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持久战理论的当代意义

摘 要毛泽东作为一位世界公认的伟大的无产阶级军事家、战略家，最为重要的军事业绩是他领导和指挥了三场以弱胜强的伟大战争——新民主主义阶级解放战争、抗日民族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战争，这在人类战争编年史上是绝无仅有、无与伦比的。毛泽东指导这三场战争的基本军事理论——持久战论，其核心思想——敌我力量对比的科学方法论、以弱胜强的战略战术和人民战争思想，仍然是中国人民和中国彻底战胜美西方的遏制打压、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思想宝藏和智慧源泉。

关键词毛泽东 持久战理论 以弱胜强 战略战术 人民战争

毛泽东作为一位世界公认的伟大的无产阶级军事家、战略家，最为重要的军事业绩是他领导和指挥了三场以弱胜强的伟大战争——新民主主义阶级解放战争、抗日民族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战争，这在人类战争编年史上是绝无仅有、无与伦比的。毛泽东指导这三场战争的基本军事理论——持久战理论，本质上是以弱胜强的战争指导艺术。这一理论成形并成名于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的1937年，孕育成长于毛泽东领导中国革命战争的长期实践中，成功作用于党的军事斗争全过程，并将作为中国人民战胜强敌的实践哲学而彰显其不朽价值。持久战理论这一曾经指导弱势的被统治阶级战胜统治阶级、弱势的被压迫被侵略民族战胜压迫侵略民族的军事指导理论，也将是中华民族在由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历史飞跃的伟大征程中战胜任何强敌的思想宝藏和智慧源泉。

一、毛泽东持久战理论敌我力量对比的科学方法论，仍然是我们今天正确认识我与对手力量对比的方法论指南

毛泽东持久战理论的认识论前提是分析中日战争力量对比的方法论，正是这一科学方法论，影响了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和中国社会各界的抗日态度、必胜信念、战略战术和战斗意志。

抗日战争爆发后，全中国人民都在思考：究竟抗日战争能不能打？能不能胜？如果能胜，怎样取胜？能不能速胜？在军队和政界、官方和民间、国民党和共产党内，都存在两种极端主张：一是亡国论，以汪精卫、胡适等人为代表，认为“中国武器不如人，战必败，再战必亡”，甚至鼓吹抵抗不仅无益，反而有害，抵抗越坚决，失败越彻底、越悲惨，甘心当亡国奴或许还能保全性命。二是速胜论，一些犯有“急性病”的人认为，“中国很快就能战胜，无须乎费大力气”。在国民党内，台儿庄战役胜利之后，有些人主张徐州战役应当是“准决战”；在共产党内，平型关大捷“冲昏了一些人的头脑”（《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441-442页。），速胜论有了一些市场。介于这二者之间的是消极抗战论，名曰“持久作战”，实则“拖延战术”，以蒋百里为代表。军权在握的蒋介石骨子里持消极悲观的亡国论及其不抵抗主义，但在全国人民的声讨中走向另一个极端——一次次的大规模阵地战，名曰“会战”，如淞沪会战、南京会战、徐州会战、武汉会战、广州会战，等等。这与他认识中日战争力量的错误方法论是联系在一起的。九一八事变三年后的1934年7月，蒋介石在庐山军官训练团发表了《抵御外侮与民族复兴》的长篇演讲。他告诫军官们：“我们抵抗敌人的条件，有没有完备呢，我们自己可以很简单很沉痛地答复一句话，一点也没有，……照军事上的观点看来，我们现在真是没有立国的资格，不配称为现代国家，当然抵抗不了日本，当然要给敌人来压迫欺侮。”（ 《蒋委员长庐山训话记——抵御外侮与民族复兴》，汉口前进出版社，1938年，第4-5页。）“依现在的情形看，他（日本——引者注）只要发一个号令，真是只要三天之内，就完全可以把我们中国要害之区都占领下来，灭亡我们中国。”（ 《蒋委员长庐山训话记——抵御外侮与民族复兴》，汉口前进出版社，1938年，第17页。）他甚至认为，即使我们再“努力三十年，还是不够的”，“想靠我们的力量抵抗日本，那还是等于做梦”（ 《蒋委员长庐山训话记——抵御外侮与民族复兴》，汉口前进出版社，1938年，第20页。）。有了这一前提性、基础性认识，其他的抗日高调就不能不是无稽之谈了。

