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伟容,陶卓民,朱振峰,曹艳琴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坚持以文塑旅、以旅彰文,推进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发展。”大运河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高度富集的区域,是中华文明历史记忆的重要承载地。沿线8省(市)共有85处世界文化遗产、450余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和1 200多项物质文化遗产。沿线自然、人文资源和旅游景区众多,历史文化名城54座、5A级景区93家、4A级景区1 200多家,具备推进文旅深度融合发展的优越条件。2019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以下简称中办、国办)印发《大运河文化保护传承利用规划纲要》,提出要着力推动大运河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同年,中办、国办印发《长城、大运河、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方案》,明确江苏是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的试点省份。国家文化公园是国家推进实施的重大文化工程,旨在通过整合具有突出意义、重要影响、重大主题的文物和文化资源,呈现中华文化的独特价值,形成具有特色开放空间的公共文化载体和中华文化的重要标识[1],唤醒人们的国家记忆。可见,国家文化公园不是简单的遗产统筹保护、主题公园的重复再现,也不是单纯的地理空间建设,而是充满价值理念、文化想象、意义符号的“地方营造”。在全球化背景下,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如何在一个“时空压缩”的“超空间”时代中,保存沿线各地基于地方意义的身份认同,巩固国家认同?江苏如何保护好、传承好、利用好大运河文化,满足人们对于楚汉文化、淮扬文化、吴文化等大运河江苏段地域积淀的文化想象,营造展现“吴韵汉风”“水韵书香”江苏文化精华的“地方”,让江苏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成为主客共享的“诗意栖居地”,为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提供“江苏样板”?鉴于此,基于文旅融合的视角,研究江苏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的地方营造问题。
“地方”是人文地理学的核心概念。1947年,地理学者怀特在《未知的土地:地理学中想象的地方》一文中提出,地方是一种意义建构方式,是承载主观性的区域[2]。但怀特的观点却未得到应有的重视[3]。直到20世纪70年代,西方人文地理学在反思空间计量研究的基础上,重新思考了“地方”的概念,认为地方是感知价值的中心,承载着社会与文化意义[4]。主观性与日常生活的体验是建构地方最为重要的特征[5]。就这个意义而言,地方经由人类主观性的重新建构与定义,超越了空间实体单纯的物质性,进而成为了一种充满意义的社会与文化实体[6]。可见,地方不单具有其地理意蕴,还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只有当空间被赋予文化意义时才能称之为地方。以地方理论为基础,近年来国内外学者开始了地方营造的相关研究。Shaw等认为地方营造是空间使用者通过认知、定义和创造等方式投注意义,使空间转变成地方的过程[7]。Lew在综合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提出地方营造有两种类型,一是政府和规划设计师自上而下地形塑空间,进行主题化改造,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行为和地方感知,活跃城市的经济和文化特性;二是文化群体自下而上地把价值、感知、记忆和传统赋予到景观上,把意义投射到地理空间[8]。国内关于地方营造的应用研究,主要在城市地理[9]、社会文化地理[10-11]、旅游地理[12]等领域,但也有学者意识到大运河地方营造的重要性。