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对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的影响及作用路径

摘要 数字经济因其“绿色属性”被认为有助于加速城市的低碳转型。然而，对于产业结构单一、能耗高的资源型城市，如何利用数字经济实现低碳转型，仍是一个关键问题。鉴于此，该研究以2011—2020年中国111个资源型城市的面板数据为样本，采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分析数字经济对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的影响及作用路径，并从城市类型和经济发展两个角度进行异质性分析。研究发现：①数字经济对资源型城市的低碳转型具有显著的积极作用。通过构造Bartik工具变量处理可能的内生性问题后，结论仍然成立。随后，通过3种不同方式进行稳健性检验，均证实这一结论的稳健性。②路径分析结果揭示，降低资源错配和提高劳动生产率是数字经济推动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的重要路径。③异质性分析表明，数字经济的低碳转型效应只在衰退型和再生型资源型城市中才有体现，在成长型和成熟型的资源型城市中并不显著。此外，在经济发展程度高的资源型城市中，数字经济的低碳转型效应更加明显。根据该结论提出以下政策建议：一是政府必须充分认识并重视数字经济在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中的催化作用；二是充分发挥数字经济在推进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的资源配置效应和劳动生产效应；三是针对资源型城市的发展特征和状况，制定差异化的数字经济发展策略和低碳转型措施。

关键词 数字经济；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碳排放强度

中图分类号 X22；F49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2-2104（2024）06-0056-09 DOI：10. 12062/cpre. 20231220

IPCC第六次评估报告揭示了全球变暖的严峻形势，明确指出人类活动是碳排放的主要驱动因素［1］。面对这一全球挑战，世界各国纷纷探索绿色发展之路以减少碳排放，中国也提出了“双碳”目标。资源型城市是中国重要的能源战略基地，其低碳转型的成败对“双碳”目标的实现具有重要影响［2］。数字经济因其潜在的绿色效应，为资源型城市的低碳转型提供了可能。然而，对于高能耗、高排放、发展结构单一的资源型城市［3］，数字经济在促进其低碳转型的具体作用究竟如何？能否通过改善资源配置和提升生产效率实现减排增产，从而推动资源型城市的绿色低碳发展？这些问题是本研究关注的重点。

1 文献综述

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不仅带来了经济和社会的广泛变革，其在碳减排方面的潜力也引起了学界的关注。一方面，数字经济通过数据要素促进技术进步和效率提升［4］，并通过实时监测和智能控制能源消耗减少碳排放［5］。秦炳涛等［6］发现，数字经济通过能源升级和推动生活转型促进城市碳减排。徐维祥等［7］从空间视角揭示了数字经济在不同地域的城市碳减排效应。另一方面，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可能增加能源需求，导致能源回弹效应，加剧碳排放［8］。史丹［9］指出数字经济依赖互联网基础设施等新基建的大规模建设，在一定程度上会促进碳排放。由此可见，数字经济对碳排放的影响尚存争议，特别是对于资源型城市而言。

由于长期依赖资源开采，资源型城市往往面临着产业结构单一和能源消耗高等问题［2］，其经济发展呈现“路径依赖”与“低端锁定”的特点［10］。受资源型产业自然垄断的影响，资源型城市在市场化进程中面临更大挑战。传统粗放型发展模式导致资本更倾向于流入高回报的高能耗行业，而非新兴技术产业［11］，这使得资源型城市普遍存在资源配置不合理和劳动生产率低下的问题［12］。在资源型城市中，资源错配常常会导致能源的过度消耗和落后技术的持续使用，从而增加碳排放［13］。劳动生产率的不足则进一步制约了资源型城市的经济增长和转型［14］。因此，数字经济能否打破资源型城市路径依赖，实现低碳转型，目前尚无定论。许多学者认为，相较于非资源型城市，资源型产业形成的“碳锁定”带来了严重的碳排放问题，数字经济的发展难以实现资源型城市的碳减排［15］；但也有学者认为，数字经济以数字技术为核心驱动力，在资源型城市中的碳减排效应更为显著［16］。

此外，在研究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的具体路径时，考虑到多数资源型城市的碳排放尚未达到峰值［3］，因此不能忽视经济发展的角色。相比碳排放总量，碳排放强度的定义已是指单位GDP的CO2 排放量，碳排放强度能够更全面地揭示经济增长与碳排放之间的动态关系［17］，为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进度提供更精准的评估依据。一般而言，数字经济至少可以通过以下3种途径影响资源型城市的碳排放强度，促进低碳转型：直接减少碳排放；增加经济产出间接降低碳排放强度；同时减少碳排放与增加经济产出。遗憾的是，当前鲜有学者从减少碳排放和增加经济产出两个角度探讨数字经济对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的具体路径。

