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仙戏海外传播的问题分析与对策研究

浓郁的宗教信仰以及独具莆仙特色的兴化方言是维系莆仙华侨之间的精神纽带，祭祀神灵的宫庙也成为莆仙人延续传统、传承莆仙文化的中心。活跃于宫庙中的莆仙戏演出成为莆仙文化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和最具代表性的艺术形态。莆仙戏的海外传播通过乡音联络乡情，在满足了海外同胞的精神文化需求的同时，也为莆仙文化的对外输出做出了重要的贡献。莆仙戏海外传播的范围主要为东南亚以及港澳台地区，本文仅以莆仙戏在东南亚一带传播现状为例，以拉斯韦尔的5w模式为参考，从传播者、传播内容、传播媒介以及传播受众四方面探究莆仙戏海外传播中存在的问题，并提出相应的策略建议。

一、莆仙戏海外传播概况

自民国时期，就有莆仙戏剧团受海外侨胞邀请的出访演出活动记载。莆仙戏的海外传播的方式主要为应侨胞邀请的酬神戏演出、专业剧团参加国际戏剧比赛及海外巡演、海外音像制品的发行以及海外专家赴闽的民俗考察活动等。

（一）应侨胞邀请的酬神戏演出

莆仙地区“俗信鬼尚祀，重浮屠之教”的宗教民俗文化促进了莆仙戏的繁荣发展。每逢神诞日或里社节日，演戏酬神成为莆仙地区必不可少的民俗活动。在莆仙人的宗教观念中，酬神戏作为具有神圣意义的特殊文化符号，架起了莆仙人的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桥梁。聚群而居的海外侨胞组成了大量的宗亲社团，浓厚的宗教信仰使得他们相信家乡神灵的庇佑是在海外赖以生存的根本。于是，这些宗亲社团建造庙宇、供奉香火，庙里的酬神戏演出也成了民俗信仰与文化仪式中的重要组成部分。酬神戏满足了莆仙人求吉避凶、祈福消灾的精神需求的同时，其娱人揽众的功能也促使远在他乡的莆仙人得以欢聚一堂。酬神戏海外演出概况见表1。

对于重视宗教信仰、祭祀神灵的海外莆仙侨胞而言，酬神戏作为维系海外侨胞与家乡的情感纽带，热闹氛围下的酬神戏演出更能激发他们对于莆仙文化认同感与归属感。因此，应侨胞邀请的酬神戏演出也成了莆仙戏海外传播的主要方式。

（二）专业剧团参加国际戏剧比赛及海外巡演

莆仙戏专业剧团中以莆仙戏剧院和仙游县鲤声剧团的艺术水平最高，这两个剧团也作为莆仙戏保护传承的艺术中心。作为莆仙戏艺术水平的最高代表，这两个剧团都曾多次参与国际戏剧比赛及文艺演出。2008年8月下旬至9月上旬，莆田市艺术团赴印度尼西亚参加兴安会馆新址落成庆典和交流演出，并在泗水等地进行文艺演出。2011年12月，仙游县鲤声剧团应邀参加第五届巴黎中国戏剧节，演出剧目《白兔记》获得“最佳传统剧目奖”。2013年，仙游县鲤声剧团应邀参加第六届“巴黎中国传统戏曲节”，演出剧目《目连救母》获得“最佳传统剧目奖”。2018年7月8日，福建省莆仙戏剧院《海神妈祖》剧组赴新加坡、马来西亚、吉隆坡等地开展为期12天的文化交流巡演，同时开展莆仙戏艺术讲座等交流活动。

莆仙戏专业剧团在国际比赛及文艺演出时都选择了经典的传统剧目，通过多次演出活动不仅打磨了演员的艺术水平，也加深了演员对传统剧目的审美认知。莆仙戏走向国际性的舞台，在增进莆仙文化与他国文化之间的交流的同时，也加强了莆仙人的民族自豪感与文化认同。

（三）海外音像制品的发行

无论是宫庙中上演的酬神戏还是剧团的文艺演出活动都无法持续性地满足海外乡亲的观戏需求。音像制品的发行解决了海外乡亲聆听莆仙戏时地域和时间上的限制问题，使那些热爱莆仙戏却无法到现场聆听浓厚乡音的海外侨胞得以慰藉思乡之情。1930——1934年，旦角福生在南洋录制了唱片，剧目有《玉通和尚》《有心无意》《访友》《铁口》等。1988年，莆仙戏《晋宫寒月》和《雨亭记》由福建省音像出版社出版发行。音像制品延长了莆仙戏的传播时间的同时，也拓展了其传播空间。莆仙戏剧团不需要漂洋过海便可以将乡音传播到海外侨胞的耳中。同时，音像制品的传播消除了莆仙戏海外传播时空距离的障碍，使得海外听众更直接、便捷地感受到莆仙戏的艺术魅力。

