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
假如秦始皇能多活10年,秦是否会避免二世而亡的结果?假如霍去病不死于壮年,匈奴是否早被平定?假如诸葛亮长寿,蜀国会不会并吞天下……
类似的“假如”,相信每个人都会提出不少。历史是解释的学问,只能就已发生的事实进行解释,所以历史不可假设。正如黑格尔所说,“可能性是无穷的”,人类无法从“假如”的历史中得到确定的知识,也无法因此达成共识。
然而,人们仍然会关注前面的这些问题,这恰恰说明,疾病也是塑造历史的重要力量之一,只是它经常被忽视。既往的研究者们较关注“规律性”,而疾病作为“偶发因素”,似乎不值一提,这就让历史认知与直接经验分离,使历史成了“深奥”“复杂”的学问。
事实是,在很多情况下,疾病很可能是历史的决定性因素。
历代开国之君,长寿者多,而东汉中后期,乃至元朝中后期,帝王离奇地短寿,都造成了天下板荡。
在现实中,疾病不是“偶发因素”,而是经常性事件。据考证,我国历史上曾出现200多次大瘟疫,秦汉时13次,魏晋时17次,隋唐时17次,两宋32次,元代20次,明朝64次,清朝74次,它们极大地影响了历史进程。
很多作者基于古人平均寿命仅30多岁,便得出古人20岁便开始立遗嘱的观点,这显然是对统计数据的误读。古人平均寿命低,是因1/3的婴儿会在生育时死亡,而勉强渡过难关的婴儿,1/5将死于10岁前。一旦成年,古人的平均寿命并不低,《二十四史》中有传的人物,平均寿命约70岁。有学者据唐代5100个墓志铭中5053个样本,得出唐代成人平均年龄59.3岁;据宋代4783个墓志铭统计,成人平均年龄为61.4岁;据2944个明代墓志铭统计,成人平均年龄为67.6岁。
曾肆虐欧洲的“黑死病”,被认为是因蒙古西征,从亚洲传到了欧洲。西方文献甚至绘声绘色地写道,蒙古大军围困卡法城时,将病死者的尸体用抛石机抛入城中,导致疾病蔓延,在网上,一些写手称“这是人类史上最早的生物战”。但事实上,围攻卡法城与“黑死病”流行,相距20年,不可能是同一场瘟疫。到目前为止,任何有关“黑死病”源于亚洲的说法都是种族歧视的产物,无非是把不可掌控的困境归罪于“他者”。不明所以的网络写手们,反而推涨了这一刻板印象。
今人常抱怨,如今的“怪病”太多,归因于环境污染等。其实古人的“怪病”也很多,关羽、卢照邻、白居易、贺知章、忽必烈等均患痛风,汉武帝、隋炀帝、杜甫、欧阳修等则患糖尿病。苏轼则患有近视眼、左手偏瘫、耳聋、痔疮、肺病、头痛、牙病、疮疖8种疾病。古代医学条件差,大多数疾病得不到及时诊断,且资讯不发达,无法将各自的“疾病恐惧”形成共振。
其实,坊间不仅对历史有误会,对医学常识也有很多误会。
“限酒戒烟”,就是一个流行颇广的误说。据世界卫生组织最新发布的结论,没有一滴酒精是对健康有益的,酒是一级致癌物,与口腔癌、喉癌、食管癌等有密切关联,受基因影响,酒精对中国人的伤害尤其大。
网上有许多“健康指导”类的文章,给读者提出各种饮食建议,整体看,这些建议是正确的,但从基因看,人体至少可分400種以上,基于不同类型的人,应采用不同的健康建议,没有一种建议适合所有人。贸然听信通用型的建议,可能会给身体带来伤害。
比如“面有微毒”,觉得古人对面粉的恐惧纯属庸人自扰,别人请袁枚吃面,他必将面泡入凉水“去毒”后,才肯食用。后来才知道,面粉中含特种蛋白,可致少数人过敏,严重者甚至会导致脸上的肉掉下来,在孙思邈的《千金方》中即有类似记载。只是随着基因淘汰,今人大多无此问题。
我们不仅要从“规律眼”“理性眼”“政治经济学眼”看历史,还要从“疾病眼”看历史,因为疾病一直都在,它随时可能改变历史走向。
也许几年后,人类仍可能遭遇重大疫情,该怎么办?其实历史已用无比丰富的案例,提醒我们该如何应对,唯有以史为鉴,方能打开智慧之门。
(摘自《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