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让我找到内心的安宁

2024-01-01 00:00:00谭滢
今古传奇·当代文学 2024年6期
关键词:汪家北漂蚂蚁

“漂”似乎是一个凄惶的词语,预示着像片树叶一样被某一股洪流裹挟着居无定所,心无所系。而北漂具有漂的属性,又不同于真正意义上的漂。

纵观泱泱的北漂大军,无一不是怀揣着梦想,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拼搏,闯出一片天,在北京这个人才济济的地方扎下一个“外地人”的根,进而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毫无疑问,陈克锋就是“北漂大军”中的一员。事实证明,他也是幸运的“北漂”。对于陈克锋来说,幸好有诗歌。正如他的北漂感言:在漂泊的途中,诗歌让我找到了内心的安宁,无论岁月如何沧桑变幻,诗神的阳光依然出现在沂蒙山的田野、山川和河流,汪家庄的天空,我们世代流传的血脉里。沂蒙山汪家庄孕育了陈克锋,却无法安抚他躁动的心,一颗闯“天下”的心,和他的远大抱负。

陈克锋是一个有浓重乡土情结的诗人,不像个别走出故土就忘了出处,或企图与自己卑微出身撇清关系的人。在《俺的北漂史》这本书的前面,是他的父母的大幅照片,说明他十分看重亲情,这亲情也是他最坚强的后盾。第三幅图是他抱着收养的流浪狗米米的照片。这幅照片也颇有同病相怜、相依为命的深意。《俺的北漂史》而不是《我的北漂史》,一个乡土味十足的“俺”字,在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北京,瞬间就贴上了北漂者的标签。作者没有回避自己的身份,也证实了诗人是有底气、有实力的人,并不介意袒露自己。

《俺的北漂史》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一个着火的人;第二部分,米米之歌;第三部分,哭泣的地球仪。第一部分在全书中所占比重较大,诗歌题材也是无所不包,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远的、近的……只要诗人想到就诉诸笔端,婉转成诗。这和许多我熟识的诗人不同,他们写诗很谨慎,要想很久,这个要不要写,那个有没有价值,很是纠结。陈克锋似乎没这方面的顾虑,他不管那么多,只管“我手写我心”。所以,他的诗更像生活记录簿,记录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琐琐碎碎。譬如:《脂肪豆》《捉皱纹》《他独自站在路边》《章鱼肚子里的小黄鱼》《北京的乌鸦》《在北京郊外逮了一只蚂蚱》《在烽火台的一个中午》等等。这些平淡的生活,都被诗人揣入了诗囊。这也充分印证了那句名言:“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一个着火的人”,看似荒诞,实则富有诗意表达。试想——一个漂着没有“根”的人能不上火吗?能不着火吗?然而,能平复这些“火”的,不正是这些琐碎的诗句吗?人们常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对于一个诗人来说,何以灭“火”,唯有诗歌。中国人重亲情,天南地北有个家,才算有了根。“一个着火的人”三处写到家,或家园。《发大水》《搬家》《空房子》都蕴含着诗人对家的渴望。《空房子》里,诗人写道:“一不小心,成了骗子!……我想要一个大大的书房,有摇椅/读书累了,晃着晃着,睡了/房贷购买的一百零五平方米‘豪宅’/装不下孩子和我的梦……宽大的落地窗,装满了春天温暖的故事。”这是诗人做的一个梦,梦到了豪宅,女儿在上铺儿童床上搂着白雪公主,自己在书房摇椅上睡着了,只有“妻子没有奢望,狠狠地骂我(骗子)”。创业阶段的年轻诗人,对美好的未来充满幻想。《搬家》写道:“被房东黑中介暗箭/伤得次数多了/一看见蚂蚁/孩子们就知道/干什么……他们比大人/懂得弯腰/并与蚂蚁一起开心游戏/孩子们哄它们,像母亲/哄孩子。”诗人用了蚂蚁的暗喻,来书写底层百姓生存的艰辛。正是有了《搬家》才有了后来《空房子》的梦想。对于房子的渴念就是对一个稳定的家的渴念。而这种渴念是从小就深植于人们内心的。

回头再去看《发大水》:“……村人只能蹲在/长长的堤坝。像群众演员或者/一群侥幸的黑蚂蚁/参与一场气势宏大的实景演出/有时牛从上游漂下来……”“北京城搬家,就会想起/汪家庄村西蒙河发大水的情形/母亲蹲在生活的边沿/像只老母鸡/搬一回,我们就餐馆小聚一次/仿佛庆祝/劫后余生。”居无定所时,诗人连同家人都饱尝生活的艰辛,两首诗都用了蚂蚁的暗喻。不难想象,一个暗喻身份似低微的蚂蚁,一个暗喻漂着的人时不时会像热锅上的蚂蚁。进退维谷,似六神无主着火的人。

