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

因为父亲偷盗，男孩橡树成了村里最不受欢迎的人。炎热的夏天，其他孩子都在女孩乌童家的草棚下享受凉爽的穿堂风，只有橡树一人在田间游荡。村里屡次失窃，大家都把怀疑的目标投向了橡树。

元福二爷没有儿女，老伴也不在了，他唯一的伴就是那只白色的山羊。白天，油麻地的人只要看到元福二爷，一定会看到那只山羊——他和他的山羊形影不离。他几乎每天都要把山羊牵到水边去给它洗澡，一年四季，山羊白得像一团雪。可是，这天早晨起来，元福二爷去羊圈看他的山羊时，山羊却不见了。没用多长时间，全村人就都知道元福二爷的山羊丢了。

在乌童家的草棚下玩耍的孩子们决定放弃穿堂风，帮元福二爷把他的山羊找回来，于是一个个从草棚下走了出来……橡树没有加入寻找山羊的队伍，他的心思只在瓜丘身上。瓜丘是邻村的一个大哥哥，他总是在夜间游走。橡树今天就在夜里偷偷地跟踪他。忽地，林子里闪过一道白色的影子。橡树一惊，走上前去一看，一只白色的山羊被拴在一棵树上。那山羊见了橡树，有点儿慌张，想逃跑，无奈被拴在树上，只能来回不安地走动着。

橡树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背对着山羊，倒退着走向它。他要立即解开绳子，让山羊赶紧离开这片林子。可是，那绳子在树上拴了一个好像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疙瘩，无论他怎么用力去解，也不能解开。这时，他的身后传来“沙沙沙”的脚步声——那是脚踏在枯老的落叶上发出的声音。橡树霍地站起来，并立即转过身去，只见二十米开外，乌童和秀秀一脸惊愕地站在那儿！

“我……我要解掉绳……绳扣……”橡树指了指绳扣，“让羊……羊离……离开这儿……”

乌童和秀秀不看羊，只看橡树。“羊……羊，不是我……我偷……偷的……”橡树说着，看了看山羊。那山羊不再害怕橡树，正在一边吃草。乌童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秀秀则撇了撇嘴，目光里满是蔑视。

远远地，正有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响起。乌童一直看着橡树的眼睛，仿佛一定要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事情的真相。橡树无声无息，像一块僵硬的石头。秀秀用猛劲儿拉了一把乌童，她们手拉手，向林子外面跑去。

不一会儿，就有人寻进了这片林子，随即大声地喊道：“羊找到了——”那时，橡树还在用牙咬着那个难解的死扣。看到林子里拥进很多人，他依然没有站起来，而是用力地用嘴解那死扣。人们一时没有走近橡树，只是沉默着站在那里。橡树终于解开了绳扣。他冲着羊：“嘘——”并用双手做出轰赶的样子，让山羊离开这儿。山羊没有走，见到这么多人聚在林子里，显出蒙头蒙脑的样子。“我没有偷羊……”橡树的眼前站着高高矮矮的男人、女人和男孩、女孩们，但他们的形象都是模糊的。

“我的羊呢？我的羊呢……”

元福二爷来了，人们让出一条道来。他看到了那只山羊，连忙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从地上捡起绳子，并牢牢地抓在手中。他牵着山羊走了两圈之后，在橡树面前站住，歪着脑袋打量着橡树，好像要彻彻底底地看清楚他。

“总指望你会不再像你老子呢！”元福二爷极其失望，甚至有点儿痛苦地摇了摇头，牵着山羊走向人群。

人们从各自站定位置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靠近橡树。

他在一块瓜田的边上走着。

月光下，那些硕大的西瓜，闪烁着动人的绿色光芒。

走在夜空下，橡树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偷瓜！一个瓜也不留！偷鸡！一只鸡也不留！偷羊！偷猪！偷一切能偷到的——偷不走的也偷，偷得油麻地光光的，连一根草都不剩下！

