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位诗人的文本解读

读到好诗，就读到了好的甘泉。读到好诗，就读到了好的种子。诗歌作为甘泉的通道，起到甘泉的作用。诗歌作为种子一样的力量，目的在于说明种子的复活发芽带来永恒的生命。种子，生命力的显示，它有归宿感。当种子发芽，经历了战胜死亡，站在死亡之上，践踏死亡，便获得了新生。人生，亦如种子，醒来就成为诗。诗歌具有种子的力量，就能穿透阅读。

集中阅读满族诗人祁顶（唐振海）的诗歌，就会生发这样的感触。

1.诗歌有光，明亮内心

诗歌展示出光的面貌，或者说诗歌雕刻光，作为光的动词。当光用自己播种成为一位诗人的诗歌，这位诗人成为光的通道，诗歌就成为光的通道，说出光的面貌。光描绘万物与人，通过光谱背后的最初的推力来运行。有光源驱动的诗歌，灵感来自光源的圣灵，诗歌就活泼如甘泉活水。

我们为什么热爱春天？因为春天有甘泉流淌，有复活的种子带来勃勃生机。

有伟大的诗说：“因为冬天以往，雨水止住过去了。地上百花开放，百鸟鸣叫的时候已经来到，斑鸠的声音在我们境内也听见了。”这就展示了春天神圣的美好。诗人的春天神圣而美。

《春天的意义》一诗从祁顶作为教师的角度，用移情手法，描绘了学生的可爱，学生在教室里上课，而心里在外面玩，没有集中精力，这就是少年儿童、学生的成长时光、成长心态。老师理解学生，因为自己也经历过少年时代与成长。

春天的意义在于播种，把光的种子播种在灵魂的福田。树上的鸟、种子发出的芽在说话、抒情、顽皮。我从课堂上／走到春风里／我看到树枝上那两只鸟／显然不是在学习／他们一边讲一边瞅着我／直等我发脾气……那边还有几只／吵得很凶／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忽然懂得了春天／和她全部的意义。诗歌画面感强，生动形象，有趣味，甚至还有冷幽默。在青少年求知的美好时光里，也要给他们充分的时间在春光中，去接受春光对他们的雕刻。春光对青少年之心给予光明、快乐、爱与自由。孩子们活泼成野生的原生态。

爱最大的教育要进行自由教育。春天属于自由的季节，因为春天的种子冲破了死亡的束缚，获得了自由。春天如诗人打开的试卷，上面的记忆、画卷、音乐、心灵一起在阳光与雨水中。

少年形成雨水，少年形成阳光。

在春天里展望，孩子们长在春天的枝头而不禁锢，成长成春天发出的芽，鲜嫩。《春望》展示了少年时光的青涩。我在终日消耗的课堂上／不经意地向外一望／是春天来了／绿意笼罩的山冈／上面蹦跳着阳光／当中还有我少年的影子／提着筐篮采野菜／或者挖草药／一面又绕山磨岭／把童年的向往／放牧到天上／我不知道现在的孩子／要花多少学费／才能买到那样的时光。这首诗的整体之美一下子展示出来，从上一代的少年时光联想到这一代的少年时光，时光对童年的放牧，童年对内心的放牧，都那么恬静。生命之主都说过小孩子具有天堂的样子。

诗歌用光的视野来看待我们现场的生活，就会看到明亮的现实，找出其中的生命气息。作为一位教师，诗人几首写春天的诗歌都春光满溢，诗意盎然。诗歌指向春天的现场，也在春天的现场，最终要回到丰收的圆满，回到生命的永恒归宿。

2.诗歌做盐，思考本质

盐不仅属于生活必需品，更可做药物，进入我们的身体，还直接进入我们的精神。诗歌具有盐的作用，盐与光紧密联系。光是老师，盐也是老师，引导人前进。在现实生活里，诗人应该做光做盐，像光与盐一样活着；老师亦如此。

每一年的毕业季，都会有各种各样各级别的毕业，大中小学的毕业，都用毕业照作人生时光的记号。毕业证也好，毕业照也罢，都成为人生道路上的胎记，留下一种见证，一种美丽的存在，它们面对过去，也面对未来。

