文化直接体现了文化资源的形态,任何文化资源都需要一定的承载形式,而村民群体的精神风貌与文明建设则是文化资源的无形载体。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相互协同,构成了乡村旅游发展不可或缺的条件。
第四,代表“治理有效”的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反映了目的地乡村旅游建设的上层政策力度和治理能力。“治理有效”是乡村振兴的社会基础,乡村的有效治理是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的必然要求[17]。学者们围绕基层政府行政体系、乡村政策落实情况、乡村旅游投诉问题、乡村社会治理能力等内容探讨了促进乡村旅游社会治理的方法和路径[18][19]。乡村旅游发展需要治理有效的社会环境,为各项政策的推进落实与乡村消费环境的优化提供基础保障[20]。近年来,中央一号文件多次提及农村社会治理,乡村旅游发展和农村社会治理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工作内容,乡村旅游和乡村治理都是党和政府大力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的重要举措,二者共同推进农村经济与社会发展的现代化进程。所以,新时代乡村旅游发展不能忽视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的重要作用。
第五,代表“生活富裕”的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可以说明目的地乡村旅游发展的普惠度,以及居民的经济收入水平。“生活富裕”是乡村振兴的经济目标,同时也匹配了共同富裕的基本内涵[21]。乡村旅游通过带动乡村产业结构优化、提升乡村公共服务质量,进而提高村民群体的收入水平和生活质量[22]。共同富裕是党和国家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目标,缩小城乡差距、收入差距是共同富裕需要解决是现实问题,也是乡村旅游发展需要肩负的重要使命[23]。乡村旅游需要为乡村振兴提供新的发展业态,同时要通过乡村旅游产业融合增加乡村居民的总体收入,这也是乡村旅游发展理应具备的重要价值[24]。因而,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是影响乡村旅游发展的关键条件。
定性比较分析方法(QCA)是一种介于定量分析与定性分析之间的研究方法,在传统定量研究与定性研究之外,探寻了第三种研究路径,目前已经广泛应用于管理学、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及统计学[25]。一方面,定性比较分析方法可以探索不同变量之间的多向性问题,对定量研究的“净效应”分析进行了有益的补充。另一方面,定性比较分析专注于中小样本容量的案例研究,有助于弥补传统个案研究外部推广性不足的缺陷[26]。定性比较分析基于不同的技术方法,可以分为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csQCA)、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fsQCA)和多值集定性比较分析(mvQCA)。本文选取应用范围广泛的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即csQCA技术,主要基于以下几点考虑:(1)csQCA方法与乡村旅游发展路径的结果界定更为匹配。中国乡村旅游发展是一个综合性和系统性的复杂问题,并不适用于精准的数字定义,csQCA二分赋值的技术特点更有利于保护乡村旅游影响条件之间的多向互动,可以较大程度保障乡村旅游发展路径检验结果的多元性与可信度。(2)中国乡村旅游发展是多个要素条件协同联动产生的结果,传统回归分析更加适用于探索单个因素的“净效应”,而csQCA善于挖掘不同条件之间的“组态效应”,进而反映中国乡村旅游多种影响条件之间的多向性、非线性关系。(3)csQCA不仅能够识别不同省份、不同区域乡村旅游发展的差异性,还能说明不同省份高水平与非高水平乡村旅游发展路径的非对称性,进而有助于更深入地理解中国乡村旅游发展路径的多样性与复杂性。
研究数据来源于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发行的《中国乡村旅游发展报告(2022)》[27](P.18-38)。该报告是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北京旅游发展研究基地、华南理工大学等研究团队合作取得的最新研究成果,其运用官方统计数据和网络资料收集,重点对2021-2022年全国31个省区市的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进行了数据统计与指数排名。这些乡村旅游相关发展指数得到了学界与政府部门的认可与应用,对开展乡村旅游研究与相关政策制定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中国乡村旅游发展报告(2022)》提供了全国31省在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等方面的具体指数,并根据指数对不同省份进行综合排名。数据处理方面,通过专家打分法、熵值法等主观与客观相结合的赋权方法确定各级指标的权重,并进行逐级分解进行加权。具体参见表1。相较于采用单一数据进行条件测量,综合指数能够更加系统地反映不同地区乡村旅游发展的实际情况。选取上文提出的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5个条件变量,以及乡村旅游发展这一结果变量,采用《中国乡村旅游发展报告(2022)》提供的相关指数测度条件变量,观测全国31省乡村旅游发展的结果变量。
表1 中国乡村旅游发展评价指标体系
根据csQCA的技术特点与分类方法,对条件变量进行二分赋值,31省各项指数排名的中间水平为第16名,将条件变量指数排名达到或高于中间水平的省份编码为1,低于中间水平的省份编码为0。
