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霞
[摘 要]信息技术促进知识接受方式的变革,要加强对青年学生认知规律与接受特点的研究,推进教育数字化发展。与互联网相伴而生的Z世代以独特的方式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在认知、情感、行为三个方面呈现出新特征:人机协同下“离散”与“连通”并存;虚实互嵌中“随意”与“刻意”交织;技术赋权下“他律”与“自律”互构。同时,也涌现出新问题:技术依赖下的“身心分离”;符号互动中的“情感缺失”;融合场域中的“行为失范”。基于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新特点与新问题,提出优化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有效策略:超越技术依赖,促进深度认知;加强情感互动,增强在场体验;强化内外规训,重塑行为习惯。
[关键词]Z世代;在线思想政治教育;接受特点;认知规律;数字化
[中图分类号]G6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843(2023)06-0061-07
[DOI]10.13980/j.cnki.xdjykx.2023.06.009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把青年工作作为战略性工作来抓,用党的科学理论武装青年,用党的初心使命感召青年”[1]。新时代要加强青年学生对党的思想理论的接受,“必须要加大对学生的认知规律和接受特点的研究,发挥学生主体性作用”[2]。依据欧美国家代际划分标准,“Z世代”(Generation Z)指出生于1995—2009年间,与互联网相伴而生,深受数字信息技术、智能通信设备影响的一代人[3]。他们以独特的方式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不仅呈现出与线下迥然不同的接受特点,也因技术的遮蔽涌现出新的问题。在线思想政治教育的常态化发展,迫切需要对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新样态进行深入剖析,在激发Z世代主体性作用的基础上提出优化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有效策略,切实做好Z世代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
一、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新特征
媒介技术是改变人类传播与接受知识方式的重要力量。依靠互联技术,超越时空场域,隐匿身体存在的知识接受方式使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在认知方式、情感态度、行为意志三个方面呈现出新的特征。
(一)认知方式:人机协同下“离散”与“连通”并存
心理学家认为认知方式是个体在进行感知觉、记忆、思维和推理等信息采集加工活动中表现出来的习惯特征和心理倾向。从口头语言到印刷技术再到电子媒介乃至数字网络,每一种新媒介技术的出现都会改变人类感知、记录、表达、分享知识的方式,进而引发认知方式的变革。智媒时代分散各地的Z世代通过智能手机、平板电脑等移动设备以人机协同的方式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让离散的个体与连通的共同体得以并存,在认知方式上呈现出离散与连通交融的特点。
人机协同下的思想政治教育在线接受活动将师生隔离在不同的时空场域,整体不复存在,接受成为孤零零的个人活动,在时空中呈现离散化分布特征。具身认知理论认为,身体的外在表现必然会影响我们的内在认知。当身体不再被禁锢在课桌前,置身于虚拟环境中的Z世代就像散落在网络丛林中的游牧民,倾向于以任意的、随机的、间歇性的方式浏览、采集散布于网络各个节点,以文本、图片、视频、音频等多种形态存在的思想政治教育资源。这种离散化的接受活动使Z世代表现出注意力游离、记忆零散碎片、思维跳跃发散的认知特点。一是在注意力方面。Z世代不能长时间集中注意力记忆、思考那些冗长的、高度抽象且脱离具体经验的价值观念理论。因为无论他们是否愿意,在被解构的、泛在的接受环境中到处都有吸引他们注意力的事物。二是在记忆方面。Z世代不再耗费精力记忆存储全部需要的知识。因为先进的技术手段允许他们以回放、粘贴复制、拍照截屏、云储存等方式随时猎取、收集、存储知识,他们只要知道“在那里”有丰富的“食物”,采集仅需满足即刻需求的量,不必耗费脑力进行长期的、体系化的知识储备,因此碎片化、时效性的知识更易被他们接受。三是在思维加工方面。Z世代不愿意按部就班地接受体系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知识。不同于印刷时代,文字一行一页的有序排列让人们习惯于用线性的、循序渐进的方式接受体系化的理论知识。在网络时代,互联网技术以超链接、去中心化的方式使Z世代倾向于用一种发散的、跳跃的、非线性的方式去接受短小精悍的、零散碎片的知识。
