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北京中轴线申遗成功谈古城修复、保护及文化传承

摘要：当地时间7 月26 日，在印度新德里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46届世界遗产大会通过决议， 将“北京中轴线——中国理想都城秩序的杰作”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至此，中国世界遗产总数达到59 项。针对北京中轴线的保护和申遗，对北京全国文化中心建设意义重大。本文在概述北京中轴线的历史传承以及介绍此次申遗过程中各方所做的有关腾退、修复和改造等工作的基础上，重点探讨在未来该如何将老城区保护和再利用的工作扩展到整个北京城，如何大力挖掘和发展老城所承载的传统文化，并在此基础上发展文化产业，以文旅融合的形式带动城市经济、城市建设的发展。

关键词：北京中轴线 腾退 修复保护 历史文化名城

北京中轴线位于北京老城中心，纵贯老城南北，由1 5处遗产要素（钟鼓楼、万宁桥、景山、故宫、端门、天安门、外金水桥、太庙、社稷坛、天安门广场及建筑群、正阳门、南段道路遗存、天坛、先农坛、永定门）构成，统领整个老城区的建筑与遗址。它始建于13世纪，成型于16世纪，此后不断完善，历经逾7个世纪，形成了全长7.8公里的秩序井然、气势恢宏的城市建筑群，彰显影响中国两千余年的都城营建技艺的理想秩序。北京中轴线的选址、格局、城市形态和设计均遵循《周礼·考工记》所记载的理想都城范式，同时体现出中国传统的“择中”观念以及中华文明“中”“和”的哲学理念。

一、北京中轴线的历史传承

要追溯北京中轴线的历史，首先要追溯北京城的建设历史。中宣部文艺局局长刘汉俊发表的载于2024年8月2日《光明日报》的文章《北京中轴线：一条擘画了七百多年的文明线》对此做了详细的梳理：北京地区建城的历史可溯至西周时期，当时燕国、蓟国的城池分别建在今北京房山区和今广安门附近，后来燕国灭蓟国，迁都蓟城，称为燕京。此后，秦朝时期在广安门设蓟县（今天津市蓟州区），两汉时期在此地设燕国，北魏时期改此地为燕郡，北齐时期于燕郡设置东北道行台，北周时期将此东北道行台改为幽州大都督府，隋朝时期改幽州为涿郡，唐朝时期又改回幽州。938年，辽太宗定幽州为南京幽都府，作为辽的陪都。金灭辽和北宋后，迁都燕京城，为金中都。此时，燕京城开始从“陪都”转为“首都”，北京建都的历史从此拉开序幕。金代人建都遵循《周礼·考工记》记载的传统法则，按中原王都营造的礼制观念，设计宫殿、坛庙、衙署、园林、陵寝等，并将辽陪都的地基向西、向南扩展。逐渐地，中轴线在金中都初见端倪，即从大城南墙的丰宜门出发，向北经龙津桥、永乐坊、金水河、宣阳门，一路穿过皇城、宫城，最后到大城北墙正中的通玄门结束。

其实，在早期中国城市的建设中，并没有“中轴线”的概念，只是在人们观察城市的时候，发现所有城市的建筑都会沿着一条中线呈现左右对称的布局，才有了“中轴线”的名称。目前我们看到的北京中轴线最早是从元大都的建造开始的，而并非上述金中都的中轴线。当时主持建设元大都的是刘秉忠及其学生郭守敬。在建造新都时，忽必烈看中了水草丰沛的积水潭（当时称“白莲潭”），于是委派刘秉忠进行规划。刘秉忠依照游牧文化依水而居的习惯，选择了城市中心什刹海旁的万宁桥为大都城的中轴线原点，向南北延伸，北过钟鼓楼到达北土城，安熙门、健德门一线向南建元皇宫至正阳门，奠定了北京中轴线的基准。明永乐四年在元大都中轴线的基础上，规划者将北城墙向南移至今钟鼓楼北一线，东西分别建安宝门、德胜门。明成化年间建北京外城，中轴线经正阳门外大街、天桥古御道，直达永定门，形成了7.8公里长的中轴线。《周礼·考工记》记载：“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这为都城建设提供了传统的文化根源和规则凭据。身为汉人的刘秉忠在都城的规划设计中始终贯穿着传统的祖制规范和典章礼法，尽量使每个环节都做到有所依凭，从祖制中能够寻求到文化支撑，做到有章可循，规整有序。但是，他的规划设计又不致因循拘泥，而是根据现实的需要做出灵活的调整，做到酌古宜今、因地制宜。比如，他考虑到草原民族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习性，将几处天然湖泊全部纳入城中，依水建起皇城宫殿。这势必就会干扰到“九经九纬”的规整性，却可以让来自草原的统治者仿佛生活在熟悉的草原环境中，充分考虑到了用户体验，可以说是富有创见的一笔。

