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图书馆馆藏光绪刻本《莆田水利志》两种版本之文献比较研究

2023-12-25 15:12曾美香
文化学刊 2023年9期
关键词:满铁莆田水利

曾美香

人类文明的诞生和发展离不开河流的滋养。山川、河流、湖泊对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福建省莆田市东、西、北三面环山,以山脉围成的兴化盆地广袤富饶,主要干流木兰溪、萩芦溪贯穿境内,东南面临的兴化湾、湄洲湾是优良的海港渔区。在莆田境内,无论是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中国古代“第二大水利工程”之称的木兰陂,还是延寿陂、使华陂、南安陂、太平陂(萩芦)等各大古陂,以及各个大小陂、塘、陡门、坝、圳、沟、渠、涵、窦等支流分溉设施,星罗棋布地遍布了莆田南北洋平原、山区和沿海地区。它们集灌溉、防洪、泄水等多种治水功能于一体,将水、人、地势完美统一,不仅反映了历代先贤和谐利用和改造自然的科学治水理念,而且这些水利设施大部分至今仍然发挥着重大的水利作用,同时也成为了人们休闲度假的文化旅游胜地。

绿水青山是人民幸福生活的重要内容,是金钱不能代替的。水利与国家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的发展是互相促进和制约的。中国拥有四千多年的农耕经济文化,水利事业贯串整个农业社会发展史,无论是灌溉饮用还是水运交通,水利在关乎国计民生的方方面面都具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清末陈池养修纂的《莆田水利志》是对古代莆田水利史料的全面搜罗、分类编排和总结考证,具有重要的历史文献研究价值与现实意义。

一、陈池养与《莆田水利志》

陈池养(1788—1859),字子龙,号春溟,晚年号莆阳逸叟,莆田城内后塘巷(今城厢区梅峰街)人。民国张琴《莆田县志》卷三十二《循良传三·陈池养》记载:“幼有颖悟,年弱冠,领嘉庆丁卯乡荐,己巳恩科成进士,直隶武邑知县……以精明廉介称……尤致力于水利。”[1]嘉庆二十五年(1820),陈池养丁父忧卸任。于道光元年(1821)归故里,不再出仕。陈池养家居近四十年,历任厦门玉屏、仙游金石、莆田兴安等各书院讲席,尤致力于莆田水利事业。他早在平乡、武邑任上时,就曾倡建河闸、加固河堤。返归故里莆田后,毕四十年之力,主持修建莆田南北洋各处水利工程近五十处。其中道光七年(1827)所主持的东角、遮浪镇海堤工程,可谓“莆阳水利史上的一座丰碑”。陈池养还带领诸董事工友们奔波于修理镇海堤前线各处,勘察民情地况,研究《河防摘要》等书籍,制订符合实地工程修建的计划指导现场工作。他为莆田南洋人民筑起了一道守卫生命财产安全的坚实“长城”。

陈池养勤于著述,虚心笃学,民国教育家张琴称赞其“天才敏给,虽公事劳形,不废笔墨”(民国,张琴《莆田县志》卷三十二《循良传三·陈池养》)。他除参修《福建通志》外,还著有《慎余书屋文集》(即《逸叟文集》)、《莆阳水利志》(即《莆田水利志》)、《慎余书屋诗钞》《毛诗择从》等。

二、《莆田水利志》缘起与版本比较

(一)《莆田水利志》[2]编撰缘起

我国有悠久的治水历史,有编写水利史、志的优良传统。《莆田水利志》(即《莆阳水利志》)是一部地区水利志,其内容详细、覆盖面大,地方特色鲜明,反映的水利内容十分丰富。编撰者陈池养广搜史料,考证勘察,足迹丈遍莆阳大小水系,呕心沥血编撰出《莆田水利志》一书。该志堪称莆田水利史料全集,也是陈池养本人治理水利的经验和总结。

咸丰元年(1851),陈池养在参与编修省志时广搜有关莆田水利的史料,总结治水经验,精心编撰水利专著《莆田水利志》,分图说、水道、陂塘、隄防、祠祀、章奏、公牍、传记八门,文凡十数万,意在“良有司诚取而观之,亦可知水利之关系莆田,创修不易,而加意修葺矣”(陈池养《莆田水利志·自叙》)。陈池养对莆田历史上水利事业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给后人兴建各种水利工程提供了宝贵的经验,也为后世留下了许多丰富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堪称“莆田治水第一功臣”。

