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传奇《浣纱记》的空间叙事研究

2023-12-17 01:36黄剑亮
剧作家 2023年5期
关键词:浣纱夫差越王勾

■ 黄剑亮

明梁辰鱼《浣纱记》是我国古代戏剧史上不可忽略的经典佳作——一方面,它用才子佳人的爱情串联起吴越两国的政治斗争,开历史传奇创作的新风貌;另一方面,它首次成功运用水磨调谱写文人传奇,“在音律上堪称昆腔传奇的典范之作”[1]P124,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目前学界对《浣纱记》的研究成果很多,但在空间叙事方面却几近空白。事实上,《浣纱记》的空间构造极为讲究,运用写意假定的手法,借助典雅清丽的曲词,呈现出样貌纷繁、姿态各异的多重空间。这些空间不仅为人物活动提供场所,还对主题的传达、人物的塑造、剧情的推进、节奏的调剂等多方面影响重大,深深作用着《浣纱记》的戏剧叙事。

一、人物空间距离传达亲贤臣、远小人的主题

《浣纱记》登场有众多忠奸人物,他们基本围绕在吴王夫差和越王勾践身边,形成两个政治中心。两位君王与忠良奸佞间的空间距离随着剧情演进不断变化,传达出亲贤臣、远小人的深刻主题。当越王勾践被吴国大军死死围困在会稽山时,文种深夜携重礼、美人贿赂吴国权奸伯嚭。在伯嚭的引见下,文种得以觐见游说吴王夫差。忠诚的伍子胥没有在场,伯嚭早已料及,“我相国伍子胥做人倔强,甚不知趣。他若在那里时,必然阻当”[2]P139,是故有意避开,才能够靠甜言蒙蔽、巧语恳求,成功劝得夫差宽勾践生命,予越国生机,给了越王勾践日后复仇的机会。夫差胜利凯旋后,骄傲自满,每日贪欢享乐,与来自越国的间谍西施把酒弄盏,纵情歌舞;疏于国事,日渐宠信奸佞伯嚭,在空间上与贤臣拉远距离,打发忠直的伍子胥出使齐国,“恐他在此搅扰,被我打发他齐国去了”[2]P198。朝堂商论伐齐时,夫差不仅拒绝太子的逆耳忠言,更下令处死劝谏的伍子胥,君王与忠良从此阴阳两隔。夫差率大军鲁莽伐齐,才给了越国偷袭的可乘之机。吴国由盛转衰,和夫差日渐亲小人、远贤臣同步变化。至于越王勾践,与夫差形成鲜明对比。被围会稽山,身陷绝境时,他采纳身边贤臣权且投降之谋略;前往吴国做奴时,他不忘携贤妻与良臣做伴;困居石室时,他听从人杰范蠡的奇谋,忍辱尝粪;返还越国后,他又时常与忠贞死节之士聚在一起,苦思强国复仇之良策。率大军攻入吴国,兵围夫差时,勾践身处军营,坚决不见营外求和的伯嚭,拒绝奸佞小人在空间上的靠近。所以,勾践和他的越国才能由危转安,进而强大灭吴,成一方霸业。夫差、勾践与贤臣小人的亲疏造就国家运势的差异,从正反两面传达出了亲贤臣、远小人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二、多元空间塑造生动人物群像

《浣纱记》在人物群像塑造上异常出彩,夫差、伍子胥、伯嚭、勾践、范蠡、文种、西施等无不生动鲜明、个性立体。群像的成功塑造除了与故事情节、戏剧冲突、科白曲词等密切关联,还包括梁辰鱼对多元空间的精心构造与巧妙运用。

