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发达国家科技型技能人才培养经验及启示

■文/韩凛 徐椿景（中国国际人才交流基金会）

2016年世界经济论坛将第四次工业革命定义为“集合物联网、3D打印、机器人、人工智能、大数据等融合技术（纳米技术、生物技术、信息技术和认知科学）发展的智能型信息物理系统所主导生产的社会结构性变革”。虽然工业4.0将创造新的工作机会，但也可能引发新一轮失业浪潮，受过新型教育的科技型技能人才将顺应潮流迎来新机会，中、低层级技能人员面临被淘汰风险。

借鉴西方发达国家成熟经验，提高我国科技型技能人才培养质量，使我国人才能力水平与发达国家接轨，对提升我国自主创新能力具有重要意义。西方发达国家因其长期处于世界经济发展的前端，在制定行业标准和职业人才体系开发方面具有较强的话语权，其标准和体系普遍具有市场接受度高，并被视作某领域或行业“国际标准”的特征。西方发达国家因更早进入老龄化社会，劳动力不足，部分劳动密集型产业向发展中国家持续转移，也不可避免地要求被转移国家和地区从业人员在遵循行业标准和职业胜任素质方面达到某些“国际标准”。以上趋势应引起足够重视。

一、西方主要发达国家科技型技能人才发展现状

（一）工业4.0背景下对科技型技能人才需求的提出

“工业4.0”是德国为第四次工业革命提出的国家发展战略，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西方发达国家为继续保持全球竞争优势，以科技创新引导产业发展的整体趋势，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必将带来深远的影响。比如“工业4.0”背景下技术商业化特征愈发明显，科技成果加速向发展中国家转移转化，以市场为中心，通过创新生态系统途径，以验证研究成果为优先、采取全球化合作方式抵消风险因素。此外，绿色发展已成为人类共同主题，诸多国家制定了“双碳”目标，也带动了碳交易、大健康等产业与制造业协同发展，传统产业模式的转变使得技能人才有了新的定义，作为高技能人才中的一类，科技型技能人才应运而生。工业4.0使得科技、创新管理与高技能人才定义边界日趋模糊，呈现向科技型技能人才发展的新形态，并随着人才需求缺口不断加大，在全球科技发展中扮演越来越重要角色。

（二）西方国家对科技型技能人才的培养目标

当前西方发达国家职业技能教育紧跟科技前沿，从多个方面为全球发展培养具有前瞻性的国际化专业技术人才。职业技能人才培养普遍以世界一流的教学和教育政策、设计和交付方面的优秀实践为依托，使年轻人能够通过一系列高质量的教育途径最大限度地发挥其潜能。基本采取以行业为中心，以需求为导向，并以满足全球客户需求为目标，产生能够影响和适应全球市场变化的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方式。比如，英国职业教育提出“将长期致力于对创新教育体系进行系统性改革，以满足全球经济的需求，并保证每个人都在体系当中。”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启动了多项计划，与双边和多边合作伙伴开展职业资格认证，并推进《2025年职业教育与培训国际参与战略》实施，鼓励职业教育领域的跨国交流等。国际知名行业协会也加大国际交流与知识体系推广，比如美国的项目管理协会（PMI）开发的职业认证体系，非常强调品牌的去“美国”化和课程体系的全球化特征，已成长为世界上最知名的职业认证体系之一。西方发达国家科技型技能人才发展的全球战略对我国有着深远影响，这也是我国在全球化发展进程中的必经之路。

除了培养国际化专业技术人才，工业4.0背景下西方主要发达国家积极培养具备数学、信息、科学和工程方面职业胜任素质的科技型技能人才，多元技术复合型人才培养是未来职业教育的转变方向，比如未来产业工人的培养目标，正在从培养传统的技能型产业工人逐步向培养知识型、管理型、创新型的复合型产业工人转变，随着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数字化技术的发展，西方发达国家对职业技能人才胜任素质的培养要求，从传统行业仅依靠知识与技能操控机器的能力，向掌握人机对话的智能型、复合型能力素质转变。

（三）西方主要发达国家培养科技型技能人才的现状

一是现代职业教育理念。西方主要发达国家人才培养普遍体现终身职业技能培训、助力学习型社会建设以及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同等社会地位等理念，并随着社会发展不断更新知识观念和职业技能。为使技能型人才适应科技创新可持续发展需求，各国纷纷出台相关政策支持加快形成终身学习型社会。美国社区学院就是为了应对美国高等教育如何适应科学进步带来挑战而建立的，围绕从学校到职业生涯的“社会、经济、教育三位一体”的职业技能培养模式，体现了“以人为本”的教育理念。英国职业教育设立硕士级技能等级，与先进制造、人工智能科技特定行业的工作场所技能需求保持一致。秉承“工作与教育结合”的理念，提出“自我管理与发展、与他人合作共事、交往和联系、安排任务和解决问题、数字运用、科技应用、设计与创新”等能力建设目标。德国提倡“教育分流”理念，使学生可以有多重选择学校类型的机会，注重培养技能型人才的科技管理能力。澳大利亚新学徒制更注重对青年人自身价值开发，更强调个人发展的宽度，提倡“以工作经验为基础”的培养理念，使学生在工作环境适应性上更能应对新技术等变化带来的挑战并能从容实现职业岗位的转换。法国职业教育追求“通才教育”理念，建立了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文凭价值相等的体系，提倡在为经济发展服务的同时实现个人的持续发展目标。