“莆阳”即今福建莆田的别称。陈懋烈的《序》中称《莆阳水利志》、章倬标等人的《序》和陈池养的《自叙》中称《莆田水利志》,光绪二年(1876)刻本的底稿为陈池养本人于咸丰元年(1851)编撰完成的手写稿,也称《莆田水利志》。因此,本文采用《莆田水利志》作为该志名。

(二)两种版本的《莆田水利志》比较分析

本文比较研究所用的底本为中国国家图书馆收藏的两种版本:一种版本封面盖有“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藏书之印”“满铁上海事务所图书印”“上海满铁事务所”三枚图章,卷首内右下角盖有“北京图书馆藏”图章,共八册;另一个版本是1974年台湾成文出版社根据清光绪元年(1875)陈懋烈主持的刊刻本而出版的影印本,盖有“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藏书”图书印章。两种版本封面书名皆为《莆田水利志》,卷内中缝刻印的书名为《莆阳水利志》,刊刻于光绪二年(1876)。

两种版本的异同:经过对两种版本的校对,“上海满铁事务所”收藏的线装善本和成文出版社影印本的格式、页码、字体、内容基本一致。但其中个别字如:卷四第一页右“新兴文赋二里”的“赋”字,满铁本为“武”,台湾影印版为“赋”;卷四第一页左“在寒仙坑”的“仙”字,满铁本为“山”,台湾影印版为“仙”; 满铁藏本于卷四第十页左的“八十亩”后用毛笔手写添入“水入海”三字;满铁藏本卷五第六页右“淹没庐”中“庐”字前无“田”字,台湾影印版有“田” 字;满铁藏本卷七第四十二页左“字巨川”后面为下一页明代朱淛《与吴太守论莆田南洋水利书》的“机淛生长海滨”开始的部分文字,漏掉了“仪真人。八月望日序。”而朱淛《与吴太守论莆田南洋水利书》前部分题名及从“木兰为陂”开始到“诚莆人更生之”内容也漏掉了,对照版面格式和内容应该是错版,台湾影印版内容格式完整,等等。可见满铁版本错误较多,出现了错字、漏字、漏页、错页,因此,可以推断两种《莆田水利志》是同一种底本的不同印刷版次。

两种版本除内容、字体相同之外,满铁藏本还特意将文中错误和不清晰的字做了人工手写修改,如:卷一第九页左《自叙》中的“侯官李者李宏”手写修改为“侯官长者李宏”、卷一第二十四页左“邑人给谏”的“谏”字、卷二第一页右“新塘”的“塘”字、卷四第一页右的“赋”、卷四第一页左的“仙”字、卷四第十页左的“八十亩”后添入“水入海”等,并在每卷的卷首加盖了 “满铁上海事务所图书印”,可见满铁事务所对此书的重视态度。

此书后来入藏北京图书馆(第一卷首右下角盖有篆书体“北京图书馆藏”印章),北京图书馆即现在中国国家图书馆的前身,是国家总书库、国家书目中心、国家古籍保护中心。

1974年台湾成文出版社出版的影印本《莆田水利志》[3]系该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方志丛书》之《华南地方·第二二五号》,分上(第一卷到第四卷)、下(第五卷到第八卷)两册。该版本在封面上将光绪元年(1875)为刊刻本写序言的“陈懋烈”错刊为“陈懋列”,并标为“陈懋列修”,却没有把《莆田水利志》的实际编撰者陈池养注明,容易让读者误以为编撰者为“陈懋列”,而非陈池养,这在图书目录检索上会造成误导。例如:中国国家图书馆官网检索出来的台湾成文出版社影印版本的著者均为“陈懋列”,而上海满铁事务所收藏的善本检索出来的著者为“陈池养”。

三、《莆田水利志》的编撰特征

陈池养编撰的《莆田水利志》缘起于道光十一年(1831)重修《福建通志》开局,参与分纂,因“得多见古书,凡涉莆田水利,逐加考证”,意在“良有司诚取而观之,亦可知水利之关系莆田,创修不易,而加意修葺矣”(《莆田水利志》卷一,陈池养《自序》)。光绪二年(1876)刊刻本《莆田水利志》的编撰特征如下:

(一)严格按照志书体裁和体例修撰

分图说、水道、陂塘、隄防、祠祀、章奏、公牍、传记八个门类,共十余万字。刊刻本除了陈池养原稿本内容外,于正文前后分别加刊了陈懋烈等人的序和林扬祖的后序,且不同于正文雕版匠体,序都是用书写体。