1.空间体现人物的身份地位。比如,第四出《伐越》,夫差首次登场。军营升帐,高台百尺,太湖无际,朝钟暮鼓,身边将官纷纷叩头,生动诠释出夫差作为君王的身份尊贵。西施未入宫廷前,只是名居住在偏远山村的普通百姓,但偏偏又倾国倾城。因此西施在村中的住所,宜清新简约,不可富丽堂皇;需雅致脱俗,不可流于平庸。第二十三出《迎施》,梁辰鱼借范蠡的视角描绘西施住所,“门临流水,屋靠青山,数竿修竹,在小桥尽头,一座茅堂,向百花深处”[2]P183,“未开门,一带疏篱,见花竹相遮映”[2]P183。显然,梁辰鱼空间上的构建极其恰当妥帖。《浣纱记》中公孙圣戏份不多,但他身上那份宁死也不愿假言迎合夫差的耿直精神却叫人钦佩崇敬。他平时隐迹在阳山,“林水数间茅屋,沿山几亩荒田”[2]P201,“附郭烟霞别墅,满江风月渔船”[2]P201。这种优美的田园景象和自然风光展现出他作为一名隐士的恬静淡泊、怡然自得。

2.空间揭露人物的思想情感。第九出《捧心》,范蠡与西施定情后,一去不返,令西施相思成疾。为了形象具体地展现西施的相思之苦,梁辰鱼继承了古诗文中的春怨美学,勾勒出一个春的空间,游蜂、飞絮、杨花、东风、帘幙、流水等,染疾的娇美西子居于其中,思念范蠡,又怨恨情人,凄婉忧伤却又十分唯美。第二十六出《寄子》,主要讲述伍子胥哀于吴王昏聩、奸佞当道,恐自己日后或遭不测,累及家人,准备将儿子托付给齐国的友人。渐入齐国时,周边景色萧条,“云接平岗,山围旷野”[2]P191,“衰柳啼鸦,惊风驱雁”[2]P191,“淡烟裏微茫见星”[2]P191,生动体现出伍子胥即将与儿子别离的痛苦迷茫。第四十二出《吴刎》,吴国战败,面对范蠡文种所率大军,吴王夫差身陷死境。此时的现实空间是“闲花野草,看荒郊麋鹿游残照,走狗塘卷却旌旗,斗鸡陂折尽弓刀”[2]P236;夫差的脑海又闪回起昔日在姑苏台、洞房、浣花池、采莲泾等多处美好景象,现实空间和心理空间的差异对比,揭露出英雄陌路的悲凉凄惨和悔不当初。

3.同一空间下人物的不同反映,展现出人物的内在性格差异。《浣纱记》经常让不同人物聚在同一空间,描绘他们在同一戏剧情境下的不同反应,借助对比手法,凸显他们内在性格上的巨大差异。第六出《被围》,越军被围会稽山,越王勾践虽贵为君主,可穷途末路下,却手足无措,只会哭诉无颜面对先王,说明内心还是欠缺领袖该有的智慧与坚强。大夫文种提议死战,战斗到最后一刻,免遭敌军羞辱,展现出他性格上的坚毅刚勇。而范蠡的提议,则体现出他智慧的一面,“一面坚壁清野,老彼戎师。一面谴史修词,求其和好”[2]P133~134。范蠡的智慧像水一样灵活自如,不拘一格。第十一出《投吴》,吴军得胜归国,空间环境上格外喜庆热闹,登场的夫差、伍子胥、伯嚭、勾践等几名主要人物的心境完全不一。勾践跪在夫差面前,不断诉说自己罪大恶极,恳请宽宥。勾践恳求时的内在心理活动,梁辰鱼没有正面描写,但空间环境越热闹,越显现勾践内心的痛苦与屈辱。忠诚耿直的伍子胥,忧心仲仲,反复劝说夫差不可轻赦勾践,勾勒出伍子胥冷静理智的一面。而伯嚭因为收受了越国的贿赂,频繁为越国说话,其善于奉承迎合、巧言令色、巧舌如簧的性格暴露无遗。至于夫差,则骄傲自满,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听信谗言,宽赦完勾践后,便立刻投入到歌舞酒色之中。