明永乐时期，朱棣决定迁都北京，于是在南京紫禁城的基础上，按《周礼·考工记》记载的都城形制设计了北京紫禁城，并于1421年2月正式下诏迁都。这一时期北京城由宫城、皇城、内城、外城组成，其中轴线在元大都中轴线的基础上做了延伸：宫城北边修建了景山、钟鼓楼；宫城南边修建了太庙、社稷坛，并以“左祖右社”的规制分布于中轴线两侧。此外，南城墙向南延伸0.8公里，并将原来的丽正门改为正阳门。明嘉靖时期，修建北京外城，将南郊的天坛和先农坛包纳城中，使得中轴线的南段延伸至外城南门永定门，形成今天全长为7.8公里的北起钟鼓楼、南至永定门的北京中轴线。

清朝以后，北京城基本上维持明朝的格局，主要对中轴线两边的建筑进行了重建、改建、扩建，总体以修复和美化为主，很少有大规模的拆建。

二、北京中轴线建筑遗迹的修复和保护工作

北京中轴线申遗工作从2012年9月北京中轴线被列入《中国世界遗产预备名单》开始。在这个过程中，各方做了大量建筑遗迹的修复和保护工作，并主张在保护的基础上做到修旧如旧。

关于建筑遗迹修复和保护的具体工作，笔者认为可以分为以下几个部分：

第一是腾退。这一工作主要是将建筑遗迹中存在的现代建筑、设施等拆除，协调其中的居民搬迁等，让建筑遗迹恢复原来的面貌，更好地展现其所承载的文化、历史。这项工作还有利于推进建筑遗迹保护和修缮工作的开展，并且对优化老城区公共空间环境、展现和延续老城区的历史文脉、推动城市建设可持续发展都具有重大意义。但相应地，腾退也是一项非常艰巨且复杂的工作，腾退之前要协调各方做好迁移的工作，腾退之后又要进行文物、环境的修复和改造工作。在北京中轴线准备申遗的12年里，主要启动了对景山、天坛、社稷坛、太庙、钟鼓楼、正阳门等一批建筑遗迹的腾退和修复。比如，景山寿皇殿在腾退之前是北京市少年宫，腾退之后北京市少年宫搬迁到龙潭湖公园旁，相关人员便对寿皇殿展开了全面的勘测和规划工作。最后在规划师、设计师等各方协作的情况下，尽最大可能恢复了寿皇殿原来的面貌和功能。寿皇殿2017年完成修复工作，并于2018年面向公众开放。由于历史的原因，天坛、社稷坛、太庙等建筑内部在前几年还有现代民居建筑，在申遗的过程中经过调研摸底以及协调各方达成共识后，相关建筑设计、改造与修复工作者对其做了保护性的腾退，拆除了其中的民居建筑。

第二是修复和改造设计。腾退之后，城市规划师、建筑设计师等需要在尽可能尊重居民需求和意见，以及历史文化传承的基础上，对拆迁造成的环境破损进行修复，以及对相关区域的景观进行提升改造或者还原；相关的文物、建筑修复者需要对建筑遗迹本身及其中的文物进行修复、保护。而在这些规划改造和修复的过程中，又有很多细节性的工作。比如，规划设计者在针对景山街道的整治提升中，对门楼砖雕如何保护利用、地砖怎么铺设、窗户怎么开设，都有非常清晰、细致和条理分明的规划设计方案，力求在尊重历史文化、地域风貌的基础上进行修复和改造。再比如，2019年，相关设计者采用青白石对永定门御道（通过考古勘察发现，是一条古代皇帝步行去往天坛祭天的道路）进行修复还原，在原来御道高出两边的左道（为大道两侧的辅道，供仆人、马倌或管事在与主子同行时行走，一般低于主道的路面，筑路材料的造价也不如主道）的形制基础上，将御道设计成中间微微凸起的弓形。此外，设计者将该御道周围的地面铺装以及各种施舍设计成与天坛坛墙一致的风格，从而表达御道与天坛的内在文化关系。可知，这些设计师或者规划师需要遵循老城区原有的文化脉络进行设计，其工作的重点是修复和保护城市街区的整体风貌。