(二)参考了大量史料

编撰者参考了正史(如《新唐书·地理志》等)、方志(如《八闽通志》[4]、宏治《府志》《游洋志》等)、地理志(如《明一统志》《大清一统志》《名山胜概记》等)、水利专志(如《莆田水利记略》《木兰陂集》等)、私人文集(如《夹漈文集》《未轩文集》《见素集》等)、杂史(如《幼老春秋》)等,旁征博引,体裁丰富,且都有详细的文献出处,采用不同版本史籍内容进行对比,互相印证和勘误、存疑。

(三)增加按语

在考据上,编撰者保留了原版正史、方志、文集等的讹误疏漏,于文中加“按”语,或勘误,或存疑。如错字、地理位置、年间断代错讹等,均加以实地考察,博采众史,分析解剖,条缕清晰。

(四)严谨的治史态度

编撰者陈池养于卷五《祠祀》之“钱神女庙”摘录了县志里记载的关于明正德六年(1511)因生员李熊迁钱妃庙于长者新庙之西,引起十四家子孙争讼,到正德十六年(1521),官判十四家后裔照旧庙地建复事件。池养于文中特加按语,简明扼要概述了李氏与十四家争端始末,并详细附上“雍正八年福建修志案”,同现存《木兰陂集节要》[5](明知县雷应龙)与《木兰陂志》[6](十四家私刻)之间内容抵牾相印证。陈池养秉承了史家严谨的方法和客观的态度,于《莆田水利志》一书中对上述部分关于李氏与十四家子孙后代历来颇有争议的两部官私刻本《木兰陂志》,保留中肯态度,忠实于史料,不作任何褒贬评语。

对一些私人文集和杂史的文献资料保留存疑,如卷八《附:杂识》中关于《三朝北盟会编》中关于蔡京官居“太师”后,听术士之言要决水以符黄涅槃的兴化古谶而“请奏”的记载,作者根据正史蔡京相关生平文献资料进行考证分析,于文后加按表示存疑:“李长者以熙宁六年应诏,八年造陂,没于元丰六年。蔡京以熙宁三年成进士,元丰七年以中书舍人,权知开封府。长者造陂,未必为京所请。至《幼老春秋》称‘大观二年,京拜太师,遂决其水’。不知所决又在何处?”等。

四、研究《莆田水利志》的现实意义

目前,我国已有17处“世界灌溉工程遗产”项目,福建莆田木兰陂名列其中。在当代水利研究中,古代水利工程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利用已成为研究热点之一。水利志书是一个地区水情的载体,较为全面地记述了本地区水利事业发生、发展的过程,是水利基础信息的汇集与整合,具有不可替代的权威性和系统性,是联系历史与现实的桥梁。科技的发展推陈出新,水利事业作为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一部分,其传统技术,如治理黄河的某些技术、古老都江堰的布置等,至今还在发挥着重要作用。根据文献记载和实物实地考察,我们可以找出治水的科学规律,研究改进并加以提高,可以使之继续发挥作用,用来指导将来的水利建设。

一项水利工程的成功建设及其之后能否持久性发挥作用,在于是否拥有一套完善的岁修制度及对该制度的执行力。完善的水利工程岁修制度是历代治水经验的总结,具有科学性和可行性。中国古代地方上水利工程的兴建与维修,基本上是由官方主持完成的;也有民间自发组织的,一般由乡贤义士倡议募捐,官方视情况协助。官方组织大型水利工程修建时,后期往往也需要民间力量的资助。《莆田水利志》中关于修陂造桥、筑堰埭、筑海堤的各种技艺、制度的详细文献记载,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因近现代机械技术的引入而失传。那些大大小小的古代水利设施大部分不仅作为防洪灌溉系统继续使用保留到现在,还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而得以从经济、文化、艺术发展与交流等各个层面进行开发利用。比如:在新的历史时期,传承创新乡贤文化,增强乡贤文化的吸引力、引领力和服务力[7]。要想保护开发利用好乡贤文化资源,保护好当地乡贤文物和文献,可以设立乡贤祠、纪念馆(如五侯祠、镇海堤纪念馆、木兰陂纪念馆等),开设相关主题的活动和讲座,弘扬先贤志士的优秀品质(如吴兴、钱四娘、李宏、蔡襄、陈池养等先贤治水事迹)和当代典型人物的先进事迹(如原鲁山事迹等)。

莆田市位于福建沿海中部,素有“海滨邹鲁、文献名邦”之称,在 “海丝” 文化遗产上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因此,研究《莆田水利志》既可以为现实的水利、水务工作提供参考,也可以传承和弘扬优秀传统文化,联结海内外血亲脉络、携手共促和谐统一,并在构建海丝之路上进一步稳定发展同世界各国在政治、经济、文化事业各方面的交流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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