毛泽东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通过全面分析敌我力量对比，批判了上述错误观点，得出了理性的战争结论。在毛泽东看来，战争既是敌对双方军事力量的对抗，也是综合国力的比拼，更是潜在国力的角力。中日这一战争对手，日本的特点是“小而强”，日本从事战争的力量强中有弱；中国的特点是“大而弱”，中国反侵略战争力量弱中有强；中日之间战争力量的强与弱具有不同性质，其战争力量强与弱的转化具有不同的规律和趋势。

日本发动侵华战争时，已经是一个“强的帝国主义国家”，“它的军力、经济力和政治组织力在东方是一等的”。（《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447页。）但日本是个小国，人少、地少、资源少，可谓天生不足。人少，决定了它在战争减员补充、战争物资生产的劳动力投入上，难以满足战争消耗需要；地少、资源少，严重制约着战争物资补给，人力、物力都经不起长期战争的消耗，严重制约着战争的耐持力；最为重要的是，日本发动的战争是帝国主义侵略战争，失道寡助，必将遭到本国人民和越来越多的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民的反对，这是“日本战争必然失败的主要根据”（ 《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448页。）。

相比日本，中国的经济力和军力都很弱，中国还是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政治组织力也弱。但是，中国有十分突出的优势和强势一面。第一，中国近代以来反抗内外压迫的解放运动虽然屡遭挫折，“却锻炼了中国人民”，使中国人民有了反抗外来侵略的不屈意志和经验。第二，中国已经有了一个比任何一个历史时期更为进步的因素——“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军队，就是这种进步因素的代表”（《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449页。）。中国共产党是用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武装起来的党，她所承担的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和国家富强、人民富裕的历史使命，必然得到全中国人民的真心拥护和全力支持。第三，中国地大、物博、人多、兵多。中国地大，决定了日本想占领全中国几乎是做不到的，因为它没有那么多的占领兵力，敌人无法占领的广大农村、小城市和边远地区，仍然能够成为我军大有作为的天下;中国地大还给予中国军队以巨大的战略回旋空间，能够调动敌人、分散敌人、弱化敌人。物博，决定了中国有巨大的战争物质资源。人多，决定了中国能够扩大兵员，保证补充战斗减员，同时也能保障战时的劳动力供应。兵多，使中国可以通过兵力优势来弥补武器装备上的差距，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第四，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是反侵略战争，具有进步性，因而是正义战争。在国内，能够团结人民投入战争；在国际，能够得到越来越多的国家和人民的声援和支持。这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必胜的主要根据。

基于这一分析，毛泽东得出三个基本结论：中国能胜，亡国论、投降论是错误的；中国不能速胜，速胜论是盲目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胜利只能通过持久战。

毛泽东分析中日战争力量对比的方法论，对于今天正确认识我们与对手的强弱优劣关系仍然具有强烈的现实指导意义。

今天的中国，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世界大国，而且是具有制度性优势的社会主义大国。中国的世界地位和社会制度相对于把我国当作最大“战略对手”甚至“头号敌人”的美国，各有长短。美国长中有短、强中有弱、优势中有劣势，中国则短中有长、弱中有强、劣势中有优势。而且，中国之“短”“弱”“劣”，是不难弥补的，中国之“长”“强”“优”，则是根本的，有的方面是美西方无论如何都不能获得的。下面我们仅就中美之间作些比较性分析。

