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土豆,听到请回答

2023-12-10 19:44未名
中学生百科·小文艺 2023年11期
关键词:红烧外号鼹鼠

未名

○○●

土豆不叫土豆,叫郝嘉。

鼹鼠不叫鼹鼠,叫魏莱。

我叫魏莱,我的邻居叫郝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就是人们口中的青梅竹马。但我们相看两生厌,恨不得处处抢对方风头。于是乎,最初连外号我都要压他一头,全然不在乎女孩子的形象。众所周知,鼹鼠吃土豆。

土豆这个外号,绝对名副其实。郝嘉特别爱吃土豆。土豆汤、土豆泥、土豆丝、土豆块、土豆片……只要是土豆做成的食物,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至于鼹鼠,啧,这外号还真不是我起的,是我妈——肖女士。肖女士看我整天和土豆“勾心斗角”,而我总是技不如人,略逊一筹,于是她想了个奇招,对我说:“你干脆叫‘鼹鼠吧!鼹鼠吃土豆。”后来因为这个外号,我被同学嘲笑了好久,为此我常常悔不当初。

有个不靠谱的妈,我一路摇摇晃晃升入初中实在是奇迹。土豆如是说。我点头表示同意。这是为数不多我和土豆心有灵犀的地方。肖女士自称“人间一枝花”,年轻时仗着几分美色嫁给我那人称“钻石王老五”的老爸魏先生,从此过上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庭主妇生活。肖女士常说为了表达她对我的爱,一日三餐她都要亲力亲为。我倒十分乐意请位专门做饭的阿姨,但我不敢说,毕竟连我爸都不敢大声和她说话。我能健健康康地活到现在,很大一部分仰仗于蹭邻居家的饭。我和土豆就这么熟识起来的。

土豆的妈妈——我尊称为徐阿姨,人美心善,还烧得一手好菜,关键是从来不嫌弃我吃得多。相比之下,土豆那个家伙就显得刻薄多了。

第一次去土豆家蹭饭,纯属偶然。那天肖女士出门迟迟不归,临近晚饭时间,隔壁飘来一阵阵饭香,我实在按捺不住,便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开门的是郝嘉。那时他还没有外号。

他疑惑地看着我,问:“你是谁?”

“我叫魏莱,你们在吃晚饭吗?”

他警惕地打量我,像是在看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小乞丐,死活不让我进门。就在这时,徐阿姨出来了,她认出了我,热情地将我带到餐桌前。我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用土豆做成的菜,惊奇地问:“你们都不吃肉的吗?”

徐阿姨笑出声,说:“土豆是嘉嘉爱吃的,魏莱爱吃什么呀?”

“我爱吃肉。”我说。

徐阿姨笑得更厉害了:“好啊好啊,阿姨这就去做,你乖乖等着,马上就好哦。”

一旁的郝嘉不屑地轻哼一声,说:“你是猪吗?”

我毫不示弱,反唇相讥:“你是土豆吗?你这么爱吃土豆,以后就叫你‘土豆吧!”

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郝嘉,多了一个土豆,以及一只鼹鼠。

○●●

蹭饭蹭多了,难免会不好意思。于是,每次去蹭饭的时候,我都带上家里值钱的宝贝。土豆总是对我拿的东西嗤之以鼻。

“你把花瓶拿来干吗?”

我小心翼翼将花瓶放到地上,说:“抵饭钱啊!我可不是那种爱占小便宜的人。”

他听完翻个白眼,挖苦道:“那你家快要被你搬空了吧?”

我每次去蹭饭时都会有这么一番对话。徐阿姨总是慈爱地笑着听我们拌嘴,然后将我最爱吃的红烧排骨端上桌。之后我就成功被吸引注意力,不再搭理土豆的各种挑衅,譬如:“你快擦擦你的口水吧,快要流到地上了。”

第二天,我在肖女士房间里看见了那只花瓶。

肖女士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问:“小莱啊,妈妈和徐阿姨,谁做的饭更好吃呀?”我在心里直呼不妙,肖女士在某些方面有着奇怪的好胜心,早些时候因为我说别的妈妈做的手工更好看,肖女士就连续问了我好几天这个问题,让小小的我苦不堪言。我想了想,说:“当然是妈妈做的更好吃,因为有母爱的味道!”

一句话让肖女士笑得花枝乱颤,她亲亲我的脸颊,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彼时老爸魏先生已经忙得好几周不见人影,肖女士也常常一出门就是一整天。于是,我一放学便往土豆家里跑。土豆那段时间对我格外宽容,有时还会欲言又止地想对我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没心没肺如我,只当他良心发现,拉着他不厌其烦地玩传声筒游戏。我在我家阳台,他在他家阳台,隔着两三米远,我将纸杯放在嘴边,喊:“土豆土豆,听到请回答!”

对面的郝嘉又嫌弃又无奈地回道:“收到收到,魏莱魏莱,听到请回答——”

不久,我便被肖女士通知要搬去外婆家生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眼睁睁看着家里的家具被搬空,打包好行李,几周未见的老爸来接我们离开。我问肖女士可以带上我的钢琴吗?肖女士摸摸我的头说不可以。我只能伤心地目送那架漂亮的钢琴被搬上货车,却无能为力。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破产”。“破产”的意思是,在你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失去对你而言很宝贵的东西。

离开之前,我将那个传声筒留给土豆做纪念,告诉他,这是我现在最宝贵的东西了。他说会和我写信,他已经知道了我外婆家的地址。我说可以顺便把红烧排骨也一起寄过去吗?郝嘉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说:“当然可以。”

●●●

我到外婆家的第三天就收到了土豆的信,可翻了信箱半天也没见红烧排骨的影子。哼,騙子。他在信里告诉我,隔壁搬来了新的住户,家里有两个小屁孩,整天吵吵闹闹。街头的蔷薇花开了,火红色的,很好看。最后他祝我早点找到新朋友。

再后来,我们都升入高中,繁忙的课业让我们的通信越来越少。尽管互换了手机号码,但我从未拨过。因为许久未见,唯恐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陌生和尴尬会淹没心中仅存的那一点亲密。他似乎和我有着同样的想法。

时间是个好东西,把过去的一起都定格成当时鲜活可亲的模样,让分开的人始终对过去怀有亘古不变的温情念想。似乎只要不再相见,一切就都从未改变。

收到土豆的最后一封信是高考前一个月。我为备考忙得焦头烂额,土豆在信里却是一副神闲气定、胸有成竹的模样,信的末尾他写下他的高考志愿,说什么到底谁强谁弱,高考过后见分晓。我烦躁地将信扔到一边,过了一会儿,又打开来看。我忽然发现,土豆从来没有喊过我的外号“鼹鼠”。也是,鼹鼠吃土豆嘛。

我当然不会在高考上输给他了。

我成功考取了心仪的大学,土豆再也没有给我写过信。

北方的夏日傍晚凉风习习,我悠闲地走在校园里的柏油大道上,忽然听见有人喊:“郝嘉。”我抬头朝前方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篮球服的高大男生正看着我……

多年不见,我自然认不出面前的男生到底是不是我所认识的郝嘉。但是,我有一个办法。我拨通了在手机里保存已久的号码,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嘟—— 嘟—— 喂?”

陌生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我紧紧盯着前方的人影,说出那句来自遥远的过去的“咒语”:“土豆土豆,听到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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