刘朝晖以杭州段运河“桥西历史文化街区”为研究对象,通过对申遗前后社区历史和文化“再生产”的实地调查,提出遗产空间的再制造尽管满足了世界文化遗产的“真实性”和“完整性”标准,但同时造成了对原有社区历史的“矫饰”和“文化灵韵”的销蚀[13],即“地方”的缺失。这是因为“桥西历史文化街区”是在世界文化遗产的语境下,被再生产出来的大运河空间,是大运河的“空间生产”,而非“地方营造”。相比而言,空间生产关注空间环境的形象提升、空间利用的经济效益等问题,重点在于“生产”;地方营造更关注空间的意义价值、文化价值和情感价值,重点在于“地方”。但地方本身是开放的,是社会不断互动的过程,而非一个凝结的物质实体。因此,大运河的地方营造是一个历史的、动态的过程,在遵循文化遗产保护原真性、完整性原则的基础上,对地方历史、文化符号等遗产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正是大运河文化在新时代的丰富与完善。
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是在民族复兴、文化强国的历史语境下,对大运河“地理空间”注入特定的意义和价值,使其成为中华文化重要标识的公共文化空间,其本身就是大运河的“地方营造”。
大运河的“文化空间”与“地理空间”既有密切的关系,也有明显的区别[14]。文化空间是一种“具有文化意义或性质的物理空间、场所、地点”[15],是“富含象征、意义、符号、价值、情感、记忆的场所”[16]。它具有明确的物质空间和象征意义系统,是两者的有机结合[17]。当对地理空间注入意义、符号、价值等,使其能激发民族情感与集体记忆时,“地理空间”便蝶变成了“文化空间”。通过挖掘、展示大运河地理空间上的水工遗存、运河附属遗存、其他关联遗存等以“物”为载体的文化,活化传承和发展其地理空间上的传统工艺、戏剧曲艺、生活习俗、传统节日、饮食习惯、礼仪规制等以“人”为依托的文化,弘扬和践行大运河在推动南北融合、东西交汇、中外交流过程中形成的中华民族伦理道德、理想信念、情感性格等以“精神”为追求的文化,使物理意义上的大运河“地理空间”蝶变成承载国家文化符号、精神价值的“文化空间”。这是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的任务和使命,也是大运河的地方营造。
文化是大运河的灵魂,也是文化公园的灵魂[14]。文化属性是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的第一属性,挖掘、展示、彰显能代表中华文脉、华夏文明的大运河文化是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的重要任务,也是保护好、传承好、利用好大运河文化的重要路径。面对全球化的浪潮,文化的厚重性、多样性与在地性决定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要建立基于“地方”的独特文化身份认同,才能成为民族的、世界的。澳大利亚在《保护具有文化意义地方的宪章》中,直接以“地方”的概念来诠释遗产,保护的目的即在维持“地方”的文化重要性,也强调维持一种地方感,因为具有文化重要性的“地方”,既是历史记录,也是国家认同和经验的有形表现[18]。人们对于文化身份的想象,即是对地方的想象[19]。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通过重点打造核心展示园、构建特色集中展示带、优化布局特色展示点,健全综合展示体系,丰富展示体验方式等,展现大运河遗存承载的文化、活化流淌伴生的文化、弘扬历史凝练的文化,使大运河大跨度地理空间上的地域文化逐渐可观可感,“地方”不断清晰、凸显,“地理空间”成为彰显文化、充满意义的“地方”。可见,地方营造是保护、传承、利用大运河文化,彰显大运河国家文化属性的重要路径。
旅游作为一种社会现象,不仅推动着外来的旅游者与经营者进驻、消费与体验着“地方”;同时,也作为一种强大的动力,在营造、重塑并改造着地方,是生产与再生产“地方”的主要力量[20]。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顺应大众旅游出行和消费需求,以大运河为纽带,统筹水上游览、沿线自驾等多种旅游方式,推动完善运河文化主题旅游景区、旅游度假区、生态旅游示范区、乡村旅游重点村等多元发展载体,凸显运河文化底色和特色[21],重构地方意义,提供具有地方标志性、辨识度的旅游产品,不仅能增强旅游产品的文化内涵,进一步提升当地旅游的吸引力和影响力,还能以旅游为载体传承、发展和弘扬大运河文化。同时,在旅游发展中增进本地居民和外来游客的文化自觉,提高本地居民的身份认同感,满足外来游客对“文化之河”的向往。
