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恩：我一生的使命是在这里

黄会奇

诺尔曼·白求恩是伟大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他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为了中国人民的抗战事业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永远受到中国人民的深切怀念。回首战火纷飞的年代，面对战时条件的恶劣和医疗条件的艰难，白求恩时刻将伤病员的生命健康放在第一位，对工作严谨负责，凡是亲眼见过他工作的人和经过他治疗的病人，无不深为他的精神所感动。

赴延安支持抗战

白求恩1890年生于加拿大，1935年11月加入加拿大共产党。他是世界著名胸外科专家，被几所医科大学聘请去讲授肺部外科治疗，成为英国皇家外科医学会会员，被选为美国胸外科学会会员、理事。但所有这些待遇和荣耀并不能使他内心得到满足，他总是在追求为劳苦大众服务的崇高理想。

他具有强烈的革命正义感。1936年，西班牙内战爆发，白求恩前往西班牙戰场抢救伤员，以反对法西斯势力。1937年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之后，白求恩强烈谴责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行为，决心以实际行动来支援中国人民的抗战，“我现在到中国去，因为我觉得那是最迫切需要去的地方，那是我能够更有用的地方”。

1938年1月，受加拿大共产党和美国共产党的派遣，白求恩率领一支医疗队远渡重洋来到中国。他们先是来到武汉，受到周恩来的接见。周恩来向他们介绍了中共的抗战路线和方针，说明了八路军在敌后开展抗日斗争的情况，使白求恩深受感动。于是，医疗队谢绝了国民党的挽留，从武汉北上，于3月下旬到达延安。

白求恩在延安停留了一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他首先在中共中央卫生部顾问马海德和中央总卫生处处长傅连暲的陪同下，参观了位于宝塔山上的陕甘宁边区医院。他对医院医疗器械、药物的缺乏和医疗条件的艰苦深感震惊。他从门诊诊断、治疗到病房的护理、康复都仔细察看，并与病人认真交谈，做了详细的记录。

之后，白求恩做了两个手术的示范。他首先给一个膝关节病人做了手术，非常成功。接着，他给萧劲光的女儿萧平做了摘除扁桃体的手术。当时延安没有耳鼻喉科的手术器械，仅有一个开口器。白求恩借助开口器把萧平的嘴撑开，用小刀在扁桃体两侧快速地一划，用手就将扁桃体取了出来，前后只花了几分钟。他对周围的医护人员说：“一个大夫，只要为病人着想，就会千方百计动脑筋想办法。”白求恩展现的精湛医术，使中国医护人员深感敬佩，深受启发。接下来的两天时间，白求恩用带来的X光机，为部分干部做了透视，做了病历，并建议组织部门在分配工作时要考虑他们的身体状况。白求恩在日记中记载了在边区医院参观的情况，并写信给自己的朋友说：“医院的设备虽然简陋，但这儿的政府已经实行了人人免费的医疗制度。”

白求恩又去城东40里外的拐茆，参观了那里的八路军疗养院。许多伤员因为在前线得不到及时的手术，被千里转运到延安，但因为交通困难，到达延安要耗时一个多月，再加上坐担架一路颠簸，受伤的骨头和皮肉严重发炎、溃烂，致使许多本可以医治的伤员落下了终身残疾。白求恩了解到战士们致残的原因后，下定决心到前线抢救伤员。随后，他多次向八路军卫生部请求，要求到前线去组织战地医疗队，他说：“我相信，这里伤员的残废，许多是可以避免的。如果在前线负伤24小时内，立刻将伤处开刀，将骨折用夹板夹起来，他们的腿就不会截掉！”

白求恩在延安期间，为一些重伤员做了示范性的手术，既用自己精湛的技术使一些人免于致残和截肢，又给中国的医务人员在医疗知识、医疗技术和医疗作风等方面上了多堂生动的课。他看到延安医疗条件极差，就将自己带来的一部分药品和器械送给了后方医院。他根据国际上成型的医院管理经验，对陕甘宁边区医院等几个医院应该如何制定系统制度、如何进行规范管理、如何改进调整提出了很好的建议。

