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 李嘉欣 陈哲玮 陈嫣嫣
摘要:研究基于多林·梅西的全球地方感理论,以期探索基于增强流动性和地方感的街区活力提升策略。目前国内学界对国际化的研究主要来自上海、南京、广州等有着较长国际化建设历史的城市,研究尺度也多以“国际社区”为单位。“国际街区”作为深圳在实践中的新提法,是包括工作、游憩、交往等社会功能的综合体。这一研究尺度与后疫情时代所倡导的社区自治、城市治理下沉方向一致,聚焦于流动性和地方感视角下的街区研究具有一定的实践意义。本研究将深圳招商街区作为案例地,其街区建设在空间与文化两方面值得被借鉴与推广:文化上基于文化多元融合,塑造地方身份;空间上基于小街区营造,促进空间流动性,从而提出未来国际化街区的建设策略。
关鍵词:国际化街区、流动性、地方感、日常流动、社区归属
引言
进入21世纪以来,人口的跨区域流动愈发频繁和常态。在经济全球化和“一带一路”倡议逐步深化的背景下,在华跨国移民类型与数量日益增多,流动性不断加强[1]。然而自2019年疫情以来,国际航班的切断以及不同国家的疫情管控政策使得国际间流动受到影响,原生国家的亲缘关系成为了外国移民最割舍不下的情感。不仅如此,由于疫情防控政策限制,社会融合受阻等也使得外国移民对迁入地难以产生正向的地方认同。
如果提到疫情的影响,人们会说“不能自由出行、日常活动受阻,但事实上远不止如此。我们在自己的国家有家人,需要定期探望他们。我们的人生被一分为二(livehave two scenarios),一端在中国,一端在家乡,对于疫情的担忧与不便对于我们来说是双倍的。
——采访对象 M24
在此背景下,社区作为城市的基本构成单元,是大部分外国人在面临政策变动、疫情管理等难题时寻求帮助的首要对象。因此,通过国际化社区等平台对这一群体的心理健康关注是十分必要的,加强外籍移民与所处社区的人地情感,增进地方依恋,或许是消解这一矛盾的较优选择。
目前国内学界有关移民的研究成果虽然数量众多,但与国际上移民研究转向“微观化”“生活化”发展趋势结合的研究成果还不多见[2]。对国际移民的研究也主要来自于上海、南京、广州等有着较长国际化建设历史经验的城市。因此本文选取深圳作为案例地具有一定特殊性与时代性,即深圳在国际化社区这一议题上,基于实践与理论提出了诸多创新。与国际化社区有关的空间尺度包括:国际化社区,国际化街区,国际人才街区。三种不同提法体现了建设层级的递进,完善了“国际化”这一目标包含的政策内涵,也体现了国际化街区建设治理正在从单一的涉外社会建设转向以人为本、海纳百川的思想内涵。国际化街区建设是深圳对外工作的政策创新,是新时代全面提高对外开放水平背景下提升超大城市治理能力和体系现代化的实践探索[3]。因此,聚焦于以提升地方感为目的的街区建设研究内容具有一定的理论价值与实践意义。
一、研究前提
(一)概念内涵
1“流动性”
流动性自古有之,且与人口流动紧密联系。从原始游牧社会至当今后工业社会,长期积累的流动性历史经验表明,流动性深刻影响着人们社会角色的分配和扮演[1]。因此,流动不再单纯指客观上物理运动的过程,也包含流动性所带来的亲身体验及其建构的多重社会意义[4]。学界对流动的研究也正在超越地理交通研究和社会研究的二元视角,在多元视角中整合形成统一的研究框架,上升为一种“新流动性范式”(mobility paradigms)[5, 6]。流动性作为国际移民迁移过程中不同地理尺度与空间互动的主要形式,此视角有助于挖掘移民流动性特征背后所引申出的社会网络关系、情感归属、身份认同等一系列问题,以期让移民研究的空间现象得到更好的剖析[7]。
2“地方感”