2 0 1 8 年,江苏成立以省委书记为组长的大运河文化带建设工作领导小组,明确在省级层面形成“2+6+11”的规划体系(“2”为《大运河江苏段文化保护传承利用规划》《江苏省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保护规划》,“6”为6个相关部门专项规划,“11”为11个市级层面编制的“两规合一”实施方案)。2020年,江苏率先编制完成《江苏省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保护规划》,构建了“园带点”(即核心展示园、集中展示带、特色展示点)为主的国家文化公园载体,确定了22个核心展示园、26个集中展示带、154个特色展示点。通过建构集体记忆与身份认同、打造空间叙事综合体、重现运河人家生活场景、开展运河主题节事活动等,赋予“园带点”以特殊的文化价值、精神力量,在保护、传承“园带点”凝结的优秀传统文化,活化、利用其当代价值的过程中,使其成为充满意义的中心即地方,探索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地方营造的路径。
集体记忆是建立个人和集体身份认同的一个关键组成部分[22],它与文化、文化认同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文化是身份认同和传承文脉的起点和落脚点[23]。“万古流不绝”的大运河是流动的文化,是活在文人墨客笔下的河流,满载“诗词歌赋”,尤以唐诗为盛。据统计,大运河江苏段唐诗总数量或不少于1 800首,沿线8市自徐州至苏州均有遗存,充分展现了沿线地域的自然之美、风物之美和人事之美,浓缩并洋溢着大唐精神和“大唐梦”[24]。唐诗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是中华民族共同的文化基因和精神滋养。关于唐诗的集体记忆构成了文化认同、身份认同的历史基因。张若虚、李白、白居易等人吟咏大运河的诗词,在被代代传颂的同时,使大运河江苏段成了一条充满文化意象、地方想象的“唐诗之河”。这种地方想象能推动人走向更美好的地方或改造现有的地方[25],其诗性精神的意义创造是江苏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地方营造的重要元素。“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瓜洲古渡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诗渡”。瓜洲古镇在古渡公园建立百米诗廊,并以张若虚“孤篇盖全唐”的《春江花月夜》为主题,建立张若虚纪念馆暨春江花月夜艺术馆,利用声光电、诗书画和非遗技艺,让游客沉浸在“春江花月夜”的美好意境中。扬州瘦西湖不仅打造了园林实景歌舞演出《春江花月夜》,还通过举办“虹桥修禊”,恢复传承我国古老的修禊文化和诗歌传统,复活与振兴运河原点城市的诗性文化和雅集传统。正如林语堂所说,诗歌是中国人的宗教。王士祯、孔尚任、卢见曾等倡导的“虹桥俢禊”将“曲水流觞、吟诗作赋”的文人风流演绎成了中国文学史上的文化盛事,镌刻下大运河特定的文化印记,沉淀为我们民族独有的精神气质。“诗人兴会更无前”,在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背景下,营造“虹桥俢禊”的文化时空场景,使个人文化身份建构与国家民族身份建构同频共振,通过文化时空场景的“国家性”表达,充分唤醒中华民族文化共同体认同,让旅游者以“具身”体验全身心地融入国家文化公园所营造的时空场景之中,以“他者”的视角与历史对话、与遗产对话、与自我对话,主客交融沉浸于广阔的历史时空之中,更好地理解“我是谁”“从哪里来”等归属性问题,进而对自我文化身份和文化归属建立起深刻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认同[26]。
空间叙事是从某一地方和场所出发,将不同时代、不同形式的历史碎片集合在一起,用古今汇通、文理并置的方式,编织成充满意义的空间“故事”[27]。它具有同存性、共时性的特点,是文化遗产传承与保护的“时空复合体”实践。国家文化公园作为国家性的象征,首要任务是通过大跨度、大范围、长线条的文化遗产讲好中华民族文化共同体的“元叙事”基础理论话语,推动国家文化公园的语言叙事和空间叙事的交融统一,打造“叙事空间”,促进对中华民族文化共同体的场所记忆和历史空间交融统一,最大程度地实现文化叙事深入人心[26]。江苏借助符号学中能指与所指的含义以及现代数字科技,凝炼大运河历史文化、再现大运河历史景观、承载大运河历史记忆、展现大运河场所精神,将扬州中国大运河博物馆打造成表达大运河文化地域特征的空间叙事综合体,使其成为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的标志性项目。