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静琪,刘良可,李 利,刘砚池
(华南师范大学国际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外语学习的过程是一个情绪体验较为复杂的认知活动过程,学习者常常会经历焦虑、倦怠等负面情绪,这些情绪也受到了多种因素的影响[1]。其中,外语焦虑是在学习外语情景下表现出来的一种特殊焦虑,是一种与自发神经系统唤醒相关的主观感受,包括紧张、恐惧和担忧[1]。它不仅是影响学生成绩的重要情感因素之一[2],近年来还成为了外语学习领域备受关注的研究议题之一[3]。大量研究表明,不安全依恋会使学习者在学习外语的过程中过度关注自己的不足,产生消极情绪[4],当遇到学业困难时更易逃避问题[5]。因此,在关注外语学习时,我们也需要考虑个体不安全依恋特质可能存在的影响。以往研究多聚焦于情商、交际意愿等因素对外语焦虑的影响[6-7],较少关注不安全依恋对外语焦虑的影响。基于此,本研究以大学生为研究对象,探讨不安全依恋对外语焦虑的影响,并探讨该路径下存在的自我概念因素,为缓解大学生外语焦虑提供启示与教育借鉴思路。
外语焦虑会受到多重因素的影响,其中包括个体内部因素[8],如不安全依恋。不安全依恋是指个体在成长过程中未能获得足够的情感满足和支持,导致其在心理上出现一系列的负面特征和行为反应[9]。Bowlby依恋理论认为,早期依恋将通过内部工作模型影响到个体的行为模式[10],而这些负面特征和行为反应也会对个体的学习行为产生影响[5]。不安全依恋水平高的个体在面对各种任务时,容易过度关注到自己的不足,导致产生悲观、自卑、焦虑等不良情绪,从而影响个体的身心发展。相反,不安全依恋水平低的个体面对各种困难时,则更多采取积极的应对方式,从而能够产生积极情绪促进个体的身心发展[4,11-12]。现有研究表明,不安全依恋能够预测个体的学习行为[5],但大学生的不安全依恋如何影响外语焦虑仍不清楚。
基于社会认知理论[13],自我效能感和自尊是与不安全依恋密切相关的个人内部特质,可能对外语焦虑的产生存在一定的影响。自我效能感是个人自我信仰系统中最核心的部分,指的是个体对自己是否能够成功从事某项任务的主观判断[13],会对个体情绪和行为等方面产生一定的影响。研究表明,不安全依恋与个体的一般自我效能感呈显著负相关,即个体的不安全依恋水平越高,其自我效能感越低[14]。这一关系体现在学习过程中会表现为自我效能感低的个体认为自己无法成功学习外语,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目标,因此其动机水平也较低,外语焦虑水平会较之更高[15]。
同时,自尊也可能对个体学习产生显著的影响。自尊指的是个体欣赏、重视、喜欢自己的程度,是个体对自身是否有价值、是否重要在情感上的总体性评价[16]。大量研究表明,不安全依恋水平高的个体担心自己被他人冷落、忽视,当面对各种瓶颈时不能控制自己减少不合理信念的产生,常常思考消极的事情,导致自尊水平下降[17-19]。在这种情况下,个体的自尊水平较低时,易对自我产生否定,在面对外语学习过程中产生的困难时,常常对自我产生怀疑,认为自身无法胜任该任务,故其外语焦虑水平也相应越高[20-22]。
此外,自我效能感和自尊也存在稳定的关系,自我效能感对自尊具有显著的预测作用。相关研究表明,低自我效能感的个体当面临困难时,易降低自我的整体评价,认为自己无法成功克服困难,产生自我否定等负面情绪,从而降低个体的自尊水平[23]。自我效能感较低的个体通常会对自己产生不正确的自我评价,在面对挫折与困难时常常没有信心去解决问题,因此可以通过提高个体的自我效能感来促进大学生产生正确的自我评价以提升其自尊水平。上述研究成果为探讨自我效能感和自尊在不安全依恋与大学生外语焦虑之间的中介作用提供了理论和实证基础。
综上所述,不安全依恋和个体的外语焦虑可能存在稳定的关系,同时这一关系也可能通过自我效能感、自尊这两个因素产生作用。因此,本研究考察分析不安全依恋、自我效能感、自尊和大学生外语焦虑之间的内在联系,为缓解大学生外语焦虑、提高大学生的心理健康发展提供启示与教育借鉴思路。
采用问卷星形式对大学生发放线上问卷703份,通过剔除漏填、不认真填写(如答案均选同一个选项)以及正负三个标差以外的异常值等问卷后,最终回收有效问卷638份,有效率为90.75%。研究对象年龄范围为17~28岁;男生150名(23.5%),女生488名(76.5%);生源地为城市342名(53.6%),生源地为农村296名(46.4%)。