《照毕业相》这一首诗对毕业相立此存照：就这么个雨天／叫我们给赶上了／响晴的五月／莫非学生的心里／早就阴郁了雨意……很快我们就站好了队形／也许这时才发觉／我们原本朝着一个方向／风和雨要一起面对……还好／雨没有落到眼睛里／就是变成滴眼露／我们把眼睛睁大／一路坎坷／毕竟照不出来。诗歌把照毕业照天气、环境、行动、流程、心情都融汇在一起，立体地描绘了雨天照毕业照的特殊天气之下，学生、老师的心情。用环境来衬托人心、感情。为了照相的效果，师生对情感的巧妙克制与天气环境融为一体。同样，对细节的刻画，让诗意栩栩如生，余音袅袅，也难免令人一声叹息。因为还好／雨没有落到眼睛里／就是变成滴眼露／我们把眼睛睁大／一路坎坷／毕竟照不出来。睁大眼睛，不仅为了照相的效果，同时也对美好时光依依不舍。看过去，看未来，看珍惜分秒的照相瞬间。我们把眼睛睁大／一路坎坷／毕竟照不出来。这里面包含的诗意深刻、独特、饱含深情，的确是令人赞叹之处。

《姜丝红糖》一诗朴素，注重细节。朴素就没有矫揉造作，原汁原味，没有经过任何装修。朴素有最大的勇气、智慧，以原生态的美来书写人身上发出的光。这首诗写道：家长从乡下打电话来／说她女儿胃疼了／我跑下楼在操场边找到该生／见她蹲在那儿直抹眼泪／我问是不是胃寒，她说是／我把她领到办公室／很快翻出半包带姜丝的红糖／用热水冲了，蓦地又发现／边上还有袋装的姜片／就又投放几片，却又想起／这些是上届学生胃疼时／我冒了雪上街给买的／只是我自己前几天也胃寒了／在办公室疼了好长时间／怎么就没想起来呢？爱的故事就有爱的芬芳。一首诗溢出了爱的光，温暖了阅读。从这样一首诗，我们可以看到：真实的细节、场景，总是感人的，因为它充满原始的力量，本真的爱，本真的行为，才能表达出我们久违的良知。

3.诗歌用痛感，惊醒生命

痛感说明诗歌在发芽，揭示诗歌的觉醒。痛感即提醒。日出具有痛感，带着光明的胜利。痛感说出生命本质给予的呼唤与号召，好比诗歌吹响了号角，没有痛感的诗歌，像一种风平浪静的水面，有痛感的诗歌如激动的风暴找到了大海作为知音。

《牙痛》一诗很具体地写出了肉体的痛感，肉体的疼痛传达给心灵，让人内心感到肉体的有限、无奈。有痛点的诗意更揪心——原来牙就是这样楔入脑子里的／一颗或者两颗，楔／越楔越大，越深／大到脑袋一样大／以骨髓深入骨髓／我在大地上滚动，喊叫，撕扯／我又在别人的神经上掘进／又拔出／直到发现我整个儿就是一颗病牙／世界才停止了疼痛。诗歌讲述了一个事件，这样的事情几乎每一个人都会遇到，但是，敏锐的诗人能够发现肉体给予的生命痛感带来的本质意义。我们的肉体只不过是一个暂时的存在，十分有限。诗歌把疼痛的本质显示出来，意在唤醒人们对永恒生命的热爱、对健康的珍惜，让人的灵魂回家。

人除了审视自身的痛苦，也需要审视痛苦的蔓延。万物的疼痛有时来自人的堕落与罪孽的连累，掠夺万物，把自己的欲望与享受强加给万物。

《路过羊汤馆》一诗用一个生活现场的在场所见，来表达对动物蒙受的不幸的怜悯。人置身于一个屠杀世界。这首诗的第一节写道：我每天早早地上班／我总是看见羊汤馆门口／有一只羊被杀／店主就用羊哀哀的声音／鲜活着自己的生计。简单勾勒了人对动物的生杀予夺，人的肉身生存建立在万物蒙受不幸之上。

司空见惯的事情，被认为理所当然。第二节第三节是对第一节的递进刻画——今天我又看见几只羊／被人从车上往下拽／人往前拽／羊就可怜地向后拽／脖子被抻得很长／眼睛都直了……人一使劲／羊摔在车下／但四条腿仍朝下站着／蹄子拼命地向后蹬。人对动物的生命扼杀从不停止。更多动物的屠杀，无非显示了人疯狂的掠夺本性。详细、精准、照相一样的描绘，写出了羊被杀的挣扎、恐惧。

第四节诗歌把这首诗推向高峰——我忽然感到自己也被人拽着／所不同的是／人越拽／我往前跑得越快／跑到脚都没了／仍在跑。由羊及人，羊的不幸即人类的不幸。

诗歌的痛感说明了诗歌的深度，也说明诗人真正地理解了生命。

4.诗歌如镜，照见感慨

无限的生命本身就表达镜子的功能，照见每一个人今生的局限与遗憾。诗歌起着镜子的作用，如同审视人间的光一样。用自己内心的光作为镜子，照见自己内心的巨大灰尘。诗人，跟随光的人，属于光的仆人，属于光使用的动词。