就经济而言，按照通行的GDP计算，目前美国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体，中国是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的经济总量近年来约占美国的70%，但是，超越美国而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是必然的，时间不可能太久。第一，美元霸权及其衍生的金融霸权，给美国带来巨大经济利益的同时，也使美国的GDP存在巨大的金融泡沫和风险。依靠这一霸权，美国人长期过着纸醉金迷、挥霍无度的生活，习惯于举债消费，寅吃卯粮。早在2010年，美国的公债达到11万亿美元时，债务占到国内生产总值的54%，已经是全年税收的674%，每年的借款是税收的248%。同一年，曾担任过两任法国总统顾问的著名学者雅克·阿塔利就认为，美国已经“破产”了，（[法]雅克·阿塔利：《国家的破产》，吴方宇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1年，导言第7-8页。）完全靠着滥印美钞让全世界为它“埋单”。当下，越来越多受尽美国货币操纵之苦的国家被迫走上“去美元化”道路，一旦美国失去美元霸权，这种举债挥霍的国家生存和发展方式必将终结，美国的衰弱必将加速。第二，美国长期习惯于“空手套白狼”式的全球“薅羊毛”，从所谓的“知识经济”到专利操控、货币操控、金融操控、贸易结算操控（SWIFT），让美国坐收渔利的同时也导致产业“空心化”。当美国频频扬起制裁大棒挥向他国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有“短板”。从特朗普政府开始，既抛出许多经济“诱饵”，也祭出制裁大棒，试图吸引、威逼制造业回流，但收效甚微。美国人已经习惯于少劳多取、轻劳重取，甚至不劳而获，连身无长技的普通劳动者也不屑于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这让美国企业不仅招工难、用工难，高成本也让美国企业在国际市场上失去竞争力。相比之下，中国虽然只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中国的外汇储备稳居世界第一，对世界经济的贡献高达30%，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经济离不开中国。中国是世界最大的生产工厂、最大商品市场、最大人才国家，这决定了中国在国际竞争中具有独特的经济优势、定价话语权和发展潜力。第三，美西方发达国家长期处于国际关系规则的优势一方，而中国等广大发展中国家则处于国际规则的劣势一方，这种状况必将改变，也正在改变。支配着现代世界经济运行的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WTO的条例规范，基本上都是在美欧发达国家主导下制定的，首先体现的是它们的根本利益、政治意志和世界治理理念，对发展中国家特别是社会主义国家充满歧视和限制，它们还在经济上组织G7国家集团、在军事上构建北约集体防卫组织，并依靠它们的经济霸权、政治霸权和军事霸权，制定“帮规家法”，并以此作为“国际规则”强制全世界遵守。中国加入WTO以来，美欧利用它们的金融霸权、技术霸权和规则霸权，依靠中国庞大的市场、廉价的劳动力和丰富的自然资源，将中国置于世界产业链和价值链低端，供养着美西方人的奢侈性消费。雅克·阿塔利在2010年就曾指出：“赚着每月连1000欧元都差很多的中国人，却把他们一半的收入用于支付有着他们10倍以上收入的美国公务员、军队和研究人员的工资。”（ [法]雅克·阿塔利：《国家的破产》，吴方宇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1年，导言第8页。）而当中国在某些领域开始有了与美西方资本分享市场份额，表达知识产权、标准制定权、商品定价权等话语权时，与美西方的规则霸权及其利益迎头相撞，这时，美西方突然感到“中国不顺从了”，于是就撕下了“文明”伪装，赤裸裸地搞起“双标”行为，通过出口管制和制裁，全力遏制中国发展，还污蔑中国破坏国际秩序。世人越来越清楚地看到，今天的美西方国家仍如当年马克思所说的那样，“当我们把目光从资产阶级文明的故乡转向殖民地的时候，资产阶级文明的极端伪善和它的野蛮本性就赤裸裸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它在故乡还装出一副体面的样子，而在殖民地它就丝毫不加掩饰了。”（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90页。）当真相大白于天下时，伪装者终将失去继续蛊惑世人的魔力。