梅罗维茨认为,电子媒介最根本的不是通过其内容来影响我们,而是通过改变日常生活的“场景地理”来产生影响[4]。互联网技术虽然离散了传统接受活动中的时空场景关系,却也通过创造新的融合场景促进个体的连通,使Z世代的认知方式呈现出新的特征。一是知识挣脱空间的束缚,使Z世代倾向于从多渠道获取思想政治教育资源。在全媒体时代,Z世代可以利用手机、电脑、平板等各种移动终端,从不同网络平台获取包括图文、音视频、VR、AR等多种形态的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在形态多样、资源富饶的数字丛林中,Z世代习惯于从自身需求出发多信源快速收集聚合信息,并采用一种连通的方式对多样化的信息进行整合加工,获得对思想政治教育的整体性认知。二是跨越时空的思想互动,使Z世代将注意力从孤立地、被动地知识接受转向连通地、主动地价值分享。数字土著Z世代习惯于利用社交媒体参与各种网络社群,建构个性化的信息圈层与社交群体,通过互动交流促进价值观念间的理解与认同。三是多任务加工处理模式,使Z世代的思维更加活跃,能够在多种情境间自由切换。分屏技术的广泛应用让Z世代可以在同一屏幕内进行多任务并行处理,造成了Z世代知识学习与社交娱乐、公共议题与私人话题的重叠与互联,使边听网课边聊天成为在线学习的常态。
(二)情感态度:虚实互嵌中“刻意”與“随意”交织
依托技术的思想政治教育在线接受活动模糊了公共场景与私人场景的界限,使前台与后台相融合。戈夫曼的“拟剧理论”认为,人们总是倾向于在前台这个公共场景中刻意展现符合观众期待的形象,在后台的私人场景中随意表现最轻松真实的自我。场景融合背景下Z世代刻意的表现与随意的姿态相互交织,呈现出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真实情感与态度。
通过技术连接的思想政治教育在线接受活动是一种缺乏身体在场的虚拟实践,前台的身体行为变成了后台的行为数据。坐在沙发上独自面对屏幕的Z世代不再刻意关注接受活动中身体的行为表现,而是转向对线上行为数据的关注以及虚拟数字形象的建构。戈夫曼认为个人总是有目的、有意识地运用外表或举止向他人表达自己,希望以此来管理和控制他人对自己的印象,引导他人自愿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5]。在线下思想政治教育接受活动中,Z世代会通过面部表情、肢体动作、面对面提问等方式,向老师展现他们积极思考、态度端正、刻苦努力的好学生形象,期望给老师留下良好的印象以获得更多的关注或者更理想的平时成绩。然而在线上思想政治教育接受活动中,前台的身体表现被技术转化为后台的行为数据,老师只能通过平台数据的反馈来了解学生对思想政治教育的接受情况,并以此为依据给予相应的评判等级。为了获得更好的成绩,Z世代不得不按照平台规定的时间观看思想政治教育视频,根据平台要求参与互动问答,通过平台的数据反馈调整在线接受行为。这种刻意迎合技术要求的机械式接受容易让Z世代沦为技术的提线木偶,进而产生焦虑、烦躁、厌学等不良情绪。
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最大的特征就在于超越了时空场域,隐匿了身体存在。依靠技术的在线行为缺乏线下接受活动中面对面的肢体交流与视觉凝视,使后台私人场景中的身体管理变得更加随意散漫,“盘腿而学咀啖桌前零食,睡眼相看通思天下知识”成为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真实写照。脑科学专家西恩·贝洛克研究发现,情绪扎根在身体里,当你以消沉的姿势坐着的时候,就不会有平时那样的成就感[6]。随意散漫的姿势不仅影响了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情绪状态,还改变了他们对待思想政治教育的态度。一是对待知识的随意态度。私人场景中的Z世代更倾向于以一种更加随意的态度对待知识,将思想政治教育在线视频作为一种后台背景音乐播放,听到感兴趣的或者重要的知识点就用智能设备随手记录下来,即使错过也不甚在意。二是互动讨论的随意自在。通过文字、图片等符号进行的虚拟互动,让讨论氛围更加轻松自在,讨论主题更加开放多元,讨论话语更加形象生动。从中国战疫精神到西方自由问题,从精神信仰到娱乐追星,聊天板上快速跳动的字符直观地呈现着Z世代随意不羁的思想与情感,让身体缺场的在线互动更加生动有趣。三是对社会问题的旁观者心态。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让Z世代被固囿于技术建构的虚拟时空,与现实社会相分离,对于国内外政治热点、社会思潮、道德事件、违法犯罪等社会现象与问题,Z世代时常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态度[7],只要与自身利益无关就漠不关心,随意对待。