“地方感”( sense of place)即为个体或群体依靠体验、记忆和依恋对地方产生的依附感。它通常用于那些使地方特别或独特的特征有关,以及那些培养真正的人类依恋和归属感的特征[8]。段义孚对广义的地方感界定为根植性(rooted-ness)与地方感(sense of place)两个维度,其中根植性更注重心理层面上的情感依附和心理满足;而地方感主要表现在社会层面上身份建构与认同的形成[9]。一般认为地方感产生的要素包括以下几个方面:地方情感关联或特殊记忆、身份价值的体现、自主权的私密区域、支撑社会关系网络的公共空间[10]。
3“国际化街区”
如果说街道是日常通行的空间,是城市公共交通活动发生的地方,那么街区则是人们生活的基本单元,是城市空间的微缩,也是社会互动发生的场域。街区被城市街道所分隔,是组成城市空间的基本平面单元,也是构成居民生活的面状空间[11]。国际化街区属于一种特色类街区,然而目前关于特色类街区的研究多集中在历史文化街区和创新街区等,对国际化街区的研究非常匮乏,甚至尚未形成统一的概念界定。从字面来理解,是世界各地不同国籍的人们聚居或工作在一定地域范围内所组成的社会生活共同体[3]。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围绕跨境流动及国际移民生活休闲需要所产生的“异国风味”的族裔街区,逐渐成为多元文化主义新时空纹理的重要体现,但其在社会层面也为新时代的城市治理带来了新的课题和挑战[12]。
(二)研究思路
在城市和社区等地理尺度上探究跨境流动现象具有深刻的社会文化意义。跨境流动往往不是一个独立的社会现象,其在跨境行为之后最终还是会在城市和社区等尺度上落地,从而对特定的城市和社区空间景观产生深远影响[12]。根据多林·梅西的文化认同理论,国际间流动性的增加有助于加深全球地方感,同样地,在地流动性也促进了在地地方感[13]。受疫情期间国际流动封锁、签证到期与政策限制,人们的流动频率降低、流动范围缩小,以社区为中心的小尺度流动成为外籍移民在地流动性的主体内容,对人的社区归属感也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图1)。
因此本文基于多林· 梅西的流动性与地方感的结论,通过优化提升街区的硬件基础设施和社会交往环境来增强外籍移民的日常流动,从而提升外籍移民的社区归属感和地方感。
(三)研究设计
研究采用深度访谈的形式对2019年前到中国并有长期留深居住史、且目前仍居住在深圳的外籍移民的在地流动性及社区归属感进行调查。不同于以往传统的定量分析研究从统计学的角度进行地方感的分类和验证,此类方法充分考虑个体的差异和特殊性,可以深度挖掘被访者想法。
本次访谈采取志愿招募的方式收集了共40个样本数据,被访者国籍以欧洲和亚洲国家居多(图2),占总人数73%,其中男女比例为7:3 。被访者来深目的主要为工作,除此之外还有学习、婚姻、度假以及其他因素。從事的职业类型丰富且具有较强专业性,如教师、建筑设计师。研究整理表明,外籍移民来深之后居住地也比较集中,南山区最为明显,有22个受访者,其中有14个集中在典型“国际化街区”招商蛇口街道(图3),这表明蛇口是较为突出且具有较强吸引力的国际化街区。(图4)
二、在深外国人的在地流动性
本文所研究的在地流动性主要针对移民在迁入地城市中的日常流动。要想理解空间与地方必须从日常生活实践入手[14],人首先和最基本的是存在日常生活之中。移民与地方的互动和协商,是一个持续性的事件,国家的影响固然存在,但城市、社区和邻里等不同尺度下日复一日的生活实践和日常经历更显重要[15]。特别是新流动性范式下强调的身体日常移动、物质流动、视觉载体所带来的流动想象、流动体验与意义,使得跨境移民在城市的日常生活实践逐渐受到重视,移民的日常生活流动中的认同、情感等微观尺度也对理解空间与地方提供了重要视角。