橡树来到了妈妈的坟前，躺下，十指交叉，放在了后脑勺下方，双眼望着星空。他好像在计划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当天夜里，他轻轻推开家门，然后脚步轻轻地潜入奶奶的卧室，借着从窗外照进的月光，抱起了在柜子上放着的奶奶的储钱罐。第二天，他走了十里地，来到一个镇上，让铜匠小哥给做了一把手铐。

这天深夜，当瓜丘背着一袋粮食正从村后的谷仓探头探脑地走出来時，橡树把一只手铐先给自己铐上，然后突然扑向了瓜丘。由于冲劲儿特别猛，他居然把瓜丘撞倒在地上。

瓜丘看清了橡树的面孔，很生气，稍一用力，就将橡树从他的身上颠翻在地上，一翻身，反而骑到了橡树的身上：“你好讨厌呀！你怎么总跟我过不去呢？……”

橡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瓜丘掐住他喉咙的那只手的手腕。一只手铐慢慢地向瓜丘的手腕靠拢过去……

寂静的夜空下，就听见“咔嚓”一声，橡树已准确无误地把手铐的另一半铐在了瓜丘的手腕上。

当瓜丘低头看明白一切时，他立即疯狂了：“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他不住地挣脱着，但毫无效果。他就这样毫无办法地与橡树死死地铐在一起，仿佛永生永世都无法挣脱了。他双目圆瞪，用力揪住橡树的衣领：“钥匙！钥匙！把钥匙给我！把钥匙给我……”

橡树看着瓜丘扭曲的脸，微微笑了起来。“你还笑！”瓜丘用巴掌、用拳头，不住地殴打着橡树。橡树咬着牙，绝不发出一声叫唤和呻吟。手铐咬着橡树的手腕，尖利的疼痛使他额头上渗出大粒大粒的汗珠。“给我钥匙！给我钥匙！……”瓜丘绝望地、不住地说着。橡树像是死去一样，没有挣扎，没有哀叫，任由瓜丘将他在地上拖着，“沙沙沙……”

天亮了，有个人赶着几只羊来这里放羊，见了瓜丘和橡树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瓜丘对那人说：“麻烦你去把你们油麻地全村人都叫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不一会儿，无数的人“哼哧哼哧”地向这边跑了过来。瓜丘说：“你们大概都认识我。我是小偷瓜丘。但我不偷我们村的东西。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就偷你们油麻地的东西。你们油麻地所丢的所有东西，都是我偷的……”接下来，他如数家珍一般将他偷的东西一一报了出来，并十分准确地说出偷的时间和地点。

人们静静地听着，不时会有一阵小小的骚动。瓜丘用身体碰了一下橡树，望着人们：“你们现在应该知道了，站在我身边的这个孩子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孩子！”他低了一下头，随即又抬了起来：“想知道那只羊是怎么回事吗？好，我说。是我偷的，是我特意拴在他家后面的林子里的。这小子每天夜里像鬼魂一样跟踪我，太烦了！”……

橡树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他搀着奶奶，走回了家。

1. 此时橡树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形象是模糊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 橡树一开始是想做好事，却被怀疑偷了羊，感到很委屈。

B. 橡树想要解释，但身边的人很冷漠，他感到很无奈。

C. 橡树的善意被人们误会，他又气又急，眼泪让视线模糊了。

D. 橡树与村里的人接触很少，感到很陌生，所以感到很模糊。

2 . 选择括号内恰当的词语，画“√”。

他突然跳进瓜田，对着那些大西瓜，用脚（踏 踢），用脚（踩 蹬），左右脚轮番进行，不一会儿，就（破坏 毁坏）了七八个大西瓜。他的双脚被西瓜的汁液弄得湿漉漉的。甜丝丝的西瓜味，飘散在空气中，让本来喉咙焦渴的他，涌起一股压不住的口水。他跳出瓜田，跌跌撞撞，一路向北跑去。

作者简介：

曹文轩，中国作家、北京大学教授，他是中国首位国际安徒生奖获得者。代表作有《山羊不吃天堂草》《草房子》《青铜葵花》等。他擅长用诗意如水的笔触描写生活中真实而哀伤的瞬间。

参考答案：

1.D

2. 踢 踩 毁坏

——摘自《开心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