图1 假设模型
1.亲密关系经历量表
采用李同归等人根据Brennan编制的ECR量表进行修订[24]。该量表共计36个项目,采用Likert七级计分,“1”~“7”代表“完全不符合”~“完全符合”,分为依恋回避和依恋焦虑两个维度,其中奇数题为依恋回避维度的项目,偶数题为依恋焦虑维度的项目,得分越高表明个体的不安全依恋水平越高[5]。其中反向计分题为:3、15、19、22、25、27、29、31、33、35。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1。
2.外语课堂焦虑量表
采用王才康依据Horwitz编制的FLCAS量表进行修订[25]。该量表共计33个项目,采用Likert 五级计分方式,“1”~“5”代表“非常不符合”~“非常符合”,包含交际畏惧焦虑(1、3、4、9、13、14、18、20、24、27、29、33)、负评价焦虑(2、7、8、15、19、21、23、31)、考试焦虑(5、6、10、11、12、16、17、22、25、26、28、30、32)三个维度,得分越高,表明个体的焦虑水平越高。其中第2、5、8、11、14、18、22、28、32题为反向计分。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94。
3.一般自我效能感量表
采用王才康等人根据Schwarzer等人编制的一般自我效能感量表(GSES)进行翻译修订版本[26],共10个项目,采用四级计分,“1”~“4”代表“完全不正确”~“完全正确”,得分越高表明个体的自我效能感越好。本量表无反向计分题目。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91。
4.自尊量表
采用季益富等人根据Rosenbery编制的SES量表进行修订[27]。该量表共计10个项目,采用四级计分,“1”~“4”代表“很不符合”~“非常符合”,得分越高表明个体的自尊水平更高。其中反向计分的题目为:3、5、8、9、10。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82。
采用SPSS 22.0统计分析软件,进行正态分布检验、描述性分析、共同方法偏差检验以及相关分析,同时运用PROCESS 4.0宏程序,控制住人口学变量(性别、生源地)后,运用中介效应检验方法进行中介效应分析。
由于本研究的调查无法直接判定是否存在共同方法偏差,因此使用了Harman检验[28]。通过采用未经旋转的主成分因子分析得到了17个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且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17.81%,小于40%的临界标准,说明共同方法偏差对本研究的影响不严重。
通过使用SPSS 22.0进行相关分析,结果显示,不安全依恋、外语焦虑、自尊及自我效能感之间存在显著相关,结果如表1所示。外语焦虑与不安全依恋有显著的正相关,自我效能感和自尊与不安全依恋之间有显著的负相关;自我效能感、自尊和外语焦虑两两之间相关均显著。
表1 描述性统计分析和变量间相关分析结果
本研究采用宏程序PROCESS中的模型6来检验自我效能感、自尊在不安全依恋与外语焦虑之间的中介效应,选择5000次的bootstrap抽样量,将性别和生源地设置为控制变量后,通过95%的置信区间进行估计。
结果发现(图2),除自我效能感与外语焦虑之间的路径系数不显著外,其他路径系数均显著(p<0.001)。不安全依恋对外语焦虑产生直接影响(β=0.21,p<0.001),占总效应的70.00%;自尊在不安全依恋与外语焦虑之间存在部分中介作用(β=0.06,p<0.001),占总效应的20.00%;同时不安全依恋通过自我效能感和自尊对外语焦虑产生链式中介作用(β=0.02,p<0.001),占总效应的6.67%。结果表明中介效应由两条路径产生:(1)通过不安全依恋→自尊→外语焦虑产生一条中介路径;(2)通过不安全依恋→自我效能感→自尊→外语焦虑产生一条链式中介路径。根据表2可知,这两条路径95%的置信区间均不包含0,表明中介作用显著。
表2 基于Bootstrap的间接效应分解表
图2 不安全依恋影响外语焦虑的路径