(一)典型日程与日常流动
日常生活是指与常规的、琐碎的以及重复性的社会活动相关的领域。不同于生活片段,日常生活更倾向于展现一个连贯、完整的动态实践过程,往往嵌入社会结构与个体能动性之间的二元张力中。因此,日常生活不仅包括空间上的变化,也隐含着时间上的连续[4]。研究对外籍移民所根植的空间、地方和景观作为重要切入点,对40名被访者的典型日程进行统计分析,主要分为两个时间段:工作日和周末。
对于工作日时段,大多数被访者的活动以工作—家两点一线为主,部分在工作日的晚上会以社区为中心,进行小尺度的休闲活动,如,遛狗、骑行、运动等。在周末,被访者的流动范围将扩大到整个市域乃至周边城市。对被访者日常休闲地进行词频统计(图5、6)。可以发现,被访者的休闲地集中在低密度、设施完善且自然环境好的地方。充分说明良好的片区规划、多元化的设施配套、环境优美的自然风光对外籍移民具有较大的吸引力。在统计中,蛇口是大多数被访者的休闲目的地,这与大多数被访者居住在蛇口是有关联的。其次是社区附近,如社区周边的公园、街道、体育馆等。可以看出大多数被访者的日常流动范围还是集中在社区附近。
平时会跟很多人聊天闲谈,与路边的乞丐和坐轮椅的老人,经常会一群人在一起聊天。经常去海上世界散步,经常活跃在海上世界附近,我认为自己是一个“neighborhood person”。晚饭后每天也会在街区间散步喝咖啡,遛狗,让自己的狗狗也认得街区的路。
——采访对象M3
(二)流动工具选择
在疫情之初,部分被访者对于交通工具的选择出现了变化,总体变化趋势表现为步行出行的频率大大增加,其次是地铁,以及公交与步行混合的出行方式。与此同时,小部分被访者表示减少或不再使用公共交通,如地铁、公交等,转而使用更为安全、可持续化的出行方式,如步行、自行车等。
疫情有一点点改变我的日常流动。特别是疫情一开始我有点不愿意使用公共交通,所以我会开始使用类似的交通工具: 步行或者自行车,疫情改变了我对交通工具的使用。
——采访对象 F10
外籍移民流动工具的选择一定程度上可以体现他们的日常流动尺度。可以看出较多人的日常出行以步行为主,这一结论或许证明了无论是对国际化街区还是一般性社区,基于15分钟步行可达范围内的社区建设将成为未来的重点。
三、在深外国人的社区归属影响因素
“社区归属感” (community attachment)是指社区居民把自己归入某一地域人群集合体的心理状态,这种心理既有对自己社区身份的确认,也带有个体的感情色彩,主要包括对社区的投入、喜爱和依恋等情感[16]。对社区归属感的社会学研究发现,与居民社区归属感的强弱正相关的几个主要因素包括: 居民在社区中居住的时间、人际关系、社区满足感、对社区活动的参与等[17]。研究通过“您是否属于这个社区?”、“您相信您的邻居吗,在日常生活中是否会依赖他们?”、“您未来有没有打算搬离现在的社区?”等问题的回答对被访者的社区归属强度进行了四个等级的划分(图7、8)。可以看出大部分人对于社区是有正向的情感。
本文中的社区归属感相关调研问题涉及被访者对社区的范围定义、是否有归属感、活动时间多在社区内或外等问题。在所有样本中,大多数对于社区归属感的表述较为复杂,对此本文将探究归属感的影响因素,及其与在地流动性之间的相互作用。通过对访谈资料的总结与归纳如下:
(一)邻里交流
杨·盖尔在《交往与空间》中将交往行为按不同程度的接触归纳为高强度交往和低强度交往[18],根据实际访谈可知,被访外籍移民在住区内最频繁的邻里交往是低强度交往,即被动式接触,发生的场所多在电梯、楼道、小区花园等。而对于高强度接触在访谈中较多人表示邻里之间的关系并未达亲密程度,文化差异与语言障碍是阻隔其交往强度进一步加深的主要原因;其次,疫情带来的距离感与本地社群对外国面孔的排斥也是一原因。而介于两者之间的“偶然的接触”与“熟人”的接触则体现了被访者的邻里社交与日常人际关系,一般有着相同社交兴趣或社会身份(家长、教师等)的人群,如通过遛狗、“遛娃”等日常重复的行为产生的偶然接触。