(三)行为意志:技术赋权下“他律”与“自律”互构
行为意志在心理学上是指个体在一定目标的指引下有意识、有计划地控制并调节自己的行动去克服困难完成目标的一种心理状态,表现为个体行为的专注力、自控力与执行力。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行为意志主要源于技术赋权下思想政治教育的他律与个体的自律。在虚拟的学习场景中,思想政治教育的他律主要依靠技术对Z世代数字身体进行时空规训;而个体的自律则是通过技术对Z世代主体性的塑造,促使他们成为自我规训者。技术赋权下他律与自律交错互构,共同规约着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行为意志。
技术的赋权让思想政治教育对Z世代的外部规训从固定封闭场所转向移动开放场景,从接受结果的考察转向接受过程的管控,从特定时空场域的灌输转向日常生活的嵌入,使思想政治教育的他律在规训的对象、方法和形式上都發生了改变。一是在对象上,对现实身体的规训让渡于数据身体的规训。在技术建构的虚拟场域中,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行为数据被技术采集、分析、处理,形成数字化的虚拟身体。对于在线教育工作者而言,这个虚拟场景中的数字身体比真实场景中的自然机体“更加触手可及、更加权威,且更加可靠”[8],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加以规训,从而实现对Z世代在线接受行为的有效控制。二是在方法上,通过对时间的精细划分,实现对接受过程的精准控制。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过程被技术分解为可计算、可测量的不同片段,每个学习片段都有规定的持续时间。在工具理性的支配下,Z世代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每个阶段环节都以分钟为单位切割,从开始到结束,从检测到反馈,每个步骤环节都由技术预先设计并精准控制。福柯认为“通过控制每个人的时间、身体和精力的关系”[9],使每个人按照规定节奏进行活动,就能最终实现对人的行为的精准控制。三是在形式上,打破统一化的价值灌输,强调精准化的个性引导与生活中的潜移默化。线上学习平台依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行为数据,利用算法技术为Z世代推荐符合他们个性特征的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并通过多样化的媒介渠道将思想政治教育的触角延伸到Z世代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使他们可以在不同的时空场景中接受思想政治教育。
技术激发了Z世代的主体意识,通过赋权将他们塑造为自我规训者,促使他们在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过程中进行自我量化、自我管理、自我评估、自我调整,实现行为的自律。一是记录在线行为,进行自我量化。沃尔夫在《数据化的自我》中将“量化自我”比喻为一面镜子,能够促进个体的自我意识、自我了解和自我进步[10]。Z世代通过平台提供的在线日程、任务完成度、知识地图等可视化数据,观察思想政治教育接受习惯、接受进度以及知识掌握情况,自主地调整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任务规划、时间安排以及知识进度。二是利用时间管理工具,进行自我规划与管理。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让Z世代拥有更多的自由时间。但由于在开放的网络空间中,有太多分散注意力的事物,使Z世代难以集中注意力全身心地参与到思想政治教育接受活动中。为此,Z世代习惯于利用各种时间管理APP,比如番茄ToDo、forest、滴答清单等,帮助保持专注、制定计划、规划时间、培养习惯等,以更加科学高效的方式促进学习自律。三是根据数据反馈,促进自我评估与调整。随着教育与技术的深度融合,技术通过对Z世代思想政治教育在线接受状态的可视化呈现以及对接受过程与效果的个性化诊断,为Z世代有效评估思想政治教育在线接受行为提供可靠数据,督促他们即时调整在线接受行为,提高思想政治教育接受实效。
二、“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新问题
海德格尔认为技术在为人类提供“座驾”的同时也“遮蔽”了人类,使人类自然而然成为技术的“持存物”。通过智能移动设备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Z世代由于受到技术的遮蔽,认知活动被简化为离心的复制粘贴,情感互动被降格为虚拟的符号交流,行为意志被异化为机械的技术操控。