基于Bowlby依恋理论,本文研究并探讨了不安全依恋对外语焦虑的影响。结果表明,不安全依恋、自尊与外语焦虑三者构成了一个中介模型,同时不安全依恋、自我效能感、自尊与外语焦虑四者构成了一个链式中介模型。整体而言,不安全依恋直接影响外语焦虑,同时自尊在不安全依恋与外语焦虑之间存在部分中介作用;自我效能感和自尊又在不安全依恋与外语焦虑之间存在链式中介作用。
本研究发现,不安全依恋与大学生外语焦虑之间显著正相关,且对大学生外语焦虑的直接效应显著,这表明不安全依恋对大学生外语焦虑的形成具有较消极的影响。现有研究证明了不安全依恋是产生焦虑的一个重要因素,但大多探讨的是一般焦虑,缺乏了对个体学习所产生的特质性焦虑的关注[29-30]。因此,本研究进一步考察了大学生在学习外语过程中产生的一种特质焦虑——外语焦虑,研究结果表明,不安全依恋水平较高的大学生则可能更容易产生外语焦虑。
本研究证实了自尊在不安全依恋对大学生外语焦虑的预测中起到显著中介作用,不安全依恋与自尊呈显著负相关,这与前人的研究结果相一致[19]。当个体的不安全依恋水平较低时,有助于个体对自身产生积极评价,进而有利于自尊的发展。个体自尊水平越高,在学习外语的过程中遇到困难时,则更容易保持积极的态度,从而降低外语焦虑的产生。这一结果与前人研究相一致,即不安全依恋水平越高的个体,其自尊相对较低[19];自尊水平较低的个体,其外语焦虑水平则较高[20]。但是以往研究只探讨了两者之间的关系,本研究则进一步发现了不安全依恋通过自尊对外语焦虑产生影响,即不安全依恋水平高的个体,其自尊水平较低,产生的外语焦虑水平较高。
本研究未发现自我效能感在不安全依恋与大学生外语焦虑之间的中介作用。以往有研究发现自我效能感对外语焦虑存在显著的负向预测作用[31],这与本研究结果不一致。虽然结果表明一般自我效能感在不安全依恋与大学生外语焦虑之间不存在显著的单独中介作用,但是结合链式结果发现自尊在中间起了关键作用,也就是说当把自尊加入进来的时候,自我效能感不会直接对外语焦虑产生影响,而是通过自尊对外语焦虑产生间接影响。
最后,本研究还解释了自我效能感和自尊在不安全依恋与外语焦虑之间的中介作用。一方面,自尊作为外语学习过程中产生学习焦虑的主要来源之一[21],在不安全依恋和外语焦虑之间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即不安全依恋使得个体自尊水平降低,进而产生更多的外语焦虑,这与以往的研究结果较为一致。不安全依恋的个体由于缺乏安全感,缺乏对自身的认知,当面临困难时总认为自己无法胜任,故而更容易产生焦虑[32-33]。总而言之,不安全依恋个体由于对自身缺乏一定的认知与自信,容易降低个体自尊水平,而自尊水平的降低又会导致产生消极认知,进而产生更多的外语焦虑。另一方面,通过检验自我效能感和自尊的链式中介作用,表明自我效能感和自尊在二者关系中具有链式中介作用。自我效能感作为个人拥有的自我信仰系统中最核心的部分[13],能够显著正向预测大学生的自尊水平,这与以往的研究结果相一致[34]。不安全依恋水平可以预测自我效能感水平[13],可以使大学生以更加积极主动的态度学习外语,提升个体对自身的评价,以增强自尊水平[34]。高自尊的外语学习者在学习外语时敢于与他人交流,提升自信心,从而降低外语焦虑水平[35]。因此,家长应为孩子提供足够的情感支持,以建立良好的依恋关系来提高个体的自我效能感以及自尊,这样可以使个体在面对外语学习任务时,能够充满自信地去解决在此过程中遇到的各种困难,从容地应对压力以及焦虑等不良情绪,以便更好地学习外语。
本研究拓展了外语焦虑影响因素模型中关于不安全依恋作用机理的理解。根据研究结果,笔者建议在缓解外语学习者外语焦虑的过程中应当重视依恋关系的作用,同时为了建立良好的依恋关系,家长应提供足够的情感支持。
本研究还存在以下不足:首先,本研究采用横向研究的方法,各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没有办法得到直接的证实。在未来的研究中可以通过采用纵向研究的方法,来探讨和解释各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其次,本研究的研究对象为中国大学生,研究对象范围有一定的局限性。在之后的研究中不仅需要增强样本的代表性,还可以将外国学生在学习汉语时产生的外语焦虑加入,进行中外学生外语焦虑对照比较,另外还可以加入各个年龄段的学生进行对照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