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络上搜索“李汉荣”,会出现“著名诗人、散文家,笔名牧童、林中河……”
他的赤子心、浪漫事、诗意文、品格与文字,都干净而纯粹。如果非得高度概括李汉荣的特质,只需三个词,“诗意”“自然”“深刻”。
提笔,同学们要向作家李汉荣学习什么?我觉得是以文字进行“生命的审视与哲思”。
【热点美文】
木格花窗的眺望
李汉荣
窗是松木做的,阳光照射的时候,惊喜的窗木就飘出特有的清香。(阳光照射,窗木的“惊喜”如应和。是阳光唤醒了松木内在的生命因子,还是松木本可以见光就觉醒?轻轻一句,触发了读者的思绪。)这是我们能够嗅到的乡村气息的一部分。植物的魂灵遍布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桐木的门、臭椿木的梁柱(臭椿被民间称为树王)、桦木的椽、棕木的房梁、榆木的门墩、盛米的椴木勺、舀水的葫芦瓢。就连脾气难免尖刻的菜刀也有着柔和的柳木把柄……(当读者的目光碰触到“植物的魂灵遍布生活的每一個细节”时,心便会瞬间迷失:“门”梁柱”“椽”“房梁”“门墩”“木勺”……抬头,俯首,尽是物件的呼吸、对话,乃至还在继续生长。好的语言是有滋生功能的,一个字、一个词、一个短语,足以铺排成画面,开启自己独特的叙事。)这一切合并成一种浑厚清洁的气息,这是民间的气息,也是古老中国的气息。(从“植物的魂灵”到“民间的气息”,继而上升为“古老中国的气息”,此刻,作者面对小家的木窗,已心系大国。)
就这样,一部分松木就来到母亲的生活,以窗的形式,帮助着母亲,也恰到好处地把一部分天空、一部分远山引进了她的日子;到夜晚,就把一部分月光,一部分银河领进她的屋子,她的梦境。(“帮助”“恰到好处”“引进”“领进”这些词语让原本死的“窗”变得善解人意,尽是对母亲的温存与呵护。)
站在窗前,首先看到的是那一片菜园,韭菜整齐排列着,令人想起千年的礼仪,民间自有一种代代传递的肃静与活泼;白菜那白净的素脸,那微胖的身段,是一种永不走样的平民美貌;葱那不谙世事的单纯的手,却能在不动声色的土里取出沁人心尖的情义;花椒树,经营着浑身的刺,守着那古老的脾气:鲜美的麻,一种地道的民间味道。(各种菜的表现让读者坚定地认为:推开母亲的窗,看到的不是菜,而是每种菜洋溢着的精神风貌以及沉寂在它们身上的美好。)
人在愁苦的时候,就倚在窗前,看一眼这菜园,内心里就有春色,有了不因世道和人心的扰乱而丢失或减少的,那种生的底色,也是心的底色,这就是天地生命的颜色。(在作者笔下,各种菜一起展示出的就是生命的大合唱,是人间万物的交响乐,更是人与自然万物合成的底色。)
我能想象,母亲多少次站在窗前,看那菜园,那经她手的植物们,那些绿,星星点点竟绿成这一大片,要不是泥土缚了它们的脚跟,它们也许会翻过窗,走进屋子里来的。
母亲曾说,她年轻的时候,也常失眠,就站在窗前,久久凝神看,好几次看见月光从窗格里进来,就变成四四方方的,她就想这是一封封信,是从天上寄来的,静静地放在窗台,等她收阅。我知道母亲这一生是没有收到几封信的,也许她是在想象天意里会有一个夫君,等着她,却无缘相遇,就在远天远地的夜晚辗转投寄来这一封封素笺。(月光从窗格进来后的铺展,“信”与“夫君”的想象,充满诗意与浪漫,所有美好触手可及。母亲说“年轻的时候,也常失眠”,应该是与儿子的对话,也意味着今天的母亲不再失眠,此刻年轻的儿子正受失眠的困扰。年轻谁无梦,有梦羁绊失眠哪会缺席?)
窗框雕有简单的图案:喜鹊、蝴蝶、莲花、仙桃。古中国的偶像,只是这自然里美的生灵。人居住在它们之中,受它们庇护,也庇护着它们。人与天地就这样互相凝视、互相友善,自然成就了人,人也变成了自然的情义。
阳光洒进来,月光照进来,星星走进来,风有时也跑进来,雨有时也会两三点跳进来,更有时,那迷路的蝴蝶也会因了照眼的窗花飘进来,在屋里逗留片刻。窗外墙根下,时不时就冒出几丛喇叭花藤,顺着墙壁爬上窗子,在母亲难免有些寂寞的窗口,吹奏起淡紫的、蓝色的音乐;那些蛐蛐们、蝈蝈们、根本见不到面的无名无姓的虫儿们,就伴和着唱它们的歌,那从远古一直传下来的老歌;喜鹊、斑鸠、麻雀、八哥、云雀、布谷、阳雀、清明鸟……也远远近近地唱着、唱着。从这木格花窗,你抬眼可望见万里,你侧耳能听见千秋。(眼见为心想,当一个人对生活尽是热爱,与自然有了灵犀与深情,才可能抬眼望万里、侧耳听千秋。)
我站在窗前,嗅着淡淡的松木香气,和从窗外深远的天地飘来的草木风月的气息,我在想我小小的母亲,她仅是这窗里的一个小小妇人吗?