《长》是对春天周围环境观察记录的诗歌，各种各样的植物，积极向上，有来自天上的呼唤引导它们向上奔跑。

诗歌的标题用一个动词表达出形象。动词即形象。生长属于未来与希望。真正的生长超越生死：我到山上去／我看到春天的一切／都长出地面／有蒿子、马蹄莲、兰花菜／还有羊吃了会被药着的露莲韭／这些都和小时候一样亲切／我还看见针一般细小的草／举着个米粒大的小旗／我知道他们会长得高过我的头。万物都在向上，人也应该向着标杆奔跑，云上太阳作为万物之心，对人有鼓舞，也有引导与启示：蓦地我又感念这个季节／爱我的和我爱过的／那些小小的细节／如今都生长起来。人与人在一起，建立永恒的彼此相爱的整体，就能完善人的追求。

人生到了五十岁，属于尘世人生的一个重要提醒。五十岁很醒目，如岁月的刹车，提醒人如何面对今生与永恒：牙不知不觉／又掉了一颗／它在嘴里成了嚼不动的／另一块骨头。掉牙与牙痛一样，为肉体人生一定会经历的细节。牙齿的来到与离开亦如我们的人生。

一个人活到五十岁，依旧拥有很多生命的温暖、爱、光明。很多时候，活着即幸福。活着成为光的容器，成为光的动词表达，人就更幸福，面向未来的死亡，就会死而无憾，只有爱才能表达光。在爱里活着，去做爱的事业，成为光描绘的形象，与光同行——多么幸运啊／许多我曾拥有的／并没有一下子离开。数算自己的人生日子，十分有限，任何人的人生光阴都是倒计时。在这个过程里，人拥有的都是生命的恩典，要好好珍惜，用来做生命拯救灵魂的见证。

光阴照见人的存在与影子。影子成为一个笔记本一样的秘书，仆人一样记录人的客观存在。人是大地上的旅客。最要紧的是在肉体日渐衰弱的日子，要越来越记得人的最终归宿，成为永恒的孩子，拥有永恒生命，不再有肉体的痛苦，就拥有了最终的幸福。

5.诗歌用爱，拯救灵魂

诗歌要听从爱的源头发出来的命令。没有爱，就不能完成什么，诗歌也不能完成。因爱而有光，爱即光本身，温暖、明亮。爱一直做动词，诗歌有爱的行动。生命本身即爱，拥有生命才会成为爱的表达。诗歌用永恒之爱，去做拯救灵魂的事业，给灵魂活水洗礼。

时间会放下古今中外任何一个人。时间放下一个人的肉身并没有什么，重要在于让灵魂安顿在永恒之爱里。《放下》一诗表达了一种认识，人的欲望放不下肉体的需要，而人生并不以肉体的自我意识为中心，而要服从生命安排的剧本。冥冥中的剧本决定了人生的轨迹，欲望不能当家做主。

当人进入了十全十美的爱，就进入了人生的避难所，就永远活出了人生需要的意义。《放下》这首诗写道：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世界可不是一下子就这样的／但绝对可能一下子／就把你给放下了。人的渺小因为人的局限性，因为人无力拯救自己，顺从生命的拯救最为明智。

人的肉体一生运行，进行一个不断地被时间放下的过程，但放下的内容并非消失了，消失的内容依旧在剧本里面，人只不过不能再拥有过去。

感动以泪水为墨汁。这首诗写道：从心里往上涌／又从眼睛流出。人得到了生命的拯救，就会在自己身上更新出一个新人，新人才体现出人生的希望与未来，新人会有永恒生命的培育，将来获得永恒的归宿。人要善待自己的未来，人身上的未来就展示出新人的角色。

得到生命洗礼的人，都得到了起初泉源的洗涤、浇灌。

诗歌接下来写道——我知道有这样一个泉源／永不曾枯干／只是脂油和灰尘蒙住了／越积越厚……现在它涌流出来／让我的世界澄明……让它流过胸口／流到脚尖／涨起来／再漫过全身，让我一天新似一天。人被创造之前，生命的创造者已经把泉源设置在每一个人的生命里面，用来冒出泉水呼唤人要回家。人被死亡限制，回家就让灵魂有一个美好的归宿。只要人接受了生命的拯救，顺从了生命之主，肉体虽然越来越老，但人身上的灵魂会越来越新鲜。

肉体的人生每一天都在消失，都在告别。人一生下来，就是一个告别的过程。但告别并非不好，而是走向新生。灵魂进入不朽，是对人生最正确的安慰。

【责任编辑】大 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