邻居们对我很友善,经常与我打招呼,乘坐电梯时也会经常摁着电梯等我,oeeoee也很喜欢我的狗狗,每次都会跟自己的狗狗打招呼或者去摸摸狗狗的头。
——采访对象 F7
此外,考虑昂贵的房价与生活成本,被访者大部分都居住在高层公寓住宅。尽管高层公寓增加了在电梯中的被动交往,但对许多习惯了低容积率、低密度住宅区的外籍移民而言,高层住宅显然不是能够推动社区归属感的最佳居住环境。因此,增加社区内公共活动空间的建设或社区周边服冬设施建设,以此增加以社区为中心的日常流动、邻里交流,或许是影响社区归属的关键要素。
人们和邻居的关系和房子类型有关系,不管是在马来西亚、欧美还是中国,独栋房子或者排屋那么邻居关系就好,高楼里的邻居关系一般都会很淡
——采访对象 M22
(二)设施建设与可达性
社区公服设施的配置状况决定了居民使用的便利程度,影响着居民生活的质量[19]。尤其是国际化街区中的服务设施配置更需注重布局的集约化、可达性,以及功能的多元化、精细化。根据本文的访谈与研究,居住社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往往影响了被访者如何定义“社区边界”,丰富化的选择将有助于塑造在地文化认同,加深正向地方情感。
在访谈中,对被访者居住地进行统计。居住地的选择反应了外籍移民在生活需求上的偏好。在访谈中被提及的选址因素包括基础服务设施(如商超)、公共服务设施(如国际学校、国际化服务中心)、公园绿地等,“多样化”“选择”“多元”是被提及的最高频词汇。而以社区为起点的5分钟、15分钟步行圈内的公服设施可达性也同样对被访者的社区归属起到了促进作用。
我太喜欢我的社区了,这个社区就是天堂! 居住生活都很便利,去哪里都可以騎自行车,公园距离这里也非常近。......看到周边的博物馆、周围的建筑一步一步地建设起来,我也觉得非常开心。
——采访对象 M4
(三)社区参与与志愿活动
学界对基于志愿活动与社区参与的外籍移民的文化融合已有较多研究,如赵聚军等学者基于京津三个国际社区的观察,考察外籍移民参与我国国际社区治理的现状,进而分析影响外籍移民参与社区治理的多重因素,并在此基础上探索国际社区治理的新模式与新方向[20]。根据本文的访谈资料分析,约半数被访者表示有参与社区志愿活动,其中8%在自己所居住的社区内参与,46%在社区外参与;其余表示从未听说过相关志愿活动,或听说过但无参与经历。可以见得绝大多数在深外籍移民有主动参与社区志愿活动的意愿或实践经历,但仅有小部分被访者能够在其所在社区就近参与。
在访谈中有一位较为特殊的被访者,不仅作为志愿活动的参与者更是发起者,在访谈过程中表现出极强的社区归属与地方文化认同,志愿活动对增进在深外籍移民的文化认同作用可见一斑:
我开启志愿者事业的初衷正是由于疫情的影响。人与人之间只能在线上交流,许多外国人遭受心理上的困境,甚至出现抑郁症、自杀等。我在海边救下一位想要自杀的抑郁症患者,所以我从社区 (community) 出发,开始了外国人互助组的事业帮助更多外国人适应在异国他乡的生活。
——采访对象 M11
四、基于增强流动性的小尺度街区实践—深圳招商街区
人口聚居区形成是涉及到多种因素交织的结果,探究外籍移民居住社区周边建成环境和历史发展对聚居区形成产生的影响,可以为建设国际化街区提供新的思路。深圳市南山区招商街道作为外国人主要的聚集地和居住地之一[21],其自身的发展探索之路便是深圳国际化的缩影,对国际化城市的发展建设有着实践指引意义。本文将选取招商街道作为进一步空间分析的研究区域,以期对小尺度高流动性国际化街区建设提出一系列发展借鉴与参考。
(一)基于文化多元融合,塑造地方身份