首先对单个前因条件进行必要性检验。单个条件的必要性检验,主要观察单个条件检验结果集合是否为某个条件集合的子集。一致率是识别单个条件是否为结果变量的必要条件,覆盖率表示条件变量的解释范围。根据QCA方法对单个变量一致率的衡量标准,通常当单个条件一致率达到0.9时,表示单个条件可以作为结果变量的必要性条件[28]。根据表2,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的一致率为1,达到了单变量一致率0.9的标准,表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是乡村旅游发展结果变量的必要条件。这也验证了学者们对于乡村旅游文化属性重要价值的相关论述。除了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条件变量以外,绝大多数条件变量的一致率均低于0.9,无法对结果变量产生单独解释,因此,接下来通过条件组合进一步挖掘乡村旅游发展的组态路径。
表2 乡村旅游发展的必要条件分析
为了观察条件变量之间是否存在矛盾组态,以及组态结果的逻辑余项情况,通过软件Tosmana_1.6将条件变量组态转换成韦恩图(图2)。根据韦恩图所示,组态结果呈现了实践中存在的中国乡村旅游发展的所有高水平组态路径,而且,条件组态结果也没有矛盾组态情况的发生。
图2 韦恩图
进一步地,进行集合模型运算,通过软件fs/QCA_3.0将条件变量数据转换为真值表(表3)。对真值表进行分析,选择Standard Analyses提供了复杂解、简约解和中间解三种结果,其中,复杂解将反事实假设排除在外,简约解考虑了理论上会产生逻辑更简洁解的反事实假设,而中间解只包含了简单的反事实假设,假设或案例数量介于复杂解与中间解之间[29](P.98)。由于复杂解包含了数量过多的条件组合形式,简约解又由于过于简单而难以对组态结果展开更加深入的分析,因此,采用输出结果中被广泛使用的“中间解”(表4)。从表4可以发现,中间解提供了驱动中国乡村旅游发展的4条组态路径,这反映了中国乡村旅游发展具有“多重并发”与“殊途同归”的特点。4条组态路径的总体一致率为1,高于0.85的一般性接受度,总体覆盖率也为1,说明4条组态路径能够覆盖和解释所有的案例。所以,这4条组态路径可以被认为是结果变量的充分条件组合。
表3 真值表
表4 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的组态路径
通过观察表4中的组态分布,可以将驱动中国乡村旅游发展的4条路径归纳为三种模式,具体而言:(1)产业提质协同模式。该模式对应表4中的H1(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H1是强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和高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的组合,该组合表明当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较为完善,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较为丰富,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较为高效时,无论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条件存在与否,都可以实现促进乡村旅游发展的目标。这说明,产业发展仍然在乡村旅游事业中承担着重要功能,具有较强产业基础的地区,可以通过拓展农业、加工业、服务业等产业链条,以更加充分的资金配置、更加高效的资源整合,一方面为乡村旅游发展筑牢经济基础,一方面通过加强服务设施建设,完善旅游服务体系等,为游客提供更加优质的文旅消费环境。在良好的消费环境与服务体系的支持下,可以更好地挖掘文化旅游资源,促使游客与消费群体更好地融入具有特色的乡村旅游文化当中,营造更具品质的乡村文化体验场景,为游客提供更具文化品质的旅游感受,进一步赋能乡土文化的旅游吸引力。同时,实现产业与文化在驱动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中的良性互动,不能忽视政府监管的保障作用。在基层政府具有较高的治理水平时,可以更加有效地化解各类矛盾与纠纷,营造出更具竞争力的乡村旅游软实力,构成更具稳定性的“产业-文化-治理”相互协同的乡村旅游发展状态。该组态可以覆盖81.25%的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路径,其中31.25%的案例仅能被这条组态覆盖,该组态的典型代表地区为福建、山东、江西、四川、广西、河北、贵州等。
(2)文化价值共享模式。该模式对应表4中组态H2a(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和H2b(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H2a是强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弱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高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的组合。该组合表示当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较为完善,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较为丰富,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水平较高时,即使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情况不太理想,仍然能够产生促进乡村旅游发展的效果。这说明,对于旅游产业发展具备一定规模,并且文化资源储备在数量和质量上具备相对优势的省份而言,若能够通过较为有效的利益联结机制,使当地大部分居民能够广泛获取乡村旅游相关收益,则可以克服生态环境方面存在的一些不足,加快驱动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这条组态可以覆盖12.5%的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案例,其中约6.25%的案例仅能被这条组态路径覆盖。