(一)技术依赖下的“身心分离”
一切媒介技术都是人的延伸,能直接参与人类的感知活动,帮助人类感知认识世界。然而如果过度依赖已经作为感官而存在的技术,人类自身的感知功能就会在遮蔽中逐渐退化,进而丧失感知世界的能力,就像摘掉眼镜的人已经无法再看清这个世界。技术对Z世代现实身体的遮蔽、认知活动的替代以及认知对象的分离,导致Z世代在思想政治教育接受活动中出现严重的身心分离问题,具体表现为:一是虚拟在场,心智与身体相分离。身体以数据的方式虚拟在场是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特征。数据身体遮蔽现实身体成为思想政治教育接受活动的主导样态,让思想政治教育接受成为一项数据化、程序化的大脑心智训练,无需身体参与,也与环境无关[11]。在工具思维的操纵下,Z世代将思想道德接受过程简化为知识的搜索、复制、粘贴过程,把思想道德修养看作是与身体感知觉毫无关系的心智活动,将数据身体的观察测量作为自身思想道德评判的依据。量化自我让Z世代逐渐丧失了对道德的内在感知和经验判断,只能凭借外部的数据指标来衡量自身思想道德。这种身心分离的思想政治教育接受把真实的道德体验从接受活动中抽离出来,让Z世代对价值观念与道德行为的感知与理解越来越依赖于技术提供的虚拟情境与间接经验。这种缺乏身体参与的道德经验由于脱离了Z世代的真实生活情境,而被简化为一堆抽象的、生硬的行为规范与道德准则,失去指导道德生活的价值意义。二是认知外包,认知活动与主体相分离。人机协同的在线接受活动让Z世代习惯于以认知外包的方式,将部分认知活动外包给智能设备,以节省时间精力,提高接受效率。但便捷高效的认知辅助工具让Z世代的思想政治教育认知活动越来越依赖技术,并逐渐被技术取代,使认知活动变成了一项“搜索、比较、整合、拷贝、粘贴”的技术活[12]。IT评论家尼古拉斯·卡尔强调技术正在取代我们的记忆,摧毁我们的专注力与思考力。在技术的加持下,Z世代不再批判性地思考各种价值观念,而是不假思索地接受算法推荐的与其价值观相一致的信息。这种不经思考就全盘接受的认知方式使Z世代不能理性地判断某种价值观的正确与否,极易陷入群体极化效应。三是工具操纵,认知对象与主体相分离。身体缺席、认知外包让Z世代沦为技术的提线木偶,在技术操控下将知识转存,把接受的思想政治教育知识散乱地存储在云空间的各个角落而不是心灵的某个空间。斯蒂格勒认为,当知识都进入机器里了,人就变空了,对外物变得漠不关心。对于这种被机器存储的知识,不是个体内化了的而是外在于人而存在的知识,Z世代难以从中得到思想的升华,更难以从思想政治教育知识的接受中体验到满足感与获得感。
(二)符号互动中的“情感缺失”
身体的缺席让Z世代与思想政治教育者的互动从多维度的身心互动降格为单一维度的符号互动,导致思想政治教育接受过程中情感缺失,具体表现为:一是情感投入低,教学分离带来的情感疏离与倦怠。当前思想政治教育的在线课程以方便学生随时观看的录播课为主。在缺乏互动的录播课中,Z世代面对的不是热情洋溢的教师而是冰冷无情的机器,师生之间没有情感的互动,更没有心灵的沟通,只有聊天板上跳动的字符以及技术机械的问答与测试。这种教学方式让Z世代与教师之间难以进行真实的、有温度的情感互动,使Z世代在接受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难以感受到来自教师的情感关怀与支持,不能调动激发他们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热情。较低的情感投入导致Z世代在接受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时常出现情感上的疏离与倦怠。二是情感体验差,时空隔离环境下的孤独与焦虑。在线思想政治教育将师生隔离在不同的时空场域,Z世代成为孤零零的个体,独自面对屏幕,根据技术规定机械式地接受来自屏幕那头的知识传递。由于缺乏身心的互动,单调乏味的知识接受过程使Z世代极易产生孤独感、疲惫感、无聊感等多种消极情绪。在消极情绪的作用下,Z世代不能积极地投入到在线接受活动中,容易被网络环境中其他事物吸引注意力,导致接受效率低下,进而产生学习的低效能感与焦虑感。在孤独、焦虑、疲惫等多种情感相互交织的共同作用下,Z世代难以从思想政治教育的在线接受活动中体验到获得感与满足感,进而抑制了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在动力。三是情感调动难,旁观者视角下的情感淡漠。由于缺乏身体的参与以及情感的互动,Z世代在独自面对屏幕接受思想政治教育时,与老师的情感互动变成了他们对屏幕里老师的旁观性注视,难以调动真实情感参与其中,也无法在情感上认同与理解屏幕里老师传递的核心价值观念。
(三)融合場域中的“行为失范”