我们在对访谈者的身份属性进行访问时有一些有趣的发现。对于“您是否认为自己是深圳人?”这一问句,大部分访谈者给出了较明确的回答,其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有两名被访者坚定的认为自己是蛇口人而非深圳人。
故乡“first home”是俄罗斯,但是“second home”是蛇口,而非深圳。我一直居住在蛇口,并且我认为某些程度上蛇口相对不同于深圳。
——采访对象 M7
“蛇口是蛇口,深圳是深圳”体现了他们对这片街区独特的地方认同。笔者认为蛇口相对于深圳较为独立的地方身份不仅来自地理因素——城市交通可达性的相对疏远;也来自于地方文化认同的因素,这种强烈的地方文化身份离不开街区自身的文化建设。
招商街道被四十年来大规模填海造地所重塑,在这片历史的“空白地”上,外国移民更容易寻获并植入属于自己文化的记忆,从而建立多林梅西所述的“全球地方感 (Global sense ofplace)”[13]。全球地方感离不开对本地文化的加深,招商区域通过城市 更新将国际化进程中所产生的城市印象再本士化,成功地再塑外籍移民的地方身份。例如对外资商业工业遗存等实施了许多具体的建筑改造项目,最典型的改造是“南海意库”:一个工业厂房区改造成文化产业园的成功案例,使之成为创意产业集群从而带动周围的流动性发展。
(二)基于小街区营造,促进空间流动性
蛇口招商发展的历史是深圳国际化建设的起点。在改革开放之初(1979年),招商局集团(广东)结合过去的对外发展经验,大胆融合港资外资创办了中国第一个对外开放的工业园——蛇口工业区。两年后升格为房地产公司,在蛇口片区内建造了一系列住宅区,其中便包括早期的“国际社区”,即专供外籍移民租赁的如鲸山别墅、泰格公寓。还有后期建设的半山兰溪谷、玫瑰家园等高端住宅区。这些住宅区集群在蛇口“自成一派”,形成较为优越的居住环境。由于开发商的统一与规划的渐进性,蛇口的街区尺度合理舒适,没有出现大规模成块的城市集群开发,这也为其小街区发展提供了良好环境。而在访谈中居住于蛇口且具有较强社区归属感的被访者均表示对蛇口宜人的空间尺度的满意。
我认为蛇口不仅仅是人口密度低的原因,蛇口的“小尺度”是蛇口宜人的非常重要原因,城中村如水围这些地方,尺度也小且适宜。
——采访对象M19
除了宜人的街巷格局外,国际化、多样化的的公共服务设施以及设施的可达性增进了蛇口居民出行的意愿,促进了社区内部的小尺度、高频率的出行流动。通过街区内部丰富、多元的社会活动、日常行为、社交网络加深了人地情感联系,从而增进在地文化认同(图8、图9. 海上世界片区)。
蛇口是很例外的地方,很容易了解掌握这个地方。有很多美味的比如西餐厅,很方便,我不需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达那些地方,这是我喜欢的。在社区里,我们有很多当地的中国朋友,我们一起练习中文,一起交流。蛇口创造了这个社区。
——采访对象 M20
五、启发与展望
本文基于多林梅西对于“地方文化认同”及“全球地方感”的理论分析——空间流动性会促进地方依恋、形成地方文化认同,从而加强长期的居住意愿与地方归属,通过增强人群的在地流动性,提升人群的地方归属。而国际化街区作为连接国际移民与城市的有效空间单元,对国际移民文化身份的建构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全球化时代,不仅要手抓国际化的硬件基础设施建设,更需建设开放友好包容的社会氛围。基于此本文提出了未来国际化街区建设的几点建议:
(一)倡导小微更新与本土文化保护
