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与西港经济特区

摘 要： “一带一路”建设展示了中国与全球一体化的潮流，红豆集团做好党建引领，中组部为此专门发文，倡导学习红豆集团“三位一体”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目前，这是民营企业中唯一的一个。在企业经营中，提出了八方共赢的目标，指定企业发展战略时提出了SWOT分析方法。本着上述原则，公司2006年开始经营西港经济特区，2013年以后进入快车道。目前，西港经济特区已经成为中柬双方共同认可的“一带一路”示范项目，实现了多方共赢。

关键词： 党建；西港经济特区；示范项目；共赢

中图分类号：F125 " " " "文献标识码：A " " DOI：10.13677/j.cnki.cn65-1285/c.2024.06.11

访谈对象：钱文华（江苏红豆集团董事、品牌文化部部长、柬埔寨西港特区公司董事）

访谈人员：薛力（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

访谈日期：2023年8月2日晚上

访谈地点：无锡红豆工业园红豆杉庄

录音稿整理：郑舒文（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学院本科生）

录音校对：薛力

本文经受访者审定

一、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的原因

“一带一路”倡议提出来之前叫“走出去”。从我们集团战略来讲，20世纪80年代末公司的产品是通过外贸“走出去”。20世纪90年代后，公司开始考虑“走出去”，比如尝试在日本建分公司。集团在美国建分公司是2002年。

（薛：那个时候主要是卖衣服还是卖别的？）

不仅是卖衣服，（分公司）同时是信息窗口。

2006年，我们到柬埔寨和其他国家调研，希望建设工厂园区，最终我们觉得最好是红豆这个品牌“走出去”，而不仅仅是做外贸、做OEM（代工）。

第一个原因，中央提出“一带一路”倡议肯定是高屋建瓴。我认为，中国在新时代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具有划时代意义，展示了中国和全球一体化的潮流，是为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一带一路”集合了全球内外各方面的情况。我们企业发展战略的制定结合了优势（Strengths）、弱点（Weaknesses）、机会（Opportunities）和威胁（Threats）四个因素进行分析，即SWOT分析。还会做政治（Politics）、经济（Economy）、社会（Society）、技术（Technology）分析，即PEST分析。也就是说结合各方面的情况找一条路。“一带一路”建设就是一条很好的路。从历史上来说，从唐到宋、从宋到元，古丝绸之路海上一条、陆上一条。它一直是民间交流的商路。我们沿着这条路共生、共融、共存。

第二个原因，中国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从制造业角度说，中国虽然没有国际大品牌，但中国制造的服装世界排名第一。中国人勤劳，在欧洲国家有些街上的服装店基本上都是中国人开的。西方人也开店，但是到点就关门了，中国人是连夜干。人家就觉得我们破坏规则，不公平竞争。但中国人不是故意的，是本来就勤劳。发达国家对我们有看法，就拿出一些规则来限制，出现了技术壁垒、绿色壁垒等。

“一带一路”倡议最终就是为了让参与方的人民过上幸福生活、美好生活，不是为了互相掠夺。“一带一路”倡议对我们西哈努克港经济特区（以下简称“西港特区”）是利好，因为2013年前招商引资比较困难，总共才去了50多家企业。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招商数量直线上升，马上就有一百多家企业入园。

二、对共建“一带一路”十年的整体评价

2023年是“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十周年，西港特区奠基十五周年。目前，总共175家企业入园，整个园区全满的话差不多300家。这个园区成果显著，提高了当地老百姓的收入。过去，许多当地人一家一年只有300美元的收入，现在一个人在厂里工作，一个月就能拿到300美元。在当地我们招收了很多工人，有的甚至全家都在特区厂里工作。10年前的茅草房和吊脚楼现在都已变成楼房。过去最好的家里面也就一辆摩托车，现在摩托车、汽车都有。这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变化。

（薛：园区的员工数量有多少？）

近3万人。中资企业大概占60%，还有1家爱尔兰企业，3家美国企业，日本、韩国企业也有。我们现在把它打造成国际化园区，现在可以说欣欣向荣，已经完成了1.0版建设。1.0版和2.0版的区别在哪？首先，招商对象有所变化。以前以轻工业为主，比如箱包、衣服、木料加工。现在以产业的龙头企业带动，形成一个产业链。其次，我们投资办了热电厂，因为像轮胎厂这样的工厂对电力、蒸汽需求比较大。我们弥补了柬埔寨的工业空白，这些都是“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的变化。