典型代表地区为江苏和广东。H2b是强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高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高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的组合。该组合表示当旅游生态资源禀赋较好,环境保护较为有力,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较为丰富,政府监管与治理较为有效,并且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水平较高时,可以产生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的效果。这一组态说明,对于自然与文化资源条件都比较好的省份,若政府能够营造良好的乡村旅游政策环境与消费环境,且将乡村旅游发展收益与居民收入水平进行有效关联,无论能否拥有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条件的支持,都可以有效推动乡村旅游的高水平发展。这条路径可以覆盖50%的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案例,其中约6.25%的案例仅能通过该条组态进行解释。典型代表地区有安徽、云南、河南、湖北、湖南。
(3)创新资源激励模式。该模式对应表4中的H3(~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H3是弱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弱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低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低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的组合。该组合表示当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不够完善,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成效尚不显著,基层政府治理水平仍有待提高,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水平相对较低时,只要能够充分激发乡村文化资源的内在价值,也能够有效推动乡村旅游发展。这条组态说明,只要某省份文化资源禀赋足够丰富,乡风文明建设取得较好成效,使文化资源能够在乡村旅游发展过程中展现出充足的吸引力,即便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等条件较为缺乏,同样可以实现乡村旅游发展的目标。这一较为稀缺组态表明,充分挖掘文化资源的丰富内涵与创新价值,激发乡村旅游中文化消费的巨大市场潜力,具有很强的乡村旅游带动效应,并且可以通过文旅消费的价值扩散,在一定程度上弥补经济、社会等因素的发育不足。这条组态覆盖了约6.25%的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案例,且这6.25%的案例仅能通过这一路径实现乡村旅游的高水平发展。这条组态路径对应的典型地区是山西。
本文对产生非高水平乡村旅游发展的组态进行分析,结果显示,产生非高水平乡村旅游发展的组态路径有3条(见表5)。3条组态路径的一致率为1,总体覆盖率也为1,能够较好解释不同省份乡村旅游非高水平发展的致因。
表5 乡村旅游非高水平发展的组态路径
组态N1中强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高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条件的缺乏是主要原因,该条路径覆盖了80%的案例,且超过70%的案例仅能通过这一组态获得解释。这说明大部分省份之所以乡村旅游发展水平不高,主要是在产业发展基础、文化资源挖掘与基层政府治理等环节存在不足。
组态N2中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高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高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条件的缺乏是主要原因。这一组态说明,即使是生态资源禀赋较好,生态环境保护较有成效的省份,如果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发展较为落后,对基层政府治理能力重视不足,居民收入水平整体性偏低,仍然无法实现乡村旅游的高水平发展。
组态N3中强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和高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条件的缺乏为主要原因。这说明,即使是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水平较高的省份,如果生态资源保护不足,文化资源禀赋作用发挥不够,居民整体性收入水平不能有效提高,也难以促进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