（四）海外专家赴闽的民俗考察活动

海外专家赴闽的民俗考察活动是业界同行及专家学者共同参与的艺术交流活动，这类活动对于莆仙戏的演出水平有一定的指导作用。1989年10月18日至29日，日本富山大学副教授矶部彰、东北大学副教授市来津由彦与高冈短期大学专任讲师矶部佑子一行3人来福建福州、福清、南平、尤溪、莆田、仙游、泉州、厦门等地考察福建戏剧和古代戏曲文物。1991年9月26日至10月2日，日本学者一行3人，由日本中国民俗研究会秘书长、神奈川大学讲师《中国少数民族的假面剧》一书的主编广田律子率领，来闽考察民俗与戏曲。9月28日下午，福建省艺术研究所副研究员刘湘如向日本专家介绍了闽剧、莆仙戏、芗剧、木偶戏与“临水夫人陈靖姑”有关的剧目以及民情风俗。当晚，日本学者在省艺术研究所观看了莆仙戏、打城戏以及泉州木偶戏演出的《目连戏》录像片段。

海外专家的民俗考察活动中观看了福建省内不同的戏曲演出，在促进莆仙戏与其他戏曲剧种之间的艺术交流的同时，也使莆仙戏得到海外专家的指导和认可。

二、莆仙戏海外传播的问题分析

以拉斯韦尔的5w模式为参考，从传播者、传播内容、传播途径、传播受众四个方面分析莆仙戏海外传播的效果。

（一）传承断层导致传播人才稀缺

莆仙戏海外传播中的传播者主要是莆仙戏专业剧团。这些专业剧团中的演员大都是深受莆仙文化滋养的莆仙戏传承人。传承人具有得天独厚的传播优势，通过传承人作为传播者的传播能够更好地丰富莆仙戏对外传播的文化内涵。但尽管莆田市将两个专业剧团作为莆仙戏传承保护中心，莆仙戏的传承仍然面临着人才流失、传承断层的问题。传承人中的老艺人的年龄普遍较大，而年轻一辈的艺术人才又缺乏足够的培养和支持。莆仙戏自身的发展传承存在着人才流失、技艺传承断层的问题，也就是导致莆仙戏的海外传播人才稀缺的根源所在。

（二）传统剧目无法满足不同观众群体的需求

在海外传播的剧目选择时，各个剧团更倾向于选择能够展现教化精神、传达宗教思想的传统剧目。传统剧目从表演科介、剧情发展到舞美设计都遵循戏曲美学原则，体现了文以载道、以文化人的教化思想，极大满足了老一辈戏曲爱好者的需求。但是，对于年轻一辈的戏曲爱好者来说，有着丰富艺术表现力及现代审美的新编剧目更能满足他们的需求。由于传播内容不完善，传统剧目缺乏创新，无法满足不同观众群体的需求，遂导致莆仙戏在海外传播的影响力微乎其微。

（三）以酬神戏演出为主的传播途径过于单一

莆仙戏海外传播途径主要为应侨胞邀请的酬神戏演出。从表1得知，酬神戏演出时间间隔久远、频率较低，不定期且低频的海外比赛及巡演活动无法持续性满足莆仙侨胞的强烈观戏需求，更是无法从根本上提升莆仙戏的海外传播的影响力。同时，对于有着文化交流障碍的国际受众来说，仅依靠线下戏剧节比赛演出和稀缺的网络戏曲资源只能对莆仙戏有一个模糊印象，并且由于文化内涵的理解偏差和语言障碍，国际受众对莆仙戏的认知只能停留在片面、单一的欣赏层面。此外，莆仙戏大量的传统剧目与曲牌缺乏录音录像的保存，海外音像制品的发行量也是微乎其微。由此可见，以酬神戏演出为主的单一化传播途径不足以扩大莆仙戏海外传播的范围。

（四）传播受众范围较少涉及海外听众

莆仙戏的海外传播过程中，传播主体与传播客体之间存在较大的文化差异，由于双方在审美思维、感知能力、语言等方面的冲突，海外听众难以在短时间内接纳作为异文化的莆仙戏。由于语言障碍和审美认知的差异，莆仙戏海外传播的受众主要是东南亚一带的莆仙侨胞，较少涉及东南亚一带的国外听众。语言障碍是海外听众在欣赏莆仙戏时的首要障碍，如果无法处理好戏曲剧本的翻译工作，海外听众就不能理解剧情的发展，更是无法领会作品背后的文化内涵。对于海外听众而言，莆仙戏作为异于海外本土戏剧的艺术形式，二者之间的审美差异是海外听众无法直接接纳莆仙戏的根本原因所在。

三、莆仙戏海外传播的策略建议

莆仙戏海外传播面临着传播者人才缺失、传播内容不完善、传播途径的单一化、传播受众范围小进一步导致传播效果不佳的问题。针对莆仙戏海外传播中存在的问题，从传播者、传播内容、传播途径以及传播受众四方面提出以下几点策略建议。