（薛：3万工人中，中国人有多少？）

中国人有1 000 多人，95%都是柬埔寨当地人。本地差不多60%到70%的家庭都在特区工作。我们在里面提供培训，有专门的学校。

（薛：大部分在本地培训，少数高技术人才到无锡来培训。）

对。这100多家企业2022年进出口额差不多20多亿美元，占整个国家进出口总额的4.8%。中国驻柬埔寨大使王文天表示，西港特区是当地经济的引擎，也是当地老百姓的金饭碗，是“一带一路”建设的样板项目。

三、柬埔寨对贵公司的评价如何

2008年，西港特区奠基的时候洪森首相去了，他说这个园区是他的亲儿子，还和我们的董事局主席周海江说，要把西港建成柬埔寨的“深圳”。他对我们一直非常关注。中国“一带一路”高峰论坛在北京举办的时候，他到中国来也专门讲到西港特区，说西港特区是“一带一路”建设的典范。在其他活动中，甚至两国公报里面都会讲到西港特区。2023年2月洪森首相访华，他们提出要建工业走廊，就是以我们西港特区为示范，延伸到西港省作为多功能特区来推进经济建设。

关于当地老百姓的评价，我印象最深的是，之前的西港省长“润明”到特区旁边的村里“微服私访”，当地老百姓说西港特区是他们的“金饭碗”。这体现出他们对西港特区的尊敬和拥护。

四、“一带一路”倡议推出后，中国对柬埔寨的外交与投资发生了哪些变化

我认为提升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从高层来说，习近平总书记、李克强总理、江苏省委书记，从上到下和柬埔寨的交流互动对接更加频繁。因为这个特区，江苏省跟西港省成为友省，无锡市跟西港市成为友市。交流增多，为西港特区发展营造了更好、更便利的环境。

法律方面。中柬两国签订了政府协议，我们董事局周海江主席作为代表，跟他们的劳工部部长专门签了一个劳动方面的协议。除此之外还有几十个协议，从法律层面为园区发展提供保证。

金融方面。柬埔寨一直不实行外汇管制，“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我们国家的金融机构大力支持西港特区，比如进出口银行、国开行、中行等都为我们提供服务。

五、“一带一路”倡议推出后，中国的国家形象和公司形象有什么变化

我想引用一个在柬埔寨生活很久的华裔的话来回答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样感觉到我的腰杆直了。”他的意思是，我们原来在这个地方单打独斗，靠乡亲会、宗亲会这种方式。但是西港特区建设之后，首相都来了，还邀请了很多华裔来参加，觉得我们腰杆子挺起来了。

（薛：中国商务部推动的海外园区一般都叫经贸合作区，为什么这个叫西哈努克港经济特区呢？）

中国都叫经贸特区、经贸区、经贸合作区。到海外之后，用洪森的话说，就是想到了深圳，深圳对中国而言意义非凡，所以是特区。柬埔寨对所有国家认可的经济特区有独立的政策，所以我们把它建成了特区。它有一系列的（优惠）政策。

六、国企与民企如何在“一带一路”共建中更好发挥互补作用

要市场说了算，不要人为分割。国企和民企都是企业，一定要严格按照现代企业制度、公司制度来做。至于如何克服现代企业制度中存在的问题，比如为了内部利益最大化而牺牲当地社会、生态利益，或者牺牲小股东利益。这方面要当心，要主动积极履行社会责任。

（薛：你们公司提出了很有特色的“八方共赢”模式，是怎样做出的呢？）

红豆集团在无锡土生土长，它脱胎于合作社，是一个人民公社的社办企业。区别于浙江的一些企业，江苏的乡镇企业从苏南模式来讲就是集体经济。周海江（董事局）主席接任集团总裁后，一直探索实践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这就是“三位一体”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一定要抓好党建，真正做到听党话、跟党走，学习和贯彻党和国家方针政策是民营企业发展最大的机遇。20世纪80年代是卖方经济，靠胆量冲出来就可以了；90年代慢慢地市场化，对现代企业制度建设要求更高。经济发展是否可持续、是否走得远，关键在于制度。现代企业制度有天花板，所以红豆集团首创了党的建设+现代企业制度+社会责任这样一个“三位一体”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

习近平总书记早就提过中国特色现代国有企业制度，“特”就特在把党的领导融入公司治理的各环节，把企业党组织内嵌到公司治理机构之中。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更是写到了“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