在景观及建筑空间上,扬州中国大运河博物馆将抽象的历史符号、文化符号通过建筑学的手法进行转译,以雄浑质朴、宏伟大气、形体俊美、飘逸舒展的唐风建筑,展现兼容并包、开放自信的盛唐文化精神,叙述大运河与气象万千的大唐文化之间的关系。在展陈空间上,以时间存在、空间和因果为逻辑,通过“因运而生——大运河街肆印象”“运河上的舟楫”等陈列展呈现运河上的水工智慧、舟船式样、漕运盐利、贸易商业、戏曲艺术、民间信仰、饮食风物、市井生活,以及运河沿线的自然生态[28],营造具有叙事感的“地方”,展示国家精神、彰显历史文化、体现时代特色,唤醒游客的历史感、地方感,让游客在“空间叙事”中领会大运河与国家治理、地方发展乃至中华文化形成演变的关系,激发人们对大运河的“地方依恋”。作为空间叙事综合体,扬州中国大运河博物馆实现了旅游的功能化发展,它不仅是旅游目的地,还是“国家文化客厅”[29],以一种具有优先权的“元叙事”,推动文明交流互鉴。游客在这里不仅是旅游,还可以学习、成长。
“地方”不只是空间尺度,它还需通过人的居住、行为、生活等一切活动,赋予地方意义与特殊性,地方才有价值[30]。地方营造是地方居民在日常生活中透过行动与建构来对一个地方进行标记和中心化,并借此使该地的空间特质产生记忆,进而让居民获得历时更久的认同感[31],在物质层面的基础上更加关照居民的生活场景。大运河文化不仅蕴涵于沿岸的船闸、园林、商铺、作坊、驿站、码头等景观,还表现于作为运河人家生活方式而存在的日常行为、文化符号和地域认同等。“见人见物见生活”是传承大运河活态世界文化遗产的要求。日常生活不仅仅是周而复始、平庸无常的沉重的日常生计,在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的宏大叙事下,运河沿岸居民的日常生活展现出了积极性。枕河人家的评弹早茶里有吴文化的精致与典雅,第一佳味的淮扬美食里有淮扬文化的清新与诗意,声响连天的运河号子里有楚汉文化的豪情与悲壮,依水而乐的亲水空间里有运河人家的智慧与幸福。寻常生活客自来,源自“地方”的生活方式、生活场景在保护传承地方文化的同时,还以旅游化的方式实现了地方文化的利用,使大运河文化保护传承利用有机融合。例如:苏州姑苏区金阊街道策划推出“运河人家记忆小屋”精品市集,将苏州人家的各种传统生活老物件精心组合,立体式还原出原汁原味的苏式生活场景,集中展示运河文化、江南文化、民俗文化,将传承的方式融入老百姓的生活,让民众在日常生活中能够方便地接触体验和感悟文化。无锡实景演出《运河四季》用锡剧、江南丝竹、吴歌对唱等方式,将市井生活的温暖气息与现代产业的时尚潮流、寻常巷陌的人间烟火与虚拟世界的网红打卡融为一体;民族工商业博物馆的“繁华商埠”运用高科技投影展示,重现四大米市之一的无锡米市车水马龙、帆樯林立、货物成堆的繁华景象,推动大运河传统商业场景与活动在新时代复兴。“见物”是第一层次的,“见人”不仅有传承人的表演、讲述与传承,还要有居民、游客的文化参与和文化实践。“见生活”不仅是见到过去的或延续至今的运河生活方式,还要见到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地方营造的“美好运河生活图景”。大运河的魅力,不仅在于其宏大的叙事,还在于其所滋养、衍生的生活细节。文化和旅游的融合,不仅在于以文塑旅或以旅促文,还表现在旅游场域与生活场域的融合。当日常生活实践融入国家文化公园建设过程中时,大运河才能更好地发挥其“生活性”和“旅游性”的双重功用。
在现代社会,节事活动被作为塑造地方形象、建构地方文化身份与认同、促进地方更新与经济发展的重要策略[32]。传统的节事活动往往源于地方文化,被认为是特定地方人们生活方式的文化表达[33]。新创节事活动是掌握文化表征权力的政府或群体,以文化治理的形式,通过文化创意营造的人与地方互动的场所,是“被发明的传统”;尤其是文化类的新创节事活动,往往以其独特的空间、时间特性,在同一时空中集聚不同文化背景的游客与居民,以及相互交织的权力群体,既可以集中传递文化治理的官方愿景,也可由各参与者在其中进行感知认同[34],实现“地方营造”。大运河文化旅游博览会是江苏省委、省政府推进大运河文化带和国家文化公园建设的重点项目,以“融合创新共享”为主题。在文化治理模式下,大运河文化旅游博览会承载着政府主办方保护、传承、利用大运河文化的任务,也是参与活动的沿线城市、商家、非遗传承人阐释大运河文化的展示平台。政府在大运河文化旅游博览会中居于绝对的权力地位,以行政和财政手段投入其中,赋予江苏运河沿线城市新的文化符号意义。在“发展”的语境下,大运河文化被嵌入旅游发展中,成为被营造的对象,在营造新的文化旅游空间的同时,实现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的地方营造与文化空间的再生产。