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读本（组诗）

□马兆玉

峡谷里那些蓝色的雪

琴声：

舒缓。悠闲。没有一丝寒意

峡谷朝我敞开胸怀。包括峡谷里蓝色的雪

琴声是一小朵紫云。有鹰的形状。轻若红唇之气

那些陡峭或侧卧的雪，都是

琴声抚慰的好景致。一切都能来呼吸，净心

包括形单影只的松树，某一处漫上山坡的松林

包括谷底，一只悠然漫步的、雌性的红狐狸

我的心守不住石屋了！我的心，想做另外一朵

穿过蓝色峡谷的云

一个叫鱼儿红的地方

红嘴鸦是这座牧场的主人。散漫的雪

打开天空之门。主人走过的地方没有脚印

倒是，牛羊的眼神

有些迷茫

冻结的小河把脚步埋得很深。深得

能遇见所有草根，和草根下蜷卧的一块祁连彩玉

老臊胡的长胡须，在风中波动

雪达板一侧，牧村石墙下，隐约的狗叫声

像一个失魂的人，深一脚，浅一脚

走在多年前的记忆里

一场雪的野牧。藏在雪里的花雪鸡

灰狼、豹子、雄性的青骢马，至于山麻黄和多刺的

鬼箭愁，薅一把羊毛，再薅一把羊毛

它们真能为梦取暖

鱼儿红其实是凄凉的哈萨坟

胡乳达其实是一种奶豆腐

大农场的秀禾

她的

旺盛地生长，没有草的纷繁与芜杂

她清新、秀美、饱含水和光、丰饶的自兴

弯曲的小路让大农场之夜，如此多梦

梦里有什么呢？

挑于眉梢的一星露？噙于唇间的一粒珠？

夜蝴蝶一直在飞。月亮门洞里

另一个她，让麦穗生出迷离之芒

她的晨昏拥有优雅的香气

蛙声推搡，鸟羽扑扇。她的静秀

穿骨，入髓。对物，对我，没有丝毫伤害

她们只是一地秀禾。区别与姐妹的

是她们萨日朗的细腰身

野歌者

蓝色清晨的游牧者，他是鹰和马的混血儿

这是一种精神的替代之说。他可以没有姓氏。他

可以与任何人通灵，太多的季节，太多河流，太多的

似是而非的日月，都是他的手势、脚印、汗水

太阳的脸、月亮的鞋、犁铧尖上的珍珠

寸心与香囊对应的谷物，甚至雨雪风霜的旧衣物

它们与巨大的荒野互为家园，互为歌喉

至于行走坐卧，一道祁连山脉，相伴一条丝绸之路

唱着为人接生，哭着为人送葬

中间，空出的地带

要么，是一群人的前生；要么，是另一群人的来世

唯独野歌者的寂寥，有光的地方黄金一样嘹亮

背光的地方，隐含着藏青之色

饮马农场

粘在佛唇上的一粒麦子。一粒能听懂佛经的麦子

佛的视野广大，太阳和月亮都是会飞的金银雀儿

大农机在经卷里耕作。伎乐天本来是农家子女

如果她们入俗，谷物的壁画皆可映入天空

风之飘带很软，河之飘带含有水光

心之飘带，拂取谷叶上的微尘：禾如盏，藤如帘

一只胸前带花的碗，一个日夜念诵菩提的人

蝴蝶翩然，是因为蝴蝶把自己修成一个小佛童

开阔的小麦地是佛济世的大背景

无边无际的苜蓿地和葵花地是恩泽牛羊的胸怀

疏勒素云，祁连若玉

黄沙漠，碧天空，可供灵魂游牧

供养人的表情必须融得雨雪，融得风霜

而耕与种的快乐，只是一个幸福的大蜜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