在国际化街区建设中,一流的、先进的公共服务设施体系固然是不可或缺,但精神文明建设离不开对本土文化的留存与再生产。深圳许多商业中心已实现本土景观与泛文化的深度融合,譬如海上世界、欢乐海岸、华侨城等项目,这些成功的城市设计也吸引了不少被访外籍移民前往。深圳作为移民城市,经历改革开放文化对乡土文化的冲击与融合,面对国际化的发展需求,全盘保留本土文化遗留是不切实际的。因此倡导“小微更新”的传统文化保护在国际化街区的建设中显得尤为关键,例如在城市设计中保留文化元素或传统街巷格局。
这是任何发展中国家在建筑设计、城市规划发展中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在这个发展阶段,城市发展开始失去自己的身份(identity),因为有太多国际文化的影响,这是好的一面。它也有不好的一面,中国文化的身份认同正在丧失。如果我们想在设计中保留文化元素,可以在现代设计中置入一些中国文化的元素。
——采访对象 M1
(二)倡导街区国际化多元业态的植入
街区更新向更加混合和相互渗透的方向发展,这一方向逐渐取代了以往严格划分的空间类型。前文提到蛇口之所以有着独特、深刻的地方认同,与其在城市更新中国际化多元业态的植入是密不可分的。蛇口海上世界作为蛇口街区重点开发的城市综合体,是在深外籍移民最常聚集、最为国际化的公共服务场所之一。一方面整合了不同需求、复杂性以及各种语汇和形式的“混合”,一方面又通过文化场景的植入,如季节性活动等,加深了在地的文化认同构建。在后续的国际化街区建设中,以增进流动频次为目的设置多样化的业态选择,针对不同群体设置包容性的娱乐休闲活动,是提升街区吸引力的决定性要素。
我选择居住在蛇口第一个重要原因是这里一切都充满“选择”......这里没有限制,充满了可能性。蛇口有许多附加设施(additional facilities)例如按摩馆、瑜伽馆、高尔夫球场等。便利的生活圈无论去哪里都可以步行到达。
——采访对象F2
(三)倡导小街区的社会公共活动
流动性的加深可以增进被访者的地方感,部分在疫情后增进了市域流动频率的被访者是增加了以居住地为中心的小尺度流动。小街区意味着邻里之间更频繁的交往,在流动需求一定的情况下,减小流动的距离也即是增加流动的频率,外籍移民能够参与到更丰富化的社会公共活动中去,从而建立更紧密的社会关系网络。此外,小街区的交通规划也应面向绿色出行,建立小尺度内以步行、骑行为主、中尺度内以公共交通为主的交通出行结构。
蛇口是个好的地方,自己很喜欢旅游,但最终还是会选择深圳蛇口作为居住地。因为蛇口有小街区,像塞尔维亚一样,很适合居住,天气也很舒服。小街区会将人们聚集在一起,会产生很多有趣的活动。
——采访对象M3
(四)倡导多元融合下的社区参与
本森与杰克森(Michaela Benson&Emma Jackson)的研究所述, “人们不是仅仅选择一个与他们的生活习惯相匹配的地方来居住, 而是通过日常生活中的邻里活动与个人活动来塑造地方”[22]。为了更深的与社会融合,社会参与成为邻里设计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前文的访谈之中,有一些被访者因“不了解、太远了、无法抽空参与”等原因参与不到志愿活动,且极少有被访者提及社区治理的公共参与。可以看出绝大部分被访者对于社区治理与公益活动的态度是被动、单向的。一些研究表明,社区中外籍居民的社会融合和社区参与直接关联了社区接纳度(Community Receptivity)。社区接纳度作为社区归属的一部分,与地方感的塑造也密切相关。通过社区公共空间的设计促进居民的社会交往,能增进社区中居民之间的联系,增强参与感,最终有利于居民形成社区归属感[17]。
参考文献:
[1]夏志, 刘云刚. 流动性视角下三亚俄语区移民的空间实践与身份建构[J]. 地理科学进展, 2023,42(03):505-517.