第二部分,“米米之歌”里的米米,在外人眼里就是诗人的“灵魂伴侣”。它的陪伴,它的眼神交流,主人的喜怒哀乐都与它息息相关。从收养的一只流浪狗,到“米米”生儿育女,再到自己也有了儿女,这种陪伴已经算得上至交了。就如诗人在《敌人和兄弟》里写的那样:“我从来没把米米当狗/米米也从来没把我当人……我们是战友,情同兄弟……我们失落人间已久/是人间之外的两颗泪/流着流着就抱到了一起/流着流着,就成了/更大的一滴。”

《和米米散步》这首诗里,诗人和米米的情感得到进一步升华。“顺时针转温泉花园一圈,再转一圈/就有点转经筒的样子了……十多年了/我看米米的眼神,有了怜悯/十多年了/米米看我的眼神,有了慈悲。”这里又一次印证了诗人与米米已达到那种神一般的默契程度。人与狗不再是单纯的主人与宠物的关系,而是相处默契达到了灵魂交流的层面。让读者不得不相信这种超乎种族之间的情义,同样弥足珍贵。

第三部分,“哭泣的地球仪”,从捡垃圾的老太太开始,她捡到灰蒙蒙的一个地球仪,就拿出自己的擦脸布,像擦孩子脸一样把地球仪擦得干干净净。老人不仅从藏污纳垢的生活里捡了地球仪,还捡到了几颗星辰。他接连写了一系列底层群像,像《城郊垃圾场的孩子》《卖草莓的女人》《错别字》《马路边的女理发师》,他还写到了《独饮》,写到了《吹萨克斯的人》《候机大厅》。

在《错别字》中,诗人写道:“……这些错别字/在北京堂而皇之地活着/是不为人知的行为艺术/他们直起腰板,从没让人觉得少过什么尊严……”这是一群为讨生活下苦力的人。他们中有被遗弃的孩子,有的是抑郁症患者,有的是写错别字的小商贩。这些人虽然身份卑微,但靠双手讨生活也从不觉得有失尊严。诗人,首先是一个对社会百态高度敏感的人,敏感会使人痛苦;同时,他又似乎是个哲人,具备哲学家的深度思考问题和解答问题的能力。

《独饮》写道:“对着月亮喝酒的那位,是卓别林……胡辣汤店东北角,长期见证他的忧愁……一泻千里的月光/像扶危济贫的慈善家/把爱撒进了落地窗。”可是,哪来的卓别林呢?分明就是为底层老百姓而忧心忡忡,在生活中又扮演不同角色的诗人自己!

《如果你没有北漂过》也有这样的例证:“……如果你没有北漂过/这些诗意的名称或许被向往被羡慕/如果你没有北漂过/就不会知道床板上365只蟑螂的潜伏/它们从剩饭菜钻出来,又钻入电脑发热板取暖/它们和你一样冷,受不了人间/又不得不忍……如果你没有北漂过/就不懂筒子楼/匆匆的过客席卷的悲凉……如果你没有北漂过/你会以为我天天泡着花园式温泉/我只不过在抵押来的阳台上/为千万北漂者举笔/写下一小片阳光。”除此之外,还有《啄木鸟》《小喜鹊》《蚂蚁》等,也都布满灰蒙蒙的沉重色调。

由此可见,陈克锋是一个极具悲悯情怀的诗人。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庞大的诗人群体。当然,这个群体,是极少数狂狷的诗人、多情的诗人之外的一个独特存在。他们总能把目光投射、聚焦现实生活的薄弱之处,发现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群体的人性之美,并为他们鸣不平,希望得到主流社会的关注和帮助,从而来解决他们的困境,改善他们的生存现状。只有这么做了,他们的心灵才能得到净化,内心才会安宁。

诗歌是架起作者与外界沟通的桥梁。陈克锋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的人关注生活在底层的百姓,并为此付出了他的努力。通过诗写,他在找到内心安宁的同时,也让我和更多的读者感同身受,强烈共情。

谭滢 1968年3月出生,河南洛阳人,《牡丹》原副主编,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刊发于《中国文艺家》《诗选刊》《星星》《草堂》《扬子江诗刊》《诗歌月刊》等。诗歌入选多个年度选本,获诗歌奖项若干。著有诗集《情人梅》、小说集《极度倾斜》。

(责任编辑 王仙芳 349572849@qq.com)

纵观泱泱的北漂大军,无一不是怀揣着梦想,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拼搏,闯出一片天,在北京这个人才济济的地方扎下一个“外地人”的根,进而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毫无疑问,陈克锋就是“北漂大军”中的一员。事实证明,他也是幸运的“北漂”。对于陈克锋来说,幸好有诗歌。正如他的北漂感言:在漂泊的途中,诗歌让我找到了内心的安宁,无论岁月如何沧桑变幻,诗神的阳光依然出现在沂蒙山的田野、山川和河流,汪家庄的天空,我们世代流传的血脉里。沂蒙山汪家庄孕育了陈克锋,却无法安抚他躁动的心,一颗闯“天下”的心,和他的远大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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