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怡雯,青年评论家,鲁迅文学院教研部教师。评论文章见于《中国图书评论》《文艺报》等。
《治愈美术馆》以美术馆为叙事空间,讲述毛球球、戚漆、米加、鹿小善四位小朋友穿越古今中外不同的时空,与画家们对话,并通过绘画帮助身边朋友的故事。文本烂漫天真、极富想象力,将孩子的纯善之心掩映在艺术的美之中,用之疗愈生命中那些引泣的、哀伤的片刻。
治愈美术馆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呢?它首先是个地标,“沿斜阳巷走到日落街,再从日落街拐到正午大道,最后顺着正午大道走到朝晖路尽头,就能见到这个奇奇怪怪的治愈美术馆了”“三五间房子,红墙矮檐,掩映在一棵很大很大的大榕树的青枝绿叶间”,这是具体空间所在,然而它又不仅仅是一座实体建筑。作为全篇最核心的象征物,在虚指意义上,美术馆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内涵。
基于“心灵”的层面。治愈美术馆代表了童真无瑕的善良天性。作者在开篇描述美术馆“小得像一颗温暖的小心脏”,将虚拟的精神向度形象化。小朋友们将《簪花仕女图》中的小狗送给孤独的童奶奶,请求毕加索创作《母亲和孩子》送给失去母亲的林丁当,他们因奥利的贫穷而神伤、因香囡追寻画家梦想而雀跃。正是由于孩子们善良的本能,才会为痛哀伤,为爱高歌。美术馆和孩童的内心互为隐喻,“心灵之善”是治愈美术馆最核心的寓意所指。
基于“艺术”的层面。爱是源头,艺术(绘画)就是实现爱的疗愈最重要的中介。美术馆代表了关于绘画的一切,包括画家、画作以及绘画的本质——传递爱、治愈痛苦。作者在文本中假借梵高和齐白石创造了治愈美术馆,寄托了对于艺术疗愈与救赎的愿景。小朋友们初访维米尔的画室,发现《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原作是正面视角,因为借出一只耳环去帮助奥利小朋友,维米尔将其改成侧身画像,反而成就千古佳作。梵高认可香囡自由随心绘制的向日葵,认为绘画要“听从自己心灵的声音”“让画自己生长”。绘画作为精神介质的净化陶冶作用,正是治愈美术馆所追求的。
基于“时间”的层面。治愈美术馆不是三维空间,是自由叠加的空间组合、是任意门、是浩渺时空的对话与回响。作者安排了几位主要画家依次登场,维米尔、战国佚名画家、周昉、毕加索、梵高、齐白石,时空跨度巨大。那些已然逝去的画家的创作岁月,就像蒙尘在宇宙星河里的碎钻被重新打捞,与当下无缝链接,仿佛是时间中的多面镜子,照见人类的审美与情感历程,以及那些互不相通又深深共鸣的意识潜流。值得一提的是,时空穿越虽然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作者却为孩童引导了通过阅读可以神交古人,拥有“思接千载的精神世界”的正确路径。阅读和知识的习得会帮助我们嫁接人类精神世界的丰富财富,这才是时空旅行的真正奥义。
这个充满想象力的文本在实现层面主要由四位小朋友构筑而成。他们四位性格各异,毛球球淘气天真、戚漆活泼爽直、米加崇尚知识、鹿小善单纯可爱。这些性格特征有效地助推情节,使得叙事更为合情合理。譬如,毛球球的顽皮开启了时空穿越的开关,孩子们得以进入画境;米加的理性分析刚好为读者解惑;戚漆的快人快语与鹿小善的善良纠结让读者感同身受,等等。四个孩子的对话,从不同角度承担了叙述推进的功能。这其中,有理性分析整合的功能,有抒情功能,有調节节奏的“闲笔”功能等。
简言之,治愈美术馆关乎童年梦境,它是一颗金色的心脏,是美与善的童话。它藏在斜阳巷后,隐于朝晖路的尽头,那里是已逝去的时空在虫洞里无限叠加的自由空间,是时间深邃的回望。那里有纯粹的艺术,可以轻抚人类情感的暗面,治愈哀伤与创痛。它的入场券来自生命中的一段岁月,只有纯然的孩童时代可以拥有。一旦将要涉足相对更加复杂的、考量的、芜杂的进阶世界,美术馆的邀请函就化为璀璨的金色粉末纷扬撒落。至此,我们的生命踏入另一阶段,治愈美术馆的梦境也将沉潜在生命意识的河床深部,供我们在长大的时光里追怀、回味无限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