二是职业教育政策体系。美国早年通过的《卡尔·D·帕金斯生涯与技术教育修订法案》为当下培养科技型技能人才奠定了坚实基础，学术教育和专业教育互相整合，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相衔接，把学术教育内容融入职业教育学习中并与学分机制挂钩。英国现代学徒制更侧重于提供选择高等教育的机会，追求职业教育事业高质量发展的社会价值。近年来英国职业教育呈现“新职业主义”发展趋势，在政府主导下各方合作创新职业教育发展机制。长期采用“双重模式”来处理，即将高质量的教育与工作指导和技能发展相结合。目前英国职业教育以完成义务教育、获得英国国家职业资格（NVQ-3级）证书为目标，NVQ证书被中国、欧盟以及部分英联邦国家认同。澳大利亚通过《职业教育法》等为新学徒制的实施与发展提供法律保障，新学徒制以资格证书为载体，为学习者在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之间建立了流动通道。对于高技能人才的培养，政府制定了全国统一的，包括高等教育以及社会培训组织等领域的资格证书框架体系（AQF），将职业证书文凭和学位都嵌入该体系并得到多个国家认可。法国1971年出台的《技术教育方向法》使得普通教育和技术教育文凭取得相等社会地位，也使得高技能人才的培养具有法律的保障，并通过不断的改革，不断提升高技能人才的社会地位，规定了高职技能的教育与普通教育相互对应，并取得了许多成功的经验。德国的“双元制”模式是学校、企业以及行业协会合作共同为企业培养实用型高素质职业技能人才的一种教育制度。“双元制”教育模式随着工业4.0战略实施，对规模化新型职业技能人才依赖性逐步提高，在提供基础保障的同时，也面临如何满足智能化生产对高技能人才培养全新需求的挑战。以企业为主体，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由行业协会向学习者颁发市场公认代表行业标准的而非政府强制化的职业资格证书，而行业标准基本符合国际质量认证体系ISO的认证要求。瑞士联邦职业教育和培训的新法案于2021年8月1日正式生效，新法案规定瑞士职业教育研究和教师培训机构，可提供本科和硕士层次职业教育学位。

从追溯历史的角度看，西方主要发达国家职业教育法律为现代科技型技能人才培养提供了坚固的基础性法律保障。而先进装备制造带来全新的现代学徒培养模式，则要求职业教育向培养终身型、知识型、技能型、创新型工匠的转型。

二、中国科技型技能人才发展现状

（一）中国科技型技能人才发展所处的阶段

在新一轮产业变革中，不仅美国等发达国家加快脚步“再工业化”，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国家也猛烈冲击着国际市场。中国总体处于科技进步与经济发展和城市化进程混合阶段，虽然在某些领域处于世界第一方阵，也还面临环境治理、防止返贫等社会基本保障的现实问题。技能人才培养还将较长期存在高、中、低不同层级的人才发展模式和细分市场，科技型技能人才仍属于稀缺资源。中国虽然更早就工业4.0进行人才布局，但如何使职业技能人才培养既能围绕区域发展目标和实际需求，又能充分借鉴西方发达国家成熟经验向科技创新型人才过渡已成为全新研究课题。

（二）中国模式下的科技型技能人才培养

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的实施，明确了职业教育法律地位，体现了长期立足中国实践基础上对国际成熟经验借鉴的成果，推进了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进度。在“一带一路”合作进程中，中国企业实施“走出去”战略切身体会了沿线国家各个领域人才短缺的紧迫感，特别是会交流、懂管理以及具有熟练技艺的各类科技管理型技能人才。如何选用中外国际雇员能够共同接受的管理理念、模型和工具至关重要，因此借鉴并选用国际公认的、形成行业标准的职业胜任素质进行培训成为可行手段。比如中国企业与“一带一路”国家合作就借鉴了美国国际项目管理等培训体系，为合作所在国本土雇员进行职业培训，提高胜任素质，使得国际雇员之间可以跨越语言和文化差异，说“同样的话，干同样的事”，统一了工作语言。上述案例说明，学习和借鉴西方发达国家职业教育的成熟经验和方法建立符合各国实际需求的职业技能人才培养标准，是一种有效的科技型技能人才培养方式。