就科技而言，美国仍然是世界科技的翘楚，拥有大量的尖端技术和发明专利，既可以让美国坐拥天价暴利，也可以对中国“卡脖子”。中国改革开放初期，中国人卖7亿件衬衫才能买1架波音飞机的贸易，是中国处于世界价值链末端的典型案例。今天，中国与美西方发达国家在科技和高端制造领域已经不存在级差了，其量差也在快速缩小。我国的基础研究和原始创新不断加强，一些关键核心技术实现突破，战略性新兴产业迅速壮大，“载人航天、探月探火、深海深地探测、超级计算机、卫星导航、量子信息、核电技术、新能源技术、大飞机制造、生物医药等取得重大成果”（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8页。），从空间站、航母、高铁到新能源汽车、光伏发电等，中国都走在了世界的前列。美国举全国之力并伙同盟友扼杀中国高科技企业华为，始终没能阻止华为发展的步伐，更何况对付整个中国。中国教育的快速发展和现代化，使中国成为世界人才大国，2023年我国普通高校毕业生达到1158万人，超过比利时一国的人口总量，仅STEM学科（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的毕业生在2015年就已经是美国的4倍多（中国130万，美国30万）。2019年，艾利森曾指出：“如今，中国工人的生产率是美国工人的四分之一。如果在未来的10年或20年里，他们的生产力达到美国人的一半，中国的经济总量将是美国经济的两倍。如果中美两国生产力持平，中国的经济总量将是美国的四倍。”（[美] 格雷厄姆·艾利森：《注定一战：中美能避免修昔底德陷阱》，陈定定、傅强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20页。）人是世间最可宝贵的力量，一个不断提高教育现代化水平的人口超大型国家，将是任何挑战者都不能战胜的。

就军事而言，美国是名副其实的世界超级军事大国，其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核武库，陆海空军都堪称世界一流，它主导的北约更是一个强大的军事联盟。据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I）网站2024年4月22日公布的报告：2023年，美国一国的军费支出占全球军费总支出的37%，美国主导的北约31个成员国的军费开支占全球总额的55%。而中国的军费开支只占美国的四分之一左右。但是，我们要让美西方清醒地认识到：今天的中国有足够的国家安全防御能力。中国是世界上五个合法拥有核武器的国家之一，我们虽然与美俄的核弹头数量不在一个数量级上，但我们同样具有三位一体的核反击能力。与美国的先发制人战争原则和核军备竞赛政策完全不同，“中国始终奉行在任何时候和任何情况下都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无条件不对无核武器国家和无核武器地区使用或威胁使用核武器的核政策，主张最终全面禁止和彻底销毁核武器，不会与任何国家进行核军备竞赛，始终把自身核力量维持在国家安全需要的最低水平。”（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新时代的中国国防》，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10页。）所谓的“维持在国家安全需要的最低水平”，就是“够用就好”的发展原则。一个无须证明的规律是：在具有“确保相互撕毁”实力的核武器国家之间，任何一方的核威慑，都只能是虚张声势；任何一方主动挑起核战争，都无异于选择同归于尽。中美两国的常规武器装备难分高下，中国最新型的驱逐舰、五代战机、高超音速导弹以及反导系统等，毫不逊色于美军的同类装备。美国虽然拥有数量远超中国的航母打击群，但正如美国前助理国防部部长格雷厄姆·艾利森所说，中国“使用数百万美元的导弹”，“就可以攻击和击沉价值数十亿美元的航母”（ [美] 格雷厄姆·艾利森：《注定一战：中美能避免修昔底德陷阱》，陈定定、傅强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185页。）。中国与美国的根本不同在于国防战略不同，中国奉行防御性国防战略，而美国则追求世界霸权，当世界警察，满世界建设军事基地，在全世界用兵。表面看来，美国有不少盟友，平时跟随美国狐假虎威，跟着美国的节奏起舞，在美国对弱小国家发动战争时，追随美国蹭蹭战争热度，刷一下存在感。但是，真正到了大国冲突之时，那些国家既没有胆量、也没有实力轻举妄动，即使有人“破罐子破摔”，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可以判断，到了美国在战争中被严重削弱之时，像日本、韩国、菲律宾等“苦美久矣”的所谓“盟友”，对美国落井下石、背后“捅刀子”一定是大概率事件。中国坚定不移走和平发展道路，我们“不惹事”也“不怕事”，如果美国主动挑起对中国的战争，仅就军事而言，美国在整个西太平洋地区都没有任何优势，那将不仅给中美两国人民带来灾难，也将给世界人民带来灾难。