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让Z世代摆脱了时空场域对身体的约束,模糊了公共场域与私人场域的界限,削弱了传统教学活动中他律的规训作用。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认为,当秩序发生混乱与断裂,再也无法规约个体行为时,背离常规的“失范”就会产生[13]。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行为失范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网络沉溺。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是以数字身份进入到开放复杂的网络环境中,不仅缺乏特定时空要素以及共同体凝视对个体身体行为的直接规约,还要面对网络环境中的各种诱惑与干扰。注意力的涣散、倦怠焦虑等消极情绪的影响使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自律性受到严峻挑战。在外部他律缺失以及内部自律不足的情况下,Z世代极易沉溺于网络游戏、虚拟社交、娱乐活动等,导致出现上课拖延、中途离课以及逃课厌课等问题。二是角色偏离。梅罗维茨研究发现许多不合适甚至失道德的行为是由场景融合影响的,当不同场景融合在一起后,特定的角色规范就会变得模糊,行为失范也会随之发生。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模糊了公共场域与私人场域,导致角色扮演出现偏离,上课时候躺被窝、吃零食、打游戏、聊八卦等现象成为常态。而虚拟公共场景中私下言行的不当暴露,比如时不时传来的游戏声、聊天声也严重扰乱了公共教学秩序。三是代学刷课。自大规模开展在线思想政治教育以来,Z世代找他人替代上课或者购买刷课服务的行为就屡禁不止,甚至成为“公开的秘密”,严重影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14]。在缺乏外部监管的融合场域中,Z世代期望通过投入最少的时间与精力获得最满意的成绩,选择一种不正当的、欺骗的行为,不仅让在线思想政治教育课沦为形式,还助长了不道德的思想行为,损害了身心的健康发展。
三、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优化策略
结合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新特征,针对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在的新问题,从认知、情感、行为三个方面提出优化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有效策略。
(一)超越技术依赖,促进深度思考
保罗·莱文森将技术视为思想之镜,“不仅能够体现人的思想观念,还能够延伸、反映、复制甚至取代人的心智功能和认知过程”[15]。然而,智能时代过度的技术依赖却使身心关系失衡,出现身心分离、思维弱化以及认知简化等心智异化现象。因此,要优化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必须超越技术依赖,促进深度思考。一是唤醒身体智慧,强化具身理解。梅洛—庞蒂认为身体是一切理解活动的基础,身体的感知经验和行为体验是认知发展以及心智生成的源泉。在思想政治教育接受活动中,身体的先在经验与体验是理解与判断道德行为的前提条件。如果缺乏身体的具身参与,仅靠大脑的抽象思考,是无法对有意义的道德生活进行深刻认识和理解的。而那些依靠教育技术灌输接受到的道德知识也只不过是存储在服务器中没有任何价值意义的比特数据而已。缺乏身体参与的道德认知只是没有灵魂的知识存储与技能训练。因此,要优化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就必须唤醒和调动他们的具身经验,促进他们对抽象价值规范的具身理解,才能不让他们成为没有灵魂的技术傀儡。二是给予反思时间,促进抽象思维。神经脑科学发现,复杂抽象的思维加工依赖于对内在自我的关注而非对外部世界的专注[16]。因为当人们过度专注于外部世界或者短期目标时,他们只会陷入情境化的事实与具体性的步骤而不会思考追问更深层次的意义。比如在党史学习过程中,如果缺乏反思这一关键步骤,Z世代只会沉浸在历史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中,而不会去感悟革命者的信仰以及对自我的启迪。给予Z世代自我反思的时间,让他们将外部接受的知识信息与自我内部的经验认知结合起来,从记忆加工事实性知识转化为思考建构价值性知识。三是加强人机协同,培养高阶认知。调查发现,Z世代在课堂上80%—85%的功夫都用在了记忆事实和低层次的程序性思维上[17]。而这种低阶的认知活动很容易被智能设备所取代。在人机协同的接受过程中,如果不能调动Z世代高阶认知活动的参与,当原有认知活动被外包给智能设备后,他们将沦为技术的附庸,而不是活动的参与者。此外,由于情感态度、理想信念等有助于促成价值观形成的关键因素都蕴藏在高阶认知活动中,要提高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效果,需要重视高阶思维能力的培养。可以通过设置一些能够激发深层认知加工的活动,让他们将注意力放在价值判断、问题辨析、意义探究等高阶认知活动上。