党中央考虑到前线危险性很大，而且相对来说，延安医疗条件和生活条件都要好一些，所以希望白求恩能够留在延安工作。但他坚决表示：“我不是为生活享受而来的，需要照顾的是伤员，不是我自己！”“我的工作岗位在前线，那里的抗日战士们正在流血。”“做军医工作，就要和战士在一起，即使牺牲了也是光荣的。”

4月7日，毛泽东在凤凰山山麓的住所会见了白求恩，并同他进行了亲切而坦诚的交谈。毛泽东首先赞扬了他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帮助中国人民抗战的伟大国际共产主义精神。其次表达了基于他高超的医疗技术和安全方面的原因，中共中央希望他留在延安工作的建议。白求恩坦率地说自己希望到晋察冀前线去，在那里培养医疗队，将自己掌握的技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中国同志。并说手术队在前线、在战地经过初步治疗，就可以使75％的伤员免于死亡。毛泽东认为他说得很对，对他的奉献精神深为感动，于是批准了他的请求。白求恩兴奋得一晚未睡，在日记中详细记录了会面的情形，称毛泽东是一个伟大的人。

通过在延安期间的参观和与毛泽东的谈话，白求恩对中国人民抗战事业的光明前景充满了信心。他在讲演中说：“你们的战争是正义的，世界人民在支持你们。反抗法西斯和帝国主义是我们共同的任务。我要向你们表示：日本法西斯一天不赶出中国，我们一天不离开。”

在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的批准下，白求恩一行开始向晋察冀根据地出发。

在贺家川医治伤病员

为了将白求恩医疗队安全护送到晋察冀前线，中共中央专门组织了一个护送小组，并将医疗队所需要的药品、器械、物资等装满了13个骡驮。1938年5月2日，医疗队在军委卫生部部长姜齐贤的带领下离开延安。他们计划先乘坐汽车经清涧、绥德到米脂，之后因为都是山路不通汽车，所以只能步行经过葭县、神木到黄河渡口，最后再乘船东渡到山西前线。

白求恩一行来到清涧后，时任军委总卫生部第一兵站医院二所指导员的薛峰护送医疗队，从驻地师家园出发，途经绥德、米脂、佳县到达神木县。这次行程五六百里，历时12天。一路上，白求恩热情地为群众治病。当时的陕北基本上没有医院，群众生了病也没条件医治。这些老乡有的长有疱疮，有的患有眼病，有的染上了传染病，白求恩总是主动询问病因，不厌其烦地解释清楚病情，然后为他们治疗。他随身带的胶带、纱布、红药水、膏药、片剂等，在老乡们身上用去不少。

神木县贺家川村驻有120师的后方医院，是重伤病员收容所。白求恩一行到达贺家川时，已经走了一整天，又累又饿，接待他们的后方医院医务主任张汝光备好了饭菜，准备请他们吃过饭之后休息。但白求恩挂念着伤员，刚卸下行装就问：“你们的伤员在哪里？”张汝光热情地说：“先喝点水休息一下，吃完饭再谈工作。”白求恩却回答：“这是重伤员收容所，我就是为看伤员来的。”于是，他在大家陪同下，将这里的100多个伤员一个不漏地全查看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吃过饭后，他马上对姜齐贤等人说：“走！咱们再到病房看看伤员去。”大家考虑到白求恩劳累了一天，就劝他既然已经查看过了，明天再看也不迟。但白求恩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字：“去！”大家只好随着他又去查房。

这次查房白求恩看得很仔细，他边看边记录，将伤员负伤的部位以及伤势轻重等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在不到三个小时内，白求恩不顾疲劳和辛苦，先后两次查房的举动，深深感动了所有医务人员和伤病员们，都一再要求他早点休息。查完房后，白求恩仍然没有休息，他看到伤病员盖的、铺的被褥太薄了，就把自己带来的毛毯、线毯、床单、鞋袜等二三十件被装，都分给伤员们用。第二天天刚亮，白求恩就起床去病房，确定了几位急需动手术的伤病员。这天，他亲自主刀做了整整一天的手术。把重伤员都处理完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到打字机前整理当天的病历资料。