就政治而言，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使中国具有包括美国在内的任何资本主义国家都不具有的强大优势。自从有了中国共产党这一深得中国人民拥护的政治核心，中国社会形成了强大的政治凝聚力，无论经济建设、科技攻关、治理污染、应对自然灾害，还是进行反侵略战争，中国的组织力、动员力、战斗力让任何资本主义国家都相形见绌。对此，当今的美西方政治家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美国贸易代表戴琪经常在国际场合颐指气使，但在2024年4月4日赴欧盟开会之前的谈话中，对“自己人”说了实话：“在中国非常高效的经济制度面前，我们的经济体正艰难生存。”她认为，中国“令人难以置信的经济增长”是中美关系紧张的关键因素之一。

二、毛泽东持久战理论以弱胜强的战略战术，仍然是我们战胜一切挑战者的战略指导思想

毛泽东持久战理论的核心是以弱胜强的战略战术，这就是“防御中的进攻，持久中的速决，内线中的外线。”（《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484页。）所谓“防御中的进攻”，因为我们是弱势一方，在战略上只能采取防御战。但防御时绝不能采取国民党的“拖延”战术、“等待”战术，而是要创造一切机会，在战役战斗中对敌发起进攻，歼灭敌人，一口一口地吃掉敌人。所谓“持久中的速决”，就是在战略上坚持持久战，稳扎稳打，力戒急躁冒进，急于求成。但在战役战斗中则坚持速战速决，决不给敌人以反扑机会。所谓“内线中的外线”，是说日本侵略者在战略上包围了我们，我军处于内线，敌军处于外线，敌军主动，我军被动。但是，我们能够充分发挥我国地大、物博、人多的大国优势，运用运动战、游击战来调动敌人、分散敌人，在全国广大的战场上造成犬牙交错的战争态势，择机选择孤立之敌，集中绝对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变战略上的被动为战役战斗上的主动。抗日战争的胜利就是通过由量变到质量、由局部质变到整体质变，以时间换取空间、以空间赢得时间，来实现从“敌强我弱”向“敌弱我强”的根本性转化，最终实现以弱胜强的。

毛泽东持久战理论本质上是以弱胜强的战争指导艺术，它在人类军事思想史上的最重大贡献，就是提出“战争规律是发展的”，“战争情况的不同，决定着不同的战争指导规律”（《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173页。），并据此将战争规律与战争指导规律辩证地统一起来，探索出革命战争制胜的指导规律，演绎出阶级革命战争和民族革命战争虽艰苦卓绝却威武雄壮的历史活剧。

以强胜弱是战争的一般规律、普遍规律或根本规律，任何战争指导者都不能不遵守这一规律。战争是政治通过暴力手段的继续，“政治发展到一定的阶段，再也不能照旧前进，于是爆发了战争，用于扫除政治道路上的障碍。”（《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479页。） 最大的“障碍”就是妨碍一方实现自己政治目的的军事力量。克劳塞维茨因此说，“战争是迫使对方服从我方意志的一种暴力行为。……使对方丧失抵抗能力是战争行为真正直接的目标。”（ [德]克劳塞维茨：《战争论》，孙志新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年，第4页。）要使敌人“丧失抵抗能力”，“服从我方意志”，两个条件必具其一：或者“军事硬实力”上强于对手，或者“军事软实力”高于对手；即使软实力上高于对手，没有基本的硬实力，软实力也是无法发挥作用的。

以弱胜强是革命战争的指导规律，它是以强胜弱这一战争普遍规律的特殊形态。阶级革命战争，是“被统治阶级不能照旧生活下去”而“统治阶级不能照旧统治下去”时，起而革统治阶级的命，被统治阶级在经济、政治、军事上都处于弱势；反侵略的民族革命战争，是被侵略民族不甘做亡国奴，起来革侵略民族的命，被侵略民族经济和军事上都处于弱势。革命战争能够以弱胜强主要取决于两条：其一，人类历史中存在着一条社会道义规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被统治阶级要求自由、平等、公正、解放，天经地义；被侵略被压迫民族要求民族独立、平等、公正，天经地义。俗话说，“公道自在人心。”正义战争必将得到那些深明大义、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民的声援和支持。这就是习近平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大会上所阐明的“历史启示的伟大真理”：正义必胜，和平必胜，人民必胜。这一社会道义规律，启示弱势而正义的一方，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增加必胜信念和信心。其二，正确的战略指导与战术运用。以弱胜强这一革命战争的指导规律，既是战略上对以强胜弱这一战争普遍规律的反转，又是战役战斗上对以强胜弱战争普遍规律的严格遵循。因此，为了战胜强敌，必须在战术上重视敌人，研究、发现和灵活运用以弱胜强的战争指导规律，就能使虽处弱势却正义的一方取得胜利，并缩短时间、减少曲折、减轻代价。毛泽东的持久战理论就是对以弱胜强战争指导规律的科学揭示和出神入化的遵循和运用。