2019年首届大运河文化旅游博览会在大运河原点城市扬州举办,通过组织国际运河城市文化旅游精品展、水蕴华章——大运河文物精品展、花船巡游等活动,消费与再生产大运河文化。据统计,到现场观摩展览展演、观看花船巡游的市民和游客达到34万人次。作为新创节事活动,大运河文化旅游博览会在发挥其工具理性作用的同时,转化为节事景观,形成人与地方互动的“场域”,在本地居民、外地游客彼此凝视与想象的过程中,人完成对“地方”的消费,同时,“地方”也在消费人。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成为一道丰富的、变化着的人文景观[34],在“文化自觉”中完成了“地方营造”。
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具有“工具理性”特征[35],是着眼于“文化强国”战略目标,从国家意志出发,用文化标志物来形塑国家文化形象,用典型文化符号来表达国家文化形象[36]。地方营造是巩固、强化地方的原初认同,在全球化浪潮中寻找地方身份归属的一种方式。旅游是推动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地方营造”的力量,为促进旅游发展,独特的大运河在地文化被挖掘、利用、彰显,赋能旅游发展;文化成为旅游发展的资源而被生产和再生产,大运河文化的旅游化特征日益明显。基于文旅融合的地方营造,在彰显大运河文化的同时,促进大运河沿线地区旅游发展,实现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的工具性与人文性的有机统一。地方营造不仅使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成为满载代表国家价值、理念和形象的公共文化空间,还成为旅游空间生产的基础。值得注意的是,在文旅融合的过程中,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地方营造要平衡好文化的事业属性和旅游的产业属性,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真正造福于两岸的民众和广大游客,不能被资本裹挟着进行“创造性破坏”。具体来讲,要注意以下几点:一是营造出具有历史脉络、体现传统特质、满足本地居民和外地游客情感精神需要的“地方”,而不是生产出同质化的“空间”;二是突出“国家价值”,“地方”要能代表国家文化、国家形象;三是旅游利用的重点是传播文化,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地方营造不仅仅是文化景观营造,而是在保护、传承、弘扬大运河文化遗产的基础上,以一种柔性的力量和隐形的文化治理手段,共建共治共享美好运河生活。
建构集体记忆与身份认同、打造空间叙事综合体、重现运河人家生活场景、开展运河主题节事活动等是江苏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地方营造的主要路径。目前,以“政府主导”的自上而下的地方营造为主,完成政府构想的顶层设计即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的“空间的表征”;虽有沿岸居民的日常生活实践、外来游客的空间实践参与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地方营造,但自下而上的地方营造力量薄弱。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的建设是一个历史的过程,不是政府运动式的文化治理,需要吸引广大民众自觉参与,并在不同群体之间长期互动,逐渐形成“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双轮驱动的地方营造路径。因此,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的地方营造,在追求科学理性、经济理性与“宏大叙事”之外,要更加关注地方化的、真实的日常生活图景,而不仅是“舞台真实”的旅游演艺;关注空间生活性,激发日常生活的创造性,以旅游场域与日常生活的融合实现旅游演艺的持续发展。关注传统民俗节事在维系地方精神、凝聚文化认同等方面的社会功能,在建构新创节事活动的同时,复兴传统节事活动,以根植于地方的节事活动在全球化进程中书写大运河地方意象。以人文关怀和公平正义的价值导向,进行“地方营造”,而不仅是“空间的再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