第三是环境保护。比如，为了加强北京老城区环境的保护力度，降低空气污染，为人们创造更加优美的公共空间环境，北京主城周边的很多企业、工厂等都已经搬离了市区。

三、擦亮北京历史文化名城金名片

2014年2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考察工作时强调：“历史文化是城市的灵魂，要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好城市历史文化遗产。”申遗成功不是终点，保护与传承北京历史文化名城这张名片任重道远。在此基础上，我们应该把握好申遗成功的机遇，促进整个北京老城区的保护以及城市管理水平的提升，改善市民的生活环境，推动城市的可持续发展。

（一）在政府领导下，坚定不移地做好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工作

2019至2021年，北京市政府相继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文件，稳步推进北京历史建筑保护工作。2021年3月，《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正式实施，明确了北京历史文化名城的范围涵盖全部行政区域，明确了名城保护是首都规划建设管理的重要内容，使得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该“保什么”“谁来保”“怎么保”“怎么用”有了更明确的答案。

截至目前，北京市政府及相关部门持续稳步推进北京作为历史名城的保护工作。中轴线申遗成功后，北京市政府及相关部门要继续坚定不移地做好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工作，同时调动各方力量，推动全社会积极参与名城保护工作，强化首都风范、古都风韵、时代风貌，擦亮北京历史文化名城这张金名片。

（二）促进文旅产业深度融合发展，带动城市经济增长

北京城的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集大成者，其所彰显的不是普通的城市气息，而是一个民族的生活方式与思想理念，是中国成为迄今唯一一个连续五千年从未中断的农业文明国家的根基。中轴线申遗成功是促进北京城市发展的大好机遇。中轴线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不是简单地保护个别文物，而是要与经济发展及创新产业结合起来，才能把北京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历史文化名城。同时，我们的目光不能只集中在这条线上，而是要基于这条线放眼整座北京城，挖掘更多样、更深入、更优秀的历史文化。

第一步，挖掘具有五千年历史的北京城市文化内涵。

城市的发展要始终围绕历史文化的保护与弘扬展开。在北京城的城市构建过程中，中轴线上的历史文物与整个城市的历史文化是密不可分的。比如中轴线上的历史文化名人故居、王府官府的遗迹遗址、五坛八庙（明代所建清代沿用的天坛、地坛、日坛、月坛和先农坛，太庙、奉先殿、传心殿、寿皇殿、雍和宫、堂子、文庙和历代帝王庙），这些古迹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改造升级，使得小范围的中轴线申遗成功扩展至北京整个古城的修复与保护，乃至整个中华文化的保护、传承与创新。

第二步，积极深入拓展文化产业，打造文旅融合的消费模式。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推动高质量发展，文化是重要支点。”中国经济发展的重点也将逐步向文化消费转型。首先要明确的是，文化旅游消费不仅包括观看演出和电影、参观博物馆和美术馆、参与艺术培训等文化活动，还涵盖景区门票、旅行社服务费等以观光旅游为目的的消费，广义上的文旅消费还包括满足文化和旅游需求产生的相关消费，如吃、住、行、游、购、娱等方面的支出。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进一步激发文化和旅游消费潜力的意见》中提出，要“深化文化和旅游领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从供需两端发力，不断激发文化和旅游消费潜力……继续推动国有景区门票降价……鼓励打造中小型、主题性、特色类的文化旅游演艺产品”。文化旅游消费不只是文创产品消费，也不只是旅游纪念品消费，而是人们不断追求美好生活而进行的物质和文化消费，涉及体验消费等更深的层面。