三、对我国培养科技型技能人才方面的启示

（一）准确定位市场需求和人才培养方向

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紧跟世界产业最新发展步伐，从制造大国向制造强国过渡，处于探索第四次产业革命模式，并较长期保持前三次产业革命发展的混合模式阶段。本着协同发展的理念，我国应精准定位科技型技能人才培养方向，以真正满足不同产业对人才的需求。

作为发展中国家，我国城市化水平、现代化水平、教育水平、收入水平与西方主要发达国家还存在一定差距，对职业教育和科技型技能人才培养仍然面临认识不足、教育水平不同步、国际交流以及国际化办学条件不足等诸多问题。工业4.0在理论和实际应用上对职业技能人才有了更高的要求。从职业发展的角度来看，应提高技能型人才信息化、跨领域的复合素质，具备一定研发创新能力、管理能力。此外，工业4.0处于技术迭代时代，科技型技能人才还要具备终身学习能力，通过不断地再培训和继续教育提高自身技能，适应社会发展的需求。

（二）加强产学研合作和创新生态系统建设

工业4.0涉及多个领域的交叉和融合，需要综合性的技能和知识，通过产学研合作，产业界、学术界和研究机构可以共享资源、共同研究，加速知识的传播和转化。加强产学研合作可以促进知识流动、建立紧密的合作网络，使人才能够接触到最新的技术和研究成果，从而适应时代的发展。

创新生态系统的建设可以提供创新的平台和环境。创新是推动工业4.0发展的关键驱动力之一。建立创新生态系统意味着搭建一个包括初创企业、大型企业、投资机构、孵化器等多方参与的创新生态圈。这种生态系统可以提供创新创业的支持和资源，帮助科技型技能人才将创意和创新转化为实际产品和解决方案。通过创新生态系统，科技型技能人才可以获得实践机会和与实际业务相关的经验，培养解决问题和创新的能力。

此外，产学研合作和创新生态系统建设还可以提供更灵活的学习和培训机会。通过与产业界和研究机构合作，教育机构可以更好地了解实际需求，并根据需求调整课程设置和教学方法。

（三）推动技能认证和培训体系的完善

培养适应时代发展的技能型人才，推动技能认证和培训体系的完善。一是完善技能认证体系。建立一个全面、系统的职业技能认证体系，准确评估个人的技能水平和能力。这个体系应该与工业4.0的技术和需求相匹配，包括各种技术领域的认证，如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分析等。这样的认证体系可以为个人提供能力可信度和市场竞争力，使其在就业市场上更具吸引力。二是强调终身学习。工业4.0时代的技能需求不断演进，培养适应时代发展的技能型人才需要强调终身学习的理念。教育机构、企业和政府应该共同努力，建立和支持各种终身学习机制，包括在线学习平台、技能培训课程等。同时，鼓励个人主动学习，并提供相应的激励措施，如奖学金、培训补贴等，以推动技能的不断更新和提升。三是加强实践教育。实践能力是技能型人才的核心竞争力之一。完善培训体系应该注重实践教育，提供机会让学生和从业人员在真实的工作环境中锻炼技能。这可以通过与企业的合作、实习项目、工作坊等方式实现。

（四）建立良好的人才流动机制和加强国际合作

一是开展跨学科教育和培训。科技型技能人才要求掌握多个领域的知识和技术，建立跨学科的教育和培训机制非常重要。学校和培训机构应鼓励学生学习不同领域的知识和开展交叉学科的合作，这有助于培养具有综合技能和跨学科思维能力的人才。二是提供实践经验和实习机会。为学生和专业人士提供实践经验和实习机会是培养适应工业4.0需求的重要途径。通过与工业界建立合作关系，学生和专业人士可以参与实际项目并获得与最新技术和行业趋势相关的经验。这有助于人才将理论知识应用于实践，并增加就业竞争力。三是鼓励跨国合作项目。国际合作项目可以促进不同国家之间的技能交流和人才流动，例如学术研究类合作项目或产业合作项目。通过跨国合作，人才可以接触到不同国家的工作环境和文化，并学习其他国家的最佳实践。这有助于培养具有国际视野和全球竞争力的技能型人才。

总之，西方主要发达国家职业技能人才培养有着“政府搭台、市场唱戏”，教学模式具有理论与实践紧密联系的“干中学，学中干”等特色，值得其他国家借鉴。世界经济论坛发布《构建工作技能共同语言：全球分类学》和《提高技能：实现共享繁荣》两份报告，为职业教育人才培养与评价提供了新的指导标准，并呼吁各国加强校企合作，共同培养职业与技能对口的“时效性”专业性人才。我国培养科技型技能人才应按照“政府提供基本服务、依靠市场主体运作，不断拓宽国际视野，兼顾不同领域需求、引进或聚集更多共享资源”等原则，建立科技型技能人才培养体系，扩大科技型技能人才跨境交流，促进人才能力水平与国际接轨，推进科技与经济同步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