战场的强与弱是矛盾对立的两极，两极相通，并在特定的条件下向着彼此相反的方向转化。战争中的敌对双方，一方的以弱胜强，同时就是对方的以强负弱。无论正义一方还是非正义一方，在“战场”上都存在胜与败两种可能性，正义一方只是增大了“战争”胜利的可能性，非正义一方增大了失败的可能性。这两种可能性成为现实性，都必须与战争指导的战略战术相联系，以强负弱者，除了从事的是非正义战争外，军事指导上的战略性失误，不能不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同理，以弱胜强者，不仅仅因为从事的是正义战争，而且是因为有了正确的战争指导。

毛泽东持久战理论以弱胜强的战略战术，对于中华民族战胜民族复兴道路上的挑战者具有重要意义。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将是一场持久战。（何怀远：《〈论持久战〉精学导读》，科学出版社，2023年，第200页。）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会遭遇各种挑战，但美国无疑是最大的搅局者和挑战者。实事求是地说，长期以来，中国人把美国“想得太好了”，把美国视为“负责任”的大国，认为美国的竞争都是光明正大的良性竞争、合理合法的公平竞争。中国人民和中国政府从没想把美国当作敌人，也没有想过与美国争高低，更没有想过打败美国，中国只是想做好自己的事情，让中国人民富裕起来，让中华民族得到应有的平等、尊严和公正。关于这一点，美国人其实心知肚明。美国遏制制裁中国的理由都是“欲加之罪”，因为在美国人的“丛林哲学”里，任何国家的发展和强大本身就是对美国的威胁，一个强大中国的存在本身在美国政客看来就是罪恶。所以美国把中国当成敌人，而且是头号敌人，必欲置于死地而后快。2022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判定，相比俄罗斯，“中国带来的挑战更加严峻”，因为中国“既有重塑国际秩序的意愿，又有越来越多的经济、外交、军事和技术力量来推进这一目标”。既然美国铁了心把中国当成头号敌人，并且毫无底线地极限施压和全面打压，中国是躲不过去的，认怂也只能是死路一条，唯一的出路只有勇敢迎战，志在胜战。

首先，在战略上藐视美国，在战术上重视美国。在与美国人较量过的毛泽东的眼里，“美帝国主义并不可怕，就是那么一回事。”所以他正告美国和一切侵略者——“帝国主义侵略者应该懂得：现在中国人民已经组织起来了，是惹不得的。如果惹翻了，是不好办的。”（《建国以来毛泽东军事文稿》中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2010年，第175页。）今天，面对美国的挑战，国内外竟然还有人散布“美国是不可战胜的”神话，其实，这一神话早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就被打破，何况今日之中国！但是，我们在战术上必须重视美国。美国仍然是当今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它的科技、经济都居于世界前列，它的军事力量更是无人能比，其军事基地遍布世界各地。而且，“美帝国主义者很傲慢，凡是可以不讲理的地方一定不讲理，要是讲一点理的话，那是被逼得不得已了。”（ 《建国以来毛泽东军事文稿》中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2010年，第174页。）应对美国的挑战，道理要讲，而且向全世界讲，但不要指望讲道理，必须起而应战。