（薛：你还提到了“四角战略”。）

“四角战略”是柬埔寨提出的国家发展战略，跟我们国家的“一带一路”倡议实际上是契合的。

（薛：党的领导和现代企业制度在国内市场已经做了。）

对。红豆集团在20世纪90年代就成立了党支部，2011年红豆集团党委就被评为“全国先进基层党组织”。2012年中组部专门向全国发第43号文，学习红豆集团“三位一体”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这是中组部第一次发文号召全国党组织向民营企业学习。目前，我们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现代企业制度是基础，党的建设是灵魂，社会责任是使命。你为什么要干企业？就是为了尽责任、勇担当，是我们红豆概括的“八方共赢”。

（薛：“八方共赢”是指哪八个方面？）

“八方共赢”就是为股东、员工、客户、供方、合作伙伴、政府、环境、社会（社区）等八方建立共赢关系。与股东共赢，就是要保证股东、特别是小股东的投资安全及权益，争取到最大的回报；与员工共赢，就是给员工提供发展平台，让员工与企业共同成长；与客户共赢，就是要为顾客提供性价比更高的物品和超值服务；与供方共赢，就是要与优秀供方形成战略合作关系；与合作伙伴共赢，就是与加盟商、代理商、中介服务等，形成共生共荣的生态圈；与政府共赢，就是要在解决就业、缴纳税收、维护稳定上多作贡献；与环境共赢，就是要做到人与环境协调可持续发展，达到生态平衡；与社会（社区）共赢，就是要带动和改善周边社区发展，支持各项公益事业，促进社会和谐。

七、目前公司发展主要遇到哪些挑战？以西港为例

首先是人才。所有的事业想可持续发展，关键是人才。人才不是一个两个，应该是个团队。比如说去海外，国际化、复合型人才就显得更加重要。目前，西港特区的发展主要有几类人才。第一类是金融人才，因为我们提出的2.0版里有证券化；第二类是管理型人才，比如职业经理人；第三类是招商人才。因为2.0版的招商要求提高了。

其次，整体规划。西港特区前面发展得不错，那么后面的发展就需要进一步规划，需要进一步处理好一些关系，比如说我们跟股东之间的关系、跟柬方合作伙伴之间的关系、跟当地政府的关系。新时代，如何进一步营造更好的发展环境也需要综合考虑。

最后，如何实现自我良性循环发展。如果出了问题，后面不平衡了怎么办？经营管理的高质量需要考虑。党的二十大报告里面提出高质量推进“一带一路”发展，对我们而言面临的课题就是，如何高质量地推进西港特区的发展。

（薛：2.0版跟1.0版主要区别在哪？）

第一，招商对象不同。从前，轻工业企业、出口企业、转口贸易企业，只要愿意都可以来。现在我们要做选择，优先引进产业龙头企业和电气耗能大的企业。

第二，发展重心不同。以前主要是招商，现在是招商外还要搞170多家企业的配套，生活、商业、教育、卫生医疗，等等，所有这些都在特区里面。在我们国家这是政府的事情，但柬埔寨是私有化国家，这些事情都要我们特区公司自己管。所以，我们要借助与政府之间的良好关系加快建设西港特区的2.0版。无锡市已经把这个列入重点工作。

八、您对下一步推进“一带一路”的整体建议

第一个建议，要继续坚持原来的成功经验。西港特区和商务部有一个协调机制，每年都会召开两国政府副部长级会议，主要是解决西港特区自身无法解决、必须由政府协调解决的困难。这是个机制，要继续坚持。

（薛：你能不能举几个协调机制确实起作用的例子？）

我们前面已经开过好几次会议，每次开会都比较有成效。

比如，西港特区内的企业享受9年免税，这是从2008年奠基开始算的。西港特区中已经投产满9年的企业要开始交税了，但特区内还有很多没开发的空间，那么新招商进来的企业按理应该继续享受9年免税的优惠政策。可这个不能光靠企业，必须要国家批准。我们通过协调机制解决了，由洪森首相签字颁布法令，以立法的形式实施。

第二个建议，我们国家在全球有很多无条件援建项目，那么给柬埔寨的援建项目能不能有一些援建到西港，这对我们是一种助力。我们自己也建立了一个学院，叫西哈努克港工商学院（SIBT），培养技术人才，效果不错。另外，在我们特区里面，中国政府援建了西哈努克省中柬友谊理工学院，现在发展就很好，大大支持了特区可持续发展。

第三个建议，金融方面能否出台鼓励政策，尽快解决海外企业、特别是在共建“一带一路”国家投资的中国企业在国内上市的问题，以及园区企业通过资产质押在国内金融机构融资贷款的问题。

上面这些建议如果能够得到落实与执行，将切切实实解决我们企业面临的相关挑战，使得“一带一路”建设上的中国企业行稳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