综上,分析4条中国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的组态路径发现,条件组合H1解释了超过80%的结果变量,且覆盖率指标明显高于条件组合H2a、H2b和H3,说明较多省份通过条件组合H1实现了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这表明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3个条件因素组合能够较好地促进乡村旅游发展。而条件组合H2a、H2b和H3的存在,证明了中国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的影响条件及组态路径具有多元化的特征。分析3条中国乡村旅游非高水平发展的组态路径发现,弱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低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低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条件的出现频次相对较多,说明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条件的缺乏对乡村旅游发展具有较为明显的抑制作用。
由于乡村旅游是一个新型产业业态,其发展需要首先考虑当地的经济水平。因此,参考国家发改委的政策解释,将较早实行沿海开放政策并且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省份划为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海南、山东和广东;中部是指经济次发达地区,包括山西、吉林、安徽、江西、河南、黑龙江、内蒙古、湖北和湖南;西部则是经济欠发达地区,包括四川、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广西和重庆。将东、中、西部省份乡村旅游发展的条件变量分别进行考察,每个区域均有2条乡村旅游发展路径,得到不同区域驱动乡村旅游发展共6条组态路径(表6)。
表6 不同区域乡村旅游发展的组态路径
东部省份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存在两条组态路径,S1(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和S2(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S1与H2a路径趋同,而S2是一条新路径。组态S2是强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强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和高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的条件组合。这一组态表明当旅游开发与服务体系较为完善,生态环境保护情况较好,文化资源挖掘与乡村文化建设较有成效,基层政府治理水平较高时,无论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水平高或低,都可以驱动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结合组态S1和S2来看,东部省份普遍具有较强的乡村旅游产业基础,在生态或是文化资源保护及利用方面投入力度较大,政府治理具有实效,在这样的综合条件背景下,更易产生乡村旅游带动共同富裕的发展成果。
中部省份高水平乡村旅游发展存在两条件组态路径,S3(~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和S4(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组态S3和表4中的组态H3构型保持一致,一定程度上检验了乡村旅游发展路径实证结果的稳定性,组态S4和S2属于同一条件组合,说明中东部地区存在类似的乡村旅游发展路径。
西部省份同样存在两条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路径,S5(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和S6(~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这两条组态路径在构型上与中东部地区存在一些差异。组态S5是强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高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低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的组合。这说明,即便是居民收入处于较低水平的省份,只要能够在旅游产业开发、服务质量提升、文化资源塑造和基层政府治理方面加大投入,也可以促进乡村旅游发展。组态S6是弱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强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高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高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的组合。这一组态表明,加强生态与文化资源的保护及利用,提升基层政府治理能力,促进居民收入水平整体性提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克服旅游产业开发不足、服务体系不够完善等障碍,进而实现乡村旅游的高水平发展。这条组态路径为产业基础较为薄弱的西部省份推动乡村旅游发展提供了重要参考。