其次，必须灵活运用以弱胜强的战略战术。一是“防御中的进攻”。面对美国的进攻，我们必须摆脱“刺激-反应”式的应对方式，坚持“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瞄准美国的软肋和痛点，比如金融霸权、债台高筑、产业空心化等，精心谋划，集中力量，主动出击，打痛美国。二是“持久中的速决”。可以断定，美国全面遏制打压我国的战略意图不会变，中美对抗的上升趋势不会变。针对美国的对我遏制战略，我们必须在战略上从长计议，持久作战，久久为功。但在战术上，当美国践踏中国的红线时，我们必须说一不二，坚决反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三是“内线中的外线”。美国及其盟友围堵、遏制、打压我们，他们处于外线，我们处于内线，但我们必须变被动为主动。当今世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美国可以对我们“卡脖子”，我们同样也有能够卡美国“脖子”的地方，在这方面，我们不必羞羞答答，更不可心慈手软。习近平一再告诫美国：中美两国合则两利，斗则两伤。可事实证明，美国人不为所动。“丛林哲学”信奉者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但见到“棺材”还是会“落泪”的，当他感到得不偿失、伤筋动骨的时候，一定会冷静理性下来，不管其愿意与否，也得学习并习惯于平等待人，和平相处。

三、毛泽东持久战理论的人民战争思想，仍然是我们克服各种艰难险阻的根本保证

毛泽东持久战理论立论的基础是人民战争，这是中国共产党人初心使命的必然，是马克思主义战争观区别于其他战争观的根本。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日起，就将自己的历史使命确定为“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为世界谋大同”。中国共产党从事阶级革命战争，说到底就是为了争取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权利，让广大劳动人民成为国家的主人，成为生产资料的主人，成为社会的主人。中国共产党从事民族革命战争，就是要实现民族独立、自由、解放，让中国人民拥有和一切民族同等的尊严和权利，让中华民族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一句话，中国共产党的一切奋斗都是为了人民。正是因为中国共产党为了人民，所以能够依靠人民，人民一心一意跟党走，在党的领导下实现翻身解放、创造美好生活。持久战之所以能够持久，根本原因在于得到人民的全力支持。持久战的主要作战形式是运动战、游击战，以便把强敌分散开来，化整为零，化强为弱。实现这一目的的条件是人民对我军的支持，否则，军队连藏身之地都没有，更不要说保守部队行动的秘密了。运动战、游击战的潜力在于建立根据地，形成军民命运共同体。在阶级革命战争中，我军建立了大批革命根据地；在根据地，党组织人民开展土地革命，建立人民政权，形成“国中之国”，党和军队在革命战争中不断发展壮大。在抗日战争中，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开辟抗日根据地，日本占领了我们的大中城市，但广大的农村和小城市仍然在我们的手里，八路军、新四军得以在战争中发展壮大；犬牙交错的战场形态让日本人摸不清前方和后方，星罗棋布的根据地让日占区成为孤岛，使日军的行动始终处于中国人民的“监视”之中而处处受阻。中国人民还根据各地的特点，创造了麻雀战、地道战、地雷战等“土战法”，令日军头痛不已。毛泽东坚定地说：“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日本敢于欺负我们，主要的原因在于中国民众的无组织状态。克服了这一缺点，就把日本侵略者置于我们数万万站起来了的人民之前，使它像一匹野牛冲入火阵，我们一声唤也要把它吓一大跳，这匹野牛就非烧死不可。”（《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511-512页。） 历史充分实践并验证了这一点。

习近平指出：“不论形势如何发展，人民战争这个法宝永远不能丢，但要把握新的时代条件下人民战争的新特点新要求，创新内容和方式方法，充分发挥人民战争的整体威力。”克服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征程中的艰难险阻，特别是战胜美西方对中国的无理、无情、无度的打压，仍然需要坚持人民战争思想。

