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平
三嘎和媳妇儿去外地打工十几年,累死累活、口咽肚攒地,这才有了几十万元的积蓄。这年他们决定回家,过安稳日子。
但是三嘎闲不住,他想养牛。
三嘎的本家老叔是村里的养牛大户,三嘎就去登门求教。
老叔听说三嘎也要养牛,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说:“你要是听我的,就千万不要养这玩意!我养牛五年,就差把裤子赔上了。”
三嘎感到很惊讶:“老叔,此话怎讲?”
老叔叹了一口气说:“大侄子,你是有所不知呀!这养牛的讲究可真是太多了,主要一条,就是投入太大!整天大瞪俩眼往里砸钱,经常连个水漂都看不见。”
老叔见三嘎还不明白,就带他走进自己的牛圈。三嘎一看吓了一跳:眼前的牛圈,竟是由钢架和石棉瓦组建起来的大棚,大棚里面堆着小山般的草,还有成垛的饲料,铡草机、粉碎机、拌料机……各种设备一应俱全。
老叔说:“我整成这样,跟人家正规的养牛场还差得远呢!”
三嘎啥也没说就走了。他回去想了几天,决定还是要养牛。不过他没有建大棚,只是在空地上围起了栅栏,这就是牛圈了;粉碎机、拌料机等设备他也没买,他只买了一台铡草机,还有牛槽、钢叉等必用的东西;那五花八门的精料他也没买,只用玉米面代替;接着他去村里,通过打招呼、说好话的方式,把人家扔在田里和院里的玉米秸秆,一分钱不花都拉了回来,堆成一座小山,又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一些草捆。这些都准备停当,他就去买牛了。
三嘎没在当地买牛,他跑到草原上去,东问一家,西问一家,反复比较,不断砍价,最后花了三十万元,就买回了十头怀犊的母牛和二十头不到一岁的母牛犊子。他的牛场就开业了。
老叔听说了,跑过来视察,说:“你这牛倒是买得挺便宜,不过你这牛圈太简陋了,哪像个养牛的!”
三嘎说:“养个牛,那么多讲究干啥!关键要看牛养得好不好,能不能挣到钱。”
老叔说:“哈,你不听人劝,肯定比我还要惨。”说完就撇着嘴走了。
养牛的确有许多讲究,比如喂牛就有诀窍。起初,三嘎也像老叔那样,把草和料拌在一起喂,但是慢慢就发现这样不行。原因是牛要挑料吃,就用嘴和犄角把草拱到一边去,搞得槽上槽下全是草,造成浪费。于是他就试着先添草,后上料,这样草和料都吃得精光。他把这个办法告诉了老叔,老叔一试不错,说:“三嘎你挺能研究啊!”
转年春天,老叔又到三嘎的牛圈来,立即大惊小怪地说:“哎呀三嘎,你看你的牛一个个都瘦成啥了,闹不好会趴蛋的呀!”
三嘎說:“我看过书了,牛只要有七八成膘,就不会趴蛋的。”
老叔说:“养牛难道能以不趴蛋为标准吗?走,你去我那里看看,让你开开眼!”
三嘎跟着老叔来到他的牛棚,看见他的牛果然一个个膘肥体壮的,就问老叔怎么喂得这么好。老叔得意扬扬,很神秘地凑到他的耳边说:“告诉你吧,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每天都要给牛喂鸡蛋,还要往草里拌猪油……”
三嘎一听吓了一跳:“哎呀老叔,你这是养牛呢还是养猪呢,牛是吃草的玩意,怎么能吃这些东西呢?”
老叔说:“怎么不能吃?上膘才是硬道理。我可不像你,让牛跟着遭罪。对了,我这里还有不少料,这牛嘴刁也不吃了,你拿去喂你的牛吧,等你有了钱再还我。”
三嘎说:“老叔,我知道你养牛为啥赔钱了。我的牛,从来不喂什么精料,最多给点玉米面。养牛就是养牛,整那么复杂干啥!”
三嘎说着,摇着头走了。
转眼到了夏天,牛该出场了。三嘎赶着牛群来到草原上,把牛交给专门为人代牧的牛倌儿。三嘎那些牛见了青草,尥着蹶子往过冲,拼命吃草,一天就长两三斤肉;老叔的牛也来了,因为有膘,一个个慢慢腾腾的,一天也长不了一斤肉。到这工夫,老叔似乎才有点明白,他说:“三嘎,我养了五六年牛,怎么还不如你一个新手呢?”
这年秋天,三嘎去接牛群的时候,他的牛已经从三十头变成了四十头,还有二十头怀孕的。又过了几个月,他把新生的十头小公牛、小母牛卖了,拿回了十万元“回头钱”。三嘎算了一下,这十万元有一多半是纯挣的。
老叔那边也卖了几十头牛,但是去了这钱那钱,还是一个赔钱。
第二年,又到了牛群出场的时候。老叔又要把牛赶到附近的草原上去。
三嘎却说:“今年咱们往远处送送吧,远处草好。”
老叔说:“近处照顾方便。”于是就赶牛走了。三嘎却雇了车,把牛运去很远的霍林河牧场。
在空闲的日子里,三嘎开始玩起了短视频,每天谈论养牛的事情。没想到粉丝数噌噌地往上涨,转眼就达到了几十万,他每天不更新都不行。他只好加紧学习,四处取经,他的短视频越做越专业,养牛知识也越来越丰富了。
这时候老叔又来找他了:“三嘎啊,人家都在说你是大忽悠,整天吹牛,你能不能不再瞎抖搂了?”
三嘎说:“老叔,我这是在宣传养牛,与现代科学接轨呢。再说啦,我现在也是骑牛难下了。”
没过多久,又发生一件事。就是这一带突然大旱,附近的草原草又少,牛又多,一时间好多养牛户都慌了手脚,纷纷低价卖牛。三嘎却稳坐钓鱼台,每天依然在发短视频。因为霍林河那边雨水好,草场当然就好。这时他的牛群已经发展到六十多头了。
老叔又赔了一把狠的,他感慨地说:“三嘎呀,老叔算是服了你了。”
三嘎就又做了一期短视频,话题是:怎样做个现代养牛人。
选自《中国铁路文艺》
2023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