三、人物活动空间助推波澜剧情曲折发展

叙事艺术中,人物总要随着时间流动活跃在特定空间。“小说家们不仅仅把空间看作故事发生的地点和叙事必不可少的场景,而是利用空间来表现时间,利用空间来安排小说的结构,甚至利用空间来推动整个叙事进程。”[3]P40《浣纱记》中,空间不仅为人物的行动提供场所,还参与到剧情里,牵移故事的走向,拉扯故事的起伏,助推故事的进程,令这个波澜壮阔的历史传奇更具魅力。

1.会稽山。《浣纱记》开篇不久,吴国大军攻入越国,将越王勾践围困在会稽山。会稽山作为历史名山,得名可追溯到大禹时期,“禹始也,忧民救水,到大越,上茅山,大会计,爵有德,封有功,更名茅山曰会稽”[4]P147,“或言禹会诸侯江南,计功而崩,因葬焉,命曰会稽。会稽者,会计也”[5]P9。越王勾践的先祖曾受封于会稽,“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5]P507。会稽山是越国的历史文化来源,因此《浣纱记》中一旦越王勾践亡殁在会稽山,越国的历史也就彻底终结,象征意味浓厚。但会稽山复杂险要的地形为勾践提供了保护,避免了顷刻覆灭。攻方吴王夫差甚为头疼,“不料他计穷力竭,存下五千甲士,死守会稽。一则溪山险隘,我不能以驰驱;二则草木蒙丛彼实可以哨聚,想旬日之间,不能即克,如何是好”[2]P139。守方越王勾践这边,则充分利用地形优势,一边进行顽强抵抗;一边游说夫差停战言和,否则“以五千敢死之士,当十万久疲之师,则彼此胜败,未可知也”[2]P140。吴王夫差最终同意罢兵,会稽山发挥了重要作用。

2.姑苏台和石室。第十四出《打围》,吴王夫差携女侍和将校外出打围,玩山戏水,问柳寻花,且歌且舞。恰逢天晴日和,春景醉人,好不欢乐。玩到尽兴时,吴王夫差登上姑苏高台,俯瞰太湖辽阔无边,远望高山重重耸立,又瞧见昔日的敌手,贵为一国之主的越王勾践沦为阶下囚,和他的妻子、臣子局促于狭小的养马石室。按照雅克·拉康的镜像理论,“自我在他者中生存,只有在他者中才能发现自我”[6]P39。一个立于高台,宛若宇宙中心;一个困于石室,前景黯淡无光。夫差不禁生出对勾践的怜悯同情,“寡人意欲赦之”[2]P160;更生出无比的骄傲自满,“遍江南独我尊,气凌空将湖海吞,看威行四海声名振”[2]P160。可见姑苏台和石室的设置,影响了夫差对勾践和自我的认知,为后情放勾践返还越国出力不少。

3.江流。地形对于一场战争的成败至关重要,“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7]P180。《浣纱记》中《誓师》《行成》两出,吴越两国大军,一方屯江南,一方屯江北,意图决一死战。江流横亘在两军中间,作为重要地形,影响着吴越双方的谋略筹划和排兵布阵。“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7]P202范蠡深谙用兵之道,紧紧依托地形,向越王献上妙计——趁夜黑之时,一军屯上流,一军屯下水,两面夹击吴军。待吴王夫差分兵应战,勾践再率一军,暗渡过江,直捣吴军大营。吴军没有防备,果然被杀得大败。江流这一地形空间的设置,既展现了范蠡的大将之风,也影响了吴越双方这场决战的走势。