综上所述，尽管已有研究探讨了数字经济与碳排放的关系，但在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方面的讨论仍显不足。现有研究中，少有学者系统分析数字经济对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的理论影响，且结论存在冲突；更缺乏对数字经济促进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具体路径的探讨。鉴于此，本研究将进一步探讨数字经济与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的关系，选择资源错配和劳动生产率作为评估资源型城市在低碳转型中“减排”与“增产”两个关键维度的指标。此外，考虑到资源型城市的发展类型和发展水平存在显著差异，本研究还将围绕资源型城市类型和经济发展水平进行异质性分析，以厘清数字经济与资源型城市碳排放强度之间的关系，为中国资源型城市的低碳转型提供理论支持和政策建议，助力“双碳”目标的如期实现。

2 研究假设

2. 1 数字经济与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

数字经济的发展具有环境友好型特征，能够推动资源型城市的低碳转型［7］。根据现有研究［18-19］，本研究认为数字经济对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有3个方面的作用：促进低碳治理体系的构建，实现经济结构的优化升级，引导生活方式的绿色转变。具体来说：一是数字经济能有效打破沟通壁垒，加强资源型城市政府、企业或部门之间的联系和协调，从而构建全方位的低碳发展治理体系，实现政府或企业对碳排放精准和智能决策［20］。二是数字经济的发展能够推动经济结构转型，助力资源型城市从以重工业或化石能源为主的资源型产业向服务业或第三产业发展转移［21］。三是数字经济的发展推动传统生活方式向虚拟化和数字化转变［6］，远程办公和视频会议的普及显著降低了因交通和通勤产生的碳排放，数字化趋势为人们创造了更加灵活和可持续的工作方式［22］。因此，数字经济的发展能够有效减少资源型城市的碳排放，推动其低碳转型。鉴于此，提出假设1。

H1：数字经济能够减少资源型城市的碳排放强度，促进其低碳转型。

2. 2 数字经济的作用路径

根据前文分析，本研究选择资源配置和劳动生产率作为评估资源型城市在低碳转型中“减排”与“增产”两个关键维度的指标。倘若数字经济在优化资源配置方面表现出有效性，则其在减少碳排放方面的贡献便可得到验证。同理，若数字经济能够提升劳动生产率，其在增加经济产出方面的潜力也将得到认可。

2. 2. 1 数字经济的资源配置效应

数字经济的发展可以有效降低资源错配，优化资源配置，从而降低资源型城市的碳排放强度：一是数字经济通过赋能数字要素，利用生产和消费过程中的数字化监控和分析，帮助政府或企业制定更为精确的资源规划和管理策略，提高资源配置的精准度，实现资源的最优配置［23］，进而促进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二是数字经济能够通过催生供应链管理创新［24］，为传统能源产业提供向智能化和可持续方向发展的契机。这一转型不但能够促进环保型供应商和产品的选择，而且还通过优化价值链上的资源配置，显著提高了能源的整体利用效率，减少资源型城市碳排放。三是数字经济还能为资源高效配置提供新的机制［25］。数智技术的分析能力能够增强投资者对绿色项目的了解，促使资本更快速且高效地流向具备环境和社会双重效益的项目。同时，随着共享经济和循环经济的兴起，数字化平台和在线市场的发展使得闲置资源得以精准流通，有效降低了资源消耗，为实现资源型城市的低碳转型提供了强力支持。鉴于此，提出假设2。

H2：数字经济具有资源配置效应，能够通过降低资源错配促进资源型城市低碳转型。

2. 2. 2 数字经济的劳动生产效应

作为一种新兴的经济形态，数字经济能有效提升资源型城市的劳动生产率。一方面，数字经济的兴起带来数字技术的广泛运用，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广泛应用，实现了生产过程的自动化和智能化［26］，能源的利用率和产出率提高，进而提高了资源型城市劳动生产率。对资源型城市而言，意味着每单位能源消耗可以创造更多的经济价值，降低碳排放强度。另一方面，数字经济的发展催生技术组合方式的重大变革，彻底改变了原有的物质条件、技术规则和劳动方式。在新兴经济模式中，作为连接劳动者和劳动对象的重要中介，网络和平台化生产方式极大地提升了生产效能［27］。例如，电子商务等数字经济下的新业态通过在线销售拓展市场需求，形成规模效应，显著提升了劳动生产率，并减少了生产过程中与运输相关的能源消耗和碳排放，在保持相同或更低能耗的同时，实现了更高的产出。这不仅有助于资源型城市摆脱“低端锁定”，为产业升级奠定基础［28］，还能为其低碳转型提供强有力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