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杯柠檬茶

沈晨

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她向后退了一步，便再无可退的地方了，背后就是墙壁，墙边那道窄窄的阴影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庇护。她想不明白，外面接近四十摄氏度的高温天气，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在这儿排队买奶茶。她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队伍中有人撑着阳伞，有人焦躁地摇着扇子，也有人跟她一样，缩在墙角边这条狭窄的阴影里。她想，前方十几米，就是商场的入口，商场里有空调，多凉快啊，为啥偏偏在这儿受罪？哎，现在的年轻人……

她把目光转向另一边。另一边是空落落的广场，烈日将石板路面晒得闪闪发亮，车位上的几辆电瓶车软化了一般，在她的眼里摇摆扭曲得变了形。

“阿姨，您再等一下啊！我现在有点忙。”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从奶茶店柜台后面传了出来。她回过神，转头看去，一张清秀稚嫩的脸庞探了出来，与她目光相遇。没等她回答，那张脸笑了一下，又退了回去。

她将脚边的黑色垃圾袋移了一下，继续等着。奶茶店侧面摆放了一只蓝色大桶，用来装店员制作饮品产生的果皮、废包装盒等，也方便顾客丢弃垃圾。她的工作就是给这只桶套上黑色垃圾袋。每天下午和晚上，她要清理两次垃圾。她其实是商场的保洁员，这家奶茶店开业后，物业经理给她增加了这个任务。

买奶茶的人又换了一茬。她等得有些焦躁了，在心里抱怨起来。这个夏天真是奇了怪了，从五月初就开始热，连着几个月都是高温天气，这两周更是疯了一样，天天都是直奔四十摄氏度。奶茶店里的几个年轻人真是的，有什么活交代一下，早就干完了，何必让她在这儿干等着。

“阿姨！阿姨！”

她听到柜台里有人喊她。一看，还是刚才那个秀气的女孩子。她藏起脸上的不快，走上前去，问道：“忙好了吗？哪里需要弄啊？”

女孩面带甜甜的笑，问道：“阿姨，您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奶茶啊？”

她连连摆手，说道：“我不喝，我不喝！”

女孩期待地看着她，诚恳地说：“阿姨，您还是选一款吧。刚才客人多，耽误您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不喝。要是没有活，我就忙去了。”说着，她抬腿准备离开。

这时，店里走出来一个男孩，来到她面前，说：“阿姨，刚才我的伙伴没跟您说清楚。是这样的，昨天我们老板交代了，每天免费送清理垃圾的物业人员一杯饮品。天气这么热，您辛苦了，请接受我们的一点心意。”

她听了，感觉有股清凉的风吹了过来。

男孩又说：“阿姨，要不我们帮您选择吧？时间久了，怕耽误您的工作。”说完，男孩走到柜台前和女孩窃窃私语，然后，女孩转身到操作台忙碌起来。

炙热的阳光还在身后烘烤着，空调的冷气从柜台后迎面吹来，她感到身上一阵清凉，可唯独觉得脸上是滚烫的，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在脸上。

很快，女孩递出一杯鲜绿色的饮品，冲她喊道：“阿姨，这是本店招牌柠檬茶，少冰无糖，请您拿好！”

她聽了，赶紧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手心，伸过双手去接。

女孩笑得依旧甜美，她忍不住盯着那双清澈明媚的大眼睛，好像在看着自己的女儿，丝毫不遮掩心里的喜欢。

女孩笑着说：“阿姨，我们店有很多种果茶，您喝喝看，不喜欢的话，明天就给您做另一款。”

她听了，又一次走了神。刹那间，她感觉有一股冰爽的清泉从心头流淌出来，将她淹没。

选自《天池小小说》

2023年第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