四、冷热空间调剂戏剧张弛节奏

好的故事应当完整统一,起承转合缺一不可。情节展开过程中,节奏得张弛有度,时而舒缓,时而急促,才能有效抓住观众的注意力,调动观众的内在情绪,产生上佳的艺术效果。《浣纱记》四十多出,结构上虽略有散漫冗长,但整体节奏还是有条不紊,张弛有度,缓急适宜。剧中人物活动空间呈现出的冷热氛围,为戏剧节奏的张弛缓急贡献不少。试看从第二出到第八出的故事节奏变化。第二出《游春》主要讲范蠡山村游玩,巧遇溪边浣纱的西施,二人一见钟情,定下姻缘。范蠡、西施周边的空间环境,春光明媚,景色怡人,恰好配合才子佳人爱情的萌发,节奏上也给人舒缓温暖之感。第三出《谋吴》,勾践忌惮吴军压境,召夫人、范蠡、文种商议国事。这出空间构造上用墨较少,但帘外忽宣、笙歌被断,貔貅、烽烟等意象灰冷点缀空间,氛围渐渐紧张压抑,与剧情的突转相吻合。第四出《伐越》,吴王夫差在姑苏台点兵,意图伐越。空间上异常开阔,百尺高台、无边太湖、旌旗猎猎、暮鼓朝钟,这种气吞万里如虎的环境氛围,将剧情推向高点,大战一触而发,扣人心弦。第五出《交战》,承接上出,吴越战争爆发。从听觉、视觉入手,用烽火、鼓角、风高、旌旗、海涛、擂鼓等意象,构建了一个宏大激烈、硝烟弥漫的战场,满足了观众由前情铺垫生出的战争期待。第六出《被围》,勾践兵败,被困会稽山,周边空间环境异常冷寂凄凉,“壁月照空营”[2]P133,“半卷红旗奔浙水,霜寒鼔冷无声”[2]P133,既衬托出勾践的困窘无助,又和上一出节奏氛围的紧张喧闹形成鲜明对比。第七出《通嚭》,主要讲述文种携金银美女贿赂伯嚭。故事发生在军营,军营本该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地方,伯嚭却在此收受贿赂,暗通敌国,荒淫享受,这种荒谬又合理的反差生出强烈的滑稽感,冲淡着上一出中的悲凉。第八出《允降》,吴王夫差允诺越国投降,饶恕勾践性命。顿时周边环境“三军欢笑如雷”[2]P142,“个个鞭敲金镫响”[2]P142,胜利的喜悦弥漫军营,也让讨伐越国的这段剧情至此收尾。从这七出可见,《浣纱记》戏剧节奏上的成功,离不开空间构造的功劳。

五、诗意空间契合水磨调唯美曲风

《浣纱记》虽然是一部书写政治历史人物、反映国家兴废的长篇传奇,但梁辰鱼在设置主要人物活动空间时,并没有将他们局限在封闭森严的宫廷内,任由高墙禁锢,而是频繁地让他们活跃在优美旖旎、绚丽多姿的自然空间中。这些自然空间大量出现山水、云雾、溪流、春风、细雨、田野、花柳、烟霞、落日、荷叶、莲藕等元素,经过作者精心搭配、巧妙组装,再由清丽典雅的曲词娓娓呈现,给人以如梦如幻如诗如画之感。这种诗意空间的构建一方面是出于再现吴越两国所在地——江南美景风光的需要,另一个方面还在于契合水磨调的唯美曲风。作为中国戏曲的活化石,昆曲(原名昆山腔)最初只是流行于昆山一带的小调,到嘉靖年间,经由魏良辅等人精心改良后,才发展成为一种细腻软糯、流丽悠远的新腔,人称水磨调。但魏良辅作为音乐家,长于音律,短于戏曲创作,“他无法用创作来支持他改良的昆山新腔‘水磨调’,因此‘水磨调’与戏曲间的‘相得益彰’就有待于音乐家兼戏曲家梁辰鱼来加以完成了”[8]P141。作为一部用于水磨调舞台演出的剧作,建构大量的诗意空间,以达成音乐和曲词的水乳交融,舞台和文学的相互促进,对于《浣纱记》而言便成了一种必要。