（一）政府与学校合力培养新一代的传播者

莆仙戏的海外传播需要具有领军能力的传播者，政府要重视对于传承人才的正规化、系统化的培训，积极扶持莆仙戏的传承发展工作。政府要协调文化、宣传、旅游、财政、公安等部门，出台并完善莆仙戏发展的相关文化利民政策和法规，结合莆仙戏发展与传播现状，制定切实可行的莆仙戏发展近期、中长期规划，并完善莆仙戏剧团发展财政扶持政策。在高校中，建立起一批莆仙戏人才培养基地，邀请非遗传承人以及老一辈的艺人定期到基地进行培训、讲学。同时，扩大莆仙戏进校园的范围，推广莆仙戏进校园的长效机制，将莆仙戏教学作为特色课程添加到中小学的学习中，让年轻一代在潜移默化中接受莆仙文化的熏陶。政府与学校合力提升青年一代对于戏曲的鉴赏能力的同时，逐步培养新一代的传播者。

（二）以“角色”人物故事为导向，促进传统剧目与现代审美的融合

传统剧目能够体现文化特色和文化底蕴，但莆仙戏在海外传播中时，要重视将传统剧目与现代审美的融合，在内容和形式上推陈出新，才能将其作为莆仙文化的代表推向世界性的舞台。通过创造特色鲜明的角色人物来讲述戏曲故事，从而传播文化理念。以“角色”人物形象作为传播热点话题，更容易激发受众的探索欲与分享欲。例如，以“海上女神妈祖”为角色人物进行传统剧目的改编以及新剧目的创编工作，同时在舞美、道具、服饰等方面加入现代化的审美元素，以妈祖角色故事为导向，传达“立德、行善、大爱”的人文精神，这不仅能加深莆仙侨胞对莆仙文化的理解，更能使得国际受众超越文化偏向，从而走进剧场或庙宇，观看莆仙戏演出。

（三）坚持线上线下相结合的多样化传播路径

莆仙戏的海外传播要坚持多样化的传播路径，将线上的网络媒体传播与线下的人际传播相结合。随着科技的迅猛发展，新媒体平台已经成为大众传媒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莆仙戏的海外传播要不断挖掘多元化的传播媒介，通过网络媒体建立数字化的国际平台，从而加强电子媒介的传播作用。一方面，依靠国际社交媒体平台的宣传，通过短视频的方式向国际受众普及莆仙戏基础知识，加强国际听众对莆仙戏的审美认知。另一方面，在网络社交媒体的宣传条件下，在多个国家建立线下戏曲创意工作室、展览馆等，加强戏曲与其他艺术形式的跨界融合，通过欣赏莆仙戏脸谱艺术、感受莆仙戏的服饰制作、学习莆仙戏的表演科介等方式，让海外观众可以沉浸式体验与学习戏曲。

（四）重视对海外听众的审美需求研究

莆仙戏海外传播要扩大受众面的范围，应从语言及审美需求两方面促进海外听众的艺术接受。首先，重视对莆仙戏剧本、唱词等戏曲文本的翻译工作。由于莆仙戏的演唱采用兴化方言，在翻译时要重视对地方俚语的译介工作，以免造成误读现象。其次，莆仙戏的海外传播可以选择与传播客体能够共同欣赏的戏曲主题。在选择传播内容时，通过对海外听众审美需求的研究，选择传播主客体双方能共同欣赏的主题，能够更好地引起听众的情感共鸣。在传播传统戏曲文化的同时，及时收集海外受众的反馈，了解其审美差异，创作出具有国际化视野的剧目，从而获得更好的传播效果。

四、结语

莆仙戏的海外传播面临着传播人才稀缺、传播内容缺乏创新、传播途径单一以及传播受众面窄的问题。因此，推动莆仙戏的对外传播需要我们不断挖掘具有领军能力的传播者；以“角色”人物故事为导向，编创体现莆仙特色的新剧目；线上与线下结合来探索多元化的传播路径，在不断挖掘能让莆仙戏“走出国门”的机遇的同时也要重视海外听众的审美需求。莆仙戏海外传播的受众不应仅限于莆仙侨胞，而是要让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世界人民感受到莆仙戏的艺术魅力，通过探求莆仙戏海外传播的可持续化路径，从文化自信做到文化输出，不断加强莆仙戏的国际影响力。

（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音乐学院）

参考文献：

[1]区如柏：《十年今日，魂兮归来—九鲤洞逢甲大普度》，《联合早报》，1994年8月21日。

[2]王汉民：《福建戏曲海外传播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

[3]樊蒙蒙：《“一带一路”背景下雷州半岛醒狮舞蹈跨文化传播研究》，《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22年第1期。

[4]尚嘉宝：《从文化自信到文化输出：戏曲跨文化传播的可持续性路径》，《中国戏剧》，202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