中轴线申遗成功，对北京来说最大的经济发展机遇就是将吸引更多外地乃至外国消费者。他们在探访北京中轴线的同时，会带动北京经济的发展。概括来说，游客消费的对象主要是中华文化乃至北京城的文化，如在北京独有的食品、产品等物质文化和戏曲、工艺等非物质文化上的消费。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前后，“北京礼物”以展示北京优秀历史文化及北京城市代表性文化形象为核心，以多企业合作和多产业联盟的形式，设计和生产了一批优秀的产品，吸引了消费者的注意力。如今，以“北京礼物”为标识的商店依旧活跃在北京各大著名景区。随着交通形式的多样化和便利化，我们将会进入一个走动更频繁的时代，旅游消费将会占据经济增长的更大比例，消费者在一个城市体验不到的文化氛围可以到另一个城市体验，这种消费模式将成为未来的常态。因此，挖掘和呈现富有特色的城市文化，成为未来老城区修复和改造的一个重要方向。

第三步，讲好北京五千年悠久绵长的历史文化故事。

促进一座城市的文化旅游消费首先要讲好这座城市的文化故事，带动文化心理的消费。比如全国各大公园或景区几乎都推出了各具特色的文创雪糕，这些雪糕不仅具有解渴消暑的功能属性，更具有与众不同的文化属性。可见，讲述独特的文化故事带动了文化消费，也因文化聚集了消费群体。

为了讲好文化故事，促进文化产业的发展，企业应该注重产品的开发，其商品要满足消费群体的文化心理诉求。为此，企业与设计师首先要开展调研工作，了解当代消费群体的消费心理和生活需求；其次要结合北京城的历史文化，讲好北京城的文化故事，开发独具北京特色的产品。比如故宫口红就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案例，它能满足多方的需求，既有文化属性又有功能属性，既满足女性化妆的需求又满足男性送礼物的需求。

（三）开发多种文化消费模式，满足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

首先，北京可以打造“到天桥进行演艺消费，到天坛购买手工艺品”的消费模式。放眼全球城市，巴黎有红磨坊，米兰有斯卡拉，北京城却始终没有具有代表性的剧场或剧目。北京天桥曾汇聚了多种优秀传统曲艺表演，具有悠久的历史文化底蕴。为吸引新一代消费者，2023年，天桥艺术中心打造了“新空间剧场”，规划了一系列精品演出，旨在为天桥创造新的盈利点。同时，天坛附近汇聚了北京多种传统技艺及随处可见的独具特色的工艺品商店，北京天坛公园每年春节举办的具有非遗色彩的迎春游园会汇集了剪纸艺术、京扇艺术、湖笔技艺、掐丝珐琅技艺等多项传统技艺体验活动，还有天坛神乐署的仪式音乐、中和韶乐的演出活动，让游客能够亲身体验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了解并参与非遗文化传承。然而，短期改造和临时性活动不足以构成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带动整个城市经济增长的产业，发展一个成体系的可持续的文化旅游消费产业，需要市政府、企业、设计工作者等多方的努力。

其次，可以形成独具特色的北京文化生活消费体系。北京城的名胜古迹大多是历史上皇家与宗教遗产中的精华，体现了一个城市文化创造的极致。但文化还是广大市民真实生活的体现，是城市生活的载体，也是一座城市真正的灵魂。北京的文化气息在故宫很难找到，但可以在北京的胡同和四合院里，也可以在北京人吃了一辈子用了一辈子的“老字号”里找到。中轴线上的梅兰芳故居、老舍故居等是上一代北京人生活的历史痕迹；前门大街上的全聚德、便宜坊、馄饨侯、都一处、张一元、瑞蚨祥、内联升等涵盖了餐饮、茶叶、绸缎、鞋业多个领域的“老字号”，是彰显北京优秀传统文化和历史的北京人的生活必需品；景泰蓝、雕漆、花丝镶嵌、京绣、曹氏风筝、龙顺成红木家具，这是北京城深厚文化底蕴的直接体现，也是促进北京文化产业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与历代北京人生活息息相关的文化产物不仅是匠人匠心的体现，也是未来带动北京文旅产业和城市建设发展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