六、山水空间激发观众情感共鸣

中国历史文化中,古人向来对山水情有独钟。老子说“上善若水”[9]P23;孔子说“知者乐水,仁者乐山”[10]P27;《庄子》里也多有围绕山水展开论述。魏晋南北朝,山水和归隐联系在一起,普遍出现在文人墨客的诗句中,陶渊明、谢灵运便是代表性人物。归隐意识也进入到绘画领域,深远影响着中国山水画的发展,闲云野鹤、淡泊名利的宗炳著有《画山水序》,是中国山水画论的开端。宋元年间,中国戏曲进入第一个高峰时期,以马致远为代表的神仙道化戏,传达出文士们对于归隐山水田园的强烈渴望。到了明代,山水隐逸早已沉淀为一种集体无意识,潜藏在人们的脑海。梁辰鱼显然继承了这种传统,《浣纱记》中构建的山水空间常和隐逸紧密结合。第二出《游春》,范蠡外出游玩时,归隐之心油然而生,“富贵终是浮云”[2]P124,“令人忘却名利心”[2]P125。第十二出《谈义》,伍子胥感于夫差昏聩,自己又英雄迟暮,想辞官归隐林壑,于是前往祥和宁静的阳山,求教隐迹林泉的高士公孙圣。第四十五出《泛湖》,范蠡携西施归隐,二人泛舟太湖之上,鸟啼花飞,烟波浩渺,成千古绝唱。梁辰鱼构建这种融入隐逸文化的山水空间,很容易激发当时观众的强烈情感共鸣。

《浣纱记》创成于嘉靖年间,也就是明世宗朱厚熜统治期间。嘉靖是一位充满争议的皇帝,起初,朱厚熜仅是居于湖北的一名藩王,由于明武宗死后无嗣,被幸运选中,从地方入京继任大统。朱厚熜入京前没有受过系统正规的帝王教育,入京后也没有强大的后援势力支持,但他天资聪颖,才智过人,继位不久,便摆脱旧臣元老的束缚,将大权牢牢掌控在手。又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有效推动了国家的发展,保障了社会的稳定,史称“嘉靖新政”。可好景不长,嘉靖皇帝日渐崇尚道教,迷信术士,为求长生不老,造成巨大靡费;政治上,疏远忠良,任用权奸,二十多年不上朝,朝堂腐朽黑暗,甚至诞生了大奸臣严嵩;对外方面,北边草原游牧民族频繁偷袭入侵,南边海上倭寇不停骚扰劫掠。嘉靖中后期,国家身陷内忧外患,百姓苦不堪言,史学界存在一种观点,明朝的亡灭,开始于嘉靖。海瑞曾在《治安疏》中评议嘉靖,“陛下天资英断,睿识绝人,可为尧、舜,可为禹、汤、文、武……陛下则锐情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11]P39~40。这种时代背景下, 涌现出无数忠良,他们以国家为重,劝谏君王,抗争奸佞,不惧个人生死,精神可歌可泣,像《鸣凤记》便是对这些仁人志士的高度赞美。可无数忠良的悲惨结局,也让许多饱学之士不禁产生困惑,是死于国事,青史留名;还是同流合污,遗臭万年;抑或是归隐林泉,纵情山水——他们苦闷不已。嘉靖皇帝和吴王夫差又极为相似,执政初,雄心壮志,锐意进取;中后期,沉迷享乐,疏于国事。因此,当文士们在观赏《浣纱记》时,一边是昏庸纵欲、迫害贤良的君主,一边是优美旖旎。灵趣兼备的山水田园,二者交织呈现,很容易激发内心深处的苦闷彷徨,产生情感共鸣。这也是《浣纱记》甫一创成登演,便为当时文士们喜爱的重要原因。

梁辰鱼是一位空间意识极强的剧作家,非常善于利用空间塑造人物,推进剧情,调剂节奏,传达主题,契合曲风,引发共鸣,提升《浣纱记》的艺术质感,给予受众上佳的美学享受。尽管《浣纱记》是一部古典剧作,问世至今已有数百年之久,但它在空间叙事上的卓越成就,却依然值得今人深入研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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