通过对东部、中部、西部省份的比较得到以下发现(表7):第一,无论是东部、中部还是西部省份,都拥有各自的乡村旅游发展专属路径,条件组合形式较为多样,具有各自的发展特点。东部与中部省份最重要的组态路径为S2(S4),即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这条路径在中部省份的覆盖率更高,说明这条路径在中部省份具有更强的解释力。而西部省份最重要的组态路径为S5,即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第二,东部、中部和西部省份乡村旅游发展的关键条件变量存在差异,东部省份的关键条件变量是强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中部省份的关键条件变量是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而西部省份的关键条件变量是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高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第三,强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强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高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的组合很重要,这三个条件的组合分别出现在东部、中部和西部省份乡村旅游发展路径当中。
表7 不同区域的组态路径比较
为探究中国乡村旅游发展的实证路径,本文以中国31个省份为研究样本,基于“五位一体”政策理论,选取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5个条件变量,采用QCA研究方法对中国乡村旅游发展路径的差异性进行挖掘。主要结论如下:(1)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是驱动中国乡村旅游发展的重要条件,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仍然需要在其他条件的协同配合下,才能更好地在乡村旅游发展过程中产生促进效果。(2)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旅游生态与环境保护、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旅游经济与居民收入5个条件的不同组合,揭示了中国乡村旅游发展原因与结果之间的内在联系机制,为深入分析不同区域乡村旅游发展路径提供了新的研究思路。(3)驱动中国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的路径有4条,可以归纳为三种发展模式:产业提质协同模式、文化价值共享模式、创新资源激励模式。乡村旅游非高水平发展路径与高水平发展路径存在非对称性,非高水平发展路径并不是高水平发展路径的反向表达。(4)东部、中部、西部省份分别拥有各自的乡村旅游发展条件组合与关键条件变量,东部和中部省份拥有相同的乡村旅游发展路径,乡村旅游发展方向与机制具有一定的共性,西部省份具有更加丰富的乡村旅游发展条件变量组合形式,这为欠发达地区实现乡村旅游高水平发展提供了更多的路径选择。西部省份乡村旅游发展的关键变量是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政府推动与监督管理,中部省份乡村旅游发展的关键变量是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东部省份乡村旅游发展的关键变量是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这说明随着区域综合实力的增强,乡村旅游发展进程中政府与市场的角色定位发生了变化。
目前,乡村旅游在深入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中的价值与作用不断凸显,无论是发达地区还是欠发达地区都将乡村旅游发展作为重要目标。为此,各地政府可以借鉴乡村旅游发展的组态路径,为制定乡村旅游发展实践方案提供理论参考。具体而言,包括以下三个方面的启示。
(1)注重文化资源的保护及充分利用,营造更具地域特色的乡村文化氛围。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是促进乡村旅游发展组态路径的重要基础与核心条件,促进文化资源与群众文化建设主要应从两方面着手,一方面,加强物质与非物质文化资源的保护力度,深入挖掘文化资源的创意内涵与市场价值,打造相应的文化体验场景与文化消费服务;另一方面,提高乡村文化建设重视程度,以乡镇文化站、基层文化机构、文艺活动演出为重要途径,形成乡风文明程度更高的乡土文化环境。此外,加强少数民地区与传统村落的文化挖掘,深入探寻生态环境保护与资源开发利用之间的平衡点,为乡村旅游发展提供更具特色的文旅内容。
(2)各省可以根据自身发展实际制定促进乡村旅游发展的具体政策。乡村旅游发展不能贪大求全、面面俱到,特别是对于西部地区部分发展基础仍然较为薄弱的省份,更应充分结合自身的资源禀赋,寻求更加多元的乡村旅游发展路径。例如,西部省份可能在产业基础方面较为薄弱,旅游开发与接待体系发展水平相对不足,但是仍然可以从生态及文化资源价值的挖掘,提升政府治理水平,营造良好的文旅消费环境,完善乡村旅游利益联结机制,强化乡村旅游对居民收入提升的作用等方面入手,有效推动乡村旅游发展。
(3)中部、东部省份乡村旅游发展存在相同的条件组合,说明中东部地区在乡村旅游发展方面存在更多相似点,但是中部省份主要路径的覆盖率更高,超过80%的案例只能通过组态路径S4促进乡村旅游发展。为了更好地优化文旅资源配置,寻求更加多样、更具特色的乡村旅游发展路径,中部省份既要学习和吸收东部省份的乡村旅游发展经验,同时,也应通过加强区域内的交流合作,促进中部省份乡村旅游产业相互协同、错位发展,寻求更具差异化和特色化的乡村旅游发展路径,使中部省份乡村旅游发展能够进一步提升吸引力与竞争力。
注释:
①数据资料来源于中国经济网http://m.ce.cn/lc/gd/202212/28/t20221228_38314000.shtml.
②政策文件来源于中国政府网https://www.gov.cn/zhengce/2018-09/26/content_5325534.htm.
③政策文件来源于文旅部网站https://zwgk.mct.gov.cn/zfxxgkml/zykf/202012/t20201213_919374.html.
④政策文件来源于中国政府网https://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9-06/28/content_540417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