此时,鸡叫二遍,已是深夜丑时,母亲熟睡了,我静立窗口,看见月亮偏西,泊在遥远的一个山脊上,银河浩瀚,展开了它波澜壮阔的气象,我似乎听到天上涨潮的声音,哗啦啦的声音,它的波浪汹涌过来,拍打着夜深人静的民间,拍打着这小小的窗口,笼罩着我小小的母亲。(“天上涨潮的声音”拍打,美妙而神奇,却不失真,源于作者博大的心胸、诗化的表述。)
哦,小小的窗口,小小的母亲,小小的我们,与浩大的天意在一起,我们很小,但是,人世悠远,天道永恒……(落笔“小小”,谦卑的心,深刻的理。)
(节选自《李汉荣散文选集》)
【美文欣赏】
无须多言,请看作家李汉荣的一段独白:
“每次写作,我总是打开窗子,眺望一会儿朦胧的远山,如果恰逢一声鸟叫,我的诗文便有了清脆生动的开头;如果在夜晚写作,我就先在空旷宁静的地方,仰望头顶的星空,聆听银河无声的波涛,宇宙无穷的黑暗和光芒滔滔地向我的内心倾泻,我静静地呼吸着那从无限里弥漫而来的浩大气息,然后,我开始诉说,向心灵诉说,向人群诉说,向时间和万物诉说。语言被心中的激情和宇宙的浩气激活,语言行走和飞翔起来。”
我们在这种描述中捕捉到了什么?赤子心、诗意、唯美、真诚、酣畅、浑厚、深邃……把握住写时的感觉,它会流淌成笔下的文字。
【热点美文】
鲜嫩的韭菜先探头探脑,觉得暖和了,能适应了,就伸胳膊蹬腿地舒展开了。辣子纤细的小苗儿挥舞着手臂,日渐粗壮,小辣椒就爬上了枝丫。
西红柿的苗儿最没正形,不搀扶一把就赖着不周周正正地长。奶奶常常在它们的近旁边插树枝儿边唠叨:娃娃都像你们就糟糕了,走没走相,站没站姿。
茄子苗儿长得自有个性:宽大的叶儿随心舒展,整个身子长得无拘无束。茄子们呢,憋足劲儿地长。不久,茄子的不可一世就被南瓜吞没了。南瓜才是真正的一发不可收拾——蓬蓬勃勃、声势浩大的推进式生长……
(节选自张亚凌《流泻在后院的时光》)
【学生范文】
旧故里草木深
王笃行
我们曾住在一个院子里,搬至城里的楼房已经8年了,我甚至忘了院子长什么样,直到我又回到那里——妈妈突然想起院子里的香椿。
我记不得院子里的香椿树长什么样,香椿叶又是什么味道。厚重、生锈、布满尘埃的大锁将我与小院完全隔离开来。此刻,锁打开了,重新踏入小院,回忆翻涌——这里尘封着我的童年。
我记得那个台阶,我曾跟小伙伴在那里斗蛐蛐,你推我搡好不熱闹;我记得那个楼梯,我晚上坐着乘凉的地方,可以看到最亮的北极星;我还记得那个很小的、早已破败了的花坛,各色花草摇曳其中,曾是我儿时眼中最美的风景……
8年了,我一度认为自己忘记了这个院子,毕竟离开它时,我还是个小孩子,还不知道“记忆”到底是什么东西。然而,当它的大门再度为我打开时,我发现我彻底错了。即使灰尘覆盖了整个院子;即使当初乘凉的楼梯破败了,甚至从缝隙中长出了一棵小树苗;即使整个院子杂草丛生,已经没有一块裸露的土地,我也仍旧无法隐藏内心的感情。它没有被我遗忘,而是尘封在心底,草木繁茂。
再次站在院子里,我看见柔和的阳光铺满了院子,每个角落都被照得分外明亮。这一切,熟悉而陌生。
妈妈走过来,指着旁边的一段台阶说:“咱们以前住在北面的屋子里,有些阴冷。妈妈生病时,你就坐在那个台阶上,端着脸盆,说等盛满了太阳光,洒在妈妈身上,病就好了。”
我回头看着妈妈,有点不好意思。我都不记得还有这样的事,天真而温暖。或许这里还有更多的回忆没有被我唤醒,它们静静地躺在茂密的草木下,单单等着我来亲近。
爸爸摘好了香椿叶,催促我们赶紧回家。
这,不就是家吗?今天,此行,正是回家!
我不知道我强烈的执念、深深的怀恋都是从哪里来的。或许是因为这斑驳的墙、荒杂的草,让我觉得它像经历了百年的风雨后又重见天日,或许是因为我年轻的心被这从未见过的荒芜所震撼,或许是离开它太久突然回来却无法名状的心理吧。我真的不知道。或许多年后我重新回到这里,自然就明白了。
爸妈都上了车。我突发奇想,拍了两张照片,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好像我的心也被定格了。原来,回忆竟然有着柔柔的、湿湿的质地!
要离开了,我知道我还会回来的。或许为了再摸一摸这里的一砖一瓦;或许是为了除草、粉刷,让它焕然一新;或许仅仅为了唤醒沉睡的曾经。
转身,我又将它关在了心底。
多年后,我的新居也会变成旧居,我的少年时光又会埋在哪座房子里?等我老了缅怀少年时光时,或许会与现在如出一辙吧!
莫非生活就是无数的怀念?可没有曾经的经历,哪有现在的怀念?美好的生活还在继续,又何必在这里吊古伤今?
我想起一句歌词: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可否改成“光灿灿,旧故里草木深”?
再见,我的故里,我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