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州风物志

孔 灏

淮海锣鼓

铜里的江山，有一副亮嗓子

鼓是不善言辞者

淮海大地

皇帝是皇帝

公子是公子

小姐是小姐

关羽是关羽

泥土中长出来的多是忠臣孝子

戏台上

奸佞与小人，正在高处拿腔作势

绕过一树梅花

醒来两场春梦

女怕《思凡》

男怕《夜奔》

急急风的锣声喝不住刀兵

山路弯弯，弯弯

弯了又弯

那赶考的书生

负了白狐的约定

有意无意那落下的手绢

有情无情那离去时的秋波一转

有心无心，那敲锣的少年生动着眉眼

有道无道，那天庭里多的是各色神仙

几块被时光追赶的铜

陷在既定的剧情里

趋近于软

趋近于 虚幻

雷雨季

我常常想象

那南天门上的锣鼓声里

是哪位入了戏的演员

泪水涟涟？

海州古安梨

古安梨之“安”字

别有一解：

亦说，当为“庵”

如是则古安梨者

古庵出也

走七里地

过几树梅花，再踏两场深雪

遇犬吠数十声

经清溪接引

竹林掩映

红墙黄瓦之下

有古庵之梨

风姿绰约，极似

某年某月之她

其时也，距宝玉来借梅花

不过数旬

距桓子野奏梅花曲

不过数日

其时距梨树结果不过数弹指

其时某年某月之她

白衣飘飘

如仙子，亦如未来那些

想象中的美好故事——

佛力加持过的甜蜜

皆可期

又据说古安梨源自鸭梨

以鸭为梨名

是以众生平等，原不论有情无情

如是，梨有佛性

自知人心

海州古安梨

唯海州所有

皮薄如年少之我

汁多，亦如我年少不更之事

是以“天下皆知美之为美”

亦知海州古安梨

之为海州

之为古安梨

海州玉带河

玉带河穿海州老城而过

河边有夜晚若干

专属于我

或者，也可以说

有若干之我

专属于玉带河

少年时的星斗，大过沉默

河上小船小

但是航迹足够曲折

远去之人再无从联系了

大地西高东低

所有的一江春水向东流

都是无法更改的不得已

伫立者远眺出秋意

蝴蝶重复着野花的逃离

玉带河水微凉

陷落在这里的天空

暗自神伤

玉带河穿海州老城而过

河面浪花朵朵

打湿今日之太平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