(二)加强情感互动,增强在场体验
情感是虚拟的基石。如果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缺少情感的投入与真情的互动,那么虚拟的教学共同体只会是浮于表面的形式,思想政治教育接受活动也缺乏实际的意义与动力。事实上,价值观的理解与接受不是主体对抽象概念的识记与推理,而是主体间基于肢体、符号的互动实现情绪感染、情感共鸣的认同过程。因此,要优化Z世代思想政治教育的在线接受需要加强情感互动,增强在场体验。一是增强教学的亲和力与感染力,改善教与学的疏离与倦怠。在内容选题上,坚持问题导向,将社会时事热点中与教学内容的重难点以及Z世代的关注点、兴趣点有机结合,促进抽象理论知识与具体生活经验相关联,推动政治宏大叙事与个体微观叙事相互转化,贴近Z世代的日常生活,调动他们的真实情感;在内容呈现方式上,利用现代教学技术,融合图文、音频、视频等多种数据形态多维度、立体化地呈现思想政治教育内容,提升Z世代的多种感官体验,增强思想政治教育内容的表达力与感染力。二是加强教师的情感支持,缓解学习过程中的孤独与焦虑。情感不仅可以让枯燥的理论充满生机与活力,也可以让单调乏味的在线接受变得生动有趣。在线思想政治教育接受活动中需加强教师的情感支持:一方面要以情感人,因为只有真实的情感表达才能深入人心。教师借助技术手段传递思想政治教育内容时必须要融入自身的真实情感,善于利用复杂多样的情感表现手法,如利用排比、通感、类比、反讽等修辞手法,来表达有力的思想,才能直击“Z世代”的心灵,调动他们的兴趣。另一方面要以情换情,引导Z世代产生积极的情感体验。教师自己是一团火才能燃烧学生,自己是一盏灯才能照亮学生,自己有信仰才能讲信仰。只有通过情感互动,教师将切身的道德感悟、价值信仰传递给学生,才能唤起学生类似的情感体验,促进学生的认同感与临场感。三是设计在线互动环节,营造共同参与的良好氛围。根据符号互动理论,价值观的认同与理解、道德感的生成与体验均产生于符号互动过程中。可借助技术手段将互动环节嵌入思想政治教育接受的全过程,在课前组建形式多样的交流群,在课中充分利用平台的互动功能,在课后同步开设云讨论、云问答、云反馈,建构多维度、全方位的互动交流圈,为师生共同参与提供良好的互动氛围。
(三)强化内外规训,重塑行为习惯
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有序性与有效性依赖于思想政治教育的他律与个体的自律。通过强化内外规训督促Z世代遵守虚拟学习场域的公共秩序,引导Z世代将外在纪律规范内化为个体行为准则,培养良好的在线接受习惯。一是提高主体自律,约束自身行为。主体自律是确保思想政治教育在线接受活动有效开展的关键要素。因为在开放复杂的网络环境中,只有依靠主體强大的自控力,才能节制各种欲望,抵制各种诱惑,自觉接受思想政治教育。要提高Z世代的自律性,一方面,可以通过教育赋能引导他们实现自律。通过提供自我管理与评估的方法路径赋予他们接受自主权,让他们切实感受对思想政治教育接受过程的掌控力,感知自我思想道德修养的逐步提升,激发内在效能感,促进行为的自律。另一方面,利用技术手段帮助Z世代提高自律。Z世代可以通过智能设备采集记录的行为数据,观察自身学习特征与活动规律,对自我进行科学量化,从而更好地实现对自我行为的管理与监督。二是强化外部规训,重建角色规范。角色规范是指个体在特定角色扮演中应遵循的一套行为标准或准则。重塑虚拟教学场域中学习者的角色规范有助于约束Z世代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中的不当言行,维持虚拟教学空间的公共秩序。通过强化外部规训重塑角色规范,首先需要加强虚拟教学空间的纪律建设,明晰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行为准则;其次还要借助技术手段实施全程监控,帮助教师以无形的在场方式对Z世代进行有形的监督,约束他们的线上行为;最后还要设计公正合理的奖惩制度,激励Z世代积极参与线上思想政治教育活动,惩罚那些违反纪律、扰乱正常教学秩序的失范行为。三是加强内外协同,培养良好的接受习惯。要让Z世代持久高效地参与线上思想政治教育接受活动,必须培养良好的行为习惯。