在国内，第一，必须让全国人民彻底破除对美西方的任何幻想。我们绝不是鼓动人民以狭隘民族主义去仇美，而是破除一切媚美、崇美、畏美、跪美的思想观念，以“平视”的眼光看待美国，从对美西方的各种幻想中醒悟过来，坚持自立自强。第二，必须在各行各业树立“国家意识”和全局意识，举全国之力应对美西方的贸易战、科技战、产业战。贸易战、科技战、产业战的“筑墙”“断链”，是美国为了继续垄断其在世界产业链、价值链、控制链的世界霸权而做出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选择。必要时，我们必须敢于舍小利而求大利、舍近利而求远利，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甚至“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精神，对美国的无理制裁进行绝地反击。第三，必须识破并冲破美西方给他人设置的“非市场行为”圈套，激发中国人自己的斗志和才智，创新属于自己的先进技术，彻底摆脱受制于人的局面。工业革命以来的现代化史一再证明习近平对国人的提醒：“关键核心技术是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的。只有把关键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从根本上保证国家经济安全、国防安全和其他安全。”（《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248页。）我们必须在关键共性技术、前沿引领技术、现代工程技术、颠覆性技术上不断突破，“努力实现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可控，把创新主动权、发展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248页。）美西方掀起的、愈演愈烈的“逆全球化”思潮，再次给“造不如买，买不如租”的主张上了生动的一课。第四，全国各行各业都必须警惕美西方的产业斗争陷阱。美西方国家大都设有专门的竞争政策委员会，当他们通过评估认为能够卡住我们的脖子的时候，他们会千方百计地“卡死”我们，而当他们卡不住的时候，就会对着我们将强未强的产业放水决堤，唤醒一些人“造不如买”的急功近利意识，在核心技术上自废武功，在高科技上的投入再“打水漂”。美西方制造的这类灾难比比皆是，比如，阿根廷、巴西的农业，乌克兰的军事工业、日本的货币金融，还有我国的大飞机、光刻机研制，等等，我们决不能再踏陷阱。

在国际上，第一，我们坚定不移地站在“全球南方”和广大发展中国家一边，致力于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弘扬全人类价值，实现国际关系民主化，完善全球治理体系，与各国人民一道，携手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58-59页。）。第二，我们必须旗帜鲜明地改变不利于广大发展中国家的不合理的国际规则。美国人自己也承认：“自1945年以来，美国主导了管理国际贸易、投资、经济政策以及技术性机构、规范和标准的创建。这些机制以符合美国利益和价值观的方式推进了美国的经济和地缘政治目标，并通过塑造政府与经济体的互动方式，让世界各地的人民受益。”尽管如此，美国还是认为，目前这些机制“对解决我们面临的挑战起到了反作用”，为此，他们誓言“将建立公平的规则”，以保持其“经济和技术优势”。（参见 2022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第三部分的“塑造道路规则”。）1945年以来，美国主导建立的所谓国际规则，主要是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贸易组织（前身为关税与贸易总协定）及其规则。国际社会早就发出改革这些国际规则的呼声。然而，美国等发达国家要求改革这些规则，是因为这些规则已经不能完全保持他们的经济和技术优势，而中国等发展中国家要求改革这些国际规则，是因为这些规则体现的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利益和意识形态，对于广大发展中国家是不公平、歧视性的。第三，以“一带一路”为主要抓手，扎实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高举和平发展的旗帜，秉承共商、共享、共建原则，积极发展与合作伙伴的经济合作关系，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和责任共同体，为人类的和平与发展树立了典范。第四，对于那些随美国起舞的为虎作伥者，当他们枉顾国际规则挑战中国底线时，不妨采取“杀鸡儆猴”的策略，以树立中国的大国威严。

巴黎社会科学研究院著名的毛泽东研究专家雅克·纪亚玛曾这样认为，“当中国有能力回击世界范围内的军事对抗时，中国将‘有如天助’（sanctuarized），与美国、苏联达到一样的发展程度，并永久位列超级大国之中。只有在此时，毛泽东那独特的军事天分才会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法]雅克·纪亚玛：《作为战士的毛泽东》，《历史天平上的毛泽东》，王伟丽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113页。）笔者认为此言差矣。就说持久战理论吧，一种能够在自己弱势条件下战胜优势者的军事指导理论，如果当自己已经成为优势者或不那么弱势的时候，以弱胜强的军事指导理论就能将取胜的“可能性”强化为取胜的“必然性”。只要战争不退出人类历史，毛泽东军事思想就不会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这，正是我们今天仍需重读毛泽东的这一军事经典的价值之所在。

〔责任编辑：李海中〕

作者简介：何怀远，哲学博士，江苏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国防大学政治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