[2]欧阳漪, 黄剑, 陈晓亮. “文化转向”视角下移民地理学研究进展与趋势[J]. 地理科学进展, 2020,39(12):2118-2128.
[3]柴茂昌, 藍涛, 曾志敏. 国际化街区标准指标体系构建:基于深圳实践的探索[J]. 城市观察, 2021,No.74(04):57-69.
[4]赵晓彤, 朱喜钢. 日常生活视角下南京边缘住宅区的青年化过程与机理[J]. 城乡规划, 2022(05):64-72.
[5]Sheller M, Urry J. The new mobilities paradigm[J]. Environment and planning A, 2006,38(2):207-226.
[6]Hannam K, Sheller M, Urry J. Mobilities, immobilities and moorings[J]. Mobilities, 2006,1(1):1-22.
[7]陶伟, 蔡少燕, 余晓晨. 流动性视角下流动家庭的空间实践和情感重构[J]. 地理学报, 2019,74(06):1252-1266.
[8]Cross J E. Private property rights versus scenic views: A battle over place attachments[C]//: 12th Headwaters Conference, Western State College, 2001.
[9]Tuan Y. Space and place: The perspective of experience[M]. U of Minnesota Press, 1977.
[10]Brown B B, Perkins D D. Disruptions in place attachment[J]. Place attachment, 1992:279-304.
[11]顾大治, 蔚丹. 城市更新视角下的社区规划建设——国外街区制的实践与启示[J]. 现代城市研究, 2017(08):121-129.
[12]王敏, 江荣灏, 林元城. 跨境流动背景下族裔社区研究进展及启示[J]. 人文地理, 2020,35(03):1-9.DOI:10.13959/j.issn.1003-2398.2020.03.001.
[13]Massey D. A global sense of place[M]//The cultural geography reader. Routledge, 2008:269-275.
[14]吴飞. “空间实践”与诗意的抵抗——解读米歇尔·德塞图的日常生活实践理论[J]. 社会学研究, 2009,24(02):177-199.DOI:10.19934/j.cnki.shxyj.2009.02.009.
[15]Stodolska M, Santos C A. 'You must think of Familia': the everyday lives of Mexican migrants in destination communities[J]. Social & Cultural Geography, 2006,7(4):627-647.
[16]单菁菁. 社区归属感与社区满意度[J]. 城市问题, 2008(03):58-64.
[17]谭英. 社区感情、社区发展与邻里保护[J]. 国外城市规划, 1999(03):11-15.
[18]杨盖尔. 交往与空间[M].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1992.
[19]赵民, 林华. 居住区公共服务设施配建指标体系研究[J]. 城市规划, 2002(12):72-75.
[20]赵聚军, 齐媛. 我国国际社区治理中的外籍居民参与——基于京津三个国际社区的观察[J]. 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20,No.275(03):27-36.
[21]王璐, 陈芳. 营造有特色的国际化社区——来深移居外籍人士的社会工作服务实践[J]. 中国社会工作, 2018,No.348(24):22-23.
[22]余華. 社区营造:协商空间的构建及地方归属感——以杭州良渚文化村为例[J]. 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8,40(01):1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