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夫基(四川)
莫获拉达的春天,风走在前面,花香跟随在后,牧羊女的歌声和蝴蝶的情义,同时抵达嫩芽的肩头。
莫获拉达的春天,我对着山吼一声,路边的牛抬头看我一眼,认出我是它的主人,又忘记了吃草。蜜蜂和茶花早已情投意合,风假惺惺地做了一回媒,让它们你娶我嫁。蜜蜂随着清风,千娇百媚,那幸福的样子,让人羡慕不已。
莫获拉达的春天,从一个寨子到另一个寨子,突然转身,身上挂满了青春的气息。细心的人都看到了,石头有灵,树木有神;有心的人都嗅到了,生活甜美,时光芳香。这是我从一些喜鹊的欢叫声中得知的结论。
莫获拉达的春天,一只蜻蜓在田野里游弋,一双小小的翅膀,揽动大片大片的阳光。两只早起的鸟,叽叽喳喳,诉说一夜的美梦。三只鹰灌满一身热血,用翅膀和心灵丈量天空的宽广。
莫获拉达的春天,索玛花的香气抢走了我心中的词,阳光跌倒在一片花丛中。我朝头顶张张嘴,清亮的鸟声从树枝上掉进了我嘴里。嘘,伙计们,请你们小声点,我要听一听花的耳语,我要闭目祈祷,这些鸟与我女儿在冥冥之中成为姐妹。
莫获拉达的春天,来,举起杯子,和大山、河流、落日碰一杯,尝尝彝家人的情义有多甜。
莫获拉达的春天,来,举起杯子,和多情的眼神、圣洁的笑脸、美妙的心跳碰一杯,看看彝乡的春天有多美。
石头,你在这里坐了多久。
一生面对一片荒野,偶尔有隐姓埋名南来北往的孤客路过,偶尔有一些不知名的鸟飞来又飞去,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风和难以言说的苍茫和久远。
告诉我,你这一生为了啥,被人踩来踩去,你也不吭一声。一辈子,两辈子,爱不成,恨不了。
还有谁能告诉我,这些或那些石头,是活着或已死亡。
石头,你还在这里坐多久。
请不要告诉山风、飞鸟和后生们,有一个写诗的人,久久地抚摸着你的脸庞,然后把头轻轻靠在你身上,然后把泪洒在你的颈子上,泪痕里隐约可见淡淡的忧怨,以及长长的空虚和缺憾。
石头啊,日子长了,年代久了,你像故事,你像寓言,而我,是一个似真似假的梦。
石头啊,你为什么还不张口说话。
母亲,儿子是春天里的一只候鸟,将离开没有唱完的情歌和苦荞花,离开满坡的牛羊和银白的河流,离开你忧郁的泪光。
是的,母亲,我崇拜古老的神灵,它的光芒曾照耀我的前程。我迷恋山谷里流淌的诗韵,它曾咚咚流入我的骨髓。我流连你从容而冷静地面对世事沧桑的风采,它曾是我的一段骄傲。
可是今天,母亲,我是一把二弦的琴,一弦被弹得清脆响亮,一弦被生活绷断了。
可是今天,母亲,我是一个双魂的人,一个已习惯于故土美妙的和谐,一个已流浪他乡寻求惊心动魄的乐章。
是的,母亲,远方是刀尖上漂亮的舞蹈,远方是火葬场上迷人的谣曲。或许,儿子会摔跌在半路上,但别为儿子担心,儿子是你最忠诚的背叛者,是永远属于你和故土的一支浸泪的挽歌。
母亲,深情的儿子,为美丽的心跳而落泪,那是献给脚下的土地和身后的人民,一颗颗明亮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