由于以往线下思想政治教育接受习惯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不适应线上思想政治教育接受活动,因此需要针对线上思想政治教育培养新的接受习惯,比如培养独立自主的接受习惯,让Z世代减少对技术以及教师的过度依赖,能够在独自面对屏幕进行知识接受时不受外界干扰,集中注意力积极思考、自主探究;培养自律高效的接受习惯,帮助Z世代在自律的基础上提升学习效能,减少在线接受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倦怠感与焦虑感,激发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在动机;培养终身学习的习惯,让接受思想政治教育能够突破时空限制融入Z世代的日常生活,成为一种自觉遵守的行为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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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del Dialysis and Optimization Strategy of Generation Z Online Accepting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LI Chunxia
(Fudan University,Shanghai 200433, China)
Abstract: Information technology promotes the transformation of knowledge acceptance methods, and it is necessary to strengthen research on the cognitive rules and acceptanc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Generation Z” in order to give full play to the subjective role of the “Generation Z” in promoting the digital development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The “Generation Z” born with the Internet receives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in a unique way, showing new characteristics in cognition, emotion, and behavior: “discrete” and “connected” coexist under human-machine collaboration; “random” and “deliberate” are intertwined in virtual and real interlacing; “heteronomy” and “self-discipline” are mutually constructed under technological empowerment. At the same time, new problems have emerged: “physical and mental separation” under technological dependence; “emotional deficiency” in symbolic interaction; “behavioral norms” in fusion fields. Based on the new state of online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for the “Generation Z”, effective strategies for optimizing online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for the “Generation Z” are proposed: surpassing technological dependence and promoting deep cognition; strengthening emotional interaction and enhancing on-site experience; strengthening internal and external training and reshaping behavioral habits.
Key words: Generation Z; online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 acceptance characteristics; cognitive rules; digitali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