在这里，白求恩为八路军伤病员医疗条件的艰苦而深感震惊，他在5月23日给朋友的信中说：“这里有175个伤员，散住各户。他们躺在硬梆梆的砖炕上，下铺少量干草，令人不忍目睹。一部分人没有被单——没有一个人有毯子。他们全身长满虱子。穿在身上仅有的一套军服，也因几个月来的战斗生活而满面污垢，肮脏不堪。他们的绷带几经洗濯，早已变成烂布条。”为了缓解这种情况，白求恩向援华委员会请求每个月拨1250元来资助医疗队购买医疗器械和药品。此外，白求恩给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写了一份详细的工作报告，对培训医务人员和医疗队作了规划，对后方医院的建设提出了可行的方案。

白求恩率领医疗队在贺家川住了20多天，夜以继日地抢救了大批伤病员，并为120师后方医院建设提供了许多宝贵的经验和建议。6月底，白求恩一行东渡黄河奔赴山西抗日前线。

外国友人眼中的白求恩

白求恩来到晋察冀根据地之后，争分夺秒地抢救前线伤病员。为了适应战时环境，还组建了骡马流动医疗队，并致力于培养八路军所需要的大量医务人才，全力扩建模范医院。此时，一些外国友人也来到了晋察冀根据地，亲眼见证了白求恩为帮助中国人民的抗战事业而奋斗的感人事迹，并记录了下来。

林迈可是英国人。1938年，在燕京大学教书的林迈可利用假期穿越日军的封锁区，到了华北游击区。在五台山地區，他惊喜地见到了与他同船来华的白求恩。此时，林迈可得了痢疾，白求恩先用甘汞后用鸦片给他治疗。病愈后，他与白求恩一起度过了一周的时间。

林迈可认为，白求恩是一位朴实又天真的共产党人，白求恩在苏联访问期间，看到苏联的结核病人得到了较好且免费的治疗，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因此加入了加拿大共产党。同时，他还发现白求恩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热爱他的病人，他决不能容忍病人遭受不必要痛苦。一次，一名伤员来到医院，但过了几个小时之后管理人员才告诉白求恩，这时天已经很晚了，白求恩不得不在菜油灯的微弱灯光下给病人检查和治疗。白求恩对此大发雷霆，他严厉批评了负责人。在他看来，这种给病人带来很大痛苦的行为，是严重不负责任的，也是绝不能容忍的。

林迈可还记载了白求恩组建的流动医疗队。1938年之前，伤员受伤后必须抬到后方治疗，在路上要花费一周甚至更长的时间，这些病人的创伤因为被感染而由轻微变得严重，白求恩对此很是痛心，积极想办法改变现状。1939年，林迈可再次来到根据地，见到白求恩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成功组建了一支流动医疗队，所有必需的医疗设备都可以装到箱子内，用骡子驮上，很方便运输。靠着这种流动医疗队，他能够到达离战场几英里的地方动手术，及时挽救伤员的生命。这次会面后的几个月，白求恩就因为手术感染而死于败血症。他的主要助手江一真告诉林迈可，他们都曾经极力主张白求恩将感染病坏的手指切除，但是白求恩拒绝了，他认为失去这根手指后，将不能灵活地做手术了，这对于将为病人做手术看作自己生命的外科医生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卡尔逊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观察员。他到延安时，白求恩也正在延安各医院参观，他曾与白求恩和来自美国的传教士医生理查德·布朗在同一个窑洞里住过一夜。之后，白求恩和布朗先他几天到达了晋察冀根据地。卡尔逊到达之后，希望见到两位大夫。聂荣臻通知了二人。但第二天，白求恩为一个下肢情况危急的病人做手术而没能来，只有布朗来和他进行了交谈。布朗也是一位有高度爱心的医生。他抛弃了舒适的生活，从河南商丘的传教区不远千里来到五台山，自愿为八路军服务，救治了上百名伤员。

后来，他们见到了做完手术的白求恩。他因为日夜不停地做手术和加强医疗卫生工作，显得十分疲乏。白求恩对他们说：“我觉得我一生的使命是在这里，这个地区有两万伤兵，分散在七所医院中。我打算巡视每一所医院，帮助建立可能的、最好的治疗方法。然后，我要组织一所战地医院，在主要的战役中跟随军队。”

白求恩忠实履行自己的使命，实践着自己的诺言。因手术中被细菌感染转为败血症，医治无效，1939年11月12日，白求恩在河北省唐县黄石口村逝世。

作者系延安大